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这天,陈思遥在中午迟迟醒来。
她第一感觉就是自己废了。
昨晚,丛林被水流冲开。一种平静而浩瀚的能量在身体里蔓延,她终于来了,她终于等到了很久以前的玩伴。
她满足地闻着游静央的发香,川城没有暖气,她们没开空调,夜晚却变得越来越温热。
两人甚至在冬天出了汗。
游静央的手指纤弱而有力,在深处隐藏着一股暴力。
陈思遥想要的刚好就是这样的暴力。就像一颗行星在身体内部静谧地爆炸,尘絮纷飞,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宁肯被伤害,也不愿你离开。
最后,游静央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结束了这一切。
这是她每次结束时的仪式。
她坐在床上,盯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发呆,没有立即起身去清洗。
不应该。真不应该。
可为什么不能犯错,为什么一定要一直做对的事。
保持理智的人才最痛苦。
她靠着枕头,觉得又尽兴,又羞耻,眼前有一团团黑色的不明物质在空中漂浮,她看不清,只觉得头晕目眩,只想闭上眼睛。
她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说:
“游静央,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陈思遥躺在床上缓了很久,她有点腿软,但还是坚持抱着游静央去了浴室。
她把游静央抱在怀里,耐心地等着浴缸放满一半水。
游静央抬头看着陈思遥的脸,清晰地记得自己当初想要什么。
治疗的那两年间,她想要概率很小的奇迹,然后奇迹真的发生了。
人在一生中会遇到几次奇迹?
第一次奇迹是在北城遇到陈思遥,并和她成为恋人。
第二次奇迹是白血病痊愈。
第三次奇迹是在北城再次遇到陈思遥。
她还会有第四次奇迹吗。
浴室里很冷,游静央紧紧缩在陈思遥的怀里,陈思遥抱她抱得紧,紧到快要难以呼吸。
两人坐在浴缸里,陈思遥吻了吻游静央手上的戒指。
她好喜欢游静央啊,好喜欢。
哪怕游静央那么残忍地抛弃过她,她还是喜欢她。
只能是游静央,只有游静央,她对游静央抱有全然的爱意和占有,贪恋她的全部。她听过一个说法,狗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是因为智商低,不懂变通,没有接纳第二个主人的能力。
她可能就是太不聪明。
她的欲望和激情全都寄托在游静央身上,游静央想要钱,那她就努力赚钱,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过程怎么样不重要。
她只要游静央留在她身边。
游静央搂住陈思遥的脖子,在水中转过身,主动吻住了她。
她不敢答应陈思遥。
万一呢,万一她的病复发了怎么办。她不能再抛弃陈思遥一次了。
很想,很想,特别想,但是不能。
她把自己沉入水中,像小鱼一样随着波浪游动。
“你醒了。”
游静央比她更早一些醒来,此时此刻,她已经坐在床上缓了快两个小时。
“今天你有什么计划吗。”
陈思遥摇了摇头。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吃饭?”
今天是除夕,游静央肯定要回家吃饭。她可以顺便带上陈思遥,总不能真的大过年的留她一个人在酒店房间。
陈思遥简单洗了脸,茫然地跟着游静央去坐地铁。
她站在地铁闸机前拿着手机鼓捣了半天,这才成功进站。
“你家,都有谁啊。”
坐在空荡荡的地铁上,陈思遥盯着一排陌生的站名问游静央。
“我爸爸妈妈。不过我家条件不太好,房子也是昨天刚租的,许多家具都没来得及配。你见到以后不要大惊小怪。”
“那家里今天吃什么?”陈思遥来川城之后还没吃过一顿饭。
“有什么吃什么。年夜饭都很丰盛,我爸爸应该把我爱吃的菜都做了个遍。”游静央也有点期待起来。
“可是我空着手,没带礼物。”
“没事。你大过年的无家可归,我爸妈应该觉得你挺可怜的,不会在意礼物。”
话虽这么说,陈思遥还是在小区楼下拎了两箱最贵的牛奶。
“你说这是你们刚租的房子?那你们家以前的房子呢。”
“不该问的别问。”
游静央停下脚步,陈思遥拎着牛奶差点撞到她。
“你还想上去吃饭吗,想吃饭就给我安安静静把嘴闭上。”
她都有点后悔把陈思遥带回来了。人真的不要随便可怜别人。
游静央的爸爸妈妈很热情地招待了陈思遥,又给她多炒了两个菜。
怕陈思遥闲得无聊,还给她拿来了游静央小时候的相册。
“我小时候也拍过这样的艺术照,穿着民族风格的服饰,在影楼里拍的。”陈思遥指着其中一套照片说。
“你也是过生日去拍的吗。”游静央看了一眼照片。
“对,我十岁生日。”
“那套照片现在还在?”
“应该早就没了。”
陈思遥的家现在在哪儿她都不知道。他们搬了两次家,那些没用的照片和老物件早就丢失了。
“可是你长大以后做了模特,最不缺的就是照片了。”游静央拍拍她的腿,安慰道。
陈思遥把相册翻到最后,忽然问她:
“你后来出国读书的那些照片呢,手机里有吗,我想看看。”
曾流观家的年夜饭就简单多了,每人选一道爱吃的菜上桌,一共只做了四道菜。
曾流观已经提前叮嘱过周沅风,不许在外婆面前叫她嫂子。
“为什么。”
“我还没出柜。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
“啊。那我叫你观观。”周沅风机灵地说。
“对,你叫我观观。”
结果就是,周沅风在餐桌上一口一个观观,叫得周漾春很不爽。
周沅风看着她俩一模一样款式的毛衣,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咱就是说,小情侣根本藏不了一点。
同一个款式的毛衣,周漾春穿了宝蓝色毛,曾流观穿了淡粉色,两人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这个柜出不出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曾流观开了一瓶玫瑰起泡酒,她有点小私心,想在这一天和周漾春一起喝点酒。
还是那两只迪士尼马克杯,她和周漾春一人一杯,两人在饭桌上当着外婆和妹妹的面碰了好几次杯。
周沅风也想喝一口尝尝,曾流观大发慈悲地给她倒了很小一点。
“你不许喝酒,等下吃饱了给我保持清醒地去做两套卷子。”
外婆马上在一旁提醒道,然后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那口酒,给周沅风倒了一杯滞销橙汁。
“外婆,观观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周漾春看着外婆和妹妹的互动,忽然就想到了以前的曾流观。
“观观从小就性子软,容易被欺负。小风就比她好一些,有个性,有的时候做错了题还理直气壮地嘴硬,好像是我判错了一样,搞得我都怀疑自己了。”
“曾奶奶,说观观就说观观,别说我。”周沅风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了,你现在说不得了?”
“我还在成长期呢,我还没定型。”
我还年轻,可塑性很强。
“你少说点话吧。”
周漾春在餐桌上愣是把一肚子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这孩子怎么回事,贱嗖嗖的,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曾流观笑而不语。
她给周漾春夹了菜,喝了酒之后,脸颊泛起红晕,浑身都暖融融的。
家里很安静,没人想看无聊的晚会节目,大家更愿意一起聊聊天。
周沅风很关心家里的小动物们,一直在问东问西,她还建议外婆也养一只大蜥蜴在家里做镇宅萌宠,周漾春让她闭嘴。
曾流观最先放下筷子,她在饭前吃了零食和水果,本来就不怎么饿。周漾春看她不吃了,直接把她剩下的半碗米饭解决掉。
周沅风离开饭桌就回房间做卷子,外婆在一旁拿着计时器盯着她。
房间门虚掩着,只有刷刷的写字声和外婆翻书的声音。
周漾春和曾流观一起去厨房洗碗。
仙城没有禁放烟花爆竹,窗外时不时有烟花炸开的声音,两人拉开窗帘,蹭了好几场免费烟花。
周漾春搂着她的腰,看着寂静的夜空,等待下一场烟花。
曾流观今天梳着低马尾,穿了件淡粉色的毛衣,挽起袖子来温温柔柔。她今天戴了一副珍珠耳环,是周漾春昨天买给她的。
明明是很普通的珍珠,在珠宝专柜就卖得更贵。曾流观本来只是心血来潮试一试,没打算买,结果周漾春看了一眼就说好看,二话不说给她付款了,算作是送她的新年礼物。
还有她头上这个发圈。
这个发圈是周漾春给她做的,还给她在上面定制了小小的三花猫刺绣图案。
“外婆今天说你性子软呢。”
“我软吗。”
“你哪儿都软。”
周漾春刚要下嘴亲她,就被静电打得后退了一步,
曾流观笑着推开她。上次和周漾春在这里过夜,是在秋天确认关系的那次。
她们喝了热红酒,在凉席上坦诚相拥。
周漾春当初梗着脖子,一口一个不谈恋爱,为了让周漾春点头,她说,我们先在一起试试看。
试到现在,周漾春已经彻底开启了真香模式。
依旧是那张凉席,还不到十点,两人像小动物一样忙碌地摊开枕头和被子,准备早早睡觉。
自从睡在一起之后,曾流观和周漾春都不怎么熬夜了。
一个人不睡,就会影响另一个人也睡不好。
窗外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两人一起躺在凉席上,用被子蒙住头,在被子底下亲吻了对方。
两人都没穿内衣,脱掉衣服后,相互袭击了对方,在被子里换上了睡衣。
“新年快乐,女朋友。”曾流观超小声在被子里说道。
“新年快乐,女朋友。”周漾春有样学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