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受伤吧?”男人眼里含笑,上下打量他。


    白晚风摇摇头。


    年轻男人似乎确定他没受伤,放开了手,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和他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


    夜风把烟味和酒味送到白晚风身边。


    白晚风打了个哆嗦,主动向他那边靠了靠,抓住他的手臂。


    年轻男人看见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臂,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小混混们终于反应过来,凶神恶煞地问年轻男人:“你谁?打人干什么?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不知道,”年轻男人温温吞吞地说,“我只是来接我弟弟。”


    “弟弟?”黄毛捂着肩膀,一边吸气一边问白晚风,“这是你哥?”


    这当然不是白初岚。


    白晚风知道对方的意思,和年轻男人依偎得更紧了,拼命点头:“哥,你终于来了。”


    温热的体温不断从对方身上传递到白晚风身上,暖融融的,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白晚风嗅了嗅。


    男人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清幽澹静,普通人不一定闻得出来,他闻起来却很舒服。


    好想抱起来仔细闻。


    “对不起,公司的事有点多,”年轻男人摸摸他的头发,“我们先回去吧。”


    “嗯。”


    白晚风黏在他身边,他走一步跟一步。酒精还在生效,他走路不稳,生怕男人步子迈得太大自己跟不上,又被拽回去。


    年轻男人也很有耐心,反手扶着他,像在扶盲人过马路,一步能分三步走。


    “少来,他刚刚明明说他在等朋友。”身后传来吐口水的声音,随后一股大力袭来,抓着白晚风的肩膀,把他和年轻男人分开,“我看你才有问题吧。就这么把人带走了?小弟弟,哥哥跟你说,人不能看外表,有的人穿得挺好的,肚子里一堆坏水。来,哥哥们陪你等你朋友。”


    白晚风眼睁睁看着年轻男人的袖子从自己手里滑出去,急得一口气上不来,眼睛又红了。


    年轻男人脸色微沉,很快重新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没事,我在。”


    他手按在耳边,说了什么,几个穿着黑衣的高大男子从旁边的路口跑出来,一人一拳,把几个小混混打趴在地上。


    白晚风眨了一下眼,原本气势汹汹的小混混们已经爬都爬不起来了。


    小混混们趴在地上,嗷嗷叫疼,恶狠狠地放狠话:“你有本事别跑,等哥几个伤养好了,一定让你好看。”


    “嗯,”年轻男人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牵着白晚风的手,低声征询,“我们去旁边坐坐?”


    “好。”


    白晚风回头望了惨兮兮的小混混们和高大威武的保镖们一眼,紧紧跟在他身边。


    年轻男人走的步速仍旧缓慢,遇到障碍物还会提醒他绕开或者抬脚,简直把他当小孩子照看。


    白晚风以前拿着盲杖出门,都没怎么享受过这么周全的照顾,也就奶油会这么仔细地提醒他。


    现在他只是喝了酒走不好路,就有人这么体贴。


    这个人未免也太好了吧。


    路上行人往来。几个小学生追逐着跑过来。


    年轻男人揽着他的肩避开疯疯闹闹的学生们,又回归到礼貌地扶着他的手臂的姿势:“小心,有人。”


    “谢谢,”白晚风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我能躲得开。”


    年轻男人嘴上说着“好”,在遇到下一个垃圾桶的时候,还是把手挡在他和垃圾桶之间,保护他不撞上去。


    路边有不少长椅。年轻男人把他带到这个广场最热闹的地方,扶着他在长椅坐下。


    “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要我帮你联系他吗?”


    “不用了,我自己来。”白晚风摆摆手,拿出手机,找到狄然的号码,拨过去。


    狄然庆幸地吁气:“可算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一出来哪都找不到你,电话也打不通,差点去附近商场的广播站发寻人启事了。”


    他问清楚白晚风的位置,急匆匆地挂断电话,表示自己马上就来。


    白晚风收起手机,郑重地对年轻男人说:“谢谢。”


    年轻男人正注视着他。


    事实上,从他打电话开始,年轻男人就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


    男人的眼神温柔缱绻,像是神秘深邃的深海,看的时间一久,就能让人溺死在里面。


    他的眼神里有很多白晚风看不懂的情绪,对待亲密爱人的深情,对待宝物的珍惜,对待易碎品的小心,失而复得的喜悦,久别重逢的眷恋,独占珍宝的满足……全都混杂在一起。


    像是汹涌的海浪将他淹没。


    但偏偏,他的坐姿很端正,和白晚风保持着五十厘米的距离,给人一种疏离感。


    白晚风咬咬下唇:“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男人眼神闪烁,收敛眼里的情绪:“抱歉,让你觉得困扰了。”


    他试探地问:“你知道我在看你?”


    白晚风一时失语。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他在看自己啊。


    不然是在看他身后吗?


    他回头看看背后,空荡荡黑漆漆的,连只鸟都没有。


    难道是在看什么他看不到的东西?


    白晚风忍不住抖了抖。


    “冷吗?”年轻男人马上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他肩上,“晚上降温了,多穿点。”


    白晚风抓着西装外套,哭笑不得。


    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想到了一些恐怖片场景,只好先披着外套。


    风一吹,是有点冷。


    他拢紧男人的西装外套。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衣服上也沾染着那股幽幽的香气。


    白晚风低头闻了闻。


    他的鼻尖在西服布料上轻轻扫过,脸上绽开笑容,脸颊沾染着浅浅的红色,柔嫩得像是初春的花瓣,轻轻掐一下就会渗出甜美的汁液。


    “喜欢吗?”男人喉结滚动。


    “喜欢,”白晚风实话实话,“很好闻的味道。清清甜甜的,有点凉,最重要的是不冲鼻。”


    很像他在上辈子听说过的一种香水。那种香水是某个奢牌出的限量。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断货了。


    林北辰曾经想高价从别人手里收。但他想,错过了就错过了吧,没必要夺人所好,以后总能找到其他适合的香水。


    “送你。”


    白晚风惶恐地抬头:“不用了。”


    年轻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歉意道:“是我太自来熟了。我只是觉得,你很适合这一款香水。”


    白晚风摇头:“我自己买就好。”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和朋友一起来吃饭?”年轻男人问,“还喝酒了?”


    “嗯,”白晚风捂捂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脸看起来很红吗?其实我喝的不多。”


    “头晕吗?”


    “有一点,”白晚风诚实回答,“但是应该不影响走路。”


    就是脑子转得很慢,很难集中精力思考。


    “你没有受伤或者生病。”年轻男人用肯定语气说。


    “没有。”虽然有点奇怪他怎么又把话题转到那群小混混身上去了,白晚风还是说,“你那群……保镖?没事吧?我记得他们手上有刀,小心别被暗算了。”


    “不用担心他们,在他们面前,那群人刀都拿不起来。”年轻男人淡淡道,“你没受伤就行。”


    “我没事。”白晚风嘴里蔓延开一丝甜味。


    他无意识地往年轻男人那边坐了一点,问:“你呢?你来这里,是找朋友吗?”


    他忽然坐直身体,不安地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你朋友还在等你。”


    “不,我一个人。”年轻男人凝视着他,微笑摇头,“我只是路过,恰好遇到你。”


    “不要有心理负担,没有人在等我,我可以一直陪你到你朋友到来。”


    “嗯,”白晚风笑弯眼睛,“谢谢。”


    两个人随意聊了些话题。


    白晚风发现,这个好心人好像很喜欢钢琴,总是把话题往钢琴上引。


    白晚风如坐针毡,又不好扫对方的兴,只能委婉地说:“抱歉,我对钢琴不是很了解,你喜欢歌剧吗?我们聊聊这个吧。”


    “你不了解钢琴?”年轻男人眯起眼,语调上扬,有点惊讶。


    “嗯,”白晚风说,“我没什么音乐天赋,从小音乐考试就不及格,你说这些我也不懂。”


    年轻男人审视着他的表情,半晌,说:“好。”


    白晚风终于松了口气。


    聊了十分钟,年轻男人谈吐优雅,讲话风趣幽默,而且好像世界上另一个他,喜欢的东西都是他喜欢的。


    白晚风只和他聊了这么几分钟,就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狄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时候,他还意犹未尽。


    “终于找到你了。”狄然一屁股在白晚风旁边坐下,抱着他的肩,呜呜假哭,“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年轻男人目光一凛,推开他的手,自己揽住白晚风的肩膀。


    “???”


    狄然瞪着年轻男人,刚想质问,白晚风就主动给他介绍:“狄然,就是他刚刚帮我把那群人赶跑。”


    “哦哦你好。”狄然整整衣服,露出公式化的笑容,“我是小白的朋友,感谢你帮我照顾他。”


    年轻男人瞟了他一眼,缓缓松开白晚风的肩,握住他的手:“不用谢。”


    两个人双手交握的时候,都目光一紧,手在暗中用力,指节泛起青白色。


    眼神碰撞在一起,在夜空中炸开无数火花。


    白晚风对一切一无所知,还在和年轻男人道别:“很感谢您。可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吗?我会给您送些礼物,作为报答。”


    年轻男人和狄然的手飞快分开。


    年轻男人手伸进胸口衣兜,拿出一张名片,递出一半,又收回去,说:“我念,你来记吧。”


    白晚风拿出手机,做好准备:“好。”


    “我叫林北辰。”年轻男人唇角微扬,眼里漾着深深的依恋和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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