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现代言情 > 汉祚高门 > 0600 大仇得报
    针对郭默事情进行很顺利,大量江州人将手中所掌握郭默罪证送入台中,加上沈哲子这里推波助澜,将郭默早年坐镇涂中劣迹披露出来,台中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很快就通过了决议,廷尉派人往江州去,要将郭默抓捕归都审讯。


    事情进行这么顺利,就连沈哲子都略感意外,怎么说郭默如今也算是王舒麾下得力干将。可是在这过程中,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王太保为保全郭默做出任何努力。


    沈哲子猜想可能是因为王导与王舒之间思路主张有了一些分歧,大概王导也不愿看到王舒在江州那么大动干戈,因而袖手旁观,想要以此警告一下王舒。


    但无论王导出手还是不出手,郭默此人,沈哲子是一定要拿下。因其旧迹实在太过恶劣,给江北那些流民帅们树立了很坏榜样。如果不能严惩,那么江东朝廷威严在江北那些军头看来更加荡然无存。这对于江北经营和来日北伐,影响实在太恶劣!


    建康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江州,对于台中有此决定,王舒并不感到意外。江州人选择以郭默为突破口,想要遏止他声势和动作,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好现象,说明这些江州豪宗们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仍有苟且求安打算。


    这正是王舒所需要,既要让他们怕,又要给他们留下一点苟延残喘余地。毕竟,他需要是一个人力物力完全置于自己掌握中江州,并不能将这些豪宗完全赶尽杀绝。否则,江州本身也将元气大伤,并不符合他利益诉求,一旦其余方镇抽身回顾过来,仍要有一番较量。


    郭默既是王舒手中一柄利刃,也是他给自己设置一道安全线,当火燃烧到郭默这里时候,也意味着江州人忍耐力已经达到一个临界点。接下来便不能再一味强硬,一方面围绕郭默问题与台中往来拉锯,一方面在江州内部开始有选择接触一部分人家,至于其余便要逐步清理掉。


    所以当廷尉官员们携带台城诏令抵达豫章时候,王舒也就不再施加阻挠,直接让人持自己手令去将郭默召回。当然并不是直接将郭默给交出去,他还要用郭默来与台中进行交涉,同时保持对江州各个人家压力。


    如果太简单就将人给交出去,这不免会让江州人气焰再有回涨,会令他过往举动震慑力大大降低。所以最后郭默究竟有罪还是无罪,还要看与台城和江州人交涉最终结果。


    然而很快,鄱阳方面传来消息却让王舒大吃一惊。


    “郭默失踪了?不见了?为何会如此?”


    听到紧急从鄱阳返回王允之所汇报消息,王舒身躯蓦地一僵,继而整个人险些从榻上跃起,顿足色变。


    王允之疾骋归镇,戎装未解,眼见父亲变色至斯,当即便惭愧跪了下来,沉声道:“末将得使君手令后,便即刻亲往郭默驻营,然而营盘早空,郭默并其所部俱都早已离去,索遍周遭,未见踪迹……”


    “是否走漏了消息,令其有所察觉?”


    王舒又追问一声。


    王允之摇了摇头:“末将谨记使君之命,一直亲自与郭默所部交涉。得令之时前日,尚与郭默见了一面,未见异态。其部中所置耳目,也并未有异情传回。此人前日尚在整备突袭山越,猝然消失……”


    听到王允之回答,王舒眉头不禁皱得更加厉害。郭默突然消失不见,必然是接受到危险信号,凭其本人绝对没有这种心机和渠道,一定是接收到了哪一方面传信!


    “狗贼奸诈,实不足用!”


    王舒恨恨骂道,一脚踢翻了面前书案,继而便觉一阵眩晕,整个人仰倒在了身后卧榻上。


    “父亲……”


    王允之见状,忙不迭冲上前,待见父亲脸色惨白、病容憔悴,即刻让人传来医师。


    房中又忙碌良久,王舒才渐渐有所平复,只是神色看起来更加憔悴。郭默意外失踪,从小处看是打乱了他计划步骤,让他没有了与台中交涉拉锯道具。从大处说,则暴露出他对所部缺乏足够掌控,部将居然能如此轻易脱离他统率,简直就是一个耻辱!


    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背后还有其余方镇影子。这意味着,周遭始终有一股力量在紧紧盯着江州动向,而王舒此前所认为外部环境比较宽松可能认知有误!一旦郭默被其他方镇招揽过去,转头指认自己,这对王舒打击要远比江州那些土著人家闹腾严重得多!


    “这蠢物,自己要寻死,也怪不得旁人!”


    王舒说着,眸中已经闪烁起凛冽杀意,他绝对不能任由最恶劣情况生:“即刻以刺史府令,郭默此贼纠结游食流寇,作乱郡国,掳掠乡人,一旦现此贼踪迹,即刻斩杀!”


    王允之连忙点头,挥笔疾书。


    “深猷你归鄱阳坐镇,切勿让郭贼流窜出境向北!”


    接下来,王舒又让人将殷融召来,吩咐道:“请洪远持手令,往寻阳,命周抚加紧州境防务,防备荆州傒狗异动!若周抚其人有所异态,即刻抓捕押送归镇,寻阳暂由洪远代治。”


    同时,羊聃也被召入了刺史府,被派遣前往东扬州,名义上是帮助王彬打理郡务,实则是要查看一下东扬军究竟有没有南下镇乱。


    紧接着,镇内诸多部将也都被召入刺史府内,各自得令要分头清剿早先便选定需要清理掉各郡国土著人家。郭默突然消失,给王舒带来极大危机感,他要赶在各方有所动作前,将江州整体肃清一遍,如此才能应对暗中或会存在威胁。


    位于鄱阳境北雷池附近一座偏僻庄园中,手持着江州刺史府布告令,郭默脸色一片铁青:“王处明背义寡恩,无耻之尤!若非庾豫州私信道,几为狗贼所害!”


    他是真愤怒到了极点,王舒对他冷待、诸多防备也都罢了,他既然归认王舒为主,加之在别处也没有得用机会,是真打算在江州落根下来。所以哪怕被王舒指派扮作流寇四处劫掠,他也尽力而为,并不顾忌因此而激起江州人怨望。


    他自认心迹坦荡,任劳任怨,却没想到王舒如此薄情,台中稍有问责,便要将他抛出来当作替罪羔羊!如果不是提前受到了豫州庾怿示警,那他如今只怕已经身异处!


    “主公,王贼是要杀人灭口,赶尽杀绝,江州已非善土,等将要何往啊?”


    郭默转战南北,身边自有一群忠心耿耿家兵部曲。虽然几经辗转离散颇多,但也仍有数百之众,一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精锐无比。可是只凭这点力量,又怎么能抗衡分明要将他置于死地王舒!


    “们去豫州!王处明如此急于灭口,无非是担心转头别处,披露他自作贼寇,虐乱江州罪行。哼,他既然如此背义绝情,便如他所想!”


    郭默恨恨说道。


    对于郭默决定,部将却有所保留:“高门权重,视等寒夫为豚犬。江州已是如此,豫州也未必可信……主公但有决定,等仆下自是舍命追随,只恐主公一腔热忱,再为高位者所弃啊!”


    郭默闻言后,神态不免黯淡,长叹一声道:“此桩隐患,又怎会不知?辗转经年,不得安处。功高若苏子高又如何?晋祚不仁,寒士难立,是深悔当年南来。庾叔豫未必良善,他私信示警也未必只为救,应是有图于江州。既然尚有倚重与,即便有歹念,也不会即刻害。且暂居历阳,待到良机即刻北投,届时江东**也难害!”


    在江州逗留时间越长,处境便越危险,一俟有了决定,郭默当即便让人传信给庾怿,请其准备好接应。他自己则率领余部,昼伏夜出,翻山越岭,泅渡沟泽,终于在十数日后渡过大江,到达了历阳近郊。


    当到达了约定碰面地点时,郭默一行人早已经疲惫不堪,但是看到前方一众豫州旗号骑士们早已经等候在此,心内已经忍不住生出几分劫后余生庆幸。虽然乃是穷途来投,但郭默也是转战南北宿将,并没有疾行上前,而是在数里外停下来,稍作休整让部曲们列阵以待。


    豫州军对于郭默到来也极为重视,千数名骑士飞掠而来。待到对方行至近前,看到对方领队将领何人后,郭默已是陡然色变,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郭诵率领骑阵,旗鼓号令将郭默等一众疲师半围起来。


    “保护主公!”


    这时候,郭默部众们也都察觉到豫州军似乎并非是为了接应他们而来,当即便都打起精神,将郭默保护在阵型中央。


    然而郭默在沉默少顷后,却排开众人,行至前方,面对骑阵大声道:“当年叛离李公南逃,乃是郭某一人私心蒙蔽,无涉余者。如今所率,不乏乡音,百战未死,壮武可夸,愿尽赠子述兄,留之一命,以作来日建功之基!”


    对面骑阵稍有迟钝,然而片刻后,回应郭默只是冷冽到了极点:“杀无赦!”


    战斗根本没有悬念,豫州军以逸待劳,而郭默所部却是穷途末路、远来疲师,为了赶路省力,连所携带军械都沿途抛弃许多。这一场战斗,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随着豫州军冲锋起来,简直就是势如破竹屠杀!


    半刻钟后,郭诵独骑行至郭默所在,此时郭默身边已无立者,就连其本人都是身背数箭,卧倒在残肢血泊当中,两眼则死死盯住逐渐靠近过来郭诵,口中出似哭似笑咆哮声:“黄泉绝途,郭默先行一步……江东恶土,寒士难活,来日郭子述又将死于何处!”


    郭诵下马,抛开沾血兜鍪,战靴踏着尸骨血泊,缓缓行至郭默面前,抽出佩刀抵在郭默胸前,口中则出颤抖不已低吼声:“昔年荥阳军民万众,何人大罪当死?”


    言罢,郭诵手中利刃陡然横起劈下,一个头颅随着寒芒高高抛起。他弯腰捡起那已被血水浸透头颅,转身面北徐徐下拜:“贼子授,李公英灵安息否?”


    铁汉泪崩,泣声断肠,闻者无不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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