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来路不明的钱 老黄


    安国华带着一组人出来, 与孔雯雯等人了解了大概后,立即通过孔雯雯与周重石公司的同事以及领导取得联系,并告知他们要小心周重石。


    如果一旦发现周重石的踪迹,务必要告诉他们。


    “你们这一组现在先赶去容天科技有限公司, 一组的人找出来调取监控, 只要一发现周重石的动向, 立即在群里汇报, 然后两组汇合,务必要把周重石抓拿归案!”安国华肃着脸说道,周重石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因为激情而犯罪。


    结果一组刑警赶去容天科技有限公司后等待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看见周重石。


    调取监控也才查到他在公司附近下了车, 但是去向不明。


    “那个, 他大概去了双月小区。”与周重石同一个部门的同事跟二组警员何静文说道,“如果他在这附近,只能去那儿了。”


    “你知道什么?他在双月小区有房子吗?”何静文一迭声追问, 其实他们不止在调查周重石, 还在调查周重石的男朋友, 只不过需要时间, 短时间内是提供不了什么方向的。


    “嗯, 周重石的姘头在双月小区有套房子, 我见过他们一起进那个房子。”同事说,周重石结婚她还去了, 结果后面发现他出轨,还是出轨了男人, 本来想着跟孔雯雯提一句, 后头又想,万一她这边说了,转头人家两夫妻又和好了呢?


    显得她里外不是人。


    何静文跟组长说了这件事, 组长又上报安国华,二组就派出三个人前往双月小区。


    才刚进一栋楼,迎面跑过来几个人,“杀人了,杀人了。”


    “怎么回事?”何静文出示警官证,“谁杀人了?是不是708?”


    惊魂未定的大妈拍着胸口喘气,“对对对,你们怎么知道的?吓死我了,我刚想出门买菜,看见708大门开着,流了一地的血,好吓人的。”


    刑警们立刻上楼,708门口,有一滩暗红的喷溅血液,再往里,玄关的位置同样有圈圈点点的血迹,客厅躺着三个男人,一个是被菜刀砍了脖子的周重石,一个是被水果刀捅进心脏的周重石的男朋友,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捂着后脑勺,嘴巴一张一合,“救,救命。”


    “打120。”何静文上前查看,除了这个不穿衣服的男人,其余两个都没有了脉搏,看上去凶多吉少。


    “发生了什么事?”有刑警一边给高壮男人止血一边问,“简短地说一下。”


    “他,他进来,捅了方志豪,然后还想,还想捅我,我就拿刀,然后,然后我撞到了茶几。”兴许是看见了警察,男人精气神好了不少。


    “你叫什么,跟方志豪是什么关系?”


    “刘勇,炮.友。”


    事情貌似很明了了,周重石持刀到方志豪家里,原本想要捅死方志豪,没想到方志豪家里还有别的人,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同刘勇也一并杀死,但是刘勇身形高大,反应迅速,又拿了菜刀跟周重石拼杀,刘勇把周重石砍死,而他自己不小心撞在尖锐的玻璃茶几上,磕到了后脑勺。


    既然知道了周重石在双月小区,在容天科技有限公司的刑警们也赶到这边,在局里坐镇的安国华得知消息,与孔雯雯一行人说道:“已经知道周重石的下落,你们不用担心了。”


    “能把周重石抓起来判刑吗?我实在不想他一直纠缠我。”孔雯雯不清楚周重石犯的罪能判多久,她还要与周重石离婚,显而易见这个过程不会太顺利。单是周重石他爸妈就不会同意,那老两口也是胡搅蛮缠的人。


    安国华摇摇头说道:“抓不了了,我的下属在市人民医院,说周重石与方志豪已经死亡,方志豪就是那个小三。”


    孔雯雯愣了愣,随后便是狂喜,周重石这个人渣死了!


    九月站在一旁,为这一家人感到高兴,起码他们不用担心有个阴魂不散的人随时冲出来给他们来上一刀。


    “走了,九月。”贺莹莹说。


    *


    康任平刚从外面回来,他跟了西江无头男尸案一段时间,这个案件不好查,抛尸地以及这些尸体的消息都查不到,唯独那个行李箱有点线索,因为那种行李箱是隔壁省生产的老式行李箱,十来年前流行过一段时间,如今也就一些小县城的小店里还能见到。


    如今购物方式多样,不论凶犯是线上还是线下购物,调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再难,他们也得慢慢排查,八个枉死的人正等着警方把真凶抓拿。


    康任平正点了一根烟准备捋一捋手头的几个案件,电话忽然就响了,“喂,我是康任平,你们能确定吗?高大财潜逃到了我们天阳市?”


    “在两市交界处的监控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通过足迹鉴定专家分析,走路形态与高大财很相似,有九成可能是高大财。”


    “知道了,你们几点到?”康任平皱眉问。


    “下午四点,还请你们天阳市局配合我们抓捕,麻烦了。”


    康任平应了,挂断电话后他想了想,二中队正忙着,就让一中队与三中队待命。


    高大财是隔壁清泉市的工人,三天前被人发现他杀了工地宿舍上的两个舍友,而且把整个宿舍洗劫一空,值钱的东西都偷走了。当时清泉市局就发布了悬赏令,但是没有抓到他。没想到他潜逃到了天阳市,康任平心想,这种见了血的人很可能会再次犯案。


    “刘毅,现在有空吗?跟我去一趟鲁局那里?”康任平给刘毅打去电话。


    等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鲁本原的办公室后,康任平开门见山,把原因解释一遍,“我想让警犬恢复国庆节那样的作息,在凌晨两点再下班,可以吗?”


    刘毅对于五只警犬都很熟悉,“追风眼睛不大好,在黑夜中会很不方便,黑米最近各项指标都有些下滑,让她熬夜也不太好,九月、黑壮还有茉莉可以值夜班,不过她们三只也不能长时间日夜颠倒。”


    鲁本原敲着桌面,“从他躲避监控可以看出来,他害怕被找到。像这一类杀人犯应该不敢去密集的市区,那里摄像头多,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警犬要辛苦一些,与刑警、特警们共同去比较偏僻的地方巡逻,切记,一切细微的风吹草动我们都不能放过,听见没有?”


    “是!”两人都应了,康任平出去时还跟刘毅说道:“回头我自费买些东西给警犬们吃吃,毕竟是我提议的。”


    “那我替警犬们谢过康支队了。”刘毅笑道。


    晚上,茉莉还有追风被牵出去执行夜巡,黑壮很是兴奋,“我们终于又能在晚上出去啦!”警犬们都不大喜欢晚上加班,偏偏他是个例外,一刻都想着在外头。


    九月最近这段时间很劳累,随意敷衍了黑壮几句就睡下了,鼾声不小,黑米的耳朵从虚虚盖上到紧紧闭着。


    半夜,两只警犬被牵回来,茉莉打着哈欠问追风,“好累啊,为什么你还能这么扭屁股?”


    九月醒了,听见追风说道:“有个人在街上殴打老公,我过去阻止了。哥哥们都觉得我做得很棒,还摸我的头了。”他叫警察都是这么亲亲蜜蜜,男警是哥哥,女警就叫姐姐。


    “为什么殴打?”茉莉追问,她本来都很困了,听见这个一下子又精神起来,八卦欸,她最喜欢听了!


    “因为,好像是因为什么钱,喔,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男的在银行取了一大笔钱,没有给他老婆知道,他老婆偷偷跟着他去的,发现了之后就问他,结果男的就动手,他老婆又反击,我老远就看见了,冲过去分开他们,看,这是我不小心被踩了一脚,有点肿,但是很帅哦。”追风伸出左前爪,肉眼的确能看出肿胀不少。他臭屁地抬头,等待着同伴们的夸奖。


    “哇,追风好厉害。”


    “跟我差不多厉害。”


    “挺强的,加油哈。”


    日常夸夸结束,该干嘛干嘛。


    犬舍又恢复了安静,警犬们每一只都打鼾,合在一起跟奏乐似的。


    同一时间,值夜班的警察们却没有这么清闲,面前肿胀着脸的女人正气愤地指着男人,“我要告发他,家里共同的账户是我在管,我和他的金钱来源都能查得到,但是一年前开始,他就突然有钱了,还能去包二奶,我今晚跟踪他,发现他提了二十万出来,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他这些钱谁给他的,我怀疑他犯罪了。”


    “你能不能别冤枉我,我都说了几遍了,是我救了人,人家感谢我,才给了我这些钱。”男人急得满头大汗,但他这个理由显然站不住脚,救人是好事,哪里需要这样偷偷摸摸?


    女人看着他,讥讽道:“陈常平,在警察面前还撒谎?我跟你都是老师,在同一个学校上班,你救了人我会不知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别犯了罪影响到我和女儿的名声。”她都快恨死陈常平了,原本因为女儿考公想替他遮掩遮掩,可是陈常平毫不犹豫地对她动手,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必须报警!


    “许女士你先不要激动,陈先生,你说你救了人,请问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救的?被救人叫什么?”


    “呃,是在吉祥路那边,我上班会经过那里,去年八月份左右吧。具体我都不记得了。”陈常平支支吾吾,好不容易才编造了这个谎言。


    “你们看看,他就说这一点,想也知道不可能,一个会给你那么多钱的人,你会轻易忘记了?”许欣暖继续说,她知道陈常平在外面有女人,这回说什么也要让他遭殃!


    “陈先生,如果你说不出来,这笔款项我们会先让银行冻结,你取出来的现金也要作为物证,等待我们的调查结果。”警察说。


    陈常平一下子就急了,蹿起来,顾不上脸的疼痛,大声嚷嚷道:“可是,这笔款真的不是什么赃款,是别人转给我的。”他知道这笔钱来路不正,要是警方一查,他这几十万包括以前索要的钱就都没有了。


    “坐下好好说,你急什么?”警察拍了拍桌子,高声训斥,“你要是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


    此事正式立案,两人都要回家等候结果。出了警察局的门,许欣暖睨了陈常平一眼,“你没了钱,看你还怎么与小三逍遥快活。”


    想带着钱跟小三双宿双飞,做梦去吧!


    陈常平面色扭曲,“你个蠢货,我的钱都没了,难道你就开心了?”


    “开心,反正我享受不到,我也不想享受这些不知干不干净的钱。”许欣暖说,她有底线,不像陈常平,为了钱什么都敢做。


    “啊!”陈常平忽然不甘心地大吼,“你懂什么,我要是有了这些钱,她就答应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那是个男孩,男丁啊你懂不懂?”


    “呵,我就知道。”许欣暖不理会他,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陈常平站在原地阴晴不定,他打了一通电话,“宝贝儿,答应给你的二十万能不能晚几天,我这个人都是你的,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什么都给你。”


    “你可别打量我傻,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能出轨了,难保不会对不起我,见不到钱,我就去打掉这个孩子。”说罢,那边毫不犹豫地挂掉了电话。


    陈常平想摔手机,但是又不敢,他走远了一些,嘴里喃喃自语着,“怎么办?怎么办?”几乎没有过多的思考,他立即就想到了给他转账的人。


    “喂?”那边是蹦迪声,男孩沙哑的声音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容恒,你要帮我。”陈常平说。


    *


    “烤玉米烤玉米,新鲜出炉的烤玉米,包你吃过一次还想再来。”


    “鸡排炸鸡排,用料很扎实的大鸡排。”


    这里是天阳市较为偏僻的一处县城,高档的吃喝玩乐没多少,都是一些街边的小摊子。


    一个朴实的男人穿着一件不大合身的衬衫,在几个摊位前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终买了鸡排还有下酒的花生米。


    他哼着歌,左手食物右手啤酒,时不时还注意有没有监控,忽然,他的目光凝结在一处,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正鬼鬼祟祟地戴上帽子,没过多久,一个男人走近,两人进了巷子口。


    是那天骂了他的学生。男人心想,要不是不清楚情况,他真想把他也杀了,不就是投胎比他幸运么?他凭什么看不起他?


    过了二十分钟,巷子口走出来一个男人,而那个男孩却再过了一两分钟才出现,衬衫男明显注意到,男孩脚步有些轻浮,虚飘飘的,看着像是喝多了酒。


    路过他身边时,还骂了一句,“滚远点,别碍着路。”


    他的后槽牙抿紧,本来都想放你一马了,是你自己偏要撞上来,他正想悄摸跟上去动手,却发现远处开来了一辆警车,不敢停留,他快步离开。


    九月下了车,迎面就差点被撞到,她皱着眉躲开了这个醉酒的人,随后开始巡逻。


    街上人流量不大,走着走着她突然注意到了拐角处一个卷帘门面前坐着的女人,她背对着她们,像是在歇息乘凉。


    可九月却从她身上看见了漩涡,很短的死亡预告。


    【她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慢慢的慢慢的,头越来越低,最终倒在了街边。】


    “汪汪!”九月叫了两声,带着巡警们走过去,女人此刻已经闭着眼睛,对于巡警的叫唤没了反应。


    “送医院。”


    等到了医院,经过急救,女人脱离了生命危险,她醒来之后思绪回转,脸色难看地骂了一句,“容恒!”


    “何桂花女士,医生说你哮喘发作,没有及时吃药,下次记得注意点。”


    “诶,等等,我——”何桂花下意识地开口拦住了想要离开的巡警们,但片刻后,她摇摇头,“没事了,谢谢你们。”


    她不能说,只要一说是容恒谋杀她,那么扯出萝卜带出泥,警察最终会查到,当年是她……


    街边,九月走走停停,等巡视完这一片区域后,她才上车休息。


    远处走过来一个缺了一只耳朵的老爷爷,他好像不能说话,指手画脚地朝着路边的摊主比划着,想要摊主喝饮料剩下的瓶子,被拒绝后也不气馁,只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又转身去翻垃圾桶。


    九月看着他,在巡警发动车子的时候汪汪叫,她的爪子拍了拍车门,等巡警给她开了门,她转头叼起矿泉水瓶,还回头示意两个巡警也带上他们喝完的瓶子。


    “呜呜呜。”九月来到了那个老人面前,把瓶子放在他脚边,抬头看他。


    “这是我们给你的,老爷爷你家在哪里?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巡警帮着把三个塑料瓶放进老人带着的蛇皮袋里,“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你有雨伞吗?”


    “啊,啊。”老人比了几个手势,巡警学过手语,但他觉得老人比划的手势更像是自己自创的。


    许是他们停留太久,卖早餐的一个店主出来解释道:“他没有家,被儿子赶出来了,只是在这一片捡捡垃圾,住在那边天桥下。”


    “他叫什么?家里人都不管他?”


    “怎么管呐,他老伴老早走了,剩下一儿一女,女儿孝顺,有一年带着他出去旅游,结果遇上了有人被抢劫,他们父女俩上前帮忙,女儿被刺死了,他因为救人没了一只耳朵,看着女儿的尸体什么都讲不出来,后来就不会说话了。在他被送锦旗还有奖金的时候,他儿子好生把他供着,后来儿子儿媳不想养他,把他赶出来,由他自生自灭。叫什么我也忘了,不过大家都喊他老黄。”因为当年救人的事迹,老黄还出过风头呢,可惜时过境迁,也没有人在意他了。


    九月歪着头看了老人好一会儿,看他苍老的容颜,看他漆黑开裂的手,看他干干净净的指甲缝,又看他那一只完好无损的耳朵。


    “呜呜。”九月又回到了警车,从后排座位上叼下来一个小狐狸背包,她把背包放在老人面前,爪子指了指背包,又指了指老人。


    “啊?”老人反手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仿佛在问,这是给我的吗?


    他不会说话,九月也不会,但并不妨碍他们交流顺畅,九月点了点头,用爪尖勾着拉链,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玩具和十张一百块。


    那时贺莹莹给她装的,玩具让她解闷,如果碰上想吃的东西,拿钱让巡警们买。那些钱是她的奖金,贺莹莹都给她存着。


    她要把整个背包送给老人。


    早餐店的店主惊讶道:“警犬那么通人性呢?还把钱给老黄。”她活了那么多年,头一回见。


    “你这里还有包子什么的吗?”


    “你想给老黄吃?我下碗面给他吧,不要钱,这隔三差五我也会送老黄一些吃的,不过也不多,毕竟我也要做生意,都是小老百姓,哪里那么阔绰天天资助,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嘴,不容易啊。”店主去后厨下面,巡警们要了三碗,快到中午了,他们顺便在这里吃。


    老黄比划着给他们感谢,他也不坐着,就蹲在地上跟九月玩,时不时低头摸一摸那红色小狐狸背包,细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吃完了面,两个巡警嘀嘀咕咕了一会儿,随后又跟店主说了什么,之后店主就点头,“没问题,你加我联系方式,以后每天老黄吃了多少我给你拍照片,你就给我转账。”


    老黄饥一顿饱一顿,面色也憔悴得很,两个巡警商量好,让店主给老黄提供一日三餐,他们来付费。一个老人一个月也花不了多少钱,这个钱他们还是出得起的。


    他们给老黄说了这件事,老黄睁着混浊的双眼,边哭边双手合十拜谢。


    “老黄,你还是幸运的,遇上了好心人,还有一只好心的警犬。”店主与老黄目送警车离开。


    “啊!”老黄点点头,手里轻轻捏着背包。


    就这样过了几日,民安路的人都知道了老黄日子好过起来了,那些警察又给他送了毯子,还有几身新衣服,老黄穿上后还给他们炫耀,看着精气神好了不少。


    听说那些警察给他联系了一家养老院,条件不算多好,但只要老黄通过了体检,就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晚年能舒坦些。


    十来天之后。


    这天半夜,老黄正睡在天桥下,做着美梦呢,忽然就听见了有人喊救命,不大真切,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远处昏暗的巷口果然有几道身影,正拉扯着,老黄看了两眼,看见了他们朝着他跑过来。


    “救命!”陈常平想都没想就要祸水东引。


    老黄以为是抢劫,很多年前也有过这一幕,那时他还有女儿陪着,如今只剩下他自己。


    “啊!”老黄老了,但一如当年的热心,他拎起自己拾荒的棍子打在后面的三个人身上。但他一个人怎么抗衡三个人?没过多久,他被打倒在地,却依旧用枯瘦的手抓着其中一个人的脚腕。


    “死老头。”染着红头的小伙发狠,掏出来西瓜刀,狠狠地朝着老人刺过去,一下,两下,三下……不知过了多久,老黄的手松开了,腥热的血液染红了他刚洗干净的指甲缝,星星点点的血点溅在了他的新衣服上,那只小狐狸背包也被踩踏得不成样子。


    “圆圆,爸爸在这里。”弥留之际,老黄忽然说了一句话。他想到了逃脱的男人,真好,他没能保护自己的女儿,但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他没有遗憾了。


    第47章 疏而不漏 审讯


    巡逻并不是只在一个区域, 通常是每个县城都呆几天,一旦别处有情况要立马增援。九月忙碌了好些天,高大财流窜到天阳市,热心市民们每天都会说在哪里碰见了高大财, 他们一到地方才发现不是, 这样来来回回奔波, 最终在一个小镇把高大财逮捕归案。


    紧张的巡逻告一段落, 等再次回来民安路,九月带着贺莹莹直奔早餐店,她还有很多东西要给老黄, 自从上次给老黄送了小背包之后, 她已经有差不多二十来天没见过老黄了。


    这回来她提着一个大包,里面有老黄的体检报告,达标了, 他马上就能去养老院安养晚年。


    “霞姐, 老黄今天不在吗?”巡警问, 平常这个时候老黄都乖乖在店里吃午餐, 怎么今天不见人影?


    “诶呦, 我刚刚知道了信儿, 老黄他,他不在了。”霞姐低头叹气, 为老黄不值得,明明日子都好过啦, 怎么就?


    “啪嗒”, 九月嘴里的大包掉在地上,她围着霞姐团团转,急得嗷嗷叫。


    “怎么回事?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因为别的?”巡警连忙追问, 他以为老黄年纪大了,是生病才病逝。


    “不是,今天早上天桥下面就被警察围起来,说是老黄被捅了好多刀,失血过多死了。就昨晚的事,警察通过监控,查到了杀死老黄的三个人,都是那种不学好的混混小子。”霞姐解释说,“可怜老黄就这样没了,我们街坊邻居正想着一人凑点钱给他买个墓地,让他有个去处。”人死为大,能在这件事上帮一点,也是积德了。


    巡警们带着九月赶往莲湖分局,刚到,就看见警察们抓着三个小伙进来,头发颜色不是红就是黄,紧身裤,洞洞鞋。


    “你好,我们是黄卫国的朋友,是这样的……”巡警今天是便装出现,解释了一通,恳求道:“我们也想知道老黄昨晚经历了什么,能在这里等审讯结果吗?”


    没有上班,他们也就是普通人,何况即便是上班,他们作为巡警也没有资格要求在莲湖分局的观察室旁听这场审讯,不符合规矩。


    “可以。”分局的刑警有所触动,他们查到老黄身份后就给他儿子打去电话,结果他儿子说老黄尸体随便怎么处理,他不会去公安局,真是让人愤怒。还好,还有人愿意给老黄讨个公道。


    九月绕着三个小伙转圈,三个人身上味道很杂,首先是浓重的烟味,各自的体味、属于老黄的气味、一个陌生人的味道,而那个陌生人的体味,她曾经闻过。陌生人的味道不浅,这代表着他们三个跟那个人至少有过肢体接触。


    是谁呢?九月陷入沉思,她应该没有直接接触过这个人,因为如果有,她闻过,立马就能想起来。在三个杀人犯被带进审讯室之后,她记起来:某一天晚上追风回来,身上就带着这股气味,是那个在银行取钱殴打了老婆的男人!


    陈常平!


    半个小时后,对于三个小伙的审讯结束了,负责审问他们的刑警说道:“供认不讳,他们说因为缺钱,就在路上随机抢劫,但一直没好目标,半夜选了一个,被他逃脱了,随后他们看见了黄卫国,想着抢走他全部家当拿去卖,结果黄卫国抵死不从,他们展开搏斗,情绪上头,领头的谢梓康就掏出随身携带的西瓜刀把黄卫国捅死。”


    “其实我们查监控,在那段路看见了很模糊的一个身影,他们应该是先抢劫了一个人,那个人看见了黄卫国,就冲他呼救,黄卫国挡住了他们三个,那个人跑掉了。要想彻底查清楚案子,还是要让那个人做笔录才行。”刑警觉得遗憾,只通过模糊的监控他们很难找到那个男人,毕竟只有一侧的身影。


    九月抖了抖耳朵,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随机抢劫能让身上沾满了陈常平的气味?她可不信!何况她听过那个取大量现金的案子,因为追风受伤,彭和州特别关注那个案子,她听过彭和州叨叨过两次,陈常平的钱来源的确异常,从去年开始到最近,都有人往他的账户转账,数额还不小。


    她怀疑陈常平压根儿不是好人,谢梓康等人是知道他有钱才会去抢劫,结果意外连累了黄卫国。不管事情是不是这样,她都要把陈常平抓回来,哪怕最终他是无辜的,也不能让他就这样轻轻松松脱离于案件之外,不然老黄不是白死了吗?


    她对着刑警吠叫,但是刑警不解,“怎么了?”


    贺莹莹结合之前九月的表现猜测道:“九月可能是觉得那三个人身上有让她觉得不对或是警惕的味道,别急,我问问她。”


    一开始,贺莹莹询问的方向是毒品,因为九月有过类似的示警,但一通问下来九月都否定了。


    饶是贺莹莹再了解她,也不能一下子联想到被谢梓康三人定为目标意外逃脱的男人才是九月要追查的目标。


    九月想了想,眼睛看着上方墙角的监控,大爪子碰了碰地上给老黄的大包,又做出一个跑的动作。


    很抽象的一系列举动,但偏偏贺莹莹理解了,“你的意思是,那个在监控里逃跑的人?”


    九月惊喜,点了点头,又期待地看着贺莹莹,快点,再问我!


    “你闻过那个人的味道,知道他是谁?”


    九月再次点头,大尾巴摇得很快。


    “这么厉害。”刑警讶然,片刻后又看向贺莹莹,“我们该怎么确定那个人呢?”如果有线索,他们还是要把他抓捕回来,毕竟只有那三人的口供,并不一定准确。


    “呜。”九月伸头进大包包里翻找,找出一个布袋,指着上面的几个字:天阳市公安局。


    “你在市局见过他?”贺莹莹问道。


    九月摇摇头,却又选择了“是”这个答案,她没有亲眼见过陈常平,但是她听过,而且闻过他的气味,姑且也算是“见过”。


    “那这算是见了还是没见?”


    几双眼睛盯着贺莹莹,等待着她的回答。这里也就她明白九月的意思,其他人一脸糊涂。


    “嗯……”贺莹莹思考,“狗狗与人类不同,我们依靠眼睛去看才能发现的事情,小狗恰恰相反,他们大多数时候是一个嗅觉辨认信息,也就是说,九月可能没有亲眼见过他,但是可能闻过他的气味,这也属于见过。”


    “汪汪汪!”九月连着叫了好几声,对于贺莹莹的说法表示赞同,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呀。她变成狗狗之后,大多数信息的接收都来自于嗅觉,她可以从尿液或者体味中直接辨别出对方是男还是女,是公还是母,也能分析出他强不强壮,是否怀孕了。


    “九月,那个人曾经在市局出现过,对吗?”贺莹莹问,等得到了答案,她严肃着脸说道:“我们可以回市局配合你们找到他。”她心里不好受,原本想着能帮一把黄卫国,但她还没有见上一面,这就与他阴阳两隔了。


    莲湖分局的刑警喜不自胜,“那我们现在就去。”


    天阳市局内,贺莹莹等人正获取最近这段时间来过市局的人的名单,想着一个个打电话过去接触一下,让他们配合办案,九月只要一闻就能辨认出来。


    这样做很慢,而且大概率过程曲折,可是为了查案,他们只能用这种笨方法。


    他们这边在忙,那边的九月顺着气味走到了存放室里,这里门开着,里面有两个文职在规整材料。


    这里也有陈常平的味道,九月赶紧拉着贺莹莹的裤脚把她带到这里,指着一个黑色手提袋叫唤。


    “这个袋子上有那个人的体味?”


    “汪。”九月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贺莹莹询问两个文职,这个存放室一般放置与凶案无关的物证,至于凶器一类的,则是放在另外一个存放室。


    “这个袋子是谁的?”


    “我看看,名字叫陈常平,你可以申请查看他的笔录,了解得会更加具体。”


    “好,谢谢。”贺莹莹带着九月回去,把这个好消息一说,众人既高兴又惊喜,“难怪他们都叫你福星。”


    既然得知了是谁,案子也就能继续查下去,刑警们给陈常平打电话,本想传唤他,却发现天阳市局已经先一步把他带回来了。


    “怎么回事?他犯了什么事?”市局一中队二组的组长问,他叫韩栋业,负责调查陈常平身上的经济案,“我们怀疑他洗黑钱,先把他抓了。”


    “我们辖区昨晚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其中陈常平是涉案人,所以我们需要他的口供。”莲湖分局的刑警也不是吃素的,陈常平身上既然有案子,就代表了昨晚的案子也许另有隐情,不然那三个小子就正正好抢到了有钱的陈常平那儿?


    陈常平被押着,两股战战,他没想到昨晚都有意躲避监控,还是被警方找到了。


    完了完了。


    “组长,我们联系了转账人容恒,但他到现在都不肯来天阳,而且一个小时之前,他的手机就关机了。”二组的一个刑警说。


    “给他父母还有哥哥打电话,还有查一查他身份证有没有购买机票、高铁票,我怀疑这小子想跑。”韩栋业嘱咐,“等等,如果他买了票,先不要打电话给他的父母,通知机场、高铁站,不许他登机登车 联系当地警方先将他抓捕,等我们交接。”


    “好。”


    *


    蓝天机场,贵宾厅里,一个穿着淡黄色旗袍,披着一个苏绣小披肩的女人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担心地问道:“恒恒,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病?”


    “阿然,你说我们要不要改签?你弟弟这样,我真是担心。他这两个月都吃不好睡不好,是不是学业压力太大了?”


    容清然握着母亲的手,安抚道:“我已经让工作人员拿钥匙来开门了。”他也担心弟弟是不是晕倒了。


    “不要改签。”门忽然开了,容恒的手紧紧握着手机,“我没有不舒服,不要改签。”


    他马上就能去国外了,只要去到国外,国内的事就与他无关,他不能留下来,不能留下来。只要能去到国外,凭着他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他可以在国外继续过好日子。


    正想着,贵宾厅的门被推开,几个警察脚步匆匆走进来,机场的工作人员指着容恒,“他就是。”


    “容恒是吧?跟我们回公安局。”


    脑子里仿佛有无数的烟花在炸开,容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明明再有半个小时他就要登机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弟弟?”容清然挡在容恒与妈妈面前,“我弟弟犯什么罪了?”


    “这是逮捕令,天阳市那边查到了你弟弟给一个叫陈常平的男子转账,涉嫌违法交易,而刚刚天阳那边打电话过来,根据陈常平交代,你弟弟涉嫌买凶杀人,我们必须把他逮捕。”刑警们不跟他们多废话,立马就上前拷起容恒。


    违法交易,买凶杀人!不论是哪一个,都足够让容清然以及安淑丽震惊,尤其是安淑丽,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不可能,恒恒很乖的,怎么会违法,还杀人,不会的,不会的。”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牙牙学语到现在朝气蓬勃,怎么就长歪了呢?


    “妈!”安淑丽摇摇欲坠,容清然一把扶住她,“妈你别激动,缓气,深呼吸。”


    走到贵宾厅门口的容恒被众多人看着,他忽然清醒过来,扭头朝后面喊道:“妈,哥哥,请最好的律师给我打官司,我不要坐牢,我不要坐牢。”


    “老实点。”


    天阳市局,边钟博急匆匆往外走,打巧遇上韩栋业,他们一个是一组组长,一个是二组组长,关系自然不错。


    两人寒暄了两句,韩栋业说道:“查到死者是谁了?真不容易。”他知道边钟博负责的案子是个无脸皮男尸案,光是调查这是谁就花了很长时间。


    “可不是,他爸说他回了乡下老家,因为这个,我们一开始没把调查重心放在他身上。”提起死者苏传宗,边钟博觉得可惜,那么努力上进的一个孩子,本来是清北的苗子,结果死于非命。


    “组长,韩组长。”一个女警拿着报告过来,“有对比结果了,死者指甲里的皮屑与谢梓康的DNA信息对上了,他是犯罪嫌疑人。”


    “谢梓康?”韩栋业突然开口,“我现在查的案子跟谢梓康有关系,谢梓康有可能是收钱杀人,你手里的死者——”


    两人对视一眼,皆意识到不简单。


    峰回路转,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韩栋业出发与南兴的警察交接容恒,而边钟博则是调查谢梓康三人,预报提审他们。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


    韩栋业还在去南兴的路上,这边,边钟博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随后提审谢梓康等人。


    “谢梓康,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吗?”边钟博问道,“看你好像很不服气,说说看,不怕判刑?”


    “警察叔叔你别吓唬我,我只不过是抢劫,意外导致那个老头死了,判给几年就出来了。”谢梓康靠在椅背上,一头红毛亮眼得很,他很瘦,麻杆似的,但神情却是十分嚣张,“至于你说的坐在这里,我哪里知道,也许是你们闲得慌,这个公安局审完那个公安局继续审,闲扯淡呗。”


    边钟博冷冷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才刚满十八岁,不学无术无所事事,哪怕杀人了,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十月一号,我们在太平路附近的下水道发现了一具尸体,死者叫苏传宗,被人用西瓜刀捅死,一共三刀,面皮还被割下来,不知所踪,而他指甲缝里有他人的皮屑,初步判断是跟凶手斗争时从凶手身上刮下来的,我们提取了你的DNA信息,一对比,你觉得结果是什么?”边钟博拿着一份报告,他没有把报告给谢梓康看的打算。


    他还不配。


    谢梓康额头瞬间冒出豆粒大小的汗珠子,他以为是抢劫案,没想到是这件杀人案。其实杀了苏传宗之后,他一直都在做噩梦,梦见那一晚在挣扎的苏传宗。他以为像杀鸡那么简单,可当苏传宗反抗时,他才惊觉那是一个人,可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想起什么了吗?”边钟博淡定地说,“为什么要杀苏传宗?根据我们的调查,你们三个跟苏传宗没有任何交集,他一般住宿,周六日也不回家,你们则是常年混迹于酒吧、网吧,按理说,你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


    “除非,杀人不是你们的本意,获取杀人之后某人给予的金钱才是,我说得对不对?你们杀害苏传宗,本质上是一场交易。”边钟博食指轻轻按着那份鉴定报告,“说吧,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梓康说完就紧紧抿着嘴,他没有料到警察居然把那个案子猜得七七八八。现在只能打死不认,不然……


    “你不说,能保证你的两个好兄弟也不说吗?杀人案有主犯和从犯之分,你说,如果这个案件没有买凶者,你们三个就是主犯与从犯,他们要是认罪,一致认同你是主犯,你会判多久呢?啊,不对,你杀了黄卫国,又与人交易企图杀害陈常平,两罪并罚,判给死刑都绰绰有余了,苏传宗这个案子你认不认都不影响判刑。”边钟博站起身,“行了,我去看看你兄弟们都审讯结果。”


    谢梓康没什么文化,哪里知道他的罪会被判多久?见面前的警察说得那般肯定,又准备出去,他方寸大乱,急急忙忙开口,“等等,等等,我,我知道,要杀苏传宗的不是我们,不对,动手的是我们,但是我们也是收了钱才办事的,真正要苏传宗死的不是我们。”


    边钟博还站在门口,转身,“哦?那是谁,说来听听。”


    “我,有一天我们开鬼火出去炸街,遇见了一个男的,身上穿着大牌,他买了好多东西,但是吃不完,就让我们进去一起吃,后来,他就说,看我们几个可怜,跟我们做一笔交易,事成之后给我们三十万,一个人分十万。”谢梓康边回忆边眼红,他嫉妒这个男的,他们年龄相近,可他从小到大过得苦巴巴,而那个男生却过得潇洒,两千多的饭菜也舍得随便送人吃。


    “他叫什么,你们怎么联系的?”


    “vx,钱是他划到我们的一个银行卡上。至于他的名字,我不知道,他从来不跟我们多说。”谢梓康摇摇头,“人家看不上我们,虽然说笑着跟我们说话,不过眼里都是打量和不屑。”


    “他的vx号是多少?”


    谢梓康说了一串数字,“他很谨慎,每一次聊完天都让我们删除记录,我现在才知道这样做挺对的,如果我不主动说,你们警察就不会留意那个号。”


    “你确定不知道他的名字?”边钟博问。


    “我,我,我想起来了,那天结账的时候,服务员叫他‘容先生’,他姓容!”


    边钟博让警员记下,又问道:“陈常平也是他让你们杀的?”


    “对,不过这一次他变抠门了,只给十万,他让我们在昨天晚上到达民安路,在黑巷子里面等着,凌晨两点会有一个男人到那里,他让我们干掉他,伪装成意外。”谢梓康说,“结果那个男的也是带着刀来的,我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他跑了,后面,那个流浪汉挡在我们面前,我看着那个男的越跑越远,就,就没忍住拿西瓜刀捅他。”


    与此同时,二组留下来的刑警负责审问陈常平。


    三号审讯室,他们接手了与陈常平相关的资金案,原本陈常平只说了有人买凶杀他,其余一概不配合,警方问一句他胡乱回一句,但他的老婆许欣暖来让他们转达一句话后,他就开口吐露案情了,异常配合。


    “麻烦你们告诉他,他的小三跟别人跑了,孩子不是他的。这是他小三录的视频,可以给他看看。”


    看完那个充满嘲讽的视频,陈常平彻底崩溃了,变得异常配合,不再死扛着不放。


    “你之前交代了有人买凶杀你,是谁?”


    “容恒。”陈常平面容憔悴,眼睛透露着一股灰蒙蒙的颓败感,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被女人戏弄,又差点被他以为能掌控住的毛头小子杀死。


    “根据我们的调查,一直以来给你转账的都是容恒,为什么他会杀你?因为你索求无度?”想也知道,容恒与陈常平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容恒凭什么给陈常平转账?肯定是陈常平手里有容恒的把柄,让容恒不得不用钱解决。


    “应该是一方面吧,更重要的是,他在害怕。”陈常平讥笑,“他一个冒牌货,当然怕事情败露,当不成容家的小少爷咯。”


    刑警立即反应过来,陈常平就是用这个去拿捏容恒的,“他不是容家亲生的孩子?你怎么知道的?”


    “你一定没有见过容恒,他呀,长得跟容家的人都不像,人家各个人中龙凤,他就一小麻雀,平庸。”陈常平自暴自弃,他想,既然他下半辈子没有了指望,容恒也别想好过。


    拉下水,通通拉下水!


    “我见过容霖振的亲生孩子,跟他长得八分相似,而且人家学习成绩也好,不出意外,能考上国内顶级大学,要是运气好一些,出国留学也是可以的。”


    “他叫什么名字?”


    “苏传宗,市一中的学生。”


    第48章 狸猫换太子 结案


    “那你又是怎么用这件事去要挟容恒的?”刑警让人去查苏传宗, 结果组员刚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因为苏传宗这个人正是一组负责的案件中的死者,所以他的资料已经被一组查清楚了。


    看着档案上贴着的死者照片,柳翰勇微微觉得可惜, 面容英俊、眼神坚定, 成绩还好, 世事无常啊。


    “容家爱做慈善, 在我们一中也设立了奖学金和助学金,一年前他们举家回来探亲,容霖振和安淑丽就到学校看一看获得奖学金还有助学金的同学, 因为苏传宗成绩最好, 我是他的班主任,上级就让我也陪同。”陈常平解释,“我一看见容霖振就惊了, 苏传宗跟他长得很像, 一个年长有气韵沉淀, 一个年轻充满朝气。要是不熟他们的人, 打眼一看绝对会认错。”


    “等等, 你是陪同, 按理说还有其他人,既然苏传宗那么优秀, 不可能没有领导、老师见过他,他们难道没有认出来?”柳翰勇问, 这不符合常理, 只要有一个人怀疑,那么苏传宗认祖归宗的可能性很大。


    “你们不知道,苏传宗是不一样的, 他的大姨要求他一定要留长头发,把眉眼都盖住,而且上学戴口罩,对外就说鼻炎,不能影响同学们。因为他成绩好,校领导们也就同意了。”因为他是班主任,这才见过几次苏传宗的真面目。


    “容霖振和安淑丽来学校那天他为什么不在?”


    “摔断腿了。”


    “你知道苏传宗是容霖振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容家喜欢做慈善,你要是做了好事,他们肯定会感谢你的。”


    陈常平哂笑,“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就否认了,因为我根本见不到容霖振还有安淑丽,他们一个生意忙,一个住处不定,我这种人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见他们?我试过去一家公司蹲守容霖振,结果前台说没有预约见不了他,又说容霖振来分公司的时间不定,这条路行不通。何况,我需要大笔的钱,而我不确定他们给我的感谢费有多少,但是去威胁容恒就不一样了,我想要多少就是多少。”


    “我问过苏传宗,从他大姨那里知道了容恒在哪个学校上下学,专门去蹲他,后面我们联系上了,我就找他要钱。”陈常平感慨,“容恒可真是有钱啊,他怕我揭穿他,八十多万说给就给。他一个假货,享受了不属于他的东西,还用那些东西去封口,不许真少爷回家。”


    “八十多万还不够吗?”柳翰勇记下陈常平敲诈勒索容恒,“勒索容恒一次就够了吧?再来两次他肯定也不愿意。”这种事就是个无底洞,容恒到底还在上学,从哪里一直掏钱?


    “我本来也是想着不能逼急了他,一次八十万足够我花了,我用六十万在云瑞县买了一套房子,以后养老的,剩下的二十万拿去花,找到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她跟我在一起后愿意给我生个男孩,但是要我给她买金镯子、转钱,后来钱慢慢不够花了,我没办法,只能又去找容恒。”他说,据他自己交代,先后一共勒索敲诈了容恒四次。


    最后一次也就是一个星期前,他联系容恒要二十万,容恒一开始拖着,昨晚突然松口,让他到黑巷子取钱。容恒给他钱一向是转账,走现金还是第一次,他怀疑有诈,就带了一把菜刀去,果然,那是个火坑。


    “你还挺警惕,苏传宗怎么回乡下了?你知道这件事吗?”话锋一转,柳翰勇问,他得探一探陈常平,看他知不知道苏传宗被谋杀一案。


    “他爸苏耀祖说的,因为何桂花想着外甥大了,把他带去大城市读书,所以大家都以为苏传宗去过好日子了。”陈常平嘴上是这么说的,只不过面上却是明晃晃的讽刺,“也就那些不知情的人信了。”


    他曾经揣摩过这件事,苏传宗的大姨在容家干了二十年保姆,就那么巧,容恒与苏传宗抱错了,他才不信!


    “你就不怀疑这件事?”


    “怀疑又怎么样,关我什么事?”陈常平冷漠地说道,“我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又怎么有空去管苏传宗?”


    “他不会是死了吧?”陈常平疑惑,容恒能杀他,既然也能杀掉对他威胁最大的苏传宗。


    柳翰勇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昨晚你祸水东引,让黄卫国替你挡着谢梓康三人,你为何不报警?”哪怕他害怕,为什么不报警,就这样跑掉了,畜牲不如!


    “我又没叫他替我挡。”陈常平说,“报警?反正迟早有人报的。”


    *


    当天,也就是十一月五日的下午,二组组长韩栋业把容恒押回了警局,他先看完了谢梓康等人以及陈常平的口供,随后才提审容恒。


    本来只以为这是个经济案,但是两个交易者之间又涉及到买凶杀人,这是两起性质不同的案件,并案,由二组全部调查清楚。而后又得知由于韩栋业负责的案子与边钟博调查的案件幕后凶手是同一个人,所以他们上报,两个案子并案,案件名称为容恒杀人案。


    跟着一起来天阳市公安局的还有容恒的妈妈和二哥,容清然扶着几乎要晕厥的母亲,跟警察们了解情况,但是只得到了一句,“案子还在侦查中,等着吧。”


    “妈,你别急,爸和大哥已经赶过来了。警察不会冤枉清白的人,你别慌。”容清然一颗心直直往下坠,他一路上都在琢磨容恒让他们请律师的那句话,如果容恒不知道自己犯罪,第一个反应有怎么会是请律师?


    也就是说,警察说得很可能是真的,容恒真的犯罪了。


    他究竟做了什么事?


    “姓名,性别,年龄,籍贯……”韩栋业和柳翰勇负责审问容恒。


    “知道为什么抓你吧?陈常平,谢梓康等人都被抓了,而且都撂了,你买凶杀害苏传宗以及陈常平两人,非法向陈常平转账超过一百五十万,我说得没错吧?”韩栋业问,“你的手机已经送去给技术人员了,哪怕你删掉聊天记录,也能恢复。”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容恒拉着脸,“我要申请见律师,我爸妈会给我请律师的,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说一句话。”


    “律师?”韩栋业不免觉得好笑,“很多犯罪的人都这样说,你猜有几个能逃脱判刑的?而且,你确定你父母会给你请律师?他们要是知道你杀了他们的亲生孩子,会有什么反应?给你请律师,还是让法官给你判重刑?”


    容恒浑身一震,容貌扭曲,本是堪堪清秀的容颜变得像恶鬼,警察为什么会知道,他们怎么会查到是他让人杀害苏传宗?


    他本来想,谢梓康他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陈常平又不知道他对苏传宗动手,警察不知道是他杀了苏传宗,那么家里人应该会给他请律师,他还能出去,只要出去了,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你不会以为我们查不到吧?容恒,别抱有侥幸心理,老老实实坦白,量刑还能轻一些,如果你冥顽不灵,拒不配合我们的审问,那就只会加重你的刑期。”韩栋业说,“你还想扛着?你的爸爸和大哥晚一些也会赶到我们市局,到时候我们会跟他们讲述你身上的事,看看这张照片。”他翻开档案,里面贴着一张照片,是苏传宗的入学照,唯有那双眼睛黑漆漆,迸发出一股蓬勃向上的力量。


    “很像容霖振吧?哪怕苏传宗如今不在了,凭着这张照片,没有人会说他不是容霖振的孩子。”韩栋业说道,“你还有什么筹码?指望容霖振他们原谅你,替你开罪?”


    “你觉得可能吗?”


    是啊,想也知道不可能。容恒有些厚的嘴唇抖动起来,他想说话,但是喉咙像是被粘住了,一个声调都发不出来。


    “笃笃”,审讯室的门被敲响,“组长,何桂花以及苏耀祖抓回来了。”韩栋业让刑警过来提一句,是为了给予容恒心理压力。


    压力一多,容恒就开始扛不住了。


    容恒有些崩溃,他无法想象自己在监狱该怎么活下去,没有人伺候,不能随心所欲地花钱,不会有人关心他,“啊——”他把桌子拍得很响,以此宣泄自己的不满。


    两个警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给他任何一点反馈,等他不闹了,这才继续审问,“你为什么要雇凶杀害苏传宗还有陈常平?”


    “他们该死。”容恒说,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整个人狼狈不堪,“陈常平经常威胁我,我不想再搭理他,就想让他彻底消失。”


    “苏传宗呢?他跟你无冤无仇,而且论起来,他才是最无辜的人。”两个孩子被调换,如果家世相当也就罢了,偏偏容家富贵,容霖振和安淑丽是一对很好的父母,而苏家吃不饱穿不暖,苏耀祖是个酒鬼,发了工资就去喝酒,也不管苏传宗,而他妈妈,当年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没了。


    家境一个天一个地,而容恒明知道自己不是容家的孩子,却依旧隐瞒这件事,并且致苏传宗于死地。


    容恒是最对不起苏传宗的人。


    “我没有办法,不想过苦日子,我曾经去苏家看过,他们的家恐怕还没有我房间的厕所大,没有钱,苏耀祖有时候还会打人,我,我不能过这样没有盼头的日子。”容恒说,“我从小读国际学校,长大了就去国外上大学,以后不想工作也有爸妈还有两个哥哥养我,这才是我应该一直过的生活。”


    “那不是你的,是你偷的。”韩栋业尖锐地指出。那是容恒的命吗?他抢走了别人的一切,到头来还要让他去死。


    “偷的?那是我的错吗?我只不过想保住这份生活,保住我的身份,我没错。”容恒自顾自地说道,他不能失去容家小少爷的身份,也不能容忍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小地方的人夺走他拥有的财富。


    “怎么雇佣谢梓康三人杀的人?”韩栋业懒得听容恒的辩驳,他还要审讯呢。


    容恒交代的与谢梓康他们的口供基本一致。


    “据我们所知,何桂花要求苏传宗在学校里遮住脸,这个你知不知道?”韩栋业看了情绪起伏不大的容恒一眼,多加了一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是容家的孩子?”


    “十岁的时候,我发现何桂花时不时看着我失神,而且对我特别好,我和大哥二哥都是她看着长大,但是她只对我偏心。那时我就疑惑过,那年我生日,她喝醉了,对着我喊“秀菊”,我不敢直接问她,问了跟她关系很好的保姆,问了妈妈我怎么出生的,秀菊是何桂花妹妹,生孩子死了,她妹妹的孩子跟我差不多大,我,我就猜到了。”容恒说,他有这个疑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因为小时候他还能称一句可爱,可随着逐渐长大,他跟容家的人越来越不像。


    后来他有意避开何桂花,某一天,何桂花专门去花园找他,跟他坦白了,当年安淑丽的二婶大病一场,很想见她,打小就跟二婶感情好的安淑丽匆匆收拾了行李,带着司机与两个保姆就回了天阳。


    结果第二天晚上,安淑丽被黑猫惊到早产,她被送往医院,生了一个男孩,一个保姆忙前忙后交钱等等,就给了何桂花下手的机会,就在前一天,她妹妹也在市医院生了一个男孩子,但她大出血没了,孩子生下来没有了妈,苏耀祖又靠不住,是以何桂花就动了歪心思。


    她想着,反正这是无本的事,要是容家的人发现了,她顶多坐牢,可要是没发现,那她的外甥就改头换面了。


    容家的富贵,她可是见识过的。


    “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何桂花别无所求,直到她帮了我一次。被人说得多了,我爸妈也有了疑心,十二岁那年日常体检,我爸偷偷让医院鉴定亲子关系,我很害怕,可是何桂花帮我了,她用钱收买了那个送检的护士,用苏传宗的血代替我的。你看,人都是贪心的。”可想而知,鉴定结果自然是没有问题。


    “从那之后,我爸妈对我更好了,要星星摘月亮,他们心疼我,埋怨自己没有给我一副好样貌,让我比不上两个哥哥。”容恒属实过了一段幸福甜蜜的日子。


    “何桂花也会压着苏传宗,她给了苏传宗一点钱,一点关爱,苏传宗就把她当成亲妈了。本来这样也挺好,可谁让他那么努力,全市第一,能考上清北。我爸的公司在北京还有上海有分公司,我怕将来他进入我家企业,被人发现他才是真少爷。”容恒嫉妒地说道,他一直都很想苏传宗去死,因为苏传宗越优秀,就越能证明他容恒跟容家没什么血缘关系。


    容恒读书成绩不行,各项才艺也是平平,每年砸几百万学习钢琴、高尔夫、骑马等等都没有任何成效,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不少人私底下戏称他为吉祥物——容貌不显,成绩不行,才艺没有。


    但他那个时候也只是祈祷苏传宗被车撞死,直到陈常平找上他,知道他不是容家少爷的人又多了一个。


    当他得知苏传宗差点跟容霖振还有安淑丽见面时几乎吓得浑身僵硬,他意识到,也许一家人之间真的有吸引力,在将来他们终究会见面的。


    “但是真正让我下定决心杀死苏传宗的,还是陈常平的话。”


    “他说了什么?”


    “他说,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血脉却不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假如有一天,容霖振发现被抱错的苏传宗在没有家世托举的情况下都成了一个异常出色的人,他会不会心疼,会不会骄傲,会不会很满意。”容恒苦涩地说道,“我大哥二哥都接手了家里分公司,唯独我,我问过爸爸,他说我以后玩就行。”


    韩栋业点了点头,他也赞同容霖振这番话,毕竟容恒心胸狭小,能力不显,给他大权他也握不住。


    “如果被他们发现苏传宗,那我肯定会被放弃。”以容霖振的性格,断然不会让自己的血脉过得苦兮兮,必然会认他回来,向亲朋好友昭告。那他这个西贝货,立即就会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随着容恒吐露干净,被抓回来的何桂花与苏耀祖也交代了,不过与前者不同,苏耀祖是真的不知情,他只知道苏传宗不是他的种。


    “那杂种长大了跟老子一点都不像,指定是何秀菊偷人生的,我后来去做了那个什么鉴定,真的不是,那我为什么要管他?”苏耀祖醉醺醺的,说起这个时还很愤怒,“何秀菊给我戴了绿帽子,我不能找她晦气,只能打苏传宗了,该的,谁让他就是这个命!”


    至于何桂花,供认不讳,“我没结婚,妹妹生了孩子就不在了,我就把容恒当作亲生的,我看着他长大,看着他过得很幸福,他有很好的未来,别人奋斗一辈子也比不上他刚出生得到的。他刚出生从天阳市回来,他奶奶疼惜他受苦了几日,把名下一栋在超一线城市市中心的大楼送给了他。”


    虽然她也时常不安。


    “我能理解他自己发现了真相,也理解他远离我,这代表他很聪明,我很高兴的。”何桂花所说的事跟容恒的只有细微的差别,比如在苏传宗即将跟容霖振见面之前的摔下楼,不是意外,而是她设计的。


    她利用了苏传宗对她的孝心,装作不经意把他推下楼梯。


    “但我万万没想到,容恒居然会想杀了我。”事情已经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何桂花索性不再替容恒遮掩,“他偷换了我的哮喘药,让我在哮喘发作时差点死了,要不是警犬巡逻看见了我,这会儿我都不在了。”


    韩栋业等人都没有想到容恒身上还有一个杀人案,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何桂花可没有对不起他。


    “你为什么跟苏耀祖说你把苏传宗带去大城市,还去市一中替苏传宗办理了退学。”


    “因为容恒跟我说,他让人把苏传宗杀了,要我替他善后。”何桂花身体微微颤抖,“他让人杀了苏传宗,怎么那么狠心。”她对于苏传宗感观很复杂,既有愧疚,也有关爱,毕竟苏传宗叫她大姨是真心的。


    “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他进监狱,他是我从小带着长大的,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不能有事。”何桂花哽咽,“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做事那么绝,要让我也去死。”


    她既是真假少爷的知情人,也是苏传宗死亡的知情人,容恒容不下她。


    “我,我后悔了。”何桂花掩面而泣,她想起了自己装病骗苏传宗回家,让他受伤见不了容家夫妇,也想起了自己给一点恩惠苏传宗就会笑着叫她大姨。


    案件到此很清明,十八年前,何桂花趁机调换了容家和苏家的孩子,随着年岁渐长,容恒知道了自己不是容家的孩子,但他选择了隐瞒。而后,在何桂花的帮助下,容恒避开了两次身份危机,可这个时候,陈常平出现了,而且敲诈勒索他,容恒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可容恒却依旧不满足,他害怕优秀的苏传宗早晚会与容家人见面,他受不了身份被拆穿后的痛苦,所以他选择了买凶杀人,让谢梓康三人把苏传宗带走杀掉,面皮也割下来,丢进江里。


    之后,容恒想着逃出国,临别前调换何桂花的药,想让她死于哮喘,对于陈常平他也没有放过,故技重施,但被陈常平逃脱。可惜的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还连累了无辜的黄卫国。


    因为一个容恒,苏传宗和黄卫国死亡,容恒、谢梓康三人、陈常平、何桂花都要进去蹲局子。


    “事情大概是这样。”韩栋业与边钟博把案情给容家人简要说一说,容霖振和容家长子风尘仆仆赶来,还没歇过气,就听见了这堪称炸裂的一番话。


    “妈!”安淑丽受不了这个刺激,当场晕过去了。


    剩下三个男人脸色也不好看,容霖振嘴唇颤抖,“你说,容恒不是我们的孩子,他还把我们,我的亲生儿子杀死了?”他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喘不过气。


    “苏传宗的尸体目前在停尸间,苏耀祖不肯把他的尸体带走,如果你们也不愿意处理他的尸体,按照规定,我们会把他火化,装入骨灰盒。”边钟博拿出两张照片,“这是苏传宗的入学照,他的照片不多,苏耀祖还有何桂花不肯给他拍照,我们也是才找到这一张,复印了几份,你要的话可以拿回去。”


    “不,不,我们要把他带回家。”容霖振很艰难地才说出这句话,他双手颤颤巍巍捧着那张入学照,上边的孩子腼腆地笑着,跟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呜,啊。”再坚强的人此刻也绷不住,容霖振低声哭泣。


    容清然与容清南问道:“容恒会被判多久?”


    “不确定,他犯的案子不少,而且性质都很恶劣。怎么,你们想要帮他吗?”


    “不,我们想请求重判他,他前面十八年过了不属于他的人生,十八年之后还杀了我们的亲弟弟,坐牢,他必须坐牢。”他们对容恒不是没有感情,可他们更有大是大非的观念,容恒啊,应该赎罪。


    “我,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的孩子在受苦,还要,还要把他杀了。”安淑丽幽幽转醒,她接受不了宠爱的小儿子心思恶毒,也接受不了亲生孩子还没有见一面就与她天人永隔。


    “我想看看他。”


    “劝你们不要。”韩栋业说,“容恒指使杀人犯把他的面皮割下来,因为杀人犯手法不专业,死者面目很可怖。”他们这种专业的刑警多看两眼都要移开目光,他们一家文质彬彬,怎么受得了?


    “那我,我更要看看他。”


    几人相互掺扶着往停尸间去,苏传宗在活着的时候没有一天被爱过,死后倒是感受到蓬勃的爱意。


    这个努力学习的少年到死也不知道,恨他打他骂他的苏耀祖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遭受的一切不公都不是他原有的命运。而唯一对他有些好的大姨是导致他不幸的根源,他从她身上感受到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好,是虚情假意。


    那一天,停尸间的哭声断断续续,持续了很久很久。


    第49章 傻子(捉虫) 救助


    黄卫国被埋葬在公墓里, 邻居街坊们合资,巡警们也就凑了点。下墓那一天,贺莹莹带着九月前去祭拜,九月叫了好几声, 她告诉黄卫国, 她帮助警方找到了陈常平, 让杀人案真相大白, 又说陈常平等待审判,这样的人渣肯定会进监狱,你放心吧。


    风吹动着菊花, 似乎是回应。


    九月自责了好些天, 她第一次埋怨自己的异能为什么不能再厉害一点,为什么只能预示短期的死亡,不能预示长期的?


    但不甘心的情绪被她消化掉了, 她不能在拥有了独一无二的能力之后就更加贪心, 只要有了这种心态, 她就会陷入比较的情绪中, 一直不满意, 一直内耗。


    要做一只积极快乐的小狗!


    “走啦, 九月,要下雨了。”


    九月站在墓前, 摆动尾巴的速度很慢很慢,她低声呜呜叫, 老黄, 再见啦,下次再来看你。


    寒风夹杂着细雨,最近的天很冷, 南川省不会下雪,但那股冷意是冻到骨子里的,穿着棉大衣羽绒服都感觉哪里漏风。


    鉴于天气恶劣,警犬们的上班时间调整为六个小时,两班倒。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


    今天轮到九月去巡逻,下午四点,她跟茉莉交接班,两只犬凑在一起贴贴了好一会儿,茉莉兴高采烈地下班,九月闭着嘴蹲坐。


    在高铁站守了半个小时,九月又出去车巡,定点巡逻和随机巡逻,一通忙活已经八点多了。


    巡警看时间的时候她也凑过去,还有一个多小时就下班啦!


    “东街口金店金大生被打砸,请快速携警犬到场。”这个消息不止通知了九月他们,还通知了被黑壮带着的两个巡警。


    金大生周围围了一圈的人,九月到的时候正见一个男人拿着一根铁锹在打砸玻璃,还把那些金首饰银摆件用脚踩,嘴里还大声喊着,“啊,啊。”癫狂得不像正常人。


    那些店员都不敢靠近,看见警察来了,胸牌上写着店长两个字的女人走过来,神色焦虑地说道:“还请你们快点把他制服,他这样,影响我们做生意。”


    还有这么多损失呢,要是这是个精神病,能赔吗?


    九月在另外一侧看见了黑壮,她没动,由着黑壮冲上去扑倒了那个男人。


    “嗷,嗷,看我厉不厉害。”黑壮炫耀似的摆着大尾巴,昂首挺胸,耳朵高高竖起来,接受着人们的称赞。


    男人被制服后,才有两个人匆匆赶过来,“阿浩,你怎么跑出来了。”


    警察还没问话,店长就让员工围着他们两个,“你们是他的亲戚?他砸碎了我们金店的很多首饰,这些都是需要赔偿的。”


    “他有精神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精神病?你这么说,精神病杀了人也可以无罪了?”店长心烦,见他们不想赔偿,就说,“那就等律师吧。”


    不然这些损失谁来赔?她们这些打工的店员吗?


    在金大生呆到了下班,九月与黑壮被带回市局,黑壮还是很兴奋,碎碎念,“为什么那个人要砸碎别人的东西?他不怕被抓的吗?精神病是什么意思?精神不是一个夸赞词语吗?为什么是一种病?”


    九月打了一个哈欠,“我也不知道,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


    刚从警局出来的老两口带着阿浩往家的方向走去,途中一直跟阿浩说道:“阿浩,你以后别去砸东西,要赔钱的,你要是无聊就去掀小姑娘的裙子,去吃别人点的食物还有饮料,这些一般没有人跟你计较的。”


    “就是,你就挑那种斯斯文文的女生欺负就行,她们不敢跟你掰扯的。”男人也说。


    阿浩这会子眼神清明,没有疯子的模样,“我知道的。”他都明白,毕竟以前就这么做过,那些人看他发疯就不敢再计较。


    “阿浩妈,回来了?怎么今天这么晚,去哪里了?”


    “带阿浩去玩了。”


    “哦哦。”邻居不敢多说,起身回店铺一把拉下了卷帘门,齐浩这个神经病就应该把他锁家里,他爸妈也是贱得很,就让这样一个人到处惹祸。


    “我还不想回家。”齐浩站在家门口,那股子疯劲又上来了,他爸妈好声好气哄着他,但他不听。


    “去吧去吧,带上棍子。”齐宽给儿子拿了一条磨得锃亮的铁棍,“要是有人伤害你,你记得反抗。”


    “好。”齐浩应了,拿着铁棍转身下楼。


    马梅花担忧地说道:“孩子他爸,要是阿浩被人伤着了怎么办?”


    “担心什么,他一发疯,谁敢靠近?”别说别人,就是他们这对父母也不敢,但他们又不想把他锁家里,以前试过两次,齐浩又哭又闹,邻居们上门投诉。


    与其让他在家里不安生,不如让他祸害外边的人。


    *


    “烤红薯,卖烤红薯,天冷就该吃热乎乎的烤红薯,不贵不贵,一个才五块钱。”路边摊子的烤红薯味道很霸道,一直往鼻子里钻,九月往那边看了好多次,等休息时,贺莹莹就过去买了几个,“你们也吃。”一同巡逻,她跟巡警们已经很熟了。


    九月只吃了半个,剩下的半个她分给了街边的流浪狗,那只黄色的流浪狗把烤红薯叼走,几分钟后又回来,站在同一个位置看着她。


    “能再给我一个吗?我用这个跟你换。”她叼来了一张很好看的树叶,秋天的落叶,像一张书签。她不安地解释道:“我看人类都是用这种东西换吃的,我找不到那种东西,只找到了这个,但是人类不要这些,你要吗?”


    流浪狗不知道买东西要用钱,也不知道她捡的只是平平无奇的树叶子。九月歪了歪头,从落叶上嗅到了一股奶香,“有小狗的气味。”


    “我捡给孩子的玩具,很好看的,我想用这个跟你换一个烤红薯,可以吗?”黄狗小声地请求。


    “呜呜。”九月转头跟贺莹莹撒娇,她叼起那片薄脆的树叶放进小书包里,又从里面捣鼓出一张红色的大钞。


    “买东西是吧?想要买什么?”贺莹莹在一旁看完了全程,也明白九月想要帮助这只流浪狗。


    “跟着我。”九月回头对黄狗说,“这个要五个,烤鸡腿你要不要?还有烤串,不加任何调味料,我们狗狗都能吃。”


    “太多了,一个烤红薯就够了。”黄狗局促地跟在九月身后,眼神落在她的背带上,那几个字看着好威风,真羡慕。


    最终,九月用五个烤红薯、三个大鸡腿、五个烤鸡翅还有二十串烤串跟黄狗换了她的树叶。


    “一张树叶能换这么多吗?”黄狗茫然地看着身边充满食物的大袋子,期待地问九月,“那我多捡一些,能跟人类换食物吗?”


    九月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说清楚,因为不是所有的事摊主和店主都说好心人,有些看见了流浪狗会驱逐殴打,甚至会用老鼠药毒狗。


    “不,树叶换不了任何食物,这种纸币才能换,你给我带了树叶,我认为这是一份值得珍藏的礼物,所以我愿意用我的钱去回报你。但是很多狗和很多人更喜欢别的礼物,你用树叶去换,他们会当作没看见。”


    “啊。”黄狗失落了一瞬间,转头看见那袋子食物又高兴起来,“谢谢你,你叫什么。”


    “警犬,九月。”回答完,她还侧着身子,“看见后边两个字了吗?这就是我的名字。”


    “如果你以后遇见我,有困难了也可以来找我。”


    “所有像你一样的狗都会帮助流浪狗吗?”


    “嗯……我不确定,不过大概率会。”九月想了想市局的四只警犬,热情的追风,大咧咧的黑壮,细腻的茉莉,温和包容的黑米,她想她们大概很乐意去帮助一只找上门的流浪狗。


    “怎么样才能跟你一样,走在路上不会被人类驱赶呢?成为警犬吗?怎么样才能成为警犬呢?”


    这个问题九月还真的很难回答黄狗,她要怎么说,说她自己也是流浪狗而后成为了警犬?可她的经历说不可复制的,黄狗知道了业没什么用。可如果不告诉她,骗狗不是一件好事。


    “很难。”九月说,“天快要黑了,你快点回去吧,下次我再告诉你。”


    冬天的太阳消失得快,现在只剩下一点余霞,很快天就要黑尽。


    “好吧。”黄狗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她今天得到了那么多肉,已经很难得了呀,不必去强求自己。


    九月陪着黄狗走了一段路,看她安全回到窝里才转身,警车一直跟在她们身后,贺莹莹就坐在后排窗边,安静温柔地看着她的警犬保护她的同类。


    “警察保护人类,警犬保护小狗,呀,我们九月就是最棒的。”贺莹莹摸着九月的头,“真棒。”


    “汪!”九月叫了一声,附和贺莹莹。


    *


    天黑沉沉,细雨飘飘忽忽,打在身上不疼,但是会让寒冷浸润入皮肤。


    今天不用巡逻,九月在局里一向比较自由,可以这里走走,那里溜达溜达,没有人管她。


    到了接待的前厅,就听见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九月走过去,趴在风口的位置,光明正大地偷听。


    仔细一看,还是两个熟人,金大生金店被砸,他们两个作为齐浩的父母被带到警局了解情况,这会儿怎么来报案了?


    “你儿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也记不得了,总之有个两三天,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他,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齐宽焦急地说道。


    “你们最后一次见他是几号几点?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他在晚上出门,是,是12号的晚上,他出门吹风,我以为他像平常那样会半夜回来,但是我们等了很久没见他,有时候他会隔一天半天再回家,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去找。”马梅花回忆,“今天十五号了,我们还是没见他回家。”


    “这么冷的天出门吹风?”警察表示怀疑,尤其是这个齐浩在局里有记录,是个精神失常的人,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发癫,该不会是齐浩发疯不肯回家吧?


    看了几分钟,九月受不了这对夫妻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起身回了犬舍。


    黑壮巡逻归来,很臭屁地跟她们炫耀,“我今天帮了两只狗,诶,肯定是我太威风,他们被我折服,找我换食物。九月,我也被流浪狗找了,是不是很厉害。”


    前几天九月一回来就拿出一张落叶,跟她们讲述了助狗为乐的故事,搞得黑壮还有追风期待了好几天,也想帮助小狗。


    “很厉害。”九月点头,她说什么来着,市局的警犬都很善良。


    “可能是九月帮了那只黄狗,消息传开了吧。”黑米从睡梦中醒来,伸了一个懒腰,说完她就去喝水。


    “对哦,也有可能。”黑壮恍然大悟,“那我明天巡逻要带更多的纸币,说不定会有很多的狗狗找我。”他抬头,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高声吠叫。


    “你有那么多钱吗?”九月问他,“用完了怎么办?”


    “不会那么快用完的吧?”黑壮想了想,“我可以找荔荔,我给她撒娇卖萌,她给我纸币。这样我就有纸币去帮助那些流浪狗,你们觉得我说的怎么样?”


    九月与黑米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想笑又憋住了,只能鼓励他先试试。没准能成功呢?


    黑壮大概率忘记了,他冲着训导员撒娇无数次,训导员啥都没给他。


    祝他好运吧。


    追风与茉莉上完晚班回来,也说起有狗狗找他们,“他们说有只叫二黄的狗跟他们说,找那些被穿黑衣服人类牵着的警犬就能得到一份食物,他拿这个布娃娃跟我换。”


    “看!”追风拿出了一个残破的布娃娃,“虽然有点破,不过州州说给我补一补,我决定补完之后就还给那只狗,我什么都有了,不拿他最重要的东西。”


    “哇,好主意。”黑壮懊恼自己没想到,但是他带回来的不是布娃娃,是一个好看的玻璃瓶子,不能补诶?


    “他们平常不是很怕我们吗?为什么就敢接近我们?”茉莉疑惑,她平常出去巡逻也能遇见流浪狗流浪猫,但是他们都主动避开她。


    “因为冬天来了。”九月与黑米异口同声地说道。黑米颇有经验地解释道:“冬天食物少,又很冷,他们找食物需要走更远,消耗更多的力气,很难才能存活下来。”


    “出生就是流浪狗流浪猫的猫狗还好些,适应能力强,但那些被人类弃养的宠物猫宠物狗什么都不懂,很容易死。”


    尽管天阳市会把流浪猫狗抓去救助站,但这里的流浪动物依旧那么多,很多人养了不喜欢又丢掉。


    “什么是喜欢?”黑壮问,“带回家不就是喜欢吗?我也是荔荔挑中带到警局的呀,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但是有的人类不会这么想,他们的喜欢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黑米说。


    “那荔荔肯定不会这样。”黑壮信誓旦旦,“她会一直喜欢我。”虽然荔荔有的时候会骂他,可他明白,在乎才会骂。


    十六日这天,九月巡晚班,才刚下车没一会儿,巡警的对讲机就响了,“万月湖发现了一具男尸,请快速到场控制现场。”


    “收到。”他们所在的方法离万月湖很近,步行也就是一分钟的事。


    万月湖在一片森林里,湖中心漂浮着一具略微膨胀的尸体,周围有来散心散步的人在围观。


    “都让一让,后退,不要靠近。”巡警们拉起警戒线,等候打捞人员到场。


    九月站在一旁,视线从人群中一一扫过,她听说有些凶手喜欢重返犯罪现场,保不齐这里面就有凶手。


    等尸体捞上来了,九月瞅了一眼,发现还是个眼熟的人,砸金店的傻子,齐浩。


    原来他不是失踪,是死了啊。


    刑警,法医在勘验,九月守在一边,安静地等待,忽然,她的目光凝结着一个人手上,准确来说是一个女生的包里,一只手正伸进她的包包,从里面取出一个手机。


    “汪!”九月悄悄走到大姨身边,在她把手机放进自己兜里准备离开时高声吠叫,做出了挡路的姿势。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警犬对着她叫,离她远一点。”


    “九月。”来调查的刑警正是边钟博,跟九月很熟,看她这个样子便拿出警官证,“我怀疑你有问题,请配合我们。”


    “神经。”大姨脸色一变,想要跑,但是被九月拦住了,九月对着她的裤兜狂吠,边钟博指了指,“什么东西,拿出来。”


    那大姨还想跑,被边钟博擒拿住,他拿出一部贴满了钻石的手机,大声问道:“这是谁的手机?谁不见了手机?”


    一个时髦的女生摸了摸包包,脸色大变,“我的我的,她偷了我的手机!”


    其他围观群众也纷纷掏兜摸包,检查自己东西有没有丢。女生眼刀子往小偷身上扎,“小偷真是哪里都是,我就站在这里看个热闹。”


    边钟博简单审了审大姨,发现她也不是专业小偷,只不过看女生专注湖面,半个手机都在包外头,于是动了歪心思。这很常见,有时候遗忘或者不小心丢的东西都容易被人捡走,他们就是想要占这个便宜。


    女生报了警,等待派出所民警到来。


    查案子是刑警的事,巡警们便带着九月离开,继续巡逻。


    从美食街出来,九月打了好几个喷嚏,那种调味料混杂不好的肉质散发出来的味道真的很呛,特别是鸡叉骨,感觉炸鸡叉骨的油是很廉价的油,鸡骨架也不是什么好货,闻着都想吐。


    “呀,是警犬。”一个拿着烤串的女生凑近,九月后退几步,看着她手里的烤串露出一个莫名的表情。


    什么僵尸冻肉,咦惹。


    “我这个,不行吗?”女生仿佛明白了什么,但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不干净?”


    九月点点头,这跟垃圾差不多,吃它没营养。


    “好吧。”女生哭丧着脸走向垃圾桶,一步一步,脚步异常沉重,她最爱迟烤串,以后让她怎么面对烤串呢?


    除却那些大事,大多数时候九月巡逻碰见了都是这些小事,毕竟社会安定,哪里有那么多大案要案发生?


    “啊,杀人了。”


    路边卖云吞的一个店面外,一个顾客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叫,“杀,杀,杀人了。”


    九月顺着看过去,一个男人正骑在一个大娘身上挥舞着菜刀,神情阴狠。


    “我们过去,九月,上!”九月不是防暴犬,可也是学过一些皮毛,用来应对这种程度的暴徒足矣。


    九月扑上去撞开了持刀的男人,又用爪子紧紧压着菜刀,直到巡警上前控制住男人,她才松开爪子。


    “快打120。”


    “你给我老实点,你叫什么。”


    男人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一派舒坦。


    “就该去死,就该去死。”他疯了一般喊着,“去死。”


    这个案子由刑警接手,九月看着齐瑞欣带人把他押走,随后放心地开始巡逻。


    “你好。”


    九月正对着地上的水潭看自己的身影,听见打招呼的声音扭头看去,拐角处蹲着一只很小的猫咪,狸花猫,看上去也就三四个月大。


    “怎么了?”


    “我听说找你们可以领食物,我,我把这个给你,能换一个能吃饱的食物吗?”狸花猫叼来了一个碎花蝴蝶结,有些忐忑,他一开始还不相信,不过前两天亲眼见到了有狗换到了食物,所以才来这里蹲守。但是昨天没有见到警犬,今天才等到了。


    “很漂亮的物品,你要肉还是猫粮?”九月问他,“你妈妈呢?”


    “她生病了,被人类带走,我找不到她在哪里。要猫粮可以吗?那个能吃更久。”


    九月转头看了巡警一眼,掏出一百块钱,扯着巡警进了一家宠物店,她买了两包最大的猫粮,帮小狸花猫带回了窝,她上下打量了这个猫窝,“很结实,能遮风挡雨。”


    “我妈妈做的,她很厉害,这一片区域没有哪只猫说她的对手。”狸花猫骄傲地说道,两只同样是狸花的猫咪凑到他身边,“哥哥,她是谁?”


    这一窝有三只猫咪,也不知道没有了大猫,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九月帮不了他们太多,只能祈祷大猫病愈,快点回来。


    天越来越冷了,风吹得呜呜响,九月从睡梦中醒来,翻了一个身,不想起床,她今天轮休,不用上班。


    等她起来,犬舍没有了一只警犬,都去工作了,她抖了抖皮毛,吃完午饭就跑去串门。


    正巧听见齐瑞欣等人在讲昨天的杀人案,男人叫曾杰鑫,女人叫刘红。曾杰鑫家里穷,娶不上老婆,就找了媒人刘红给他介绍合适的女人,但曾杰鑫很挑,二婚的看不上,未婚带女儿的也不要,未婚但是狮子大开口要高彩礼的也不要,刘红被他弄得烦了,给他介绍了一个西江对岸的女人。


    结果两人结婚第二天,那个女人卷钱跑路了,把曾杰鑫全部钱财带走,曾杰鑫气不过,来找刘红,让她把女人找回来,不然就替女人还他五万。


    刘红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与曾杰鑫吵了起来,坚决不肯还钱,还讥讽曾杰鑫,说他尝过女人滋味就不错了,这五万,就当是一个教训。


    曾杰鑫气上心头,拿出菜刀把刘红砍伤,最终导致刘红因大出血死亡。


    第50章 黑工厂 盯梢


    十一月十八日这天, 早上刚刚下过雨,地上到处都是一小摊的积水,五只警犬齐齐被带出去。


    “什么案子?”贺莹莹问道,一次性出动全部警犬, 极大可能是紧急案件或者是大案。


    坐这台车副驾驶的正是二中队的中队长许薇, 开车的是一组组长冯巩霖, “许队, 您说还是我说?”


    “你详细说一说。”许薇说。


    “好,我们手上正在查的案子是西江无头男尸案,一共发现了八具在行李箱里面的尸体。后面经过我们追查, 有一具尸体身上有一块大胎记, 与隔壁省失踪人口李熊的特征相吻合,我们从中发现线索,又陆陆续续查到了其他七具尸体的身份, 顺着查下来, 最终发现了隐藏在朝尾市山边的一个黑工厂。”冯巩霖言简意赅地解释, 涉及到保密的地方他草草说过。


    “这么复杂, 很辛苦吧?”刘毅探头, 他跟许薇关系好, 和冯巩霖也能聊个半小时,“你们都不容易呀。”


    许薇与冯巩霖都点点头, 可不是,光是对比李熊的身份就波折横生, 要不是有点运气在身上, 这个案件还没那么快破呢。


    “我们这一次出动二中队前往朝尾市抓捕黑工厂所有人,朝尾市市局配合我们,出动大量人员。”许薇看了九月一眼, “我特意申请了警犬配合,希望不要掉链子。”


    这么大的动作,光靠朝尾市市局的人警犬可能应付不过来,这种关键时候,她还是更加相信自家警犬。


    “黑工厂?”刘毅思索,“朝尾市有那么多工厂,恐怕不止一个工厂是黑工厂吧?”朝尾市是个四线城市,集聚了大量的重工业与轻工业,最大的工业区有两个。


    “我们也是这样猜测的,不过眼下没有时间去慢慢调查,按照康队的意思,不知道黑工厂里面的人会不会继续杀人抛尸,我们必须争分夺秒把黑工厂打下来。至于是否会惊到其他不干净的工厂,如果他们趁机有异动,我们正好一网打尽。”许薇说。


    南川省多山,朝尾市一个小城镇的山脚下,工厂里的烟囱正滚滚向天空排放着黑烟,管事拿着带刺的棍子,捡谁动作稍稍有停顿就一棍子打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懒货,还不快点,不想吃饭了是吧?我告诉你们,这一批砖头快点给我搬到那边去,才干了十个小时就想歇息?”


    被打的人已经麻木了,但是动作还是快不起来,一个踉跄,他手里的砖头砸在地上,整个人都趴伏,额头冒起大量汗珠子,显然扛不住了。


    “啧,你们两个过来,把他带去医务室看看,没事就赶紧回来,别浪费大家伙的时间。”管事随口招呼了两个工人,等三人走后,他又高声说道:“再干六个小时就能回去吃饭睡觉了,明天就发工资,钱都打到你们家人那里,想一想他们过得好日子,你们是不是就不觉得苦了?”


    但这样的一番话工人们已经听过无数遍,他们对于这些打鸡血的话语没有反应,只知道这样暗无天日的时间没有个尽头。有两个人对着他呸了一声,很是不屑他的行径。


    “莫哥,这一批的人都不行了,打骂威逼利诱都没有改变,废了。”管事凑到一个菠萝头男那儿给他点了一根烟,“您看,我们是不是该又找一批回来?”


    “你说的容易。”莫哥表情不大好,吞云吐雾间,面上也是一派烦躁,“现在网络发达了,那些中年人都知道防诈骗,我们的人引诱的那些套路都被破解,他们不上当,工厂哪里有新鲜血液?”


    说着,莫哥看了看身边的人小管事,工厂一共设了十个管事,每一个管事下面又管着五十人,至于看守的打手则另算。这个管事花名蛇头,他管的那批工人还是七八年前骗过来的,干了这么久知道不可能再出去,索性也就摆烂。


    “蛇头,你也该另外想办法,要是让老板知道你手下的人干活不积极,我也保不住你,老板那个人,你是知道的。”莫哥意味深长地说道,能弄出黑工厂的人会是什么好人,老板唯利是图又心狠手辣,不管是工人还是管事,不中用了通通处理掉。


    “莫哥,您要帮帮我呀,我,我……”蛇头害怕得腿抖,他好不容易才从工人变成了管事,还没享受够呢。


    “别急,办法有的是,你很难让他们提高工作效率,没关系,多找些新鲜血液过来不就行了?去骗,你家里那边有没有人?拿上手机跟他们联系,说这边大把钞票,他们来一个,给你一万块提成,你有了钱,又有了更能干的工人,一举两得。”莫哥乐呵呵地说道,他观察着蛇头的脸色,语气阴沉下来,“怎么,不愿意?你想一想,要是不愿意,你这个管事就当不成了,还要去更辛苦的车间干活,直到实在是干不动了才能走。”


    走什么?干不动的早就解决了,只不过不能这样说,被那些工人发现,还不翻了天?


    “莫哥,我,我都好几年没跟家里人叙旧,亲戚能信我吗?”蛇头心思浮动,“我,不管了,我下班就去试试。”


    “这就对了。”莫哥拍了拍蛇头的肩膀,“我看好你,好好干。”


    等蛇头走后,莫哥才讽刺地看着他的背影说道:“还以为你多难劝,我都没说完呢,自己就想着怎么骗亲戚了。”


    先前蛇头还是苦哈哈的工人,后面那一批工人暗中商量好了要闹事,蛇头告发他们,一跃成为了管事,现在又想着怎么样祸害亲戚,可见他本来也不是个好人。


    不过这个工厂里,不需要好人。


    莫哥这样想着,盘算蛇头如果能拉来一个人,他就有四万提成,到时候拿着钱又能去找女人逍遥自在。


    “啪”,工厂里的灯光忽然全部黑了,骚乱一阵接着一阵,莫哥大声说道:“手电筒呢?管事还有打手开手电筒,点一点工人的数量。”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工人有机会作乱。


    “啊!”尖叫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工厂的四个大门都涌入无数装备齐全的特警,他们戴着夜视仪,在黑暗中来去自如,很快擒获住一个又一个的人。


    “老实点。”莫哥被一枪托打在额头,疼得他呲牙咧嘴,不知谁打开了手电筒,让他清晰地看见面前的人是警察。


    完了完了,警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九月被安排守在一条上山的路上,与她共同执行这个任务的是追风。


    “东边有两人潜逃上山,请求警犬协助抓捕。”


    “西边有三人潜逃上山,请求警犬协助抓捕。”


    西边正是九月与追风守着的方位,牵着九月的是冯巩霖,“九月,上!”


    “追风,上!”


    两只警犬并肩奔跑往山上去,山林里杂草丛生,警察们行动得很艰难,倒是那些逃跑的人,因为熟悉地形,跑得飞快。眼尖看见了身影的九月却猛地停了下来,往左边一个刑警身上扑过去,“嗖”的一下,方才刑警所在的位置就穿过一支弩箭。


    “汪汪汪。”追风大声叫了起来,挡在两个刑警面前,牵着他的许薇试探性捡起石头往前边一丢,“咔嚓”,石头落入一个陷阱,里面大号的捕兽夹夹碎了这块石头。


    许薇上前一看,里面不仅有捕兽夹,还有一排排竹子尖刺,人要是不小心踩空掉下去,十有八.九就交代在这里了。


    “山上多陷阱,敌人狡猾,各分队注意安全。”许薇对着对讲机说道。


    “继续追捕!”许薇面色一肃。


    山上陷阱真的不少,作为开路的两只警犬都走得小心,更别提警察们了。


    不过这可难不倒九月,她经历过山林搜捕的特训,对于可能有陷阱或者危险的地方能精准判断出来,避开最近一个陷阱,九月一个飞扑,撞在了累得气喘吁吁的男人背后。


    “砰!”像打保龄球似的,三个男人一个带着一个摔倒,跑得最快那个最倒霉,被撞飞出去不说,还正正好砸在一个锋利的捕兽夹上面,把他夹得叫都叫不出来。


    活该!九月在心里骂了一句,看着成了一个血人的男人她只觉得无比畅快,让你把警察们引到陷阱附近,自作自受了吧!


    “一队抓捕潜逃人员五个,东边没有潜逃人员了,请求下一步指示。”


    许薇捏着对讲机,“这山上等候,有没有人受伤?警犬状态怎么样?”


    “有一个扭伤,是警犬救援时把他推开扭到了,警犬黑米和黑壮状态良好,可以继续执行任务。”


    “很好,等候山下信号,抓捕行动结束我们加一下班,把山上的陷阱一一排除掉。”许薇下达了指令。


    “一队收到!”


    “三队收到!”


    “四队收到!”


    受许薇指挥的四个队伍有的是天阳市局的警察,有的是朝尾市局的警察,天阳市局的刑警不参与进入工厂内部的抓捕行动。


    “一共二百三十五人,全部抓捕完毕。”


    朝尾市局的支队长潘驰闻跟许薇商量了一下,又另外派遣人员上山拔除陷阱。


    一场行动持续了六个小时,整座山都被警察们翻过来,总共找到了三十五处陷阱,都有特殊标记,根据黑工厂厂长莫大胡交代,那些是防止有人靠近他们黑工厂,以及防备有工人逃脱。


    “这群瘪犊子玩意。”有刑警骂道,要不是警犬嗅觉灵敏,他们就遭殃了。


    九月张大嘴喘气,舌头歪在左边,累得很。


    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神色麻木又激动的人被押上车,他们的眼神仿佛久旱逢甘霖,希望要生根发芽了。


    合作之前便说好了联合审讯,许薇进入了审讯室,跟她一起审讯的是朝尾市局中队长姜语丽,头一个接受审讯的是莫大胡,“姓名,性别,年龄,籍贯……”


    “莫大胡,都坐在这里了,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姜语丽问他,“不会狡辩说什么都不知情吧?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在十六岁因为盗窃进过看守所,十八岁因为斗殴失手杀人蹲了两年,出来之后没几年忽然有钱买豪车进会所,钱从哪里来的,你进入黑工厂多久了?”


    莫大胡闭了闭眼睛,警察都查到这个份上了,他扛着不说有什么意义?何况他不说,其他人也能不说?


    那些工人都恨死他了吧?


    “我说,我都说。我二十二岁那年,崔豪杰找到了我,说有笔投资跟我谈一下,他把我带到了工厂,说厂子经济不景气,只要我带着我的兄弟们进来干一个月,每个人都能有三千。十几年前的三千,我们这些小混混哪里赚的到?我心动了,拉上跟我关系好的兄弟进了工厂,待遇好,工作也不算辛苦,所以我们这些人还骂崔豪杰人傻钱多,后头我们各自又拉了不少让进来打工。”莫大胡回忆,“但是有一年,厂子效益不好,崔豪杰说在那边干不下去,地租太高,只能搬到安康市,问有多少人愿意跟他走。”


    “大部分的人都愿意,因为工作不好找,在哪儿干不是干呢?但是到了安康市,崔豪杰就变了,把我们看守起来,手机也收了,然后又把我们带到朝尾市,待遇削减,只有干够活才给吃饭。一天要干十六个小时,睡五个小时,根本不是人干的。”


    听到这里,许薇问道:“十六个小时?你们在这一段时间不联系家里人,他们不会急吗?”


    “在之前那个厂子,我们待遇好,吃喝玩乐都有,所以我们一般很少时间玩手机,家里人都习惯了。”莫大胡解释,后头他才琢磨出来,恐怕崔豪杰早就计划着这么干了。


    “你们看手机跟家里人报备是不是也有人看守?”许薇又问,等莫大胡点点头,她就了然,这不是传销么?


    一样的模式。


    “你们既然大部分的人都认识,没想过一起计划逃出去?”姜语丽问。


    “打手看着,而且不止我们被骗来,还有别的地方的人,我们分开混成一组,有一组的人谋划着逃跑,结果被拆穿,当着我们的面被打个半死,崔豪杰说他在每一个组安插了眼线,但凡有要逃跑的,掂量一下。”当时他也才二十多岁,当然不甘心被关着,但一个人跑不了,合伙又怕被告发。


    就那样熬了一两年,崔豪杰找到了包括他在内的几个人,问他们愿意当工人还是当管事?


    他们当然想当管事,但是要当管事,就必须把老乡们的家里私事都说出来,交个投名状。


    六个人,都交了。


    当上管事之后,因为投名状的事,他们跟老乡们的关系势如水火,工人们一边唾骂他们,一边又在想办法取代他们。而他们也不好过,被嘲讽也就算了,还要想尽办法防止老乡们逃跑,以防连累他们。


    “崔豪杰故意让你们内斗。”许薇一针见血。


    “是,其实大家都清楚,可要想过得好,我们只能这样做。”莫大胡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们不回家,家里人不会报警?”


    “报警?”莫大胡说,“每一年过年我们都要按照崔豪杰的意思给家里报平安,还说在这边工资高,回去一天损失很多钱。等我们乖乖发完这些信息,崔豪杰就会发奖金给我们,让我们转给家里人,十几年前是五千,这几年是一万。”


    “不少。”姜语丽说,“他既然控制你们为他工作,怎么在这一方面那么大方?”


    莫大胡忽然拔高声音,愤怒地说道:“什么大方?那是我们的血汗钱。我们在工厂干活,没有工资的,他转的那点钱,是我们的辛苦钱,还扣下了一大半!”


    看来哪怕成了厂长,莫大胡的日子也不算十分好过。


    说着说着,莫大胡呼哧带喘,气得头晕脑胀,“我,我知道崔豪杰住在哪里,如果我告发他,能不能减刑?”


    “晚了,早就有人告发崔豪杰了。”有的打手一戴上手铐就喊着要坦白,就差把崔豪杰的祖宗十八代挖出来讲。


    “操!”莫大胡爆了粗口。


    “你还有机会,这几个行李箱熟悉吗?”许薇拿出一叠照片问,照片里是几个湿漉漉还缠着水草的行李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你应该很耳熟了,老实交代配合我们就能减轻量刑,要是死扛着不放,隔壁几个审讯室里某个人先开口了,你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莫大胡瞪大眼睛,复杂地说道:“你们都查到这里了?”他叹息一声,“我说就是了,崔豪杰让打手做的。”


    “为什么杀害这八个人?”


    “因为他们劳累过度,身上都是病,他们是最早一批被骗到工厂的,干了差不多二十年,身体早就不行了,全靠止痛药保着命,后面实在是病得不轻,崔豪杰又不肯让他们去医院,就让打手把他们解决,头割下来,身体装进他们自带的行李箱里处理掉。”莫大胡说,倒是接受良好,说起这个事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现。在工厂他一路走到厂长的位置,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你们就不怕吗?崔豪杰从来没有想过放你们走,你们也不想想办法?你已经是厂长了,联合其他管事应该不难吧?”


    “怎么逃?”莫大胡说,“我虽然是厂长,但是只能管工人,那些打手不归我管,而且厂子里不许我们这些人外出,生病?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哪里会送到外面?”


    哪怕是他,也不过是一件趁手的工具,他还能干的时候崔豪杰给他一点权力,不能干了只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除开莫大胡,剩下的十个管事也是各有各的罪孽,欺骗同乡进入黑工厂、殴打不听话的工人、欺辱那些不会说话的聋哑工人等等,罄竹难书。


    “姜队,许队,我们去崔豪杰家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跑了,只剩下他的情妇和私生子。”


    许薇与姜语丽齐齐皱眉,最应该被抓捕归案的犯罪头子竟然没抓住?


    *


    天阳市惑众会所。


    “这种货色也敢拿出来给我看?”一个头发高高梳成背头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正中央,指着面前的一排女孩子说道:“都是庸脂俗粉,你们整个市都找不出一个好点的女人?”


    “王少,您别生气,我再去安排,女孩子我们这里很多,保管您能找到合心意的。”经理点头哈腰,又立马让人安排,但一连来了几排女生都不符合王少的心意。


    “你们这里根本没有好的,这就是最好的会所?”王少轻蔑地说道,“我在南兴随便找一个都比你们这里的好,你看看这几个,脸丑就算了,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呵。”


    那你干嘛回天阳?经理腹诽,而且他们惑众会所又不是那种地方,陪你喝个酒而已,哪里需要天仙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眼下黑青的眼袋,丑的要死。


    “算了。”王少一见经理那个鹌鹑样子就生气,怎么天阳市的几个会所的经理都是这种人,唯唯诺诺,一看就知道这个会所没有意思。


    好不容易把这尊大佛送走,经理松了一口气,一个运营凑过来,“经理,他来我们惑众三次了,到底来干嘛来了?”


    “想找女人陪睡觉。”经理说,不过他们惑众正正经经喝酒的地方,肯定满足不了王少。


    天阳市严打,谁敢顶风作案?其他会所也是他这样做的,把王少气走就行,别在会所里为难人。


    王少出了惑众的门,嘟嘟囔囔,“什么破地方,又穷又落后,一点也比不上香江。”


    坐在车上后,他掏出手机,“喂?爸,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在这里还要躲多久?我浑身都不爽,这里一点乐子都没有?要女人没有女人,要斗兽场也没有,赌场见都见不到,还不如南兴。我下个月能回去吗?”


    “回个屁!你干的事还要老子替你擦屁股,现在还没擦干净,再等等吧,不然你回来我怕你被砍死。对了,你记住在天阳也多带些保镖出门,以防万一。”


    王少把手机挪远,等他爸骂完才敷衍地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他烦躁得很,开车上了高速公路开始飙车,绕了一圈下来心情舒畅些了,又回了酒店,抱着情人闹了几分钟,等疏解之后,他倒在浴缸里,“烟。”


    “给。”娇媚的女人给他点了烟,依偎在他身边,问他,“王少,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回去,这个地方好无聊,我看你都不快乐,憋着气对身体不好。”


    “再等等吧,我爸还不让。”王少烦闷地说道,“那个男的家里人一直揪着事情不放,还在网上发视频,不好处理,等热度降下来,我就能回去了。”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至于一副吃了亏地样子嘛?王少给了他那么多钱,够他下半辈子潇洒了。”女人不满地帮着骂人,语气羡慕。


    王少摸了摸她的胸,笑得猥琐至极,“嫉妒了?好好伺候我,你也会有的。”


    “讨厌。”两人打情骂俏,换了一身衣服又下去开车炸街。


    在跑车开出来后,街边拐角处,一辆低调的轿车内,一个男人拿起手机发了语音,随后一边开车一边联系,“王泽宇又出去了,看看有没有机会。”


    “知道了,盯紧他。”


    一道男声在电话那头说,“总算是找到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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