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海已经大面积封冻,鸭绿江更是早不能通行,这丹东一带消息,可就只能靠朝鲜辗转传递了,费时费力啊。”梁向俭将一份文件丢在了办公桌上,然后使劲揉了揉脸,用一副疲倦语气说道:“去年决议去丹东屯垦,而今大半年过去了,惶惶然已有四万五千余山东西四府灾民前往该县安居。为此,朝鲜王国君臣出力甚大,大半年来各种粮食、种子、衣物、牲畜什么几乎全赖他们了,就连铁器和建材都有相当部分由朝鲜人供应,这花费委实不能算不大!另外,朝鲜御营厅大将姜有道率军三千渡河增援我丹东县侧翼,警戒宽甸等方向清军,虽然其战力极为可疑,面对小股突袭而来清军也手忙脚乱,但多少也能挥一些作用不是,更何况他们一应粮饷开支全由鸭绿江对岸朝鲜地方官府负责,不用我们花钱,作用还是挺大啊。俗话说,打一下脸还得给颗甜枣吃,老使唤人做事不能不给好处,这对朝政策,下一步该是个什么章程?”
话说此番山东持续旱灾已经延续了两年多时间,大量西四府灾民通过各种途径跑到了东岸人这边,为了安置他们并积极开展生产自救,登莱开拓队方面安排了至少八万人到济州岛、釜山港、元山津、丹东等地。
其中,济州岛、釜山、元山三地承担了至少四万多人安置任务,压力无疑是极大。不过,黄衣贼既然顶着个“贼”名号,那岂是浪得虚名,梁向俭梁某人就公然下令,将绝大部分口粮集中于济州岛,供应安置在岛上灾民(大约一万五千人)就食、垦殖;另外,那三万人左右就集中安置在釜山、元山两地,粮食自然是不够吃,但没关系,可以先向周边朝鲜州县“借”嘛!谁没个急难之处呢,朝鲜王国百姓素来知书达理,以道德文章治天下,又怎么可能看着东岸灾民没吃而无动于衷呢?说不得,自己有一口吃也给灾民一口吃,而且咱主动送上门,免了东国天兵上门自取奔波,这是何等高风亮节!
好吧,以上全是扯淡!真实情况就是东岸人粮食储备真十分紧张,登莱开拓队队长梁向俭在部下建议下,将大量山东灾民安置到了济州、釜山、元山等地就食,其实说白了就是吃朝鲜人“大户”去,节省自家粮食消耗——当然这个人数是经过严格估算,以免让朝鲜人觉得负担过重而无法承受,虽然目前这个负担其实已经很重了。
不过,上述三地经过多年开,目前人口已然不少,可供开垦荒地其实已经不多,这就注定了过一半山东灾民待在这些地方其实也无地可种,因此只能修修房屋、公路、码头、城寨等基础设施了——济州岛上灾民可能还可以帮着放放牧,处理下皮革、羊毛、牛角、牛筋等战略物资,但多却也没什么了。
另外,随着去年数批移民到来,新成立没多久丹东县一跃成了登莱开拓队辖下最大新辟垦殖县,足足四万五千名山东灾民涌入了这个鸭绿江右岸蛮荒之地,除一开始从烟台等地输送了一批粮食、牲畜和种子外,后面就全是吃朝鲜人、用朝鲜人了,让义州等地李朝官民们是压力山大。毕竟,朝鲜北部地区素来就是山多地少贫瘠之所,粮食产出本来就很有限,结果却还不得不竭力鸭绿江对岸东岸人开荒,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梁向俭甚至都隐隐听说,承担主要粮食供应任务朝鲜平安道、黄海道因为征收、转运粮食痛苦(朝鲜地方官吏借机盘剥、贪污也是个不容忽视因素),民间反东情绪日益滋长,丑化、咒骂东岸人民谣怕不是得有几十,由此可见朝鲜人民对背在身上这座大山厌恶之情!
朝鲜人如何想,若是换个强硬、刻薄人在此,可能都懒得理会,只会一味勒索、敲诈,以达到自己目。至于朝鲜普通百姓死活,那关我屁事?不过,谁让梁向俭梁队长是个宅心仁厚“君子”呢,他觉得这么多年来——尤其是近两年——远东三大藩镇已经趴朝鲜人身上吸了太多血了,这个时候必须得缓一缓,不能一味往死里压榨,因此这才想要给他们点“好处”,以安抚下朝鲜王国上下怨气。
“现在朝鲜国主叫李棩,嗯,原本不是储君,也没什么大志。这种人好,好哇!”老实说,梁向俭是不认得这个字,因此文件上还有他用笔标注拼音,只听他说道:“小廖,你难得来一次山东,怎么样,帮我合计合计?”
“呵呵,朝鲜那边事情,我平日里接触得比较少,因为离得实在太远了。不过这会伯力县设立后,随着满清实力在外东北逐步退却,我黑水开拓队也要开始逐步沿乌苏里江向南推进。这样话,也许没多少年就要和朝鲜人势力范围接壤了,因此之前我也小小地研究过这个国家……”一身戎装廖逍遥坐在梁向俭身侧沙椅上,微笑着说道。
廖逍遥刚才提到过伯力县是去年下半年新成立,下辖伯力镇、天会乡(位于后世俄罗斯霍尔城附近)、罗峰乡(位于后世俄罗斯斯米多维奇小镇附近),以及玲珑乡(位于后世俄罗斯维亚泽姆斯基城附近),一共四个定居点,大概统辖着番汉民众六千多人样子——当然这仅仅是在册,相信在伯力县辽阔县域内还有着为数很多、没有纳入县政府统计之中部落民,不过这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工作,需要长期艰苦归化。
而伯力县设立后,东岸人也将正式溯乌苏里江而上,侵入到更上游地区,搜罗、归化土人同时,彻底将这一大片富饶土地给攥在手中。不要小看这部分土地,历史上沙俄就非常看重这片邻近日本海广大平原,主要还是因为其上人口较多、物产亦相对丰富一些,殖民起来能够有效降低成本,当然这最后一条对东岸人无效,他们最看重,还是将黑水开拓队地盘、力量搞得更大一些,为以后万一万一做好打算。
要知道,随着东岸人在丹东县开始扎根垦殖,在辽东本就力量颇嫌不足满清朝廷,终于放弃了在外东北地区与东岸人争雄打算。他们担心,如果将过多力量投放到黑龙江流域话,将没有足够力量在辽东抵挡黄衣贼入侵与蚕食。相比起堪称苦寒之地黑龙江两岸来说,人口较稠密、较富庶辽东才是满清更看重,虽然他们根本已经差不多都转移到关内北京一带了。
也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满清与东岸人在黑龙江流域可谓是一扩张、一收缩,几乎就是同时,即满清放弃了对黑龙江流域施加影响力机会,抽调精锐主力撤回辽东与东岸人厮斗。反正当地那些土著们这些年来也不怎么买满清账了,被东岸与俄国渗透得厉害,那么这次干脆撤出北满,专心守住南满,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最合适战略抉择。
而满清撤走了——虽然在宁古塔城还留了些钉子,但被彻底挤走也是早晚事情,一如当年三姓副都统辖区一样,一仗没打,逼得你待不下去——东岸人自然不会放过鲸吞其留下势力真空大好时机。因此你便看到了,伯力县在满清撤出部分兵力、放弃了一些地盘、内迁了许多部落民之后,终于设立了起来,而且从其县域范围来看,还有顺着乌苏里江向南前进,将触手最终伸到后世兴凯湖、海参崴一带,这就差不多与朝鲜王国咸镜道接壤了,因此这才有了廖逍遥刚才“研究朝鲜王国”说法,毕竟业务需要嘛。
“朝鲜这个国家,畏威而不怀德,见小利而王大义、干大事呢又惜身。”廖逍遥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开口说道:“比如元末时这个国家就趁机扩张领土,将国境线推到了鸭绿江沿岸,然后还一度准备北伐辽东,结果却又怕事得很,最后弄了个改朝换代,让人啼笑皆非。这种搞笑国家,按我看法,不必过多看重,以力凌之即可,撑死了我们掌握好度,不要让其承受不了而拼死一搏。”
“当然这个可能性很低。”廖逍遥又补充道,“当年黄台吉进攻朝鲜,将他们逼成什么样了,要条件那是多么苛刻,这帮怂人不还是答应了,所以他们底线低得很,死命压榨就是。”
梁向俭一听脸上顿时有些无奈,说道:“小廖,我找你来是看看怎样才能更好地把朝鲜整合进我们在远东这个经济体系,也只有用利益将其绑上我们战车,这样才最可靠。像你说什么用武力威胁,这当然有效,但真比经济整合后我们得到要多吗?”
“那就给东岸朝鲜公司更大权力,让他们更深入到朝鲜经济活动中去。朝鲜药材、粮食、铁料、蜂蜜、果蔬之类商品,不一直是我们收购重点么?”廖逍遥说道,“我们现在就是要他们可劲地扩大这些商品产出数量,然后向我们出口,换取我们手头其他商品。我们定位角色,应该是如同荷兰人那样贸易中间商,我们就将这日本海、辽海当做我们波罗海、北海。为此,我觉得倒是可以将大泊植物园或其他地方驯化、培育了这么多年作物种子出售一些给朝鲜王国,帮助他们提高农作物产量,这对我们自己也是有着极大好处。另外,黑水县现在工业基础也还算可以了,虽然无法与本土相比,但一些简单水力机械、脚踏机械、畜力机械还是能够制造出来。这些,都可以尝试出口到朝鲜,尤其是那些矿山用水力破碎锤、畜力抽水机、滑轮提箱等各种机器,制作并不复杂,也不要求精密,最适合出口至朝鲜。毕竟,他们铁矿产量提高了,黑水县每年才能进口到更多铁料,才能制造出更多机器、武器、农具、工具和其他一些东西,这都是展生产力所必不可少。”
梁向俭闻言微微笑了笑,廖逍遥想法与自己还是不谋而合。其实,这次要是朝鲜生产力水平较高,粮食储备丰富,平安、黄海、庆尚、咸镜诸道又何至于为了征“东饷”、“东粮”而搞得这么狼狈?再说了,朝鲜王国未来也是东岸在远东重要支点,其展好了,对东岸共和国好处也是不言而喻。
1667年1月1日,在确定了未来对朝政策后,梁向俭又乘船去了一次虾夷地,视察下魏博秋在那边搞得如何。结果还算马马虎虎,安置过去近三万山东灾民被安置得井井有条,淮安府移民留下集体农庄和农场、这次新开辟农场,去年已经收获了一季黑麦了,产量还算可以,至少能够自己解决很大一部分粮食消耗了。
当然梁向俭不知道是,若不是魏博秋父子及其心腹不断地往北美偷运人口、物资和机器话,虾夷地展可能还要更快——魏氏一手建立北美民主自由联邦,其总人口已经突破了一万,且已经控制了希望岛(温哥华岛)全岛,并在后世温哥华市、西雅图市原址附近各修建了一个据点,算是正式迈上了进占大6第一步。至于这个小小国家未来会展哪一步,这就不是我们所能知晓了。
匆匆视察完虾夷地岛后,梁向俭又乘坐“尼布楚”号武装运输舰南下宁波。最近荷兰东印度公司在那儿开了一个代表处,专司负责与包括台湾银行在内东岸商社、机构联系,他想趁着难得好机会,与荷兰人敲定一些商业上事务。要知道,现在英荷战争可是越打越热闹了呢,机不可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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