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1 章
觥筹交错的宴会正式开始, 年轻的女巫和男孩们在宴会大厅里汇集。
在场的女巫不光有当地的中部女巫,也有不少从北部应邀过来的适龄女巫。自从两地联系加深、北部高层允许中部女巫去北部做生意,许多中部女巫都倾向于让自己的儿子之一跟北部的女巫联姻。
在场的人无论来自北部还是中部, 都是经过严格筛选过的,每一个人的家庭实力都差不到哪去。
在场的年轻人也都知道这场宴会的意思。
许多女巫都围在模样上乘, 身材顶级的男人身边献殷勤。在家境相仿的情况下,女巫们会优先选择外貌更好的男性。
私底下女巫们倒是会玩更好看的奴隶, 只是奴隶生出来的孩子上不得台面, 没有太大用处,也就只能玩玩而已。
关于奴隶的孩子上不得台面这件事,还要从数年前说起。
那时第一批回到人间的女巫为了响应撒旦的号召,疯狂与奴隶生孩子。到处都能看到大着肚子的男奴穿梭在田地里,一手农具另一手扶着肚子。等到第二代小女巫们长大, 有关遗产分配问题的矛盾开始显现。作为长女的她们, 可不会让奴隶产下的非婚生孩子抢夺属于她们的东西。
一同长大、关系密切、亲眼见过撒旦的二代小女巫们隐忍不发,等到全部成年后正式吹响反击的号角, 不光联合起来将奴隶生的那些孩子斗得毫无还手之力,还硬是将私生孩子的罪孽编进了巫魔教的教义里, 搞得与末世前邪神上帝的某些教义似曾相识。
奴隶和奴隶生出的孩子, 不再是普通的道德问题。而是变成了:在原罪的基础上,罪加一等、罪孽深重、罪无可恕的信仰问题。
信仰一旦出问题, 那许多女巫是真的敢拼命的。至于最开始的、在计较道德问题之前的、更加核心的、真正的、分配方式问题……已经被埋在了地里,没有人会去提。
提,就是信仰不够虔诚,有问题。
质疑, 就是信仰歪曲,罪人该死。
哪怕当时整个中部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这些跟道德信仰之类的完全没有关系,彻头彻尾是利益争斗导致的,也没有人敢多说一句。毕竟中部的权力核心已经掌握在了二代女巫手里。是非对错的定义、主流话语权只会由这群女巫裁定。
至于未来……
不会有后人知道当初定下这些规定前的争权夺利过程有多血腥,只会以为这是教义的规定,从来便如此。
都不用更久远的未来。
现在二代女巫们就已经把老一辈女巫的风流韵事,洗成了上一代女巫响应撒旦大人的号召,多多生出人类以便共同抵抗炼狱。
倒不是因为她们个个都是大孝女。只不过是为了美化上一代的行为,从而让自己能更加名正言顺地统治。还可以成功为自己未来有可能,或者说必然会做出的相同行为提前洗地。
孕育私生孩子的男奴,是在有原罪的情况下不知悔改,罪加一等。生下的孩子也不光彩,无法继承大统。孩子具体的境遇如何只能看当家家主的意思。或是被当家家主承认私生孩子的身份,获得极其有限的继承权,拼死拼活为家族办事,但只是个年底拿分红的劳苦员工。或是完全不被当家家主承认,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家族血统的孩子,也只能顶着母不详的名头,捞不到一根银丝。
而搞出了一大批私生孩子的女巫们……
就只是,在响应撒旦大人的号召而已。
无关痛痒,无可厚非,不值一提。
周希礼貌地屏退一众围在他身边的女巫,躲到角落里透气。
试图追求他的女巫数量不少。他知道女巫们喜欢他家境好,模样好,人又守规矩,听话还老实。不止一个追求他的女巫对他表达这类赞赏。
长辈们也时常夸他,说他是第三代孩子中,男孩子里最优秀的典型。只有得到这种来自外界的赞誉时,她的母亲才会表扬他几句。
他从来没敢告诉过任何人,他并不喜欢这类的赞誉。
他的心中藏着一团火焰。
只有他自己知悉。
不,不只是他自己。还有……
周希忍不住在众多女巫和男人中,装作不经意地寻找心上人的踪迹。
年少时的一次庆典聚会上,他趁着大人们应酬、孩子们嬉戏打闹的时机,悄悄溜到了庄园的马厩里。
他太羡慕能够骑马的妹妹了,妹妹还不如他大,却在更小的时候由母亲手把手教导骑术,如今已经能够在草场农田里肆意地骑行。他不止一次听到母亲表扬妹妹的学习能力强,比母亲更有天赋,未来可期。
当他对母亲提出也想要学骑马时,却遭到了母亲的训斥。母亲厉声质问他,他学会了骑马是想要跑到哪去。他不明所以,慌乱地解释,他哪也没想去,都没想出自家的庄园,能在庄园里小跑两圈就已经很满意了。
可他母亲完全不听他的解释。在外面时还好,在家里完全把他当成空气,整整一个月有余。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明明就只是想骑马而已。想像妹妹说的那样,感受一下马背上的微风拂面,看一看马背上的风景。
他甚至都没痴心妄想,自己能像妹妹那样得到母亲的夸赞,被母亲表扬骑术能力。他就仅仅只是……想要骑马而已。
那一日,或许是长久的压抑,又或是母亲的冷漠将他逼到了极致。他就是疯狂地想要骑到马背上去。于是他躲过所有人的注意,让自己贴身的奴隶叫走看守马厩的奴隶,成功走进了马厩里。兴奋与恐惧交织。在那一刻,他的心跳快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瞄准了最小的那匹马,连滚带翻想要爬到马背上去。他正专心致志扒着马想要往上爬却好半天没成功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知道……那是刚刚三个月的小马驹吧?”
“呀——”
周希惊慌失措之下摔了个屁股墩,幸好还没上马,高度并不算高,马也没因为她的喊声受惊踩到她。
他没受伤。
身体上……没受伤。
羞怯的他忍不住对那人发起了脾气:“为什么你躲起来不出声!这根本就不是英勇磊落的女巫会做出来的事!”
等那人走进,周希才发现还是个熟人。是他妹妹的好友巫女。尽管私下接触不多,但在正式的场合也算是会互相点头示意打招呼的关系。
“貌似……是我先来的吧。在听到咚咚咚的蹦跳声音前,我并不知道你进了马厩里。再说……如果不是有我在马厩里,刚刚看守马厩的奴隶也不会被旁人成功叫走。叫人的那个是……你的奴隶吧。”
周希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巫女的某句话牵住,气得直跳脚,根本没想到奴隶不奴隶:“我跳起来时怎么会有咚咚咚的声音!我又不是二百斤的胖子!”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的耳朵很灵敏,五感灵敏算是我的个人天赋能力。”
周希还真听妹妹说过这件事,母亲也提过巫女的能力在战斗中很有益。知道对方不是故意冒犯,周希没再抓着不放。
“好吧,那……你能帮我保密吗?如果被我母亲知道了,我一定完蛋了。求求你。”
“可以。但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非要骑马吗?甚至不惜折磨未成年的小马驹。”
周希脸一红,扭捏地低声解释:“我又不知道它没成年。我看它的体型已经不小了。就以为……从来都没人教过我这些事。”
“原来如此。有些品种马三个月身型就不小了。虽然身型大,但它牙还没长齐。根本就禁不住人类的骑乘。你最好不要骑它了,不然会伤到它。”
周希若有所思地点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是在教自己。大概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句——从来都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事。
“你怎么没去宴会?”
“来时发现我的马有些躁动,我有些担心。所以来这里看看它。”
周希跟在巫女的身后,走到巫女的马旁,近距离看着那条纯黑色,毛色发亮的骏马,周希没忍住感叹出声。
“哇……这……实在是太……”
“很漂亮吧。这是当年撒旦大人亲自赏赐给我们家的马的后代。后代中只有这一匹是纯黑色的,母亲将它给了我。”
周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之前的委屈压抑,刚刚的大喜大悲,还有挥之不去的恐惧。种种情绪交织,让他忍不住对正在温柔地摸着马匹的巫女倾诉心事。
他一边说,一边哭,失礼到完全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他哭着说出母亲只教妹妹骑马,不让他骑马的委屈。
谦逊有礼的巫女,一直等到他彻底说完,才开口问他:“或许……我可以带着你在马厩里走几圈。如果你愿意。”
周希胡乱地抹着自己脸上的眼泪,转悲为喜,连连点头,“我愿意!”光从欢快的语调就能听出周希的欣喜。
巫女为他在马厩中找了一匹温顺刚成年的马。辅助他上马后,坚定地站在他身侧牵着马,不厌烦地一圈一圈陪着他在马厩里溜达。
骑马散步的过程中,巫女还告诉他,她的亲舅舅就是死于骑马。她舅舅学会了骑马,有一次非闹着要去其他地方,结果没控制住马,冲出了禁制,一头扎进了炼狱怪物的堆里。不会巫术的她舅舅注定无法在炼狱怪物的手中自保。炼狱怪物的动作太快,后赶过去的女巫们根本来不及救他。她舅舅死状凄惨,被炼狱怪物分食得一干二净,女巫们只来得及夺回一截手臂。
当年的事情在上一辈中闹得很大。出于保护的目的,并没有告知下一代的男孩子,只告诉了下一代女巫,让女巫们保护好自己家中的男子。巫女还说,或许他误会了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担心失去他,害怕他像她舅舅一样出事,所以对他冷脸,让他长记性,别碰不该碰的、危险的东西。是为了他好,保护他,而不是对能够自保的他妹妹偏心。
周希越听这些不为人知的往事,手中的缰绳抓得越紧。他见过那些炼狱怪物,知道那些炼狱怪物的恐怖。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了,害怕脑海中不断演绎的画面:他自己没控制住马,一头冲进炼狱怪物堆里,眼看着自己被怪物一口一口吃掉,却无能为力。
在那一刻,他理解了他的母亲。
如果是他,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做这样危及生命的事。
他母亲不是完全不爱他的,只是对他和对他的妹妹,是两种不同的爱意表达方式。虽然他希望母亲像爱妹妹一样爱他,但是母亲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爱他。尽管不是他想要的,但那依旧是爱意。
骑够了马,他也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他其实并不需要骑马,毕竟他又不用像妹妹一样去奔波,去战斗。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母亲爱自己。
下马后,巫女温柔地对他说:“答应我。永远也不要再上马了。好吗。”
“嗯。我答应你!”
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
在仲夏夜的马厩里。
难以容忍的混杂气味中,他遇到了他的此生唯一。
从此再也无法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抽离-
“希希,希希,希希!”周希的好友匆忙赶到周希身边,对他耳语:“巫女姐要跟艾维斯联姻了!”
第 332 章
周希眼前一黑, 连忙扶住身旁的大理石柱,试图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怎么会……”
他与巫女姐姐家境相当,两家三代关系密切, 彼此知根知底。更别说巫女姐姐一直没跟哪个男生比较亲近,只有他们两个每次见到对方彼此都会点头问好。他一直以为他肯定是会与巫女姐姐在一起的, 从来没想过巫女姐姐会跟其他男人联姻。
“刚刚巫女姐出去接他了。她们应该在今天的舞会上就会宣布了吧。我也是刚刚听别人说的……”
周希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了。
这种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神志不清,眼花耳鸣。
“你看那里!”周希的好友浑然不知周希遭受的刺激, 兴奋地拍着周希的胳膊, 让周希朝门口看:“她们来了,在那里!”
周希晕晕乎乎地看向好友指向的方向。
他看到巫女和艾维斯两个人并肩往里面走,说说笑笑姿势十分亲密。
周希捂着自己的心口弯下腰,整张脸煞白,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心脏的剧烈抽痛。
他还不如没看见!他真不如瞎了眼睛!
“他们什么时候结姻?到时候又有聚会可以参加了吧?我是不是现在就该让我父亲派人给我准备聚会时的新礼服啊?希希……”
“不行!”
周希强撑着膝盖起身。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立体的五官一路滴到下颌。碎发搭在眉骨上, 病态脆弱的表情配着他那张冷白皮的脸,引得在场不少女巫频频往他那里看。有几个女巫还直接朝周希所在的方向走去, 应该是想追上去继续搭讪。
“什么不行?不用准备衣服?还是不能参加聚会?……你不会是说……?”
“我不舒服先回去了。别跟着我。”
不行。他绝不能让他心心念念了好些年的巫女姐姐与别人联姻。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比他更爱巫女姐姐。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注视着巫女姐姐,甚至知道巫女姐姐每一个表情下暗藏的情绪。
周希离开了宴会大厅, 一路跑上楼, 让自己的佣人将巫女引到书房里。自己则躲在石膏雕像的后方,暗自给自己打气。
面对近在咫尺的撒旦大人石膏圣像, 他闭上了眼睛默默祈祷:“敬爱的撒旦大人。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原罪尚未洗清。但请您,务必恳请您,您怜悯我一次吧。赐予我勇气。如果能让我与巫女姐姐在一起。哪怕让我交出我的灵魂, 我都愿意。”
周希仔细听着门口的动静,回想过去与巫女姐姐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那一幕幕, 每一个画面都够他回味铭记一辈子。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他一定要勇敢,就像儿时的那次一样。他一定要勇敢地对巫女姐姐表达自己的心意,绝不可抱憾终身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是……你?”巫女看到周希十分意外,完全不明白自己好友的哥哥找自己有什么事,她们两个人并不算熟悉:“你……”
“我喜欢你!”周希脱口而出,根本就没打算给自己留下考虑和后悔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想着反正已经说了,于是破罐子破摔开始表白:“我喜欢你。巫女姐姐。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注视着你,每一次,每一次。你不要跟别人联姻好吗?考虑考虑我可以吗?我发誓我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我一定会爱你胜过一切。我敢用我的灵魂起誓!”
“额……”巫女满脑袋问号,完全没想到好友的哥哥会对自己表白,之前的那么多年里,对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一点喜欢她的迹象,“这个……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我们两家的联姻已经定下了。还有,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弟弟。”
周希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巫女的最后一句话,他一直以为巫女姐姐对他是特殊的,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巫女姐姐跟其他男人相处亲密:“可是,可是……我们过去每一次见到对方,都会互相点头示意啊。”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哥哥,我们两家三代的友谊,我还经常来你们家做客,我当然会跟你礼貌问好。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吧。”巫女从前听母亲说,男人全都很自信,哪怕是最普通的男人。她一直以为这是母亲鄙视男人导致的偏见,毕竟她所见过的男人基本上都安分守礼。她从没想到母亲描述的那种男人原来就在她的身边!自信到会把她的礼貌问好当成她对他的倾慕。
“你还带我骑过马,难道你忘了吗?那天下午,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我以为你对我,至少有一点点感情。难道你对我一丁点的爱意都没有吗?”
“如果我不带你骑马、满足你的好奇心,指不定哪天你还会自己试着骑。轻则坠马受伤,重则意外身死。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哥哥。由于周姨夫……由于你们的父亲意外早逝,致使她就只有你这一个亲生哥哥。家族嫡系成员太少,对她十分不利。我不想让她失去亲哥,也不想让待我很好的林兰阿姨失去丈夫后再失去丈夫产下的孩子。”
“可是,可是……”周希完全没想到一切都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妹妹,因为他的母亲,和他自己本身毫无关系:“可是你还,你还对我说了你舅舅的事。如果不是对我有那么一丝丝情谊,你为什么要和我交心,说那么私密的事呢?你也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很抱歉。我对你说我舅舅的事,也是为了让你不要再骑马,以免受伤,甚至产生更严重的事故。如果是我的行为让你产生了误会,那我对你道歉。我们两家的婚约,是我们两家一同定下的。绝不会解除。我对这个婚约同样很满意。艾维斯很善良,我没有办法答应你的请求。真的很对不起。”
巫女终于想起了那天下午的所有事。
那天她正为自己马躁动的情况着急,忧心是不是她的马患了某些疾病,结果听到有人进马厩咚咚咚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她正打算出去训斥奴隶,没想到看见好友的哥哥周希在那儿折磨一只刚刚三个月的小马驹。
这种行为对于爱马如命的她来说完全不能忍!
哪怕对方是自己最好朋友的同母同父的亲生哥哥,哪怕那匹小马驹根本就不是她家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没忍住开口制止。又聊了两句才知道周希并不是有坏心,就是单纯的愚蠢,愚蠢又无知。
在周希旁若无人、哭哭唧唧地讲述中,她被迫捋清了整件事。
听到周希说提出想骑马,结果被林兰阿姨训斥,她第一反应就是骂得好,男人怎么能这么放肆。如果不是别人家的家事,跟她没有关系。如果周希是她的哥哥弟弟或是孩子,她会动手教育都说不定。也就是林兰阿姨人好,才没怎么严惩他,只是说了他几句,对他冷脸几天。连这都要哭哭啼啼对外人抱怨,这个周希实在是被林兰阿姨宠得过于不懂事。或许林兰阿姨是心疼他生父早死的原因……
听到周希没完没了地说多想骑马,她干脆提出在马厩里带着他骑两圈。她想着在她近身的保护下,就算马受惊出问题,她也能控制。为了让周希断了那种异想天开的妄念,她干脆搬出了她舅舅的故事,恐吓周希,让周希别再有这种不该有的心思。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好友、未来的战友、她们联盟中的一员、周希的妹妹。如果不是周希的妹妹林宝宝,她管周希死不死呢。
更别说……她当时讲的有关于她舅舅的事,根本就不是当年事件的真相,只不过是对外宣扬的版本罢了。
虚假的故事,何来交心?
真正的交心,应该是像她们这些核心圈层的领主女巫一样,能够了解内情。
当年时值中部一二代交替之际。那些卑劣的、低贱的、上不得台面的奴隶产出的孩子们妄想争夺她们母辈的利益。以她母亲巫月为首的、亲眼见过撒旦大人的、悍勇无畏的二代女巫们团结在一起捍卫自身应得的利益。
她们隐忍不发,等全体成员年满21,达到能拥有自己领地的年纪。而一直闹着要去北部的她舅舅,被她母亲瞄上,设计成了引发事端最好的楔子。她舅舅是被炼狱怪物杀死的,但严格来讲,是她的母亲,亲手把她的舅舅送到了炼狱怪物嘴里。
只有男人才会谁说什么都信,听不出来她那段故事里的诸多疑点。如果她是跟中部其余女巫讲述这个故事,肯定会被追问不停。
比如男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马,她舅舅是怎么骑马走的?比如她舅舅死了,那马怎么样了?比如马天性胆小谨慎,马是怎么做到朝着炼狱怪物堆里冲的。
将马视为生死相依的最重要伙伴的女巫们哪怕不关心她舅舅死不死,也一定会不断追问她有关马的问题。
只有周希。她说了,他就信了。
蠢得让她忍不住怀疑周希的智商是不是有问题。她当时甚至在想,智慧的林兰阿姨生出了同样聪明的林宝宝的同时,怎么又生出了如此蠢笨的周希。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场事故中死的只有她舅舅,没有马。天性胆小,又经过严苛训练的马是绝对不会往炼狱怪物堆里冲的。是她母亲允许她舅舅去中部,是她母亲提出教她舅舅骑马便于去中部,是她母亲在边界处吹哨,让她家的马急停尥蹶子,将她舅舅甩到了封印外面,被炼狱怪物分食。
女巫们静静地等。
等炼狱怪物们吃得差不多了,才捞回了她舅舅的一截断臂作为证据。
随后便是二代女巫们以“卑劣的奴隶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逼得正统的孩子们活不下去,迁徙而死”为理由,讨伐那些奴隶生出的孩子。教母凯茜看着二代女巫长大,甚至可以说亲手将她们养大,自然是站在她们这边的。更何况教母凯茜也认同要将婚生孩子和非婚生孩子区分开的理念。
“正义”对“邪恶”发起的讨伐,最终取得了胜利。
二代女巫们捍卫住了属于她们的利益。
当年中部流言四起,二代女巫们咬死是意外但从不加以解释。目的就是要让其余人恐惧。吓得那些私生孩子从来不敢碰马,生怕被二代女巫们设计。
她的母亲当年亲口告诉了她事情的所有真相。教导她女巫跟男人的区别,教导她女巫比男人更重要更有价值,教导她男人极其有限的价值就是为女巫服务,教导她未来她的兄弟也同样该为她和她们家族利益着想,如果她的兄弟们不愿意,那她兄弟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她的舅舅。她舅舅为了她母亲而死,是她舅舅的荣誉。她母亲说,这是中部所有女巫的共识,所有女巫家里都是这样的教育。如果她接受不了现实,是个懦夫而不是悍妇,那她不配继承家业,赶紧麻利滚到别处自己打自己的领土去。
她母亲巫月是她最崇拜的人,曾经得到过撒旦大人的亲手赏赐,是她自出生起就从未变过的偶像,她怎么可能不认同母亲的教育。
给她母亲拖后腿的她舅舅该死。死的有价值,是她舅舅的荣誉,那是她舅舅凭他自己永远也无法获得的荣誉。
“我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很抱歉,我先走了。”
巫女礼貌地告退,一如她往常高贵优雅的气度。
留下心碎的周希,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形象全无。
楼下聚会厅里的唐灵听到巫女的心声,强忍笑意,感慨女男双方在同一件事上的视角心境差异。
‘他是真的完全没有脑子。怎么会有人这么多年还没长出来脑子?整个中部所有女巫都知道我们两家不可能联姻。两家已经足够亲密了,一旦联姻根本就不是亲上加亲,反倒会忌惮对方的势力,破坏两家原本的关系。更别说艾维斯家族是临州新成长起来的势力,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中部几大家族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分别跟中部四周几个相邻地界的新秀家族联姻。她们这些大家族的女巫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还真以为顶级家族的女巫跟谁联姻都行呢?能随便联姻的都是普通家庭。
这种舞会实际上是为了往低级别家族、同级别家族旁支里送他们这些没用的儿子,用来笼络两家关系。这个周希真的是……白给我我都不要。我怕影响我家后代的基因!要知道,后代小女巫对整个家族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事!’
第 333 章
周希自觉没脸见人, 于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聚会散去。听到人群陆续离开的声音,他忍不住趴在窗边看, 果然看到了巫女跟艾维斯。
过去几年里,他经常在这个窗边看巫女, 幻想着自己日后跟她在一起。如今巫女就要跟别人在一起了,他彻底失去了可能性, 连看都会成为不得体的觊觎。
周希越看, 越觉得楼下的两人不对劲儿。巫女对艾维斯未免也太客气了些。虽然表面上看着亲密,可总是有一种礼貌的疏离。
巫女对待中部好友时不是这样的,只有遇到北部来的人时,巫女才会有这种表现。这是不是说明……
“母亲!我想与巫女姐姐在一起。母亲!”周希鼓足了勇气,在自家的大宅里一路小跑找到自己的母亲, 做好了会被母亲怒骂甚至惩罚的准备。
他豁出去了!他要像北部电影里的男人一样勇敢地追求爱情。这是一辈子的事, 他不想余生都活在如果当初的后悔里。他都不惜拿灵魂做交换了,何惧被母亲骂几句。他一定要跟巫女在一起!
林兰正在一脸严肃地和林宝宝说着北部什么什么的话题。见到儿子周希疯疯癫癫地跑过来, 林兰原本的话音骤停。
“哈?”林宝宝迅速转头,哥哥这话里的内容让她惊讶到甚至有些惊恐。她实在是好奇自家这个愚笨的哥哥又犯了什么蠢病, 什么时候对巫女姐有意思的。
林兰深吸了一口气, 语调平静:“我与你说过多少次。我与你妹妹在一起议事时,不许任何人打扰。包括你。你是不是永远不长记性。”
“我, 我……”周希的勇气丢了一半,但仍鼓起勇气解释:“不是。母亲。我,我只有小时候犯过几次。您教导我后,我从来没犯过, 距离上次已经好几年了啊。”
周希不懂,为什么自己母亲只能记住自己犯下的错处。难道在他十好几年的人生中, 除了错处就没有一丁点好的地方值得记住?还是母亲压根就不关注他,所以根本想不起他有什么好的地方,只能记住他让母亲生气的错误,哪怕那错误已经几年有余。
“好几年你还犯。可见你从来就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赶紧回去,我跟你妹妹有重要的事商议。”
“我的事难道就不重要了吗?”周希彻底疯狂了,带着死不回头的决心:“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您说珍惜我,您说怀念我的父亲,难道都是假的吗?您还将父亲的姓氏赐予我。我一直以为我是特殊的。我一直以为您是爱我的。我每一个朋友都说羡慕我。可为什么,为什?*? 么我感受不到一丁点来自您的爱意!”
周希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哭喊。他实在是太疼了。喜欢了好多年的心上人不想要他,哪怕他主动把高高在上的他自己,把他这个被中部众多女巫评为‘最顶级最优秀的丈夫候选人’埋进了尘埃里。母亲无视他,哪怕他处处谨小慎微,还是无法让母亲满意。
他从来没感受过来自母亲的爱意。哪怕周遭所有人都说他的母亲有多爱他,他的母亲有多爱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作为一名伟大的女巫不光操持外面还要操持家里,有多不容易。他就是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来自母亲的爱意。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不对。母亲那么辛苦,给他提供了人间最优渥的物质条件,他不该埋怨母亲。可他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让母亲爱自己。哪怕家里没有钱,他也愿意。只要母亲能像对待妹妹时那样,经常跟他说话,他宁可天天去种地,他都愿意。他听不懂那些中部北部的大事,但母亲跟他聊些日常生活也是好的啊。为什么不行。
他小舅舅劝他,说都是他父亲死得早的原因。女巫们每日疲于奔命,不是经历生死时刻面对炼狱怪物,就是要应对北部那些老谋深算的高层女巫。女巫们回到家已经精疲力尽了,哪有闲心思去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粗神经的女巫们根本就意识不到他的这么多情绪。这些是他父亲能够理解,能够共情,能帮他处理的。如果不是他父亲死得早,他的父亲会帮他理解他母亲对他、对这个他们这个家多么好、多么在意。他不能要求他母亲像他父亲一样爱他,这实在是太为难他母亲了。
他不理解的地方还是很多。比如母亲对待他妹妹时,可是完全不同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回到家精疲力尽。他舅舅说,那是因为他妹妹是女巫,以后要承担的担子很重,是他这个儿子永远没有办法理解的。他妹妹以后要将脑袋别在裤腰上,而他只需要在家里享受生活就好,就像他舅舅一样。以他们这种身份,家里奴隶众多,生出孩子后连孩子都不用自己带,天底下还有比他们更幸福的人了吗。不要想东想西,太过贪心。他是真的不理解,他就只是想让母亲多陪陪自己,像对妹妹一样,怎么这也能算贪心。
林宝宝知道刚刚话题的严肃性,老妈已经很生气了。自己哥哥偏偏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发疯犯蠢病。眼看自己老妈要发火,她立刻站出来劝阻,试图平息事态:“巫女姐她是不可能跟咱们家联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等一会儿我跟老妈说完北部的事再去找你,行不行。”
“为什么巫女姐姐不可能跟我在一起!我并不比艾维斯差啊。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北部的事比我重要,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家人吗!”
林宝宝嘴一抿,没眼看地移开脸,满脸止不住的嫌弃。为什么巫女姐不跟他在一起?这里面的细情根本就不是凭一个男人能够理解的。她实在懒得解释。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北部比他重要?别说他一个男人,就连她中部大领主长女林宝宝跟北部的大事比起来都不值一提。这一点是中部女巫的共识,每个女巫对此都有心理预期。怎么她这个蠢货老哥能这么自信,拿自己跟北部的事务相比。算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蠢到这份上,活该挨训。
“滚!不知好歹的东西。”林兰勃然大怒,完全没有给出任何解释:“觉得我们对你不好,那就滚出去。给我放下话去,谁都别拦着他。爱滚哪滚哪去!”
周希流着泪跑了出去,发现自己母亲和妹妹完全没有起身来追他的意思,他哭得更厉害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母亲和妹妹没来追他是因为她们对自己家在中部的势力很放心。凭她们家的实力,哪怕周希冲动到跑到边界自尽,都会有人拦下周希。她们都认为该让周希好好长一长记性。这是女巫与男人不同的思考方式。
周希一路往中部的中心区跑,半路上遇到了他的追求者之一。他的追求者提出送他回家,他没答应,于是他的追求者顺着他将他送到中心区。无论他的追求者怎么问他,他都没说出哭的原因。也算没蠢到底。
中部的中心已经建成了繁华的小镇。各式各样的商铺一应俱全。
在周希的强烈要求下,他的追求者只能答应周希下车。周希还以为家人不知道他跑了这么远,为自己决绝的行为沾沾自喜,殊不知他的追求者发现他后,先询问过林家才敢接他上车,他刚一下车就对林家报告了他的位置。
周希一路走到整个中部的正中心,地狱驻人间办事处。
为了保护当初撒旦大人留下的遗迹,曾经的地狱驻人间办公室外面修建了一圈裙楼,与原本的主楼相依。最中心的主楼男人进不去,但外圈的裙楼中部所有居民无论女巫还是男人都可以进出,便于中部居民与钟影交流联系。
时常有中部居民找钟影,但大半夜找钟影的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钟影大人!”
“你是……林兰的儿子?”
“是。钟影大人!求您!求您教给我恶魔交易的咒语。我想用我的灵魂与地狱的恶魔做交易。”
中部众所周知,钟影守着地狱与人间最后的通道。只有钟影对恶魔之类的事比较了解。有些长者们尽管见过恶魔,但也对恶魔相关的事不太熟悉。
“……地狱与人间的大门已经被撒旦大人封死了。仅剩的通道是之前用来帮人间的人类送粮食物资的。灵魂交易的事,已经很多年没发生过了。”
“可是,灵魂是能够交易的,是不是?您曾经在神母凯茜的布道会上讲过您自己的故事。我记得您说过的每一句。当年是撒旦大人慷慨帮助了您,与您做了灵魂的交易。我也想做交易。”
钟影越听越觉得无语。
当年她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大胆到卖出自己的灵魂。如果不是足够幸运遇到了撒旦大人,那她不知道会被坑成什么鬼样子,指不定灵魂已经化作能量被吸收了。任何交易都是有代价的,更何况是恶魔交易。恶魔交易的付出收获永远不会成正比,灵魂能量比人类想的更有价值。
眼前这个富贵闲散的孩子是中部几大领主之一的儿子。平时好吃好喝好生活,一身精致的衣服够裁缝忙活半年的。身上带着的珠宝更是稀缺品,多少人求之不得,一块够普通人家吃喝几年的。这小子的生活质量肉眼可见地好,跟她当年走投无路完全是截然相反两码事。这是脑子犯了什么病了,非要拿自己的灵魂做恶魔交易。
“你到底想做什么交易?”
“我想要跟巫女姐姐在一起。我要与巫女姐姐结姻。我愿意拿我的灵魂去换。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
钟影默默地看着周希,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东西。其中最嘹亮地一句是:瞧瞧你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她竭力忍下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末世还未开始前的无数新闻报道、许多已经忘却了的东西在她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这还真是……”撒旦大人说得对,人类最多只有二十年的记忆。跟人类的大脑能记得多久之前的事没有关系。是当新生一代成为了主流话语权的传递者,过去新生一代所不了解的一切都能被自然而然地抹去。无论是坏事,亦或是好事。“你……还是回家吧,孩子。北部最近对中部虎视眈眈,近期会爆发战事也说不定。现在真的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第 334 章
周希从地狱驻人间办事处离开后, 发现自己家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鼻子一酸,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忍不住落了下来。原来……母亲和妹妹的心里不是完全没有自己。是自己实在太过不懂事。
刚刚听完钟影大人的话后,他又一次理解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和妹妹正为了中部的安全忧虑, 他非但不能为母亲和妹妹分忧,反倒给她们两个添堵, 为了自己的小情绪离家出走。
怪不得巫女姐姐不要他。
是他不好,是他不配, 是他不值。
周希没再继续闹, 坐上了回家的车。看着一路闪过的风景,他回想起了刚刚和钟影大人的对话。
“钟影大人,如果战事真的爆发,我妹妹和巫女姐姐都会上战场吗?”
“当然。你们中部各个家族的先辈都是这样,冲在最危险的前线, 一点点打下属于你们各自家族的领地。她们作为家族的继承人, 作为中部的领主,不会畏战, 更不能畏战。”
“可是,钟影大人。与炼狱怪物战斗是因为炼狱怪物们抢夺了我们的领地, 与北部作战又是为什么呢?我们都是人类啊, 应该团结,难道不是吗?”
“只要是人就会有纷争。你母亲付出的辛苦远比你看到的更多。快回家吧, 孩子。”
妹妹和巫女姐姐……就要上战场了吗?
周希回到家中看到他母亲跟妹妹还在家中议事,连屁股都没抬起来一下。他的心中此时此刻,却完全没有刚刚离家出走时的愤怒伤心。
因为他知道他母亲和妹妹是在乎他的,不然不会派车去接他, 只是母亲和妹妹是女巫,女巫的表达方式更内敛而已。
“母亲……我知道错了。”
面对儿子主动认错, 林兰压根就不知道儿子突然发什么疯,又怎么突然好了,只当儿子大晚上出去一圈胆小害怕,所以消停了。
“嗯。回去好好反省。”
周希松了一口气,更加确信母亲是爱自己的。他之前那样胡闹,母亲在他走后还记得派车接他,他回家后也没继续训斥他。应该是他离家出走吓到了母亲,母亲也害怕失去他吧。
回房间反思的周希,刚一进屋就被自己的奴隶拉住。
“感谢撒旦,您终于回来了!”周希的贴身奴隶从上到下检查周希有没有哪里受伤,一边查看一边惊呼:“如果您没完好无损地回来,她们一定会把我吊起来抽死的!幸好我去找司机,司机问过家主后家主也同意去找您。您怎么能跟家主闹脾气呢!”
“是你让司机去接我的?”
“当然了!我听到您跟家主吵架离家出走后,第一时间就跑去通知司机了!”
“哦……好了好了,快别拍我了。我说了多少次了,你的手劲儿很重!”周希尽管有些失望不是母亲和妹妹第一时间派人找他的,但也明白没有她们俩的允许,司机绝对不敢派车去接他。这四舍五入跟母亲直接派人接他其实也没有太大区别。母亲当时被他那样气,还能同意派车接他,已是不易。
林宝宝跟母亲聊完北部的事,敲开自己老哥的房门,上下扫了他几眼,戏谑地明知故问:“哎,我说你跟巫女姐搞到一起了?还是你单相思?”在林宝宝看来,先不提两人根本就没有过什么交集。就算有,巫女姐也根本就不可能看上她哥这种蠢货,更不会为了她哥做出来这种不顾全大局的事。
“我今晚跟她表白……她没同意。”
“哦~不意外。”林宝宝一边咂嘴一边摇头,“完全不意外。”
周希听出来了妹妹的阴阳怪气,想起了刚刚钟影大人的话,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问她:“我们中部与她们北部是要打仗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我去了钟影大人那里……她跟我说的。”
林宝宝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哥哥会跑到钟影大人那说什么话,她无语地埋怨:“你可真是,你是光腚拉磨,转着圈丢人啊,你可真行啊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做得不对。你快点告诉我,咱们两边是不是真要打起来了?”
周希急得要命,无论是自己的母亲妹妹,还是巫女姐姐,这些对他最重要的女巫就要上战场了,他没法不担心。
“额……”这事儿一句两句还真说不清楚。林宝宝也懒得跟一个男人详细解释。在她看来就算她说,对方也未必能听得懂。“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现在也只能说不一定。我们的武装力量已经准备起来了。如果北部继续这样越界,也是时候给她们一点教训了。”
周希连忙追问:“她们北部的人干什么了?”
“她们……”林宝宝刚要开口,想起对方只是一个男人,干脆止住了话题,“我说了你也听不懂,我跟你说有什么用。我劝你最近老实点,别惹老妈生气,现在除了你谁还有闲心考虑情啊爱啊的问题。再说巫女姐根本就不愿意的前提下,你在那想什么屁呢?咱们家难不成还能强迫巫女姐姐要你不成。你给我带点脑子。”
周希被比自己小的妹妹训得低下了头,诚恳地认错:“我之前不知道中部出事了。如果知道,我不会闹的。我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我明白你跟母亲很辛苦,我也知道你们心里也很在乎我。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是我错了。”
“……”
林宝宝越听越觉得自己老哥脑子有问题,完全不明白他突然又在那儿自我感动个什么东西。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她哥是怎么得出她跟老妈很在乎他这一结论的。明明刚刚她俩在她哥离开后直接继续先前的话题,压根就没在乎他跑哪去了。这要是她生气离家出走,她老妈肯定得把整个中部翻一遍,就怕她万一出点什么事。
也难怪她哥倒贴白送上去,巫女姐都不要。真有这样的男人,给她她也不敢要啊。这低劣的智商对后代的影响太大,她可要不起,哪怕脸再怎么好看都不行。
“……总之你安生点吧。我先走了。我可不像你,还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想感不感情那点破事。”-
中部对北部发出严厉抗议,警告北部不要插手中部的管理。中部集合卫兵的动静太大,北部不得不主动联络北部解释。
“不是我们。真的不是我们。我们不会做这样破坏双方关系的事。”
“不是你们是谁?难道会是我们吗?你们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东西!”
隔空联络的会议上气氛剑拔弩张,无论是北部女巫还是中部女巫双方都很激动。北部女巫拼命解释,中部女巫根本听不进去。
也不怪中部女巫听不进去。这么多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愈发意识到她们被北部坑得有多离谱。
自从双方定下了互不侵犯,其余领地自治的规矩后。北部居民在北部官方的宣传下,乌泱乌泱一窝蜂似的往其他地方搬迁。
一开始中部女巫觉得还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走她们中部这条通道。人家不路过她们这里,自己去打自己的领土,跟她们中部也没关系。偶有路过她们这里的,她们还可以适当宣传巫魔教,是好事。
可后来形式越来越不对。其他地方发展建设的速度极快,怎么看都不是最开始那种普通的流民。仔细查了一圈才发现,许多四散迁移出北部的人背后都是有主的。合着只有经过她们这条通道的才是真正的流民?!
愤怒的中部大领主们立刻发起对北部这一行为的抗议,说她们违反了当初定下的协议。
不过北部女巫根本不承认,说合同上清清楚楚,北部中部两地互不干涉,其余自己打下的地方自治。
先不说中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那些迁移的人背后是北部高层,就算真能证明,没有谁说北部不能去其他的地方开拓领土,只要没去中部附近占开拓,那跟中部有什么关系。
北部没干涉中部,不算违反协议,但中部要是再闹,违反协议的就是中部了。
中部女巫气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想直接打过去,又发现没有立场。因为人家确实避开了中部附近,躲得远远的,连中部的四外圈都没靠近。最远的一杆子直接扎到了大西北,仿似生怕跟她们中部扯上点什么关系。
可要是任由这么发展下去,北部的势力早晚会将她们包围。区别只不过是原来给小圈她们不同意,现在又给了个大圈子。不管大圈小圈不还是圈吗!
当时中部女巫刚想鱼死网破。北部直接说北部又没拦着中部女巫,不让她们去别的地方。爱去哪去哪,北部压根从来就没反对过啊,她们觉得哪里好,她们自己也去呗。搞得中部女巫一下又没立场了。
人家……确实没拦着她们。
现在还说支持她们去,同意她们去。
可她们……根本就没有办法去!
两地的组织模式不同。北部像是一个个公司或是大小型工作室,更加制度化、规模化,以利益关系为主绑定在一起。中部各大家族纯粹是以血脉关系为纽带联合在一起。两种模式都有利有弊,前者遇事不够团结,后者遇事又不够灵活。
比如去远离故土的大西北。
北部高层可以整合员工,通过对员工们生活物资、武器供给的限制,让员工老实帮北部高层做事。
但中部高层总不能把自己亲生孩子送过去吧。还是送到遍布敌人的地区。这并不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这就是纯送后代去死。北部高层没准就等着清理干净她们中部女巫的后代,从而掐灭她们中部的势力呢。除了孩子,中部女巫就只有奴隶。送奴隶去管不到的大西北……?那不是送他们自由呢吗,奴隶可都是花钱买的,谁会做这种冤大头的事!
中部女巫发现,自从她们跟北部女巫接触,总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完全使不上劲。
再加上北部一直在猛劲儿给中部让利,让她们赚得盆满钵满。搞得中部的她们打又没法直接打,不打又咽不下这口气。
思来想去最优解只有使劲儿开拓领土,继续发展巫魔教的虔诚信徒,拉拢贫困的流民加入中部,让中部的地盘更大更稳定。
北部妄图从外向内吞并她们中部,她们中部也能从内向外吃回去。就看谁速度更快,谁管辖的地区更稳定。
中部不认为北部能战胜她们以血缘为绑定的联盟。这也是中部最顶层的家庭不能随便联姻的核心原因。
中部女巫不是从未对北部女巫交付过信任。可这么多年下来,中部女巫们吃了那么多哑巴亏。如今北部女巫说的话连个标点符号她们中部女巫都不会信。
第 335 章
中部女巫看不到北部女巫“慌张”解释时, 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长达数年的疯狂让利后,终于到了可以开始收网的时机。
在过去几年中北部新一代年轻女巫,最常问自家长辈的问题就是:为什么我们要高价买中部的东西?
北部年轻一代的女巫都知道, 北部与中部是敌非友。没有北部的女巫喜欢中部的女巫,早晚有一天双方会因生活方式、理念、制度、经济模式的不同而起更大的争执。越是明白这一点, 她们越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给中部送钱。给未来的敌人送钱,那不是资助敌人未来打自己吗。这是脑子有病?她们不认为自家长辈会蠢到这种离谱的程度, 可又想不出自家长辈这样做的原因。
北部新一代年轻女巫, 从上一代女巫身上学会的第一课是:一味短视地依靠个人情绪和喜恶行动,永远做不成大事。
高价收购中部的物资,从长远来看利远远大于弊: -
可以与中部女巫达成供需关系。利益关系一旦形成,极大程度上有利于北部扩张政策的推行。中部女巫想反对,想抗议, 也要摸摸自己的口袋, 掂量掂量是谁填满了她们的钱袋子。只要北部的扩张行动低调一些,离中部女巫远远的, 中部女巫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光明正大对北部发起热战争之类的攻击。只要没发生热战,就能给北部留出更多发展的时间, 对北部未来的发展很有利-
可以麻痹中部女巫。让中部女巫赚钱更容易, 中部女巫就不会去投资建设短时间内见不到钱,但对未来更有益的制造业。就算有极个别女巫想到了发展制造业和科技产业, 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搞起来。因为中部跟北部从起点就不同,中部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零开始。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就算中部大小领主真的全都团结凑在一起,也要她们几代加起来的收益全砸进去才行。眼前的好生活, 和耗费了全部资金也并不一定能成功的未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享受眼前的好生活。更何况北部允许中部个别女巫去北部做生意,从源头就切断了中部团结起来的可能性-
可以破坏中部的产业结构。如果没有北部横插一笔, 中部会有自己的规划,基于中部的需求,有条不紊地发展中部的产业。但北部高价收购北部所需的物资,会破坏掉一切中部自身所有的规划,让中部逐渐沦为北部的资源供应地。北部需要棉花大于麦子,高价收棉花,平价收麦子。中部自然而然会去种棉花。反之同理。中部的一切行动,从此取决于北部的需求,而非中部的需求。哪怕中部个别领主有这方面的防范意识,也没办法改变中部的整体趋势。不是谁都能眼看周围人走捷径暴富,依旧坚持自我做出正确但是会致贫致困的决定。
在中部暴富的过程中,北部并不是一味地在损失利益。与表面正相反的是,北部一直在中部暴富的过程中向中部倾销那些中部无法产出的商品。中部从北部赚到的钱,早就以另一种更隐秘的方式流回了北部女巫们的口袋里。
表面的得未必是得,表面的失也未必是失。
过去大国对待小国时,先进国家对待落后国家时,多是如此。这些都是被用烂了的招式。能一直起作用,就是因为几乎没有人能抵挡近在眼前的利益。
如果不能把眼光放长远、全盘思考、与利益同盟联合起来做出更完整详细的规划,最后就只能像中部一样面对产业固化、经济依赖性加重、僵化死亡的命运。
中部不断向外拓展领地、扩大家族产业规模的过程中,北部一直在灵活地行动、四处寻找新的资源供给地。
北部的手伸向了大西北。那里虽然多山多草地,荒凉得没人愿意去。但那里同样是金、煤、银、铜、石油、天然气等重要矿产资源的优质产区。
虽然连北部的普通人都不理解北部的高层为什么舍近求远,耗费大量资源派人去大西北的方向,去这片大陆距离北部最远的地方,甚至还曾为此发起过抗议。但是北部高层女巫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多山可以产出大量木材,多草地可以发展畜牧业,各种矿产资源开采的规模上来了,北部就可以彻底摆脱对中部的资源依赖。到时候就只有中部需要北部,北部不再需要中部。处理中部时,不会再受到任何牵制。
北部高层女巫们要的从来就不是短期利益。她们要自己的家族世世代代矗立在人间、天堂、地狱的最高位置。所以北部高层女巫愿意砸钱给中部,愿意砸钱砸资源给大西北的建设项目,哪怕数年内都只进不出,收不回来一丁点利益。
金钱对她们这种层级的人来说就只是个数字而已。她们已经脱离了沉溺低级享乐的生活。玩够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极致奢靡纵欲享乐的生活是她们为世间其余所有人打造出的一场虚幻梦境。她们如今偶尔也会玩一玩,但从来不会沉迷。她们知道,只有让除她们以外的所有人全部为此沉迷,为此拼搏,为此眼热甚至为此互相攻击,把这些她们刻意宣传出来的梦幻泡影当作毕生的全部追求……她们才不会被其余人察觉到她们究竟在做什么事——
奴役。
人类的诸多欲望中,只有权欲永远无法被满足,永远没有休止。
情.色的欲望,三五个月就没什么新鲜的了。当人间所有最高品质的男人随便她们挑选时,她们心里就只剩下,反正都差不多,无论是谁都行。听话的多留一阵,不听话的干脆送出去。
物质生活的欲望,三五年后真没什么可值得上心的了。吃穿用度对她们这种阶级的人来说使个大劲才能花几个子啊,十年顶配高奢都不如她们在西部一个项目上砸出的零头。会把这几个钢蹦当大事的,也就只有她们家里眼皮子浅的丈夫和被她们忽悠瘸了的下等阶级。
唯有权欲。时时刻刻灼着她们的灵魂,无比强烈地烧着她们的心。上级之上,还有更上级。凭什么那些在天堂地狱生活的最顶层女巫和女恶魔们能世世代代灵魂永生不尽?就凭那些女人比她们更早加入撒旦大人的阵营?可撒旦将死!她们的付出绝不比那些女人低!她们要积蓄力量,组建自己的势力,爬到最顶、最顶、最顶上的位置,将这个世界,全人类,所有灵魂踩在脚底。只要一天没有达成目的,那无时无刻灼烧的煎熬就永远不会停息。
北部女巫们对中部女巫们说得分外坦诚:“真的不是我们。无论你们信与不信。不信你们就派人来看。对了,北部也有你们中部的人在做生意。不信你们找人打听。你知道我们这里有男联会吧。这群人就一直没消停。前一阵儿你们那边不是有个什么打死奴隶的案子吗,不知道是谁传到我们这边了。现在这群人强烈抗议,说要让你们取消你们那边的奴隶制度,释放那些被卖为奴隶的男人。这个男联会我们试着管过,但真的管不住。这件事真的不关我们的事。”
“你们那边的团体,你们说你们管不住?你还把我们中部的女巫当傻子哄呢?”
“我们还真管不住。这帮人上面有人,是连我们都轻易惹不起的人。这些年这群人没少给我们添堵。不信你们就来北部问问,再不然就问问在北部做生意的中部人。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如果我们撒谎,我们撒这种必会被拆穿的谎对我们有什么益处?你们了解我们,我们不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北部的高层女巫在一点上真没有撒谎……
有一半没有撒谎。
男联会确实多次给她们高层女巫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在北部人尽皆知。但男联会的整体规模不大,并没有到北部高层女巫不可控的程度。就那么一小伙人,全部锁定,全部弄死,分分钟的事。
北部高层女巫不是没杀过反对高层女巫统治的人。在过去几年中,时不时有抗议北部高层女巫统治的群体。那些人组织上街抗议,喊着‘占领女巫镇’的口号,妄图破坏女巫镇,辱骂最高层阶层的那一撮女巫们占据了北部百分之九十九的利益,妄图让高层女巫们让利。北部高层女巫当然会将这些人逮捕。知错就改的蹲监狱接受教育,死不悔改的干脆弄死扔到外面给炼狱怪物吃,做出这些人意外死亡的假象。
最近还有一位年迈的女巫由于领地扩张,找到了她女儿的骸骨。那位年迈的女巫坚称是高层女巫犯下了这桩血案,因为她女儿组织抗议所以她女儿被高层女巫杀死。不过这种阴谋论没有太多人信。这群抗议的人早就被北部官方定义为不努力工作又不满意当下生活的失败者,是为无可救药的暴徒,只想着破坏不想着建设的废物。
北部高层女巫们留着男联会,没对这群人动手,最大的原因是,这群人就只是声势大了些,不具备任何武装力量,没有丝毫的破坏力,毫无组织能力,危害性甚至都不如那些抗议的女巫,压根就不能动摇她们北部高层女巫的统治。
北部高层女巫留着男联会,甚至可以说是好处多多。
比如,看看北部高层女巫们多么开明。一直抗议这那那这的男联会都没被高层女巫处理,高层女巫怎么可能搞出暗杀这种邪恶的事,真暗杀早就杀了男联会这帮人了,毕竟这帮人三天两头闹一?*? 次,普通人都嫌闹心。
比如,看看北部高层女巫们也在一直进步。不断在提升北部男人们的处境,一点一点一点通过了许多条款,让北部男人们怀孕生产的过程更安全,让北部结过姻的正牌丈夫利益得到更好的保障。
比如,看看北部的制度和思想多么先进。北部不像落后的中部,落后的中部仍在蓄奴,这对男性的处境是多么大的伤害。中部人像是野人一样冥顽不灵,是该被先进的北部加以教化的落后地区。
北部女巫忍着把那群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群体全部暗杀掉的冲动,等的就是北部不再需要中部资源的这一日。
扎不到自己的尖刺,留着什么时候扎向别人时可是很锋利的。
第 336 章
中部女巫在北部女巫的再三请求下前往北部议事。
北部女巫一再强调, 她们并不想发起热战争,如果能用契约协议等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她们宁可让利也愿意。
中部女巫已经不信北部女巫所谓“让利”那一套了, 她们知道,缺德的北部女巫越让利, 中部女巫越吃亏。尽管中部女巫对北部女巫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但她们同样也清楚战争的代价, 不会草率行事。既然北部女巫说事情不是北部高层女巫挑起来的, 她们倒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再做出最后的决定。
中部女巫们的车队刚一开进北部的地界,就看到有一大群人举着横幅纸板在拦两地过往的车辆。横幅和纸板上写着硕大的红字:蓄奴者滚出新世界、叛神者、黑心领主应该被吊死、北部不欢迎你们、滚回山洞里吃生肉去……
穿着北部制服的警员和军人们正在用人墙战术不断阻拦往马路上冲的抗议者。似乎是想在不伤害抗议者的情况下,竭尽全力维护北部的正常秩序。
她们确实能感受到她们在北部有多不受欢迎。与此同时心中对北部高层女巫的说法已经信了两分。
如果是她们遇到同样的事,也很难处理。
中部的居民们要是也拦截北部的车辆, 拉横幅抗议北部, 她们也不舍得处理她们中部的居民。毕竟她们也对北部有怨气,总不能为了北部的外人, 伤了本地自己人的心。
北部高层女巫早早守在了办公大楼外,等着中部女巫的到来。一看到中部女巫的车来了, 还不等中部女巫下车就迎了上去。又是开车门, 又是帮忙挡着头防磕脑袋,十分热情。
中部女巫们已经彻底对这一套免疫了, 刚下车就问:“你们放任那些暴徒阻拦我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管不住啊。”
“我们可不信你们真想管会管不住。”
北部的女巫面露苦笑:“这个……哎,还是等一会儿开会时我们仔细跟你们说吧。这可真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里。”
中部的女巫们舟车劳顿,却根本没提出休息。她们也没有心情休息,下了车就直接一头扎进了会议室。
据北部高层女巫说, 男联会现在的领头人是从上面直接派下来的。那是她们上司的顶头上司。为了自己更久远的未来前途考虑,她们根本不敢下手做太多事。
上面派下来的是两位, 末世前是一对夫妻。这对夫妻坚定支持人人平等,无论女巫还是男人。
好的一面是:这两口子几十年过去岁数已经很大了,离死估计差不了几年了,几十年都没成功推进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坏的一面是:这两口子搞了几十年,如今支持者的数量着实也不少,对于这些人高层只能一直让步,实在是很难处理。
中部女巫们越听越觉得迷惑:“这些人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女男平等。”
中部女巫嗤笑一声,迅速判定这群人就是脑子有病:“啊?不是,这怎么可能啊。平等?他们怎么不去外面杀炼狱怪物呢。真遇到炼狱怪物,他们一招都抵不过,纯纯给怪物加菜去了。我们女巫这么多年死了多少人啊,现在一切基本尘埃落定了、这个板块的土地基本上抢回来了、除了居住在边界附近的普通人不用再面对炼狱怪物突袭的问题了,他们跳出来要求平等了?可别把我笑死。”
“我们同意!我们太同意了!可这些人不这么想,无论我们怎么说都不听。”
北部的女巫只有在这一点上跟中部女巫的看法一致。无论是什么阶层哪个地区的女巫都认为自己对新世界的贡献比男人要多得多。
“平等是不可能平等的。但这帮人闹得太厉害。我们过去只能不断让步,同意这些人的部分小诉求,对这帮人加以安抚。自从前一阵你们那边的□□案子传到北部后,这帮人就压不住了,全都跑上街说要解救你们中部的男人。哪怕我们公开说北部中部有互不侵犯的条约,这帮人也不听。我看这群人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煽动战争,让咱们两边打起来,动摇我们北部的统治。然后这群人就能从中获利。”
中部的女巫们反复斟酌北部女巫们的话后,越想越觉得北部女巫说得有道理。
这群暴徒的来源只有两种可能性:再不然就是北部女巫指使的,再不然就是真如北部女巫所说是别的势力。
这群人给北部高层造成的影响也不小。北部高层女巫总不可能几十年间不断指使一个团体攻击北部,只为了几十年后攻击她们中部女巫一次。这根本就犯不上。何必呢。真想找借口攻击她们中部女巫,临时组织起一个团体就行了。
这个团体只可能是别的势力,不太可能是北部女巫指使的。
“你们准备怎么做?”中部女巫沉吟了片刻:“不管你们怎么做。我们先声明一点,奴隶是我们中部的底线,我们绝对不可能废奴。我们中部的土地都指着那些奴隶种呢。如果你们执意对那群人让步,那我们中部和你们北部之间只有开战一条路。”
“不不不不,等等,咱们再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行不行?你们先别急。我们肯定是更愿意站在你们这边的。谁想给狗屁男人什么狗屁权益啊。”
“还等,还等?”中部女巫们气不打一处来:“这帮人都计划着攻击我们中部了,还等什么等!你们自己的人你们管不住,难不成还想让我们中部的女巫和你们一样对那帮暴徒让步?”
“你们先别激动。咱们先听听那两位怎么说。毕竟人家是上面派下来的,有时候不给面子也不行。这么多年下来,有时候人家两位指着我们鼻子骂,我们还得好吃好喝供着人家才行?”
中部女巫现在对北部女巫是愤恨又鄙视。在中部女巫的眼里北部女巫全身心眼子不说,还怂得让人来气,欺负她们中部女巫倒是来劲,面对从上面派下来的大人物时立刻没能耐了。一想到自己被这种阴险的女巫坑得够呛就更生气了。
北部女巫拨通了与露西和理查德夫妇的视讯。只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充分体现出了两地的巨大差异。北部一直在努力恢复末世前的生活方式,而中部早就已经忘了末世前是什么样子。
露西和理查德已经老态龙钟,确实如北部女巫们所言,看起来没几年活头了。两位老人有些艰难地挺直腰板,不愿在意见相左的敌人面前泄了气势。
中部女巫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年龄状态有所收敛,先发制人地问道:“你们北部的人对我们中部指手画脚干什么,管好你们自己不行吗?”
“不行。你们的行为是错的。这需要被制止。当初撒旦大人想要的是人人平等的新世界,魔派一直在为此努力。我作为魔派的一员必须做我应该做的事。”
“平等?跟那些只会生孩子的男人平等?他们在安全的后方做着没有生命危险的工作,还要要求跟我们这些冒着生命危险守卫人间的女巫平等?”
年迈的露西听到这话十分愤怒:“你生过孩子吗?看你的年龄,应该没有。你自小就生活在男人孕育生孩子的世界里。但我有!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孕育生孩子可没那么容易!末世前哪怕在医疗最发达的地区,生孩子仍有 10 万分之 15 的死亡的概率。更别说在欠发达的地区,足足 10 万分之 1000 的概率。你能想象每一百个人生孩子,就有一个人因为生孩子死去吗?”
“所以呢?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用生孩子。生孩子死的人再多,能有前线伤亡的女巫们多吗。这几个死亡个例是他们男人应该付出的代价。他们男人受到我们的保护,一点代价都不付可怎么能行。”
露西两口子被中部女巫们的话气得连忙吃了几片降血压的药。她们就没见过思想如此落后的人,简直比北部的女巫们还不如。
北部女巫们强忍着笑意,纷纷在心里说活该。她们平时好声好气哄着这些人,只是不想跟这些人计较而已,毕竟这些人没有实质威胁,她们又有太多更重要的事。结果一个个还真以为自己多正义,掌握了什么世间真理呢。现在好了吧,遇到完全没理可讲的混不吝,这不也老实了么。
“有你那么比的吗!?”露西两口子气冲冲地问:“难道北部、中部,甚至整个人间,每一个对她们丈夫不好的女巫都上前线冒着生命危险作战、保护人间的男人了吗?为什么要把那些前线战士的成就,安到那些只会欺辱她们丈夫的女巫的头顶?就是因为你们这种偷换概念的行为,人间的男人才受了那么多不该受的屈辱。”
“这不对啊。要是炼狱怪物真的来了。能抵抗的不还是女巫吗。男人根本就没有抵御炼狱怪物的力量。这是客观事实。”
“提前贷款成就是吧?”露西都快被气笑了:“先为了一件几乎没有可能发生的事贷款自己未来会保护男人、守卫人间、对抗炼狱怪物。然后平日里对待男人时肆无忌惮,予取予求,甚至极致压迫。这可是个什么道理?!”
露西气得咬牙切齿:“再说,就现在这些肆意欺辱压迫自己丈夫的女巫们。等真到了炼狱怪物攻破封印那一天,她们不把她们的丈夫举在面前抵挡炼狱怪物的攻击,不把她们的丈夫推给炼狱怪物自己逃跑,我跟她们姓!”
会议室里的女巫们缄默不语,都在想象露西描述出来的画面。
不知道是谁发出来一声短促的爆笑又迅速压住。
会议室里沉默的女巫们都知道,露西说的是极大概率会发生的事实。
如今新世界里她们高层教导出来的自私的女巫们、言谈举止之间从不把男人当回事的女巫们、自我到只在乎自己的女巫们会更在乎男人的命才是稀奇。
中部的女巫们清了清嗓子:“我们在说的是奴隶的问题。你少把男人都扯进来。那些卑贱的奴隶都是犯了罪的罪人。他们需要我们女巫的教育和管理。他们自甘下贱,最终沦落为奴。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有你们什么事?”
露西两口子彻底弄懂了中部女巫的逻辑。这些女巫的骨子里、灵魂深处就是认为她们是高高在上的,比男人更高一等的,所以她们对男人做什么事都是男人该承受的。露西两口子不明白这种傲慢是怎么出现的,但她们知道这种傲慢跟末世前的上帝和上帝的信徒一致。
“他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也不代表你们能肆意践踏他们的人格!你们不是神明,哪怕是神明也没有这种资格做这样的事!”
北部女巫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了。还不等来得及拦,中部的女巫们就拍案而起:“你们怎么敢这么说两位神明?你们是在质疑两位神明的权威性?你们两个叛神者在哪里?我们不惜北部开战,也要将你们两个这种对神明不敬的东西弄死!”
露西边摇头边叹息:“你们真的跟末世前邪神上帝的狂信徒差不多了。撒旦大人若是知道该有多伤心啊。来吧,杀死我。如果我的死能让人间的人类重新想起建立新世界的真谛,能够明白人人生而平等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那么杀死我。我从不畏惧我的死。”
第 337 章
北部的女巫眼见双方势同水火, 战斗一触即发,连忙跳出来对中部女巫加以安抚。
“别别别,别生气。这个……人家好歹当初也是跟着撒旦大人打上帝的提前批成员之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没有苦劳也有疲劳,是不是?”
别说中部女巫了, 连露西两口子都听出了劝架的北部高层女巫们在阴阳怪气。
北部高层女巫一直不满所有在末世前加入地狱的人,总觉得那些人只比自己多了个先机, 能力完全不如自己。
“她胆敢说神明没资格……”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比你更清楚撒旦大人想要什么!”年迈的露西激动地起身, 整个人颤颤巍巍的,但仍旧坚定:“你知道我还剩下多少年的寿命吗?当我从天堂来到人间的时候,我们夫妻只剩下三十年的寿命。如今我已经活了四十年有余。除了撒旦大人,不会有任何恶魔能做到这件事!我们是最早跟撒旦大人做交易的人,比钟影还要早。我们的灵魂契约在撒旦大人的手里!为什么撒旦大人要更改我们的契约?如今到底是我, 还是你们在违背撒旦大人的意志!”
会议室里的女巫们再次陷入沉默, 连劝架的北部女巫都不吭声了。如今在人间掌权的都是小辈,确实是不太清楚早年的事, 尤其是末世前的事。
“我不信。”中部女巫们略微思索片刻后同样坚定,“这只是你的一家之言。我只相信客观现实。现实就是, 撒旦大人当初规定允许年满 21 的女巫拥有自己的土地, 根本就没说过允许男人拥有自己的土地。这说明撒旦大人站在我们这边,支持我们女巫, 而不是那些男人。”
“那是因为当时人间的遍地都是炼狱怪物啊!不这样怎么能激起女巫们夺回土地的意志!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主观,去客观分析分析!”
北部高层女巫眼看露西在那儿喊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生怕年迈她一个激动直接嘎过去,影响北部的大计, 于是再次出面主持大局。
“好了好了,你们这边也别太激动了。咱们现在无论谁说都是一家之言, 谁都不知道撒旦大人到底在想什么。吵也没有用,你们说是不是?”
不用北部高层女巫劝,双方也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情。
中部女巫一锤定音:“无论你们怎么说。我们中部都不可能释放奴隶。”
视讯被对面粗暴地挂断,北部女巫们举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这下你们见识到了吧。这是真不好对付。我们是真的拿这帮人没办法。”
“那现在怎么办?你们要任由这群人袭击我们中部?这种人敢来我们中部,我们绝对不会留情。”
“那不能。我们也是会管的。但是这个具体怎么管……”
“说!你们北部的人可真的是。有话不能直说吗!这个费劲。”
兰洁环视四周,知道就是现在了。
属于她的时代就要开始。
“众所周知人间如今和十年前不同,人间的人类遍布这片大陆的各地。无论是跟我们北部比较亲近的,还是跟你们中部比较亲近的,彼此相隔很远,难以形成稳定的贸易,又十分难以管理。我们希望能建立起联合政府,使用统一的货币、税收和法律体系。”
中部女巫一听到统一,还不等仔细考虑,直觉就告诉她们不对劲儿。统一,那不就是吞并吗,这就是想合法侵吞中部的领地。
“不行!十年前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货币统一和互通。我们已经约定各地归各地管理,互不干预。你们管好你们自己,少妄图染指我们中部的区域。”
兰洁并不生气,仍然认真冷静地对中部女巫们解释:“你们想过未来吗?我们从来没想过跟你们中部走到战争那一步。你们呢?我们相信,不光是我们这边有反感你们中部的组织,你们那边也有反感我们北部的人。你们真的想让这些不成熟的人打起来,发展成更大的战事,最后将咱们这么多年以来积累的庞大家产付之一炬吗?不管你们想不想,我们北部全体高层女巫是绝对不想的。”
无论是北部还是中部,在过去数十年间,每一个有一定资产的女巫,她们的基业全都是靠杀戮和争斗获取的。
一穷二白的时候能够毫无顾忌。
家族富得流油的时候任谁都得再三斟酌考虑。
虽然平日里两个地区的女巫互相看不起对方,私下对骂得挺勤,但两个地区的女巫都想要安稳的日子。
疯狂掠夺积累资产的时期已经过去,如今两地掌权的女巫更要想要守序。让各自麾下的女巫们守序,如此自己才能安安稳稳好好过富贵的日子。
在她们的心里,除了那些自己过得不好就希望所有人都别想好过的暴徒外,所有人的生活都挺好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只有……
“如果没有那个什么男联会的成员,我们两地根本就不会有矛盾。过去大家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挺好的。我们中部认为,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联合政府,只要把这些人处理掉就行了。”
北部女巫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们忍了男联会这么久,可不是白忍的。她们就是要忍到中部女巫根本无法处理这件事,而她们可以。
“既然你们不愿意合作,那你们自己处理吧。我们早就说了,那帮人不好对付。我们北部女巫只能保证不插手你们双方之间的矛盾,不拉偏架。我们没有能力,也不想冒险招惹那群东西。”
北部女巫再次超出了中部女巫的认知。中部女巫以为北部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会死缠烂打逼着她们同意。完全没想到她们说不行,北部女巫甚至都没多劝几句。
这……这种提案确实是对北部更有益,没错吧?北部女巫放弃得太过干脆利落。中部女巫们已经开始忍不住自我怀疑了。
一场会议才能刚刚开始就草草结束。
中部女巫驱车驶离北部时,明显看到抗议者更多了。大概是露西等领头人组织的反击。
回到中部的女巫们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其他地区领主的紧急上报:
“不好了。与我们接壤的州也出现了反抗奴隶的组织,”
“我们这儿也是。”
“我们隔壁地区的几个领主联合同意了废除奴隶的法案,那个组织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中部女巫们根据刚刚各家上报的消息拿出地图,发现有好多地区都被那个什么男联会的思想渗透,拒绝使用奴隶。
“这群人逼近了我们领地的边界,但暂时没有过来。如果这群人敢突破哪怕一步,我们一定会武装反抗。”
隔着无线电设备,中部几大领主甚至能听到另一头抗议的声音:
“结姻是女巫把男人关在笼子里,用绳结捆死称之为吉。”
“奴隶是女巫抓到了除丈夫以外的又一个地位低下的附属品,又一次对男人进行奴役。”
“嬲戏是女巫同时玩弄两个男子,如果现在还不对女巫们加以抵制,女巫们迟早会男男男男女男男男男,同时搞八个还不满意。”
“更别提那些无权无势兜里没有一个钢蹦的女巫了,贫穷的她们养不起丈夫,于是多人嫐弄一个可怜的男人,逼得男人们羞愧到上吊自尽。”
“嫁娶根本不是女巫提供了一个家!不是女巫将取得的重担抗在肩膀上!那是牢笼!该被抵制!”
“……”
中部女巫越听越觉得扯,一个个又急又气。
“扯淡吧这些人!一个女巫搞八个还不得累死!谁有这个闲心!”
“这帮人就是故意的!”
“夸张虚假地传播我们女巫原本正当的行为,就是为了让我们废除奴隶。”
“……”
中部女巫此刻觉得自己终于能理解北部女巫了。
这群枉顾事实虚假宣传的疯子,任谁都很难合理地进行处置。
但她们中部胜就胜在从不讲理。
“带队。咱们去支援盟友。给这群人一个教训!”-
男联会的成员起初只有高层女巫的丈夫和部分体制内员工的丈夫。
那时的男联会成员只想维护自身的利益,解决他们怀孩子生孩子的安全问题,解决他们这些正夫和婚生孩子的地位被野男人和野孩子动摇的问题。
自从露西两口子开始加入男联会,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露西两口子开始大量招收那些中下层女巫的丈夫,招收那些从前被撒旦拯救,如今又开始见不得光的 x 少数群体。
男联会成员的数量极速扩张,核心成员们的意志很是坚定。
只有受自己妻子压迫的丈夫才知道彼此受过多少苦。
现在的人好像家里没有一个老实本分听话的丈夫就缺点什么一样,逼着他们被女巫奴役,他们的处境其实无异于奴隶,只差个奴隶印记而已。
只有受整个社会歧视的群体才知道现在的世界有多扭曲。
现在的人打着撒旦大人的旗号使劲儿生孩子,只管生不管教,还逼着别人一起生孩子,不生孩子就是异类,就要被鄙视。两个女巫在一起还好,除了生孩子日常生活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两个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活不下去,有的甚至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
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有一部分女巫扭曲了撒旦大人的意志。而男联会的出现就是要改变这一切,拨乱反正,让新世界重新回到平等正常的样子。继承撒旦大人真正的遗志。
第 338 章
撒旦大人的真正意志吗?
唐灵坐在北部的一家小店里喝着冰镇柠檬水, 看着中部女巫乌泱乌泱一群人骑着马追杀拉横幅的抗议者,看着北部女巫有恃无恐地聚在一起商议未来人间的制度管理。
她的意志……
她就是想要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攻击,从而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抽离。
无论是谁都以为自己代表的是她真正的意志-
“快走!别管我!带走设备!”
参与抗议的人里, 无论是女巫还是男人都没参加过边界战争。这群越过州界的抗议者面对那些自小训练的中部女巫时根本就不是对手,只能四散奔逃往临州的方向跑。
嗖嗖的破空声响起。
是巫女高举着一只手, 在半空中转圈甩着平时用来套牛的套索。
她瞄准一个落单的男人后利落地甩出,绳索稳稳地套在那个男人的腿上后, 迅速将索套的另一端缠在马鞍的桩头上。
被套住脚的男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巫女却没有半分减速的意思, 任由那个被套住的男人被马拖行。
“你们这群恶魔!恶魔!”
远处的抗议者看到这一幕后大声咒骂,换来的是中部女巫们接连不断的枪击。
单手骑马单手持枪的中部女巫在马匹飞速奔跑的情况下依旧能保持射.击的稳定性。
马蹄扬起的阵阵尘土和马鞍桩头与绳索摩擦出来的白烟在荒凉的两州交界地带颇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中部女巫们的目标很清晰:杀死所有抗议的女巫,生擒所有抗议的男人。如果那些男人能活下来的话……确实算得上生擒。
抗议者们被生猛的中部女巫们吓得失魂丧胆,完全没想到中部女巫们会野蛮到动手前甚至都没有个预警。
一个个被吓得大脑放空,仅剩的念头只有逃跑和保留证据。
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数辆敞篷越野车迎着中部女巫们马群的方向驶来。
中部女巫们认出那些车属于隔壁州的领主。算是她们友邻的邻居。与她们和她们友邻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马群与车队在边界对峙。
抗议者们狂奔着跑向车队, 朝车队里的人大喊着救命。
“为什么你们要入侵我们的州界?”越野车上的女巫问。
“我还想问问你们, 为什么要纵容这些暴徒入侵我们的州界呢!”
敞篷越野车上的女巫歪头探出半个脑袋,满不在乎地扫了车旁灰头土脸的抗议者一眼, 若无其事地说:“不认识。跟我们没关系。你们总不能随便搞来几个人就说人是我们放过去的吧。多少有点不讲理了。”
“那好。不是你们的人,那就把这些人交给我们, 我们这就走。”
抗议者们急得直拍车门框, 敞篷越野车上的女巫完全没眨一下眼睛。
好半天后,领头的那个女巫才轻笑一声:“这可不行。你们随随便便闯进我们的地界, 都不提前知会一声。现在又想大摇大摆带人走?我们也不是泥捏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
“到此为止吧。”越野车上的女巫往中部女巫们身后的地上一指,“你们这都把人祸害成什么样了。差不多意思意思就行了。”
车旁的抗议者们这才看到同伴们的惨状。
被烈马一路拖行的男人们满身鲜血。刚被套中的那些还好,只是疼得在地上抽搐。被套久了的那些男人身上的肉被磨得都能看见骨头了,俨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不!他们是人啊!”
“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救救他们吧, 求求您了,救救他们吧!”
抗议者们六神无主地叫喊着。有些抗议者在朝着中部女巫们咒骂, 有些抗议者在祈求越野车上的女巫。
无论是哪方的女巫都没给这群抗议者一个眼神,凌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彼此。
“我们走。”
中部女巫们扯着缰绳调转马头,还没走出多远。
“砰砰砰砰……”
数声枪响过后,敞篷越野车旁再没有一个站着喘气的抗议者。
直到中部女巫们驾马扬长而去后,其中一辆敞篷越野车里的女巫才啐了一口,开始擦拭脸上的血迹。
“艹,这群悍妇,真不是个东西!”
刚刚车外那个抗议者与她咫尺之距被爆头,脑浆子都蹦到她嘴里了!
领头的女巫用水漱了漱口,顺着车窗吐到外面。
“晦气!这群早晚被时代淘汰的东西。”
尽管这群自恃迎合新时代科技的女巫们早已了解中部女巫们的个性,依旧为中部女巫们不管不顾的野蛮行为惊异。
那么近的距离,但凡偏一点,打到车里的女巫,会是什么后果,显然中部女巫们没想过。又或者想过,只不过中部的女巫们太过自信,坚信她们骑.射.的本事。
无论是哪种原因,都够邪行的了。
领头女巫的手下想了好半天,自家老大到底是在骂这帮中部女巫不是个东西,还是骂这帮女巫是个东西。
手里传来的异物感,让她想起了刚才的事:“头儿,刚刚有个抗议者趁乱塞给我的,这个咱们怎么处理?”
领头的女巫摆弄了几下摄影机,这才想起来车外死的那群人。
“给这帮人收个尸吧。从小我妈就告诉我,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为了男人死?这可真是我三十来年的生命里见过最蠢的死法了,没有之一。可见不是所有人的母亲都够称职。”
这个州的领主们同意废除奴隶制。
但绝对不是因为心疼奴隶。
北部的女巫答应她们,只要她们同意反对中部女巫,就愿意支援她们州的工业发展。
与中部地区距离较近的她们,都快烦死中部那群嚣张的女巫了。能与中部女巫作对还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更别提北部女巫帮她们算了一笔账。高价买奴隶的钱加上供养奴隶多年下来的开支,根本就不如直接雇一个男工便宜。
自家的奴隶平时还得管饭,有病时还得给治病,免得奴隶死掉白瞎大笔买奴隶的费用。
雇佣来的男工就不同了,期间随便使,只管到?*? 日期开支就行,吃饭吃药都不用管,爱死不死,死了还可以雇一个新的,新的更有性价比。
许多州的领主其实并不反对奴隶不奴隶的。主要是为了利益。为了自己眼前的利益,也是为了北部应承的未来利益-
中路女巫肆无忌惮行凶的视频传遍了整个北部。
第一视角的逃亡视频让北部所有看视频的人都紧紧揪着一颗心,本能地祈祷被追杀的人永远不会是自己。
男联会的成员们再次在北部上街游行抗议,要求北部高层严厉处置那些杀死北部居民的中部女巫。
北部高层女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草草发了个简报,声明北部官方早就说了,不建议北部的居民去挑衅中部女巫,因为双方有互不侵犯的协议,违反协议会发展成战争。
北部的居民因为这则简报吵得乱作一团。
“这个男联会是真不要脸啊!你们要死你们自己死去啊!关我们什么事儿啊!我看你们就是不挑起战争不消停。”
“就是。咱们人间的人类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啊。日子刚好点就开始折腾。年轻人能不能有点敬畏心。”
“北部高层就是怂货!一群怂包!但凡她们像中部女巫一样强硬,你看谁还敢轻易杀死咱们北部的居民!”
“她们倒是想像中部女巫一样强硬,她们有那个本事吗。不是谁都拥有中部女巫那种强大实力的。”
“天呐,只有我觉得中部的女巫们很帅气吗?她们的动作也太潇洒了吧。果然找女巫就得找中部女巫这样的。”
“是的,只有你!你个缺心眼的祸害玩意!她们杀的可是你的同胞啊,你不为你的同胞伤心,反倒对那些中部女巫发情?”
“你这也太夸张了吧,人间的人类现在不都是同胞吗。难道分成北部和中部后还分成两批不同的人了吗?现在好多州的人都是从北部过去的啊,难道大家都不是同胞了?”
“就是。明明是那些抗议者有问题。官方已经提醒无数次了,在自己家闹一闹也就算了,中部女巫可不会惯着那些人的臭毛病。总不能因为现在出事了直接追封为烈士了吧。这帮人可没杀过炼狱怪物,没上过边境。”
“姐姐的枪法太准了!击中了我的心!希望姐姐的绳索能套在我的手上!我就是喜欢中部女巫怎么了。你们不像中部女巫一样强悍,还怪我们喜欢上她们了?”
“你们可真行。你们吃穿用度难道不是北部官方统筹提供的?中部白给过你们一粒粮食吗?大家都在北部拼搏奋斗争取过上更好的生活。这还不算同胞,那还怎么算同胞。”
“可是我们在北部吃的粮食也不是北部白给的啊,不也是我们自己买的吗。”
“没有北部的统筹,没有北部设法跟中部交易。你真以为咱们北部产的这点粮食够这么多人吃吗?没有北部,你连正常价格的粮食都买不到,只能沦为中部女巫的奴隶!”
“行了,姐妹儿,他都是男的了,你还指望什么呢。他们是没有脑子的。这群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货色,白送给中部女巫当奴隶,人家都瞧不上。搭理他们干什么。”
“我就是看不上他们朝着敌对势力发情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们也看不上你。你都不如中部女巫一根手指。”
“……”
北部的民众中,有好战分子支持和中部开战的女巫、有理智分析北部和中部局势的女巫、有坚决反对爆发战争的女巫,有欣赏中部女巫飒爽身影的男人、有批评前者的男人、有跟据理力争的男人。
民众们吵成一团后,甚至都没有几个人记得最初究竟出了什么事。
第 339 章
露西和理查德看到这段视频气得直哆嗦。尤其是看到行车记录仪上, 中部女巫骑马离开时回头补枪那里。老两口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
露西试图联系天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使用恶魔召唤仪式,试图联系地狱, 也没有任何反应。她们不知道天堂地狱是不是出事了,思来想去最后只能联系隐居在中部, 一直不露面也不管事的钟影。
幸好钟影看在末世前她们之间有过联络的份上,愿意与她们通讯。
“天堂地狱是出事了吗?”
“这取决于你对出事的定义。”
“?”
“没什么新鲜的, 与人间差不多, 政斗而已。你找我有什么事?”
“您能联系到撒旦大人吗?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世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现在只不过是调转了个方向而已。撒旦大人不可能永远存在,永远保护你。你得学会自强自立。”
“我不是想让撒旦大人保护我。是保护那些抗议者……她们,她们那些中部女巫全都疯了,她们连女巫都杀。明明她们自己就是女巫。”
“所以呢?”钟影越听越觉得露西天真幼稚,过于理想主义:“末世前无数场军事冲突中, 双方加起来死亡几万人也是常有的事。你猜死的那几万人是男是女?末世前男人杀男人时, 也没有男人跳出来说不行。现在不同于过去,掌握武装力量的是她们这些女巫, 难不成你还幻想着她们能永远团结友爱下去?团结是下位圈层才需要去做的事,是弱者唯一能制约强者的方式。她们女巫现在跟弱者一词可沾不上关系。强者之间的厮杀向来惨烈血腥, 只不过……上层强者厮杀的过程中牺牲的都是底层弱者, 而弱者又忙着内斗,看不见而已。”
“那我……我该怎么办?”
“尽早适应?”
适应……杀戮吗?
露西自知她永远也适应不了这件事。
她无法适应现在这个充斥着暴力与压迫的世界。她想, 或许这就是撒旦大人选择她的原因。
她曾经加入撒旦推翻了过去那个受上帝统治充斥着暴力、压迫、罪恶行为的世界,那她同样也可以推翻现在这个世界。
她需要对付的不是强大邪恶的父神上帝,她需要对付的只是一群有血有肉的人类而已。她一定可以!
年迈的露西跟理查德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死志。她们知道再不做出抵抗,新世界只会变得比旧世界更野蛮原始-
中部与北部连通的路被抗议者们一窝蜂堵上, 不允许两地之间的货物通行。
领头的露西和理查德两口子一把年纪仍然坚定地站在抗议人群的最前方。
生鲜产品可禁不住长时间的放置。
往北部运农产品的中部女巫气得够呛,恨不能开车从这些抗议者的脸上压过去。可这里是北部不是中部, 她们不能在别人的地盘公然伤人。
她们只能不断催促北部高层女巫,让北部高层女巫管好这些抗议者,以免耽误了往返两地的货品。可她们得到的只有北部高层女巫的再三推诿,说北部高层无能为力,派人赶了,可那些抗议者太顽强根本不愿意散去。
北部高层女巫们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担心运输货品的问题。她们就是冲着中部去的,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更何况北部送到中部的都是加工过的商品,中部运到北部的都是生鲜产品。中部耗不起,但她们耗得起。
等消息传到中部时,中部女巫们恨不能直接杀到北部,好好教训教训那边的抗议者们,把抗议者们全都突突死。
“北部高层女巫绝对是故意的,什么管不了啊,都是借口,她们就是不想管。”
“就是。真的想管的话,怎么管不行。”
“如果是咱们,先杀几个抗议者,剩下的自然就散去了。”
“北部高层女巫就是想让咱们跟她们谈判,让咱们同意她们那些狗屁联合的提案。”
“咱们中部独立的好好的,凭什么要跟她们北部联合到一起啊。我看她们就是觊觎咱们的土地,想要占咱们便宜。”
“不跟她们联合。大不了这批货不要了。看看到时候谁没饭吃的时候着急。”
中部会议上,普通女巫和三代小女巫们群情激愤。而跟北部女巫打过交道的几个二代女巫大领主一脸严肃,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以她们对北部女巫的了解,北部女巫如果没有准备好,那早就想办法收拾那些抗议者了。
“恐怕她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足够的粮食物资。现在会觉得为难的只有我们,只有我们自己。”
中部女巫们沉默片刻,林兰继续分析。
“现在人间能够种粮食的不止咱们中部的势力。就算其他地区的产量不够北部使用,北部高层也不会在意。北部高层的女巫们从来就没管过北部底层的死活。你们中的有些人早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巫女有些好奇地问:“所以……她们北部这是想要逼着咱们接受这个什么联合协议吗?”
“只能说这是个软钉子。她们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咱们不接招恐怕是不行。地里的农作物马上就到收成的日子了。若是禁得住存放的稻谷麦子也就算了,北部要的都是不禁放的作物,咱们总不能让地里的东西全都烂在地里。”
巫女有些恼火地说:“大不了就烂在地里。今年的收成全都不要了。明年咱们种禁得住存放的东西。”
“哪有那么简单啊。咱们各家这么大的领地,总是要源源不断种东西的。需要的肥料,机械设备,还有日常生活中需要用的商品……咱们中部不可能与北部完全脱钩。咱们不卖给北部粮食,北部怎么可能卖给咱们商品。”
林宝宝眼珠子一转,“会有人走私的吧。当她们北部缺粮食时,一定会有人拿北部的商品换咱们的粮食。大不了就多给她们点呗,要不然咱们的粮食也得烂在地里。”
“确实可以,不过这并不能解决核心问题。北部女巫对付咱们不行,对付她们北部自己的民众下手时可不留情。一旦北部严格管制,能往返流通的只能是一部分小商品,连咱们中部所需的零头都不够。更别说那些普通人拿不到,咱们又最最需要的肥料和机械设施了。”
中部女巫们已经彻底意识到,北部女巫们给她们挖了个坑,逼着她们往里跳。偏偏她们除了往里挑,已经没有别的路能走了,除非发起战争掀桌子。哪怕她们平时嚷嚷着想要把北部推平,可她们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北部高层女巫她们说的联合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不清楚。我们根本就没听……”-
当北部高层女巫接到中部女巫询问的电话时,就知道这件事儿稳了。
这些年来,北部高层女巫早就摸清了对付中部女巫的路数。
当她们需要牟利时,就踩在中部女巫的底线上。当她们把中部女巫惹毛了后,她们就退让几步。
打仗是不可能打仗的。
她们只会在中部女巫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反复横跳。
中部女巫的每一次妥协,都会让中部女巫陷入下一个危机。
而北部对中部的算计只会变本加厉。
双方聊了许久,最后还是兰洁的一句话动摇了中部女巫们的意志:“联邦政府其实并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北部会对你们中部行使管辖权。联邦政府的行政人员也会有你们中部的女巫。若非如此你们也不会允许联邦政府的成立。你们说是不是?只要我们双方能确认对方与自己有一样的行政权力,那联邦政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两地的高层女巫再次聚集。这次会议,北部女巫不光将中部女巫叫来了,还把各个地区的领主全都召集到了一起。碍于路被抗议者们堵住,抗议者们只许车出北部,不许车进北部。高层女巫将会议的地点定在了北部中部两地的中心点。
各地的代表你来我往吵了好几天,最后达成了两个经由多方妥协后的方案。 -
由于各州人口数量不同,各州在联邦政府内任职的议员的数量没有办法平衡,于是执行众议院、参议院,两院制度。联邦政府若是想通过任何新的法条,都要经过众议院和参议院两院全部通过后才能施行。
众议院的议员名额按照各州人口数的比例分配,众议员任期只有两年。鉴于中部的特殊情况,统计人口数时每两个奴隶算一个人。
为了保证各个地区大领主的权益不受平民的侵蚀,每个州可以有两个参议员席位,组成参议院,参议员的任期足足六年。
这基本上能做到保护各个地区的利益,无论那个地区人口数量多还是少。 -
再次搁置中部奴隶制度的问题。
中部的情况特殊,有大量的奴隶为中部的女巫们工作。若是取消奴隶制度,中部根本没有办法正常进行种植。
如果中部女巫愿意成立联合政府,北部高层女巫愿意做出牺牲,帮助中部女巫决绝抗议者造成的麻烦。
奴隶与男人都不具备选举权,只在统计人口数量时起到人头数的作用。在部分地区只有拥有财产和土地的女巫或才具备选举权,在部分地区只要是纳税的女巫就可以具备选举权。
各地女巫代表们整整讨论了两个月有余,才将联邦政府的制度政策和法律规定成功敲定。
一场原本以为不可避免的战事以相对和平的方式解决。
可中部的三代小女巫们对此并不高兴。
“妈,我不明白。”林宝宝向来直言不讳:“你们之前明明说,凡是北部提出的交易都不要答应。那为什么我们明知道北部女巫不怀好意,还是要跟她们联合在一起?就不能像之前那样,把反抗我们中部的人全都弄死吗?”
中部前两天刚把那些活下来的抗议者们烙上奴隶印记。那些抗议者们不是反对奴隶制度吗,这下原本自由人的他们现在也成为奴隶了。这就是中部女巫的行事方式。
林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北部女巫虎视眈眈不安好心。可一步错步步错,我们中部一开始没打好底子,如今与北部的差距太大,白费了撒旦大人给咱们的肥沃土地。我们对外虽然没说过,但我们就是不如北部发展得更好。这是客观事实,是不想承认也没有用的客观事实。”
“那怎么办啊?”
林兰慈爱地摸着大女儿的脑袋,眸子里溢出了不逊于北部女巫的野心:“还有你。还有你们。我们知道北部女巫想要做什么。无非是想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压制我们中部。可我们中部的女巫也不是死的。当年你姥姥靠手段为我们家族打下了夯实的基础,你妈妈我这么多年跟北部斡旋也有所累积。现在轮到你了。你连想都不用想,以后我们州参议院的两个席位,有一个注定就是你的。她们北部女巫想靠政治手段压制我们中部,我们中部也同样能压制回去。宝宝,人间的未来……就在你的手里。”
一股强大的信念感注入了林宝宝的内心。自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她的未来不同凡响。她的母亲时刻不忘提醒她这一点。在这一刻,原本模糊的未来前所未有的具象化。她林宝宝会是人间最高的领导者之一。
北部高层女巫回到北部后,发现守在两地通道处的抗议者们依然守在那里。
“我天,你们还真别说,这帮人真挺有毅力的。”
北部高层女巫调笑着这群抗议者,完全没把这群人的抗议当回事。
“劝过了。这帮人不听。这帮人还打算去中部要人呢。”
“要人?要谁啊?不都死了吗?”
“去要那些男人。女巫是当场死了,男的不是被中部女巫抓走了吗。这帮人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中部女巫遵守北部的法律,释放北部的居民。”
“呵,想得挺美。还想跟中部女巫讲理?我们跟她们讲理都费劲呢,更别说这群东西了。赶紧该抓抓,该杀杀。差不多得了,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有了上面发话,北部原本闲散的警卫队员们行动突然积极了起来。参与抗议集会的人员被驱散,凡是激烈抵抗的都被抓起来关了进去。
起初几天,抵抗的强度有所提升。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宵禁和主要组织者全部落网后,根本没有几个人有能力继续搞抗议。
哪怕有心也无力。
毕竟组织抗议需要相当雄厚的资金和一定程度上的组织能力。普通人抗议几天还行,一段时间不上班还不得活活饿死。
再加上北部几条抗议者妻子被革职的新闻和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一切的一切,足以让普通人再三斟酌考虑,严格管好自己的丈夫和自己。
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行之有效的抗议。
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改变靠得都是暴力,具有一定威慑力量的暴力,而非抗议。
在北部高层女巫们看来,这群认为凭一己之力想当然就能改变什么的抗议者们纯纯是脑子有病。
若是想让她们高层女巫正视这群抗议者的诉求……这群抗议者最少准备出一个制备精良的重装合成旅才行。
实力不对等的谈判,叫怜悯。
要看强者的心情。
如今利用完这群人后,北部高层女巫们显然是没心情了。
第 340 章
联邦政府的一系列制度在整个北部引起了轩然大波。
北部民众没想到, 闹着闹着,男性权益反倒是越闹越低,现在正常男人竟然沦落到跟男奴隶一样, 只能起到统计人口数量的作用。
他们想抗议,可又不敢行动。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抓抗议者, 被抓进去的没有一丁点消息。再加上他们的妻子对他们耳提面命,警告他们绝对不能参与抗议, 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都不许, 不然一定用最快速度将他们赶出家门,与他们断绝关系。
抗议者一旦被抓到,牵连的是整个家庭。
他们听说有不少抗议者被抓后,害得他们妻子和母亲全被撤职,档案留下了特殊记录, 在北部完全找不到工作。现在那些女巫正在考虑先抛下被抓的抗议者不管, 举家搬迁到别的州讨生活,免得一家老小被活活饿死在北部这片土地。
他们还听说有不少抗议者的母亲和妻子举报她们的儿子和丈夫, 让官方及时介入调查,这是如今唯一能保住她们自己工作的方式。还有不少抗议者在他们家人的劝说下主动认罪, 配合调查, 抓到了不少同伙,争取到了官方的从轻处理。
男联会的抗议行动已经七零八落, 现在再跑去搞抗议那可真是脑子有病。
他们最多也只能私下埋怨几句,抱怨他们现在的待遇竟然都快沦落成了奴隶、北部不好、新世界一点都不公平……
可另外一种论调突然在北部爆发,让他们哑口无言,反驳不回去:
“没有资产的女巫也没有选举权啊。这怎么就不公平了?还有比这更能证明女男平等的方式吗!怎么?女巫和男人待遇都一样了, 你们还不愿意?说到底你们想要的是特权阶级的待遇。呵,也不撒泡尿看看你们自己跟高层之间的差距, 看看你们做出的贡献配不配获得那种级别的待遇。”
露西老两口听到最近北部盛行的这类言语后,气得差点当场抽过去。
她们两个多么希望自己能死在抗议行动的第一线,以死明志,唤醒人类心中的善念,让人类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要将这种扭曲的恶传递下去。
可北部的高层女巫们就是不如她的意。
北部高层女巫甚至专门派出了一支特别行动小组,只为保护她们俩的安全,确保无论抗议者和警卫队之间打得再激烈,她们俩都不会伤到一根汗毛。
这可真是连死都不让人死。
她们两个知道,女巫们已经彻底疯了。
底层的女巫们非但不反抗、不质问高层女巫为什么她们没有选举的权力,反倒拿她们不能选举的事去压制那些全都不能选举的男人,以证明新世界中存在女男平等。
这都是些什么离谱的逻辑???
过去的女巫们可不会这个样子。可见邪恶的北部高层女巫们已经成功将人类的思想意志扭曲。
相对保守的中部反倒很快适应了这些新的联邦制度。
主要是因为中部的那些男人连虚假的平等都不曾拥有过,他们压根就没妄想过选举权之类的问题。
什么选举啊、什么议员啊、什么税收啊……那些最近在中部热议的话题,通通都是女巫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而他们只需要做好一个男人该做的事,跟其他家的男人处好关系,然后默默为自己的家人祈祷,祈祷自家人能当政,自己所属的家族更兴盛。就像他们父亲说的那样,只有家族好,他才能嫁得好,过上更好的日子。
中部对于选民的要求相对严苛。除了具有一定规模的土地和财产外,还必须是巫魔教的信徒。异教徒是绝对不具备投票资格的。针对这一点,各州女巫在联邦会议上已经讨论清楚了。联邦政府允许各州政府在一定范围内进行细节上的调整。
北部对于选民的要求相对宽松。只要年满21岁的女巫纳税达到平均值就可以,不一定非要是巫魔教的信徒不可。不过这并不代表北部高层女巫重视底层女巫。北部高层女巫提出众议院、参议院,两院制度就是为了防范底层女巫侵犯她们这群高层权贵精英的权益。
经由各地区选民投票选出的众议院议员未必能为她们所用、归属于她们麾下的势力,所以她们才用参议院对众议院进行牵制。无论任期短的众议院通过了什么提案,任期长的参议院都可以将提案打回去。众议院里是流水的席位,还只有短短两年的任期,她们想让谁滚,就能让谁再也无法靠近这套权力体系。
而任期长达六年的参议院议员由各州立法机关直接任命,六年过后还有下个六年,只要不犯下极其严重的错误,基本上可以连任到死。无论是弹劾总统还是对总统内阁成员的任命,都要经由参议院成员的表决同意,这个由各地高层女巫占据的参议院才是实打实的权力中心,是为了她们这些权贵家族准备的大本营聚集地。
人人平等的口号,平时喊一喊就行了。
真到了划分权益的时刻,谁都不会让渡自身的既得利益。
任何权力机构的成立,维护的都是权力本身。
无论说的再怎么好听,说是为了民众、为了世界、为了全人类的利益,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如果权力本身跟普通人毫无关系,权力机构又怎么可能保障普通人的权益。
而政客的任务就是让普通民众无法看清这一现实,让无数普通民众长梦不醒。越优秀的政客越能编织出更好的梦境,从普通人一场又一场的幻梦中榨取到更多的权与利-
午夜两点,兰洁仍在台灯下写草案。最近一段时间,她纯靠咖啡续命。
卢全轻手轻脚端来一杯热牛奶,小心翼翼放到兰洁的桌上:“别写了。喝杯热牛奶,赶快睡吧。”
兰洁连头都没抬:“不用管我。你睡你的。”
“你已经熬了好几个月了,再这么熬下去身体就垮了。这让我怎么睡得着呢。”卢全轻抚兰洁的肩膀:“我真的很担心你的身体。你可以跟我说说,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兰洁不耐烦地敷衍:“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照顾好孩子们就行了。不要让孩子们在家里那么吵。”
卢全听到妻子这番话,满肚子的委屈没处说去。
懂事的他自然不会在妻子工作正忙时跟妻子闹脾气。可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妻子意识到,他们家里已经有四女两儿整整六个孩子了!这么多的孩子,家里不吵闹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管理孩子们了。
其实最近几天他又开始犯恶心。他严重怀疑他又怀上孩子了。他的妻子从来不做任何措施,极其热衷于生孩子,说生孩子是响应两位神明的号召,做这类防护措施是忤逆神意。
卢全慢动作关上书房的门,争取做到不发出一丁点声音,不吵到正在忙碌的妻子。
靠在门外的他长吐了一口气,摸上了自己的肚皮。他肚皮上那一道疤痕实际上割了好几次。医生说多次刨宫产会造成下次怀孕时子宫破裂,这是危及生命的事。
像他们这种阶级的圈层里,许多家庭都选择在外面养其他男人,让那些男人替他们怀孕生孩子。毕竟他们这些高层女巫的丈夫各个家族实力都不容小觑,犯不上为了怀孩子生孩子丢了命。
可他太爱他的妻子了,实在是不愿意他的妻子为此在外面养男人。他妻子也不是喜欢在外面玩男人的那种女巫。他妻子是只在乎事业和家庭的,最好的女巫。那他为此做出些牺牲也是应该的吧。为了她的妻子,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怀孩子生孩子。他愿意!他愿意!
卢全的哥哥早就说好了今天下午会来拜访,卢全一大早上起来就开始操持。
偏偏他妻子在补眠,他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收拾屋子准备中午的食物和下午的点心,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整整忙活了一上午差点把他累死。
等卢全的哥哥卢安敲开他家房门时,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一身衣服。
“看看我,多么失礼。你知道的,我们家里的孩子比较多。”
卢安:……
“弟弟,你真的不考虑雇几个佣人吗。哪怕只雇一个也行啊。据我所知,兰洁他现在的薪资并不低。”
卢全实在是不想吐露自己的窘境。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哥哥,他也不愿意。
他妻子并不是有钱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妻子最初只是一无所有的边界女巫,是一点一点打拼才拥有了今天的一切。现在他妻子的薪资是高,可他们家有整整六个孩子要养,他妻子在外面又需要应酬。他们的家庭在同等阶层中只是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并不算宽裕。
“不用。孩子们已经大了,其实平时并没有太多活需要做。今天主要是兰洁在补眠,我怕吵醒她才忙到现在。”
卢安看着老实的弟弟,越看越觉得发愁。
按理说他弟弟不至于过成这样,以他弟弟妻子兰洁的薪资雇几个佣人绰绰有余。可他弟弟什么苦都自己吞,连吭都不吭一声。如果是他,他一定会撒手不做家里的活计,直到他妻子看不过去给他雇佣人为止。
“你就听我劝吧,弟弟。你总不要钱,她就以为你不缺钱。你总不要佣人,她就以为你自己什么都能处理。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这不是自找苦头吃吗。你设法为他省下的钱,他指不定胡花到哪里去了!”
卢全连忙摆手:“不,哥哥。我了解她。她真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高层女巫平时聚会花销不小,我们家又不像别的大家族女巫那样有家底。像我们家这种后起之秀,也只能如此。这不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吗,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