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现代言情 > 汉祚高门 > 0514 冰火两重
    一  说到这一件事,庾曼之又变得振奋起来,拍着胸口笑语道:“庾三别无所长,唯有临阵敢浪战,相交满京畿!驸马将这些事情交代给,那是选对了人!一千份皮劵,至今已经卖出了近半!所得财物已经多半交割完毕,存入了驸马指定仓房里。”


    “近半?那也应该有亿钱左右财物,虽然算不上多,倒也足够拿来应急。”


    沈哲子闻言后便沉吟道,他要在今年之前完成对乌江封地整体建设,所需要财物自然也就更多。


    庾曼之听到这话,刚刚有所振奋脸色陡然又变得灰败起来,温放之身怀巨款只是让他心里被刺了几下而已,倒也并不怎么在意,毕竟他也已经是有财货傍身人了。可是驸马这随口自语,对他而言却不啻于暴击伤害。


    那可是亿万财货啊!足足装满了几个大仓房,几十辆大车转运都要好几天,居然只是“算不上多”,只配拿来应急!


    沈哲子倒没心思理会庾曼之心态变化,虽然这个皮劵在庾曼之看来销售很好,但却让他感到有些不满意,时人对此认可度并没有达到他预想程度。


    他交给庾曼之这一千份皮劵,只是他自己在那个鼎仓中所占有份额。整个鼎仓所包含产业极为广泛,少府在京畿左近所管理山林园墅、吴人们自己修筑砖瓦工坊、沈哲子早先在都南修筑舟运码头,包括建康城如今在修筑市肆街坊之类。


    可以这么说,鼎仓就是一个以建康新城为核心资产集团,其中少府以政策和国有园林资产,加上都中劳役入股,代表朝廷占了一半股份。而吴人作为主要出资方,占了三成股份。至于沈哲子则作为组织者和私人股东,占了一成股份。


    当然这一成股份也不是白拿,早先沈哲子将囤积收入在都中放贷出去,一方面完成了旧城整体搬迁,另一方面以市场繁荣把江州人给勾住。


    还有就是曲阿那里原本属于他资产,眼下也并没有时间再收拾起来,加上沈哲子要集中资源投放到乌江,索性直接打包处理给了乡人,当然只是田产、屋舍、码头之类,至于技术则还在沈哲子手里捏着。


    诸多投入累加起来,沈哲子占了一成股份并不算多。但如果只有一成股份流通出去话,达不到沈哲子那种大量拉拢人家入股要求,加上他本身近期也确实有点手紧,不如直接抛售出去套现。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沈哲子就放弃了鼎仓,只是换一个方式去引导而已。商盟那里三千股本身就是他二叔沈克代持,负责给各家分红。加上营建新都这件事,沈家出了这么大力,尤其是沈恪几乎全程跟进,等到营建告一段落之后,沈恪必然要升上一升,不如索性直接争取少府卿。


    关于鼎仓这个构想,沈哲子也是权衡了良久。新都营建事情,最开始并不被时人所看好,大多数人都觉得计划太庞大,难免会虎头蛇尾。可是随着各项事务快且顺利展开,当中所蕴含庞大利益也渐渐显露出来。


    别不说,单单修建已近尾声西市,已经显露出来了足够市场活跃度,交易量逐日攀升,商铺、码头租赁几乎没有虚席。工程眼下还是处在初期阶段,但已经有了确切可期回报,对人热情激可想而知。


    可是整个西市,都被沈哲子为吴人群体捏在手里,就连少府都没有多少置喙分利余地。这是因为吴人在沈哲子影响下大肆放贷,加上自己本身投入基础建设,西市近乎被打造成商盟私产。


    独食虽美,暴餐必殃。如果吴人一直把持着财源不放手,必然会激各方不满,况且单单一个西市已是如此,再加上还有一个东市,以及计划上许多更高端秦淮园市,整个市场广度已经被人充分看见,大凡有心有力者,谁又不想分一杯羹。


    那些人单纯在财力上,未必能够与吴人争锋,但是胜在人多势大。若是因为不能分羹而心存怨忿,鼓动台中收回所有权,毕竟这个事情是沈哲子绕开台城与少府单独接触商讨,深究之下不乏猫腻,或者联络那些入驻商户拒不纳租,吴人也真没有太好手段去解决。就算他们如今已经掌握护军府,难道真请虞潭派宿卫前去催缴户租?


    与其硬顶着压力,每天都提防那些明枪暗箭,不如开放一个口子,让更多人加入进来,一起维护这个已经探索出来盈利模式,化阻力为动力,共同展。而且这些人一旦加入进来,玩法就不是由他们说算了。


    整个鼎仓构想极为宏大,甚至于可以说是沈哲子为了北伐所打造出来钱仓和粮仓,绝对不只限于建康城营建。建康城营建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一个宏大规划,但对沈哲子而言只是小小试水而已,未来他要以鼎仓为基础,将整个江东乃至于中原都完成产业化!


    鼎仓股份皮劵,价值绝不止于十万钱或是二十万钱,这些钱仅仅只是一个出场券而已。随着建康城营建越来越完善,鼎仓产业拥有价值也会越来越大。这样一来,少府股份就会加重起来,与其他股东不再是平等合作关系,话语权相应就会变大。


    如果少府一抽股,那些人手中股份价值也会飞贬。想要一直维持这个平等关系,这些持股人就不得不追加投资来养大自己手里股份。到了那时候,持续投资是他们持续分利唯一机会,如果不养股,即便是退出来,所能得到不过是最开始支付股金而已。


    而且,这些股份由于与实体产业高度捆绑,甚至不存在次级市场炒高买卖可能。当然,这些人如果聪明话,如果自己供不起这一份股,大可以以这些原始股份为资本,构建起一个次级市场,同样引人供股,共同来供养这一份原始股份。


    如果这个资本团体能够打造出来,那么未来沈哲子唯一要做,就是在现有基础上,竭尽所能扩大整个鼎仓产业。资本可怕性在于,一旦成型,将会吞噬一切可以吞噬养分来壮大自己,欲望永无扼制。


    无论是羯胡还是鲜卑,又或者诸多杂胡,只要他们身上能够压榨出价值,撸起袖子就是上!


    当然,资本并不是战无不胜,它只是能够让人心抛开其他争端和纠纷,共同追逐一个盈利目标,对资源调度和集中更有效率。可是想要实现持续盈利,还需要有正确策略和足够力量,能够一直保持高昂前进。


    这样一个模式,就好像是追随造反一样,如果主公能够打下一座县城,那你可以做个乡长里长,打下一个郡城,你就能做个县令。如果打下了整个天下,那你就能裂土封侯。如果大败亏输、功亏一篑,那你也要被当作乱党枭示众。


    当然,现在鼎仓并没有显露出来那么庞大野心,当下目仅仅只是修好建康城而已。


    庾曼之这里销售看似不错,但沈哲子估计他交际面太狭窄,能够接触到层面也太少,大概应是类似温放之这样,或是受不了他纠缠,或是出于对他信任,对于真正盈利多少反而不甚关心。


    对于这一点,沈哲子也有预料,眼下又不是金融高度达后世,众人终究认可田亩、人丁这样切实可见产业更多。像他乡土吴中人家,也是因为商盟成立以来一路高歌猛进飞跃,才渐渐获得了乡人认可。单纯眼下建康新城所显露出来价值,如果不是深悉商道者,对此不会有太大兴趣。


    他这里还在思考该如何进行一场营销运动,任球已经匆匆自门外行入,脸上洋溢着笑容,还没有坐定,便对沈哲子说道:“郎主所创皮劵,确是妙棋一招,一俟风声放出,抢购者蜂拥而来。这里千份皮劵已经售罄,仍有人家苦求不得,叫价节节攀升!”


    听到这话后,庾曼之便有些不能淡定,坐在那里皱眉道:“这里不过才卖出近百,任令你怎么卖那么快?莫不是贱价抛售?这里可是已经叫价到二十万钱,你可不要做了蠢事。”


    任球闻言后便笑语道:“庾郎君请放心,这里最后一批售出时,已经叫价到了三十余万钱。而且随着断货风声一放出,价格又有了一个飞涨。”


    “这么多?你是卖给了谁?”


    庾曼之听到这话,不禁瞪大了眼珠子,一副难以置信状。


    “单单江州那些商旅,便几乎已经包下了大半,再加上旁处人家问询赶来,都呈哄抢之势!”


    任球笑语说道,他在都中人面广,因而帮少府和商盟售卖另外一千份皮劵。


    沈哲子听到这二者之间如此悬殊差距,倒也并不感到意外。无论在什么年代,商人都是一个社会中最为敏锐、最为进取一个群体,他们能够获得多少,就取决于自己能不能够把握住机会。江州人家早有有志分一杯羹,又怎么会错过这个难得机会。


    不过这个现象应该也只是暂时,因为皮劵无论卖出去多少,在鼎仓内部定价就是十万钱。因为人人急于哄抢入市,造成价格虚高,这是他们后入场代价。相信过了这个疯狂期,价格会有回落。


    至于虚高出来部分,则就由已经先入场持股人共同分利。所以庾曼之卖多卖少,对沈哲子而言都不会有太大亏损,他最后到手还是平均值。所以在投资市场,天使投资一旦看准了,获利是很惊人。


    庾曼之所面对对象,大多是世家子弟,即便不作投资,多数都有稳定出路和收入来源,因而对此乏甚热心也是可以理解。


    不过沈哲子对此倒并不怎么满意,其实他更希望士绅加入其中,倒不是高低眼望,而是因为这些人有着固定田亩俸给,有长力可以持续加大注码。而商人则不同,他们大多通过财货流通实现财货增长,如果在这方面投入太多,难免会影响到主业,反而让市场变得萧条。


    但这些问题在草创阶段都隐患不大,等到这些入场者冷却下来,既能带起社会整体投资氛围,又能在此基础上将一些不适合人淘汰出去。


    包括最终瓦解掉这个资本团体,沈哲子都有所构想,那就是将皮劵转为赎买制,五年、十年分期赎买,随着他实力越强,便能逐次将分出去股权给回收回来,不会造成太大社会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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