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晚上,周漾春下班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只有一辆小卡车站在门口迎接自己。
她还挺意外,随手就给曾流观发去了信息:
“晚上想吃什么?”
今天时间充裕,她可以做一顿工序复杂的晚餐。
很快,她就收到了曾流观的回复:
“我今晚不在家吃饭。”
“有朋友过生日,临时叫我去玩,可能会很晚回家。”
周漾春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曾流观没什么朋友,连去音乐节都是叫室友陪她去的。
曾流观也很意外。
她原本下午在家悠闲地看着少儿不宜的小电影,却被一通语音电话打断了。
邀请曾流观去过生日的也是一位模特,她们曾经一起为一个羽绒服品牌拍过产品图,后来有好几次拍摄都遇到,加了好友,一起吃过几次饭,就没有更深的交流了。
曾流观不是很懂为什么要叫自己去给她过生日,可能只是为了凑个人数。成年人的聚会都是这样,没有关系过于亲密的朋友,都是熟人。
对方在电话里表现得很热情友好,让曾流观无法开口拒绝。
她只好急急忙忙洗了头发化了妆,挑了一件拿得出手的裙子,打车去商场的专柜给这位模特买了一支口红一个气垫,作为生日小礼物。
付款的时候,曾流观还是有些心疼。
她和这位模特当真算不上熟悉,也很多年没联系,她给周漾春都没送过这么贵的礼物。
这位模特过生日的地方就选在商场楼上的餐厅包间,曾流观拎着小礼物并不着急上去,她先去乐高店逛了一圈,在门口就看见了很火的积木花束。
等周漾春过生日,她就要送她这个。
不过周漾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有那样的父母,她还会过生日吗。
曾流观走进包间,把礼物送给过生日的模特,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看看四周,除了这位模特,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曾流观发现饭局上的这些人很明显是被临时聚在一起的,彼此都不怎么认识,每个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玩手机,曾流观也拿出手机对着屏幕随意滑动,不是真的想玩,只是用来缓解尴尬。
她忽然有些想念周漾春。
她和周漾春之间好像一直都有很多话可以聊。
这个时间,周漾春在家应该已经做好晚餐了。
正当她对着手机愣神之际,包间的门开了。
“南希,生日快乐。”盛以安抱着一大束花走进来,包间里的气氛很明显变得不一样起来。
曾流观看到身边许多人都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主动和盛以安打招呼。盛以安名声在外,她们都很想和盛以安加个好友。
只有曾流观缩在座位上,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
太尴尬了吧,没人跟她说盛以安也会来啊。
不过,盛以安是自己来的,没带女朋友。这倒是很符合她的行事风格,从来都不带女朋友来参加任何朋友聚会。
曾流观给自己倒了一点水果酒,低头小口地喝着。
包间人很多,盛以安也看到了曾流观。隔着人群,她对曾流观笑了笑,挥了挥手,曾流观也不好不回应,于是也难看地笑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南希。今晚明明是南希过生日,南希似乎并不介意被盛以安抢了风头。她只是想要热闹些,尽可能多地叫来了所有在北城认识的朋友,也不管朋友之间是否相互认识。
曾流观看着站在一旁给礼物拍照的南希,她感受到一种虚华而丰盛的寂寞。
南希会在朋友圈发这张照片,大大小小的生日礼物多到垒成一座小山,看上去有一种被很多人爱着关心着的错觉,不知情的人会觉得很羡慕。
在北城漂泊的人都孤独,哪怕是功成名就的盛以安也需要来这种聚会上寻找存在感。
曾流观看了眼时间,她打算等到南希吹完蜡烛切完蛋糕再离开。
很快,一个特别定制的生日蛋糕就被端上了桌,曾流观都被这个蛋糕给美到了,蛋糕上的钻石糖果在灯下一闪一闪,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准备回去给周漾春看看,让她见见世面。
不知谁把包间的灯关掉了,盛以安点燃了蜡烛,所有人都围在桌边唱着着生日歌,曾流观站在人群之后,也拿出手机录了视频。
她看得出南希今天的妆发都是特意找化妆师做的,她们做模特的都认识不少厉害的造型师和化妆师。
南希不急着吹蜡烛,她坐在蛋糕前各种摆姿势,忙着拍照片。
曾流观低头看着手机,一道阴影挡在了她面前。
她抬起头,就看到了盛以安。
盛以安把打火机举在她面前,火苗窜出来,照亮她的脸庞。
她对曾流观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搬家了吗?我感觉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
“早就搬了。”
“花花呢,还好吗。”
“挺好的。”曾流观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花花最近的照片,展示给盛以安看。
仅仅过了几个月,再次面对盛以安,曾流观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之前那种难过的情绪了。
刚分手那段时间,一想到盛以安她就忍不住想哭。她也确实断断续续偷偷哭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难过一点点消散了。
曾流观听着盛以安说,她和摄影助理一起又养了一只新的猫,她们前不久跟艺人团队一起去了冰岛旅拍,这个夏天工作特别多,忙得不可开交。
曾流观一边点着头,内心却毫无波澜。
“你呢,你怎么样。”见曾流观没有给出她想要的反应,态度太过冷淡,盛以安反问道。
“我啊,还和以前一样,没工作,每天在家无聊地呆着。”曾流观倒是承认的很大方,也没有觉得尴尬。
“我认识不少服装品牌的主理人,可以和他们推荐你,看有没有品牌愿意和你合作。”
“不用了,推了也白推。你早就说过,我的身材和长相不符合市面上那些潮流品牌的审美标准和需求,我有自知之明。”
南希给曾流观和盛以安每人一盘切好的蛋糕,盛以安接过盘子后就放在一边,看样子是不打算吃。
曾流观尝了尝蛋糕,感觉一般,太甜了,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吃。
“观观,你瘦了很多。”
盛以安一直都在看着她。曾流观的头发不再是曾经的粉色,不止是头发,她整个人看上去变化很大。
“是吗,我也觉得我最近瘦了很多。”
“那你没有工作怎么生活呢,那个女生,你现在和她住在一起吗?她养着你吗。”
“是啊,她养着我。”曾流观笑了。
周漾春人还挺好的,让她和小猫住在她的房子里,陪她去音乐节,还给她做早餐和晚餐。
“你以前也没有工作,不是一直都在北城生活的很好吗。我本来以为你有钱之后会养我呢,毕竟我当初可是实实在在养了你十年。”
曾流观摇摇头,放下了酒杯。她的语气很戏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盛以安刚想说什么,就被几个女孩打断了。她们来找盛以安搭话,加微信,曾流观趁机走开了。
“你们继续玩儿吧,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曾流观笑呵呵地和南希打了招呼,拎着包从热闹的人群中挤过,她们似乎吃完饭后还打算去唱歌喝酒,这些活动曾流观不想参与,她只想回家睡觉。
她在饭局上已经喝了不少酒,让自己刚好停留在一个清醒的边缘状态中,嗓子依旧很痛。
已经是晚上九点,商业区依旧很热闹,曾流观沿着步行街走了一段路,漫无目的地逛着。
周围都是一对对情侣,吃饭逛街是约会的常态,曾流观觉得自己好像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心境了。她觉得周漾春说的很对,人就不该谈恋爱,任何时候都不应该。
无论当下拥有什么样的感情,反正到最后都会分开。
打上车,曾流观想了想,还是给周漾春发了个消息:
“我现在准备回家。”
很快,周漾春就回复了她:
“好。”
喝了酒,人就变得昏昏沉沉想要睡觉。
曾流观强撑着打起精神,刷着朋友圈,想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保持清醒。
每个人晒出来的生活都乏善可陈,不过就是旅游记录和美食分享,没有那种让她真心感到羡慕和向往的生活。
她给一位晒出家里的宠物猫的朋友点了赞。
刷着刷着,她的手指停留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曾流观的妈妈,网名叫彤彤妈。
彤彤是曾流观妹妹的名字,曾语彤。
她的头像是一家三口,没有曾流观。
彤彤从出生起就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在沪市生活,曾流观却从出生起就被丢给了外婆。
外婆和妈妈之间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两人理念不合,又都顽固偏执,外婆给她的建议她全都反其道而行之。曾流观出生后,两人几乎无法好好说话,关系破裂,外婆全当自己没有这个女儿。
具体的事情曾流观大致知道些,大概是当年外婆劝妈妈不要辞去工作,可妈妈依旧选择了辞职,丢下了曾流观,跟着爸爸一起去沪市创业。
外婆为这件事一直和妈妈吵个没完,妈妈把对外婆的那份恨意和怨气连带着转移给了曾流观,她像是完全没生过这个女儿,一年到头都不联系。
后来他们在沪市赚到不少钱,并没有把曾流观接到身边,而是生了新女儿。
她们缺席了曾流观的成长,不出意外,以后依然会继续缺席下去。
原来今天也是彤彤的生日。
曾流观看着视频里她们一家三口分蛋糕的情景,觉得很不真实。
彤彤19岁,妈妈给她足足准备了19件礼物,从苹果手机到耳机到电脑全部换新,还有演唱会门票和各种二次元周边。
面对这些礼物,彤彤表现得很淡定,她穿着一件dior的小礼裙,并没有感到很惊喜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害羞和小嫌弃。
曾流观没能把这个视频看完,看到一半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