1676年12月中旬，西班牙加斯港。
持续三年充足雨水给西班牙农业带来了极大助益，安达卢西亚、格拉纳达这些传统农业区原本逐渐干涸水库再度变得充盈，农业生产得到了一定程度恢复，粮食产量逐步增加，这从粮食进口量连续三年减少就能看得出来了。
当然西班牙农业也仅仅只是恢复了部分罢了。摩尔人时代遗留下来大规模农田水利设施，在卡斯蒂利亚人统治时代日渐败坏，虽然其间西班牙政府也力度恢复，对安达卢西亚、格拉纳达等地农业基础设施进行了几轮投资，但说实话，比起摩尔人时代仍是大大不如，这就注定了他们粮食产量始终无法恢复到当年鼎盛时期。
也不知道目睹此情此景，马德里贵族们是不是有些后悔当年分多批次驱逐掉数量多达全国人口五分之一摩尔人和犹太人。这些人后来大部分被奥斯曼帝国吸收，极大充实了帝国农业人口、商业人才以及技工储备，对国家经济展起了不可估量作用。当然了，我们都知道，在宗教挂帅西班牙王国，任何意识形态不符人被驱逐，都是可以接受。
好吧，让我们再谈起农业生产事情。这连续三年粮食获得丰收（当然也是相对而言，西班牙人仍然需要进口部分粮食，虽然缺口已经很小了），极大减缓了贵金属外流度，纾解了西班牙王国金融财政方面困难，这使得西班牙上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本他们担心连年歉收和沉重战争负担会给国内带来灾难般影响，现在看起来似乎不会了。
但是过分乐观情绪也是不应当存在，这是12月中旬离开了克里米亚汗国返回加斯港办公室李晴认知。西班牙王国如今深陷战争泥潭，偏偏宫廷开支及其他非必要用度都非常巨大，这给财政造成了极大困难。再加上过往债务所带来沉重财务负担，可以说每一年西班牙人财政都是游走在崩溃边缘，他们从新西班牙和秘鲁弄来金银块，往往只够给荷兰人偿付债务利息及极小一部分本金，可见其财政困难程度。
其实，这次法荷战争搞成现在这么大场面，西班牙王国愿意加入战争对法宣战，除了亲戚奥地利王国劝说以及本身意欲一雪前耻外，荷兰人答应免除相当部分历史债务本息，也是一个十分重要原因。这些几十年前腓力四世时代欠下旧债，已经折磨了哈布斯堡家族足足两代人，且一直无力还清欠款本息。这次奥兰治亲王动员各种关系协调国内银行家、商人们之间利益，将这部分债务负担从西班牙人头上移除掉，西班牙人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也许低估了战争烈度和长度，这让他们本就拮据财政再度雪上加霜。荷兰人虽然在今年年初经济增拨了一笔过二百万盾援助金，但这点钱只打了一个水花就又消失不见了，因为数量达到了十多万人西班牙海6军每日里耗费巨大，这点钱根本支撑不了多久，除非他们现在就立刻与法国人单方面媾和，然后解散掉起码一半以上军队，这才是挽救财政唯一办法。
当然西班牙人现在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战争仍在继续。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找到东岸人，请求进一步财政援助，这便是李晴紧急从黑海返回加斯主要原因之一。不过目前看来，他似乎回来也起不了太大作用，东岸如今国内还在大搞基建，政府债台高筑，欠了很多钱；而他们驻欧各大商站呢，仅有利润这两年也在分批往回调，能够自用资金非常少，尤其是位于卡法、哈吉两地商站，这两年为了购买来自波兰、乌克兰奴隶，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目前已经请求威尼斯人提供帮助了从去年年底开始，威尼斯流通银行及全新成立里亚托广场银行为上述两个商站提供了过一百万杜卡特信贷支持，以方便他们吃进海量奴隶。
这么一大笔钱，说实话一旦用光，都不知道该怎么偿还。好在威尼斯人提供贷款年利率只有4%，绝对良心价，且期限很长，暂时不虞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讨债。大不了，以后现金偿还一部分、物资抵充一部分，然后再在新华夏岛上免费给人家批一些地五十年使用权，应该能够勉强偿还本息，而且这也应该是威尼斯人较为喜欢一种偿付方式。
因此，在东岸人自己银根都十分紧缺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拿出一大笔钱来支援西班牙人呢？甚至于，他们就连物资都拿不出多少来，因为很显然生产这些物资也是要钱，而东岸人现在很缺钱，且各项生产都已有计划，不可能临时随意变更。故考虑来考虑去，今天李晴特使还是找来了多利亚家族保罗，与他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从“神通广大”意大利商人那里筹集一笔借款。
“现在意大利形势很复杂，法国人军队二次入侵了西西里岛。这次规模比上次略有增加，总数大概过了三千人。卡洛斯国王已经下令那不勒斯军队渡海前往西西里，并与当地贵族军队联合，一同驱逐法国侵略者。你知道，熱那*亚有很多大家族在西西里岛上经营庄园，靠种植粮食和甘蔗获利，这次战争一起，大家损失不轻，就连粮食来源都颇为不足，为此政府已经行了两期债券，募集资金给丰裕公署，让其从克里米亚和埃及多加进口谷物。”保罗·多利亚一上来就抱怨连连。
最近他一直在加斯港打理家族生意，托东岸人福，虽然最近加勒比海打成了一锅粥，但分散了进口渠道该家族既有从新大6直接货，也有从加航公司那里转手买，同样更有在新华夏岛种植园内直接出产商品多利亚家族生意受到影响并不是很大，仍然可以相对稳定地面向下级批商供货，虽然货源有些紧张，但比起别人是好了太多了。所以，像他们这样家族与东岸之间关系是十分亲密，如果不是涉及到重大利益问题，他们也不会对东岸隐瞒什么，因此这会保罗说了这话，李晴也就认真倾听了起来。
“所以，国内很多闲散资金已经投入到了政府行公债之中，而且今年上半年，他们还给维也纳方面融资了一千八百万银行里拉，现在一时间资金有些困难。”保罗·多利亚说完这些后，看着李晴说道：“西班牙王室目前还欠我们熱*那亚商人群体过六千万里拉巨额贷款未还，如果再行给他们融资话，未必有很多人愿意，因为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这不行，西班牙现在很困难，南尼德兰、弗朗士孔泰、洛林、西西里岛，四处在开战，就连在靠近本土比利牛斯山脉，最近他们军队还刚刚吃了一场败仗。再加上海军还时不时地出击与法国人东方舰队碰面交手，这损耗不是一般地大。荷兰人已经免除了他们不少债务，并且同意一大批在未来几年内即将到期债务展期或暂时停止计息，但这仍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西班牙人财政问题。他们现在急需一笔新资金注入，以维持他们收复西西里岛、守住弗朗什孔泰、稳住比利牛斯山脉防线。”李晴听了后立刻阻止了保罗·多利亚接下来抱怨，用一种略带严肃语气说道：“听着，保罗，我们不能让西班牙王国倒下，无论如何都不能。他们现在需要钱来继续进行战争，如果财政方面无法得到保障话，那么会有什么不可测情况出现，这个谁也说不准。”
说到这里，李晴让秘书给自己拿来了一幅手工绘制西欧地图，指着上面各个国家说道：“路易十四是个很有雄心君主，他时刻没有忘记为法兰西王国开疆拓土。看看这次战争吧，他们在几年前失去了最好一次进军阿姆斯特丹机会后，目前已经在默滋河之前裹足不前，大概率无法取得突破了，即便是孔代亲王领军也不行。东面弗朗什孔泰、阿尔萨斯-洛林一带，神圣罗马帝国诸侯们对其忌惮颇深，奥地利随时准备在法国人扩张爪子剁回去。再看看南面，啧啧，萨伏伊、意大利，好大一块肥肉，打起来似乎毫无难度呢，而且意大利素来非常富庶，你猜路易十四在东北面、正东面扩张受阻后，会不会挥兵南下，占领富饶意大利北部？保罗，你现在就可以看到了，有一个保有一定实力、对法兰西充满仇恨西班牙王国存在，有多么重要了吧？”
“上个世纪法王弗朗索瓦一世占领意大利时期，你们熱*那亚、米兰各大商人集团惨状，我想家族文献内一定多有记载吧？被人家讹了多少钱呢？被抓了多少人呢？不，保罗，不要以为这种情况不会重现。法兰西王国因为秋天收获时节大雨连绵，已经连续歉收两三年了，他们虽然有两千多万民众为君主提供财富，可战争依然榨干了他们国库，更何况路易十四还是个挥金如土、喜欢大兴土木君主，我想他可能会对富庶意大利非常感兴趣。真到了联合省与法国媾和、奥地利退出战争、西班牙屈服时候，我想无论是熱那*亚、米兰、帕尔马、托斯卡纳、卢卡、威尼斯、比萨都无法独善其身吧？你们愿意头上再顶个将你们视为猪羊统治者吗？”李晴放下了地图，用一种怜悯眼神看着保罗·多利亚说道：“是时候做出决断了，保罗！西班牙不能倒，无论如何都不能倒！现在将我话带回意大利，以最快度筹集至少两千万银行里拉借款，利率随意，最好不要过8%，西班牙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们借给西班牙人很多利率都是12%、15%，荷兰人甚至借是2o%利率（说实话，这种利率借款，荷兰人也没想过西班牙人还本金，永远付息就可以了），但这次不一样，西班牙人资金很紧缺，利息真不能太重，为此我们可以提供一定程度担保。”
李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保罗·多利亚自然不能再对此横加推诿，况且人家说也是实情，意大利地区确实也是法国人扩张方向之一。一旦路易十四在其他两个方向受阻，难保不会转换主攻方向，将目标对准意大利，试问到了那时候谁来救他们？
只是，道理是这样讲没错，但两千万里拉是一笔巨款，即便是赫赫有名圣乔治商行，短时间内也无法筹集完毕，还是要靠大家分摊一下操作基本形式是，熱那*亚、托斯卡纳、米兰等国政府行西班牙战争债券，然后由国内各大商人家族、银行什么承包，反正这种风险极高债券，散户是没有兴趣、也不可能购买，虽然东岸人已经答应提供担保，但担保物是什么、担保到什么程度，都还是未知呢。
“就不能劝说西班牙王国及时止损，与巴黎签署和平条约么？”保罗·多利亚突然间又问道。
“不能，巴黎方面不同意。”李晴回答道：“另外，马德里宫廷和枢密院那帮老爷们，对自己认识还很不清楚，幻想荷兰人、奥地利人会与他们一同死扛到底，也不同意呢。事实上，他们刚刚拒绝了我们一次和平斡旋尝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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