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考官之职
事实证明,只要不动嘴，韩非就是无敌。
法、术、势是法家三大分支，其代表人物分别是商鞅、申不害,吴起。
而韩非，则是集大成者。而这三大分支合在一起，就是帝王权术，让嬴政惊为天人。
“寡人得与先生一唔,死无恨矣！”
一直被颍川侯厌恶冷落的韩非哪见过这个？他简直受宠若惊,起身下拜，想要说什么，却结结巴巴地卡在了“非”字上：“非……非……”
如今的场景和先前简直如出一辙，同样是韩非结巴得说不出话来，方才嬴政和郑嘉只觉得失望，如今却觉得是天妒英才、人无完人。
嬴政温和地说：“先生的意思,寡人都明白。若先生不弃，政愿拜先生为中大夫，好日夜向先生请教治国之术。”
是的,治国之术。
关于治国，嬴政从扶荔这里学来了道,如今又找到了可以请教术的人选。
“政知晓，以先生之才,中大夫之位着实委屈。但朝廷晋升自有制度,寡人若为先生过于破例,只怕会引得群臣生妒。寡人相信，以先生之才，步步高升，不过早晚而已。”
“大……大……大王所言甚是,朝……朝……朝廷法度不可轻废。非……非……非……非愿为大王效力！”韩非结结巴巴地说完，左手交叠右手，郑重拜了下去。
嬴政笑着上前，双手将他扶起，又用力在他手辈上拍了拍：“寡人能得先生之助，何愁天下不靖？”
说完，他又看向李斯，见李斯微露妒意，嬴政也不以为意，朗声唤道：“李斯。”
李斯卒然回神：“大王，斯在。”
嬴政道：“寡人本想着科举过后，就提拔你做中大夫。如今你又推举了非先生这样的人才，到时候两功并赏，直接升你做上大夫。”
李斯闻言，大喜过望，激动地拜谢：“为大王举才乃臣下本分，斯不敢居功。”
郑嘉笑意盈盈地说：“大王一向赏罚分明，斯卿的点滴功劳，他嘴上不说，却都记在心里呢。”
李斯感动得眼圈都有些红了，再拜道：“大王知遇之恩，斯永不敢忘！”
扶荔看了看居高临下的嬴政，又看了看温柔宽和的郑嘉，略带怜悯地扫了李斯一眼。
——这两口子一唱一和的，谁来了都得迷糊。你遇上了他们，可不就被吃得死死的？
当下，郑嘉又给韩非另拨了一套宅子，理由也很充分：“中大夫原来的住处离咸阳宫略远，日后往来不大方便。不如就住在斯卿隔壁，你们兄弟二人来往也更方便。”
能远离旧韩那群神人，韩非求之不得，当即便拜谢了王后。李斯趁机提出派人帮他收拾东西，让他今晚先住在自己家里，就不要再回原来的住处了。
韩非也怕被颍川侯缠住，让他去考副考官，忙不迭就答应了。
待他们俩离去之后，哪吒从屏风后面出来，忍不住笑道：“看来这韩非是被颍川侯那群人给搞怕了。”
郑嘉道：“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草包，遇到事就去问他，他出了主意又不听。换了谁，谁不怕？”
听了这话，另外三人都深以为然，露出了心有戚戚之色。
嬴政道：“韩非的才能毋庸置疑，只是这口吃
之症，实在影响与同僚沟通。依寡人看来，他并不适合在朝中为官。可这样的人才，若是白白放着，又实在可惜。”
原本他只觉得无人可用才值得苦恼，哪曾想有了人才之后，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烦恼？
扶荔提议道：“不如让他去给焱儿做老师？”
嬴政和郑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个主意可以。只是，韩非的口吃，就得让女儿多担待担待了。
哪吒好笑道：“我怎么觉得啊，你们俩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呀？”
“殷老师此言差矣。”郑嘉一本正经地说，“焱儿今年都八岁了，是该学着替父母分忧了。”
嬴政附和道：“不错。只是给他找个老师而已，又没给她添加什么重担。等她日后入了朝，麻烦事多着呢，如今就先练练。”
扶荔看不下去他们坑娃，当即就在哪吒手臂上拧了一下，嗔道：“政儿都是跟你学的！”
爱坑娃的哪吒无话可说，却还是委屈成了狗狗眼：“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只是帮政儿他们成长而已。”
嬴政和郑嘉齐声道：“没错，没错，就是帮助孩子成长而已。”
扶荔瞪大了眼，片刻之后，深深地看了嬴政一眼，忽然笑道：“希望你能永远记住这句话。”
——真以为自己长大了，哪吒就不会坑你玩儿了？
她看了眼窗外，问道：“什么时辰了？焱儿放学了吗？”
父母都不靠谱，她这个做师祖的，得教教可怜的徒孙怎么和韩非相处。
大部分结巴都是心理问题，只要心理上转变过来了，说话的速度再慢一些，以韩非的毅力，克服的概率很大。
只是这个时代，没人知道这些，自然也就没人提点韩非。
这个人情，就让嬴焱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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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颖川侯找不到韩非，想要托人打听，却又苦于求告无门。正在焦急无措之时，两名甲士和四名家仆直接进了韩非的家门，进门就问：“谁是石沆？”
“小人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衣老仆走了出来。
其中一个家仆拿出一块玉佩送到石沆面前：“吾等乃是李客卿门下，奉命来替韩大夫收拾东西。你看看都需要收拾什么，收拾完了之后，也一起跟着走。”
石沆茫然，小心翼翼地问：“不知这韩大夫是……”
那仆人道：“就是贵主人非先生，我家主人将他举荐给了大王，大王已封他做了中大夫，另赐宅邸。”
一直被无视的颍川侯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来问道：“诸位，你们是说秦……哦，是大王，大王封了韩非做中大夫？那考官的事怎么办？”
那仆人皱了皱眉，不悦道：“这位贵人，科举乃是朝廷大事，又岂是我这一介仆从能够议论的？”
说完就不再搭理他，只催促石沆赶紧带着他们去收拾东西。
石沆得知自家主人发迹，喜得无可不可，连连点头，手足无措地带着四个仆人进了内室，把韩非常用的东西和少量财物收拾了出来，只打了两个包袱。
“诸位，就这么多了，咱们这就走吧。”
一行人无视了颖川侯，出门后登上牛车，扬长而去。
颍川后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回到自己家里，把剩余的韩国宗室都聚集了起来，商议补救的办法。
虽然这些人不是个个都草包，可再想找出像韩非那样的大才，却是不可能了。
有人提议把五代为相的张家也叫过来，立刻就有人反对：“不行，不能找张家。他们家那个张良，当初新郑城破时独自逃跑也就算了，还跟楚国、魏国那些混在一起商量着抗秦。这也就罢了，还被秦国人给抓住了。若说秦人毫无芥蒂，你们信吗？”
众人沉默了一阵，再也不提找张家的事。
韩非投秦之事，不止在韩国旧人中炸了锅，在其余五国的旧人里掀起了老大波澜。许多自认有才之士都蠢蠢欲动，却苦于不像韩非那样有同学举荐。
但这些人已经决定了，要参加这次科举。
若是有人要骂，那就骂韩非去吧，都是他带的头。
五日之后，考官选拔考试正式开始，各家都送了三、五个德高望重的长者去参加考试。
由于人数不多，当场考试，当场批阅，当场就把结果宣布了出来。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得胜者乃楚国春申君黄歇。
如今楚国已灭，受封于楚国的黄歇，自然也不是春申君了。嬴政念在他声名远播的份上，给了封了个伯爵，依旧沿用了原本的封号，是为春申伯。
封地是没有的，倒是每年有食邑一千五百石，只比原楚王现寿春侯少了五百石。
也是因此，寿春侯对他又是心怀忌惮，又不得不放下身段拉拢，只为了不失去在楚国旧人间的话语权。
可实际上，楚国灭亡之后，黄歇已经没什么心气儿了，虽然没像赵国平原君一样直接病逝，这也是活一天算一天，行尸走肉一般。
还是得知秦国要在六国旧贵族间选拔一位副考官，黄歇意识到自己的政治生涯并没有彻底结束，才慢慢恢复了生气。
这次考试，规模比上次大得多，赴考学子的阶级参差不齐，却能坐在同一个考场中，不免影响了许多人的心态。
有人愤怒，有人失落，有人膨胀，也有人看清了什么。
就在科举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廷尉郑措，直接越过了左相庞雎，被提拔为右相，有总领百官之责。
至于她的廷尉之职，则是由副考官杨攀接任。
先前因着郑嘉的缘故，蜀系的官员一下子老实过头，除本职工作外，绝对不敢乱伸手。以至于嬴政忽略了郑措这个人才。
直到郑措在郑嘉的指使下，把他的“二桃杀三士”之计施展并延伸得近乎圆满，嬴政才一拍脑门：“寡人怎么把她给忘了？”
当初郑措和戴璇可是一同入赵侍奉赵姬的，只是戴璇先出了头，郑措就自觉退了一步。
谁让戴璇当时已经是右相了，他们蜀系的人再有能力，也不能吃独食，不然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再后来，又有了郑嘉这个王后，朝中蜀系官员越来越多，开始慢慢在中下层铺展开，郑措就更不着急了。
只要条件允许，她还是喜欢稳扎稳打。
第222章 地震啦？
整个考试的过程都很顺利,阅卷的时候却出了点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对秦国来说，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幸福的烦恼。
在决定此次科举取消家产限制之后,嬴政便带着王后和几个重臣，定下了录取的标准。
这个标准定的肯定不能太高，因为出生寒门的那些，就算有读书的机会,就算有高超的天赋,在资源上始终是拼不过贵族的。
若是把录取标准定得太高，那考中的大多都是贵族，先前特意取消资产恒定的举动，就会变成一个笑话。还会激发底层百姓的逆反心理，觉得朝廷只是做做样子，说到底还是看不起他们这些寒门与庶民。
但也不能太低了,因为这次报名参考的规模，肯定比上次大得多。虽然天下刚定，各处都缺人才,但若是一下子考上太多，朝廷也不好安排。
郑嘉还特别提出了一点：上一次科举,蜀国那边的人不了解情况，好多已经考中了举人,在会试上落榜的学子都没好意思来。
但随着秦蜀两国联姻,双方的学子和商人交流更多,上次科举的情况，必然已经传回了蜀国，蜀中学子蠢蠢欲动。
——上次录取的都是那种水平，我上我也行啊。
因而,秦国再次办科举的消息传到蜀国，很多想要躲避战乱，或想要另找机会的学子，一定会组队来秦国参加。
如果标准定得太低，上榜的学子中，蜀人的占比会过重。
因此，录取标准，是经过多方考量才拟定的。
饶是如此，等阅卷的时候，达标的人数还是大出上层意料，竟有九百八十人之多。
这次蜀国参加考试的有三百五十人，达到标准的就有二九十个。剩下的那六十个，也只是差了一线而已。
但凡标准定得再低一点，赴试的蜀人就要来个满堂红了。
蜀国这边的考中比例，倒是在郑措的预料之内。出乎她意料的是中原学子，特别是那些寒门学子。
她紧急调查取证了一番，在嬴政宣召之前，就先进宫说明了情况。
“大王，咱们先前的预估，少评估了一类——六国贵族的门客。六国覆灭之后，好些门客找不到谋生的门路，这次科举对他们来说，又是一次绝佳的找饭碗的机会。”
虽然那些门客的才能标准和道德标准都参差不齐，可这次能达标的，无论文武，在才能上总有过人之处。
嬴政微微点了点头，问道：“郑卿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他从来如此，只要认可了一个臣子的才能，就会非常放心地把问题抛给对方解决，并且用人不疑。
也正是他这种用人态度，让郑措愿意死心塌地。
郑措既然来面见君王了，就不可能只把问题找出来，她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录取的标准是早就定好的，就算无人泄露，这时候也不能更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咱们大秦已经统一了中原，对国家的信誉要格外注重。若是出尔反尔或失信于民，造成的恶果是不可估量的。”
嬴政点了点头：“郑卿所言甚是，寡人铭记于心。”
这时，郑嘉从后殿走了过来，嬴政还特意把郑措那番话广告给了她。
郑嘉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丝毫没有表露自己早就学过这些。
见君后二人交流完毕，郑措才继续开口：“不如这样，将此次达标的学子分位两等，仿照蜀国，设头一等为进士，朝廷直接授官。
第二等为举人，可自行申请入仕，也可等下次再考进士。不过如此一来，下次考试的时间也要尽快定下，张榜之时一并公布。”
君后二人都点了点头，郑嘉道：“如今已经统一了中原，就算我大秦要经略蜀中，有群山阻隔，就算大军在那边打翻了天，也影响不了中原的安宁。
既然要定下次考试的时间，还不如就一次性把科举规则都完善了，让学子们和天下百姓都知道，我大秦有长治久安之心。”
既能保证国家人才的供应，又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何乐而不为？
嬴政直接就让郑措记下，回去就办。
郑措应喏之后要告退，却又被嬴政喊住了：“相邦，既然要规范科举，办学的事也该提上议程了吧？”
是该提上议程了，不然再考两次科举，寒门的人才就要耗光了。到那时候，科举就会沦为贵族们的游戏。
郑嘉回到官属之后，立刻就让人请来少府令郑嘉、国尉缭，上卿冯去疾，上大夫周鸿、钱越、冯辽，中大夫韩非、屠贾，客卿李斯、熊疾等。
凡是她看好的人才，全都召集了过来，一同商议科举和办学这两件事。
其实这两件事她心里都有了章程，之所以把大家都召集过来，就是为了分功劳。
她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右相了，就算有再多的功劳，最多也就是封个爵位，加点食邑。
而这些东西，如果后代不争气，很快败光还是好的，就怕被人盯上了，变成催命符。
她今年已经四十多了，按照蜀国的制度，六十岁就该退下来给年轻人让位，以保证朝廷的新陈代谢。
就算他六十岁之前一直能坐在丞相的位置上，也总有退位让贤的那天，揽那么多功劳有什么用？
还不如分一些给有潜力的人，替自己的两个女儿赚一些香火情。
能被她看好的都不是傻子，整场会议都是在她的引导下进行的，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她是有意分功。
无论如何，这个情他们得领。
会议结束之后，郑措给郑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略留一留。
“蜀国那边找你了，是不是？”郑措开门见山。
“不错，是蜀王后暗中派的人，想让我的大女儿回蜀国去。”郑钰有些心虚，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
郑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们两个的身体都没问题，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除了天意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两人体质不合。”
蜀国医疗发达，特别是儿科和妇产科，一代又一代的良医投入研究，官方的医疗档案，几乎收集了所有状况。
像这种两口子都没问题，却始终没孩子的例子，光是档案里就记载了不下百例。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双方合离，各自嫁娶。
如今没有先进的仪器，蜀国医者也不懂什么基因，就把这种症状定义为“双方体质不合”。
两人一直没孩子，却又不肯和离，蜀王郑锦也不肯纳一个嫔妃生育，摆明了是不想留后代。
郑钰不是傻子，被略一提点就明白了。
她面色一变，那点心虚立刻就化成了愤怒，咬牙道：“他们这是不想留后代，不想让自己的后人经历亡国之苦呀。难不成我女儿就活该？”
见她已经转过弯来了，郑措也没多说，只是略微提点道：“咱们郑氏走到这一步，失权是必然的，只要你、我、王后在秦国稳住，郑氏族人就不怕没有前途。
是顾念一时的姐妹之情，还是顾念家族的长远考虑，你可要想清楚了。芳儿是个好孩子，你不要因为心软就走错了路，害了孩子一辈子。”
郑钰用力点了点头，躬身拜道：“多谢堂姐提点，我明白了。”
“嗯。”郑措欣慰地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
目送她离去之后，郑措转身就去了未央宫。
郑嘉屏退左右，问道：“你跟她说了吗？”
“已经说了。”郑措道，“她就是心太软了，总共念着姐妹之情。要把一切说开，她不是蠢人，知道怎么选才最有利。”
顾念着旧情，她还是替郑钰说了好话。
郑嘉这才松了口气，忽然笑道：“中原和蜀中从来都是两个天下，若是这两片天合二为一，又会是怎样一幅场景呢？我很期待。”
郑措思索了片刻，发现自己竟想象不出，不由道：“果如圣王所言，人永远想象不出超出自己认知的事。”
郑嘉哈哈一笑，道：“想象不出就想象不出，我相信，咱们两个都能亲眼看
到那一天。”
因为这个天下，终将在他们这批人手中，真正完成大一统。
郑措也笑了起来：“那就拭目以待……哎哟！”
这一声仿佛是触动了某个开关，整个未央宫内外，“哎哟”声连绵不绝。
却是忽然之间天摇地动，所有人都措不及防被甩了出去。郑嘉年纪轻，反应快，勉强稳住身形，迅速扶住了离自己不远的柱子。
快五十的郑措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下子被甩到了桌案上，好巧不巧正好磕到了老腰，疼得她脸都白了。
好在那股震荡只持续了片刻，片刻之后，震动停止。郑嘉环顾四周，发现受影响的只有人，室内一切陈设竟没有一点错位的。
当然，被郑措撞上的桌案除外。
“哎哟哟，快……快来扶我一把。”郑措的哀嚎声传了过来，郑嘉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去扶她，郑措“啊——”的一声惨叫，“慢点，慢点。哎哟，我的腰啊！”
被赶到殿外的宫娥、寺人也也都冲了进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王后的安危。
郑嘉道：“我无事。你们派一个人去请医官，再来两个，把相邦扶到软踏上去，抬着软榻，跟朕去殿外广场。剩下的所有人，也都不许在室内待着，通通到广场上集合。”
如果是地震，不可能只是震那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余震就来了。再待在屋子里，摆明了是嫌命长。
第223章 坑娃的代价
王后的命令,无人敢怠慢。两个力大的寺人把郑措扶到软榻上，抬着软塌就跟着脚步匆匆的郑嘉走了出去。
未央宫各处的人也都收到了命令，很快在广场上集合。
郑嘉简单确认了一番,所有人都在这里，便吩咐人照顾好郑措，她带着两个内臣和几个力气大的寺人，匆匆往章台宫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吩咐：“你们两个去接大女,你们两个去接二女，你们两个去接三郎和他奶娘，都接到章台宫去。”
几个心腹得了她的吩咐，无声行了个礼，就两两结伴，匆匆而去。
“还有你们几个,赶紧去太后那边看看。”
未央宫就在章台宫后面，郑嘉分派完去接三个孩子的人手，人已经走到了章台宫的后门处。
她正要踏上台阶,就见嬴政带着寺人高从后门出来。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松了口气,又同时加快了脚步，异口同声地问：“没伤着吧？”
待走到近前,把对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见的确没受伤,才彻底放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嬴政用力握住她的手，“我已经派人去接孩子们了，他们一会儿就到未央宫了,咱们先过去吧。”
郑嘉笑道：“我也派人去接了，跟他们说好到章台宫汇合。”
嬴政笑道：“无妨，反正离得近。”
“也是。”郑嘉道，“就让大女带着两个小的烦去吧。”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章台宫里的宫人们都出去了吗？等会儿说不定还有余震，可不能待在屋子里，得找个空旷的地方躲着。”
嬴政转头看向高，高立刻表示明白了，转身又回了章台宫。
郑嘉又问：“各宫嫔妃呢？大王可有派人去探望她们？”
嬴政道：“已经让人去了，让她们没事别乱走动。”
说到这里，他神情一顿，连忙又派了一批人过去，让几个嫔妃带着宫人们走出宫殿，在殿前广场上避震。
吩咐完了之后，他拍了拍郑嘉的手背，脸上露出忧虑之色：“你去拜望两宫太后，我得出宫一趟，到两位老师那里去看看。”
夏太后已于四年前病逝，如今宫中只有华阳太后和赵太后。
听说他要在这个时候出宫，去探望两个臣子，郑嘉下意识皱眉，觉得他这种行为十分不妥。
但见嬴政的担心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郑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保证道：“大王放心，我会照顾好两位太后和孩子们的。”
——算了，规矩是人定的，还能大得过人心不成？大王和两位老师感情深厚，若不让他去，他怕是不会安心。
就在这时，嬴焱带着弟弟妹妹找了过来：“阿父，阿母，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这里。”
父母各自派了一拨人，这个说要去章台宫团聚，那个说要去未央宫汇合。妹妹和弟弟都满头问号，嬴焱直接拍板：“到章台宫后门去，再派人看看阿父和阿母在哪里。”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派人去看，就直接见到了父母。
“焱儿来得正好。”嬴政对她招了招手，“你带着淼儿和森儿去未央宫，照顾好他们。”
嬴焱问：“那阿父和阿母呢？”
郑嘉道：“我要探望两位太后，你阿父要出宫去看你两位师祖。”
嬴焱点了点头，说：“那孩儿也要派人去慰问几位老师。阿母，妹妹和弟弟都没受到惊吓，我们和您一起去探望两位曾祖母和祖母吧。”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郑嘉笑道：“也好。两位太后年纪大了，看见你们这些小辈儿无恙，心里也安稳。”
一家五口兵分两路，郑嘉带着孩子们去了后宫，嬴政老是直接命人备车，出宫直奔扶荔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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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扶荔和哪吒也遇见了一点小意外。
真的就是一点小意外。
两人正在院子里摘桃子，忽然就遭受了天旋地转。
还不等他们努力稳定身形，一股熟悉的力量逐渐充斥全身。属于肉体凡胎的沉重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仙体的轻灵。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伸出手，哪吒指尖腾起一团火苗。周围的水汽汇聚在扶荔掌心，凝华成了一颗四四方方的冰块。
提着柳筐接桃子的寸心惊喜道：“女君，男君，你们的法力恢复了？那是不是要改口喊帝君和元帅了？”
“寸心，两位君上可有受伤？”白山君匆匆跑了过来。
哪吒笑道：“别着急，我们好着呢。”封锁多年的法术忽然解了封，感觉真是好极了。
扶荔也道：“不必担心，是我们机缘到了。你们也不必改口，在凡间依旧如往常那般称呼就好。”
“唯！”寸心大声应道，“臣明白了。”
与她相比，白山君就稳重多了，之是满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再次问道：“男君，您和女君真的没伤到吗？”
哪吒没说话，只是把右手平摊在他面前，给他看掌心跳动的幽蓝火焰。
白山君微微一震，继而狂喜：“您的法力恢复了？那女君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扶荔，见扶荔微微点头，他猛然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那咱们是不是能回去了？”
扶荔道：“恐怕不能。”
她和哪吒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担忧。
若是他二人劫数已过，该有天界之人前来接引才是。如今天庭的人没来，他们的法力却莫名其妙恢复了。
他们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天地间出现了极大的动荡，甚至影响到了天道，让天道无暇顾及他们。
而能给天道造成这么大麻烦的，唯有道祖鸿钧。
“刚才那一震，把桃子都给震下来了，你们俩赶紧捡捡吧。”
这种大事，就算寸心他们俩知道了也无济于事，还是别让他们跟着担心了。
寸心立刻点了点头，提着柳筐蹦蹦跳跳就去捡桃子了：“哎呀，好多桃子还没长到时候呢，就都给震下来了，真是太可惜了！”
白山君的心思比寸心细腻些，却也看出扶荔不愿多说，也就没追问，另外拿了一个柳筐，和寸心一起捡桃子去了。
夫妻二人在府里转了一圈，发现方才那次震荡，能感应到的，都是有生命的物体，无论动物还是植物。
至于家中的桌椅摆件，莫说是震动了，就连上面沾染的灰尘依旧在原处，是真正的毫发无伤。
嬴政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扶荔正举着做了十几年装饰的靶镜，试图和计蒙沟通。
但计蒙好像把她拉黑了，她已经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得到了好几个红色的感叹号。
哪吒叹道：“别试了姐姐，我已经试过了，没用的。”
先前他已经试过回天庭去，结果不管是五行遁术还是风火轮，通通失败。
遁术能够施展，风火轮也能召唤出来，可只要他心念一动要回天庭，就只能在原地忽闪，仿佛是仙箓被抹除了一样。
试着去乾元山、峨眉山乃至蓬莱岛，通通都失败了。
想去乾元和峨眉，就只能遁到蜀中；想去蓬莱岛，就只能遁到东海边。
他拿着手机疯狂摇人，可得到的结果和扶荔找计蒙一样，仿佛昔日故人全把他给拉黑了。
扶荔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就听见嬴政焦急的呼喊声由远及近：“老师，老师，你们没事吧？”
她把镜子塞进袖子里，转过身来，就像嬴政满脸焦急地走了过来。看见他俩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嬴政大大松了口气，气喘吁吁道：“两位老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样，隐下了心头的忧虑。
“我们没事。倒是你，走路不要那么着急。瞧瞧，都累成什么样了？”扶荔不赞同地说了他一句，单手扶着他走到石桌前让他坐下，又问，“宫里怎么样？郑嘉和焱儿他们都还好吧？”
“他们都没事，老
师放心。”
这时，寸心用白瓷碟子装了五个又大又红的桃子送过来，笑道：“大王来了？正好一起吃桃子。”
扶荔道：“寸心，我们有些私事要商议，你自己去玩儿吧。”
寸心刚要反驳，随即又想到他们俩的法力已经恢复了，好像也用不着自己保护，顿时就失落地“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走了。
这和她从前元气满满的样子实在反差太大，就连不爱管闲事的嬴政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老师，她这是怎么了？”
扶荔嗤笑了一声：“不用管她，小姑娘以为自己要失业了。”
嬴政听得云里雾里的，但老师的事，他已经习惯了不深究，便随意点了点头，忧心忡忡道：“先前的地动可真吓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
扶荔道：“放心吧，应该没有了。”
哪吒笑道：“担心也解决不了问题，反正又伤不到房屋用具，后续的安抚压力不大。”
“伤不到房屋用具？”嬴政get到了关键词，“两位老师，当真如此？”
见扶荔点了头，嬴政才彻底信了。
“嘿，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哪吒气笑了。
嬴政没说话，只是对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给你个表情，自己体会。
第224章 扶荔：我害怕
哪吒抬脚踹在他坐着的那个石凳上,嬴政正准备嘲笑他，石凳翻了，自己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嬴政：“？？？！！！”
——他发誓自己没看错,殷老师就只是随意伸出脚蹬了一下，这石凳最少得有一百斤（现代五十多斤），就这么被他给蹬翻了？
扶荔脸色一变，轻斥道：“哪吒！”
哪吒对着嬴政挑衅一笑,转头面向扶荔时,只剩下满脸的无辜乖巧：“姐姐，我这不是刚恢复，情急之下没控制好力道。”
他脸上露出自责之色，愧疚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被政儿一挑衅，就没忍住和他开玩笑。”
嬴政：“？？？”
——不是,咱俩到底谁挑衅谁呀？老师，您那么聪明，一定不会信他的鬼话吧？
扶荔是不会信他的鬼话,但却爱喝他泡的茶。
“政儿。”满脸严肃地说：“哪吒是你的长辈，你要尊敬他。”
嬴政：“……学生知道了。”
——看在老师的份上,看在老师的份上！
他在努力安抚自己，奈何有人得寸进尺。
哪吒满脸大度地说：“姐姐别生气,我又没怪他。虽然他已经快三十的人了,但一直有姐姐宠着,还是小孩心性呢，我怎么会跟个小孩儿计较？”
嬴政气笑了，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扶荔悄悄在哪吒腰间拧了一下，示意他适可而止,泡茶也要有个限度，茶叶放得太多，味道就苦了。
“好啦，你们俩都别闹了。哪吒，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政儿就推掉一切政务来看咱们，心里必然慌得很，你就别跟他开玩笑了。”
按住了哪吒之后，扶荔又对嬴政说：“他就是喜欢和亲近的小辈逗着玩儿，不但是你和章邯，就连悟空也没幸免过。也就是你大师兄情况特殊，让他不敢造次。”
——姜子牙虽然也是晚辈，在商周之战时却也是哪吒的主帅，在哪吒这里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哪吒“哼”了一声：“我那是让着他！”
对于这句，扶荔全当没听见，是催促嬴政赶紧回宫去：“这会儿大臣们应该都到了，若是看不见你，指不定要闹出多少骚乱呢。”
“可是老师，政不放心你们，要不然你们跟政一起回宫吧。”
扶荔用眼神询问哪吒，哪吒点了点头，她便道：“也好。”
她叫来家老，让他看守好门户，想了想又把寸心和白山君都带上了。
如今情况不明，把这两个也带进宫去，安排在嬴政和郑嘉身边，也能应对突发状况。
至于那几个孩子，这些日子就让他们住在未央宫吧。
她的提议，嬴政全盘接收，只修改了一点：“让焱儿住章台宫的的偏殿。”
他要开始确立嬴焱的特殊性，为日后立储做准备。
扶荔几乎不插手秦国政务，对此自然是无可不可，任由嬴政自己安排。
现在让她纠结的，只有一件事。
返回咸阳宫后，扶荔拒绝了嬴政把他们送到东宫的提议，让他去忙自己的，并让他时刻把白山君带在身边。
“我只能告诉你，天地有变。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也要让他守在外间，保证他时刻在你十步之内。”
扶荔试探着说了这么一句，没感觉到因果加身，本就带着重重忧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哪吒担忧地抓住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她。等若有所思的嬴政走后，就忍不住埋怨道：“姐姐，如今咱们法力回来了，有些事情是不能胡乱向凡人透露的。”
扶荔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安抚
地拍了拍哪吒的手臂：“我只是试试，试探一下这次的天地变动，究竟牵扯得有多广。”
“那你试出来了？”对她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哪吒仍旧不满。
扶荔仰头看着他，眉心若蹙，眸光沉沉如夜：“我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因果之力。”
也就是说，如今的天道，是彻底管不到凡间了。
说完这句，扶荔仿佛全身都脱力了一般，低声道：“哪吒，你抱紧我，我有些害怕。”
哪吒干脆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埋进自己怀里，一边在她背上轻轻拍抚，一边慢慢走进内室，旋身坐在榻上，把她紧紧箍在自己怀中。
过了许久，扶荔闷闷的声音带着他的胸腔一同震动：“你说，会不会波及到两位老师？”
哪吒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却又无法自欺欺人。
半晌之后，他才说：“他们两位和你一样，都是大罗金仙。你都没有微波及，想来那种层面的争斗，大罗金仙还不配参与。”
“那三位师公，还有女娲圣人……”
两人同时沉默了。
牵扯到天道，牵扯到道祖，牵扯到圣人，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就算扶荔有千百种计谋，也只能徒叹奈何。
=====
此时此刻，追随扶荔的骨干人员，包括悟空在内，都聚集在了蓬莱岛上。
悟空皱着眉问：“还是联系不上母氏吗？”
计蒙摇了摇头，心里的担忧并不比他少：“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咱们可以掺和的了。”
丹心忍不住抱怨：“分割仙凡就分割仙凡，哪怕再晚上几年也好呀，至少等帝君他们回来。”
“丹心！”虹心立刻呵斥住了她，“休得胡言乱语！”
分割仙凡是道祖做的事，丹心虽然没敢提名道姓，但和直接说了又有什么区别？
摩昂也不赞同道：“这是圣人们自有安排，咱们不了解来龙去脉，还是莫要胡乱议论了。”
却原来凡间那一场震荡，就是道祖操控天道，分割仙凡造成的。
中原因战国乱世，各国打了二百多年，杀伐之气甚重，导致原本还潜藏在中原的妖族，纷纷从南赡部洲撤离，或迁往东胜神州，或移民西牛贺州。
这次仙凡分割，被封锁得最严重的也是中原地区，他们那里几乎没有一个和修仙界链接的节点。
若非是计蒙告诉他们，像虹心、摩昂等修为浅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有一件事他们很清楚，那就是道祖的决定，不是他们能够评判的。
可他们俩按得住丹心，却按不住悟空。
悟空满心担忧，急躁道：“母氏和爹爹还没回来呢，万一凌霄殿那边做了手脚，仙凡结界彻底闭合……”
“不可能。悟空，你过于忧虑了。”计蒙淡淡道，“且不说他敢不敢对道祖阳奉阴违，光是灵山那边，就不会允许他动手脚。”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少五百年内，灵山绝不允许任何人打凡间的主意。”
自从扶荔离开天庭，昊天尝到了当家做主的甜头，掌控天庭的意图更加强烈。
可单靠他自己发展势力，实在是太慢了，他就想到了拉拢外援做靠山。
他的第一选择自然是西王母，毕竟两人曾经同在道祖座下修行，又是一同被道祖任命的三界之主。昊天觉得，他们天然就该站在统一战线。
可是，有些事情他忘了，西王母可没有忘。
两人都是天庭之主，到了天庭之后，昊天却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放在了主位，认为西王母应该辅佐他。
西王母能坐稳女仙之首的地位，都是扶荔扶持的，她为什么要倒向昊天？昊天还能给她更多吗？
在王母那里碰了壁，昊天又找到了灵山。如来倒是并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直接答应。
也就是这样不上不下的，让昊天不敢轻易得罪。
计蒙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
虹心有些不爽，试探着问：“莫非大圣得到了什么消息？”
计蒙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不是我得到了什么消息，是灵山那边直接送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边一直都是我负责联系的。”
——这位的争胜之心未免也太重了，已经是东海龙王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上进心？
如果虹心知道她在吐槽自己什么，一定会满脸得意地告诉她：你不懂，这种进步的感觉，是会让人沉迷的。
而计蒙的目光已转向悟空：“说起来，这件事还和悟空有关。”
“我？”悟空反手指向自己，满脸都是疑惑。
计蒙道：“等你母氏回来，灵山那边会跟她协商的，你只管等着就行了。”
得了这话，悟空就点了点头，不再追问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和他有关，母氏做决定之前，一定会征询他的意见。
虹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却没再多问，而是叹了口气：“谁能料到这样的变故？咱们耗费那么多心力给凌霄殿那位做局，全都白费心思了。”
昊天平白无故，怎么会忽然想到往蜀国安插人手？
自然是有人暗中引导的。
扶荔这主政的和哪吒这个掌军的同时下界，天界众神群龙无首。
昊天暗中联络了北俱芦洲的反动势力，牵绊住了计蒙的大半精力，趁机在天庭搅风搅雨。
担任司法天神的杨戬看不过眼，和昊天产生多次摩擦。
这对甥舅本来就有旧怨，如今又分属两个阵营，彼此更加看不顺眼。在某次昊天当着杨戬的面讥讽瑶姬之后，终于彻底激怒了他。
谋算昊天的计划，就是杨戬先起的心思，通过摩昂找到了虹心，虹心又联络了计蒙。
两人帮杨戬完善了计划，由杨戬着实实施。
他先是动用自己在披香殿、凌霄殿两处安插的人手，有意无意地给昊天放流言。
比如：紫微帝君是在蜀中发迹的，她之所以有那么深厚的功德，全因经营蜀地有功；
再比如：蜀国可是紫微大帝的根基，若是彻底失去了蜀国百姓的供奉，就算不伤筋动骨，她怕是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又比如：蓬莱……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不是关于蜀中的，就是关于蓬莱的，总之全部和扶荔有关，还都是针对扶荔的弱点。
本来这种手段，虹心觉得太过浅显。但杨戬了解昊天，更知道他如今膨胀又急切的心态。
果不其然，昊天上钩了。
第225章 哪吒：姐姐，你要做天帝了！
蓬莱岛上仙人多,还有计蒙、吴钩、仲樾等三个大罗金仙坐镇，太乙金仙更有数十位。昊天再膨胀，也明白这不是他如今的势力能抗衡的。
于是乎,他就挑上了蜀国这个软柿子。
当时还没有“神仙不能插手凡间事”的规矩，却也不能像上古时代那样肆无忌惮了。
最起码也得像扶荔和哪吒夫妇一般，找高人封印掉所有法力，纯以凡人的法子行事。
当然最安全的,还是通过轮回道转世成凡人,就像春秋战国时期下界的那些仙人一样。
他们走的是六道轮回的正规渠道，下界转世成凡人，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学说，并在凡间留下了传承。
神魂回归天界之后，凡间的学说就全靠弟子和再传弟子发扬光大，他们只能关注自家学派的发展,却不能再插手。
因而，春秋时期涌现的诸多学派，有好些都因这样那样的原由,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杨戬引诱昊天派仙人下凡，掺和蜀国的兴衰,就是一个没人追究时无事，一旦有人追究就爆雷的坑。
他赌的就是逐渐在权力膨胀中迷失的昊天,对自己掌控力的自信。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还没等他们把这雷引爆,道祖就玩了一出大的。
计蒙道：“白费功夫就白费功夫吧，如今当务之急，是把帝君和元帅安全地从凡间带回来。”
提到这个，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连修为最高的计蒙都做不到，其他人就算有心，也只能跟着担心。
悟空道：“要不我从仙凡节点先到凡间去，再到中原去找母氏？”
不少人都露出意动之色，觉得这是个办法。
但计蒙却摇了摇头：“不行。道祖那边一天不发话，就算咱们全部下凡，帝君和元帅也回不来。”
悟空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干等着？”
计蒙沉默。
而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表达。
——他们这些人，还真就只能干等着。
可悟空却不信邪，大步往外走去：“我去趟玉泉山。”
站在外围的敖晏下意识要阻拦，虹心喊住了他：“晏儿，让他去吧。玉鼎真人比咱们离圣人更近，说不定就有法子呢。”
悟空走出大殿，便召来筋斗云，点个头、扭个腰的功夫，就到了玉泉山。他才压下云头，就听见有人喊他：“悟空师弟，你也是来找师傅的？”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师兄杨戬。
看杨戬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刚来。悟空便停住了脚步，略微等了等他，兄弟二人并肩而行。
“师兄，你是来给师傅请安的？”
杨戬道：“请安只
是顺便的，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虽然都是跟着扶荔做事，但杨戬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昊天找麻烦，只是双方的目标刚好重合而已。
因此，虹心并不把他当成是扶荔的嫡系，去蓬莱岛开内部会议，根本就没叫他。
计蒙倒是对他没偏见，可天庭的事不归计蒙负责，她的主控区是北俱芦洲，顺便负责和西方灵山联络。
杨戬随口问道：“你们没商量出法子？”
悟空叹了口气，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都是徒劳。”
对母氏说过的这句话，悟空早已有过深刻的理解。
只不过，从前都是他用绝对的力量碾压别人。像这种被别人用绝对的力量碾压的局，他还是第一次碰上，心里十分郁闷。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金光洞的入口处，玉鼎真人似是早料到他们会来，带了白云童子在门口迎接：“两位小老爷，老爷已在洞中等候多时了。”
金光洞的洞，指的并不是山洞，而是洞天福地里的洞天。进门之后，里面亭台楼阁，舫榭轩廊，一应俱全。
因为来的不是外人，玉鼎真人就没在大殿接待，而是直接让白云童子把他们两个领到了后面的阁楼上。
这阁楼有两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楼有书房，有炼丹士，有会客室；二楼则是一间卧室和一间静室。
白云童子停在楼下，往上指了指二楼：“老爷正在静室修行，让两位小老爷自己上去。”
说完他就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兄弟二人都有些急不可耐，根本没走楼梯，双脚往地上一踩借了个力，就翻进了二楼的藤质栏杆里。
他们脚步才落下，静室的门就自动打开，迎面是一架四扇的小屏风，玉鼎真人的声音从屏风里面传出来。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莽莽撞撞的，走楼梯是硌脚吗？”
杨戬有些脸红，悟空却毫不在意，拉着杨戬就笑嘻嘻地走了进去：“师傅，我和师兄来看你了！”
玉鼎真人左手挽着拂尘，右手掐诀，闭目盘坐在用清心草编织的蒲团上。
直到他们两个走了进来，玉鼎真人才睁开了眼，笑着看向悟空：“你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有事来求我的？”
被他一语道破，悟空一点都不尴尬，松开杨戬就窜了过去，不端不正地行了个礼，便跑到师傅身后，殷勤地捏肩揉背。
杨戬规规矩矩行礼下拜：“弟子杨戬，参见师傅。”
“快免礼吧。”玉鼎真人可没因为他规矩就放过他，“你这大礼，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杨坚讪讪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傅。”随即又端正了神色，问道，“师傅，扶荔师姐和哪吒师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等玉鼎真人开口，悟空便笑嘻嘻道：“师兄不用担心，师父肯定有办法。要不然，他老人家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咱们进来？”
——按照他们这些二代弟子的做派，若是无计可施，只会任由他们在洞府门口跪求一阵，再传音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万事不可强求”，“时机未到”……
反正就是那一套，悟空早就摸透了。
正要开口的玉鼎真人一顿，举起手臂往后一伸，捏住悟空的耳朵就把他提到了面前，笑骂道：“你这泼猴，就你机灵！”
“嘿嘿。”悟空谄媚道，“都是师傅教得好，若不是师傅有意放水，就徒儿这点道行，哪能猜透您的心思？”
一通马屁拍下来，玉鼎真人通体舒泰，捋着胡须笑道：“为师就是喜欢你这股机灵劲儿！”
悟空是给点阳光就灿烂，一见他态度缓和，立马又欺身过去，攀住他的手臂摇晃，撒娇道：“那师傅就把法子告诉徒儿呗，也是成全徒儿的一片孝心。师傅，师傅~”
本来还想拿乔的玉鼎真人立刻缴械投降：“好好好，告诉你，告诉你！”
得了这话，一旁的杨戬松了口气，和悟空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玉鼎真人，满脸都是无声的催促。
见了两个徒弟都这么急，玉鼎真人也不再卖关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玉符：“这是老师给我的，只要拿着这枚玉符，就能把仙凡分隔前滞留在凡间的仙人带回来。”
“多谢师父！”悟空一把就夺了过来，转身就往外跑，只留下一句，“师傅保重，徒儿告退！”
在玉鼎真人的目瞪口呆，杨戬忍着笑拱手施礼：“师傅，徒儿也先走了。等把师姐和师弟接回来了，再来聆听师傅教诲。”
“行了，行了。去吧，去吧。”玉鼎真人摆了摆手，“就算把你人留在这里，心也不在这里。”
“徒儿告退。”杨戬退了出来，让哮天犬追踪者悟空的气味，一路追到了咸阳宫。
此时凡间正是清晨，嬴政夫妇在开朝会，长女嬴焱被特许听政，嬴淼和嬴森则是在章台宫偏殿玩耍，由寸心帮忙照看。
悟空直接在东宫找到父母，看见他们平安的一瞬间，眼泪都下来了：“母氏，爹爹！”
“悟空？”
夫妻二人也很激动，几乎是同时上前，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来了？没波及到你吧？”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可悟空却明白他们的意思，连忙道：“爹爹，母氏，你们放心，已经没事了。我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晚到了一步的杨戬显出身形，把哮天犬收了起来，上前见礼：“扶荔师姐，哪吒师弟，你们没事就好。”
扶荔奇道：“杨师弟，你怎么也来了？看来天庭真是出了大事。”
杨戬道：“不只是天庭出了大事，而是三界出了大事。”
“哦？”扶荔和哪吒对视了一眼，凝重道，“原本我们就猜测这次牵连甚广，却没想到牵连这么广。”
杨戬道：“倒也算不上牵连，是道祖用大法力，把凡间彻底分割了出来，日后神仙再也不能随意下界，妖族也不能再随意在凡间作乱。天地间的秩序，更加严谨了。”
扶荔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件好事。”
哪吒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而是问道：“这么说，道祖和天道的争斗，是道祖赢了？”
杨戬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是道祖赢了。从今往后，天道是鸿钧，鸿钧非天道。”
哪吒追问：“那天庭……”
杨戬冷笑道：“他一向自诩是天道亲立的天帝，如今天道失格，他也自该跟着失势。”
哪吒这才笑得出来，对扶荔道：“姐姐，你要做天帝了！”
第226章 辞别嬴政，离开凡间
“是呀,我要做天帝了。”扶
荔喃喃说了一句，整个人如在云端。
她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之前，自己就萌生了成为天帝的野心。多年夙愿一朝达成,扶荔内心被巨大的喜悦充盈，却反而格外冷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询问：“先前我和哪吒多次尝试，都不能自己回仙界去。昊天派到蜀中那些仙人,是否也不能自己回去？”
“那是自然。”悟空冷笑道,“他们本就不是走正规渠道下界，昊天又没能在麻烦分割前把他们召回去。往后还能不能回去，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可就不一定了。”
这些日子以来，只有这一件小事，能让悟空略微觉得愉悦了。
杨戬道：“这次我和悟空来接两位,是有圣人给的信物。若是日后再无变故的话，那些人想回去，怕是悬了。”
悟空催促道：“母氏,别再耽误了，咱们快回去吧。”
只有带着他们离开凡间,真正返回了仙界，悟空悬着的心才能彻底放下来。
扶荔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先别着急,怎么说也要和政儿告别。还有寸心和白山君,他们是为了我们下界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
说到这里，扶荔忽然想起还在军营的章邯：“对了哪吒，章邯你准备怎么办？是把他带回仙界修行,还是让他留在凡间积累功德？”
哪吒沉默了片刻，说：“我去问问他，让他自己决定吧。”
章邯已经是个大人了，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很多时候长辈觉得好的，可能并不是小辈想要的。
反正有他这个师傅兜底，章邯的容错率极高，不管他做什么决定，哪吒都很乐意支持。
“姐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先出城一趟。”
话音刚落，他就施展遁术，消失在了原地。
杨戬和悟空都吃了一惊，悟空问道：“母氏，你和爹爹已经恢复法力了？”
“嗯。”扶荔点了点头，“就是在道祖分割仙凡时，凡间发生了一场短暂的地动，我们的法力就忽然恢复了。”
悟空只顾着高兴，杨戬却想得更多，蹙眉道：“劫数未过就恢复法力，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说着他就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询问玉鼎真人。可信息没发出去，只得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扶荔道：“现在的凡间没信号，我和哪吒已经试过好多次了。”她调出自己的聊天界面，把镜面转向两人。
果然，上面有许多没发出去的信息，一排的红色感叹号十分刺目。
悟空也拿出手机试了试，果然发不出去。
他觉得十分有趣，眼珠子一转，跃跃欲试道：“也不知道那些仙凡交界处的节点有没有信号？”
扶荔笑道：“你要是想知道，现在就能去试试。”
“不，现在不行。”悟空坚定地摇了摇头，“等把您和爹爹接回仙界，我有很多机会能去试。”
扶荔对他伸出手，悟空立刻弯下腰，非常配合地脑门抵在她掌心，还自己蹭了蹭，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嬴政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听见寺人的通报声，扶荔收回手，看向了门口。
嬴政带着白山君走了进来，见屋里多了两个生人，神色骤冷，手背在身后，给白山君打了个手势。
好在白山君认识他们俩，提醒道：“大王，是自己人。”
这时悟空也转过身来，和嬴政四目相对。嬴政觉得他有些眼熟，不由盯着他仔细看，口中问道：“这位君子，莫非是政旧识？”
悟空嬉笑道：“小师弟，你这记性可不大好呀。你小时候，为兄还抱过你呢。”
他的声音太有特色，嬴政立刻就想起了四五岁时见过他，骤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悟空师兄。多年不见，师兄风采依旧。”
悟空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身高，笑道：“你可比那时候高多了。”
他走到杨戬身边，拉着杨戬的胳膊说：“这位是杨戬杨师兄，不过你得喊师叔。”
这混乱的关系让嬴政迟疑地看向扶荔，用眼神求证。
扶荔解释道：“这是我师弟，你的确要喊师叔。杨师弟和悟空又是师出同门，因而他们两个又是师兄弟。”
嬴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扶荔道：“仙人寿命长，这种事情很常见，你以后就知道了。”
嬴政了然：这是让他不要大惊小怪。
他对杨戬拱了拱手，口称：“见过杨师叔。”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老师终于承认她是仙人了？那寡人日后，是否就能问一些关于神仙的事情了？
他心头才涌起兴奋之意，扶荔就给他浇了一盆凉水：“政儿，你来的正好，为师正要找你辞行。”
“辞……辞行？”嬴政如遭雷击，慌乱道，“老师，可是政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宫中有人不长眼，冒犯了老师？”
扶荔立刻道：“没有，没有，都没有。”
嬴政忽然觉得委屈：“那老师为什么要走呢？”
他感觉得到，老师这次的“辞行”，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这次走了，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政儿，你看着我。”扶荔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疼，“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嬴政道：“凡是老师说过的话，政一字也不敢忘。只是不知，老师指的是哪一句？”
扶荔道：“就是叫你好好造福百姓，积累功德那句。那时候我跟你说过，功德深厚的人间帝王，死后成神归谁管来着？你还记得吗？”
嬴政点了点头：“老师说过，是紫微大帝。”
扶荔笑了起来：“那你就好好听我的话，多多收揽人才，培育粮种，发展教育，发展医疗，让百姓们吃得起饭、上得起学、看得起病。少大兴土木，少造奇观。待你百年之后，就带着满身功德来见我吧。”
她每说一句，嬴政便点头应一声。等她说到最后，嬴政仍旧认真点头，却又猛然反应了过来：“老师，您……”
扶荔哼笑了一声，用他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看起来不像？”
嬴政忙道：“不，像。”
他脸上露出些恍然之色：“怪不得呢，怪不得先王生前，总是私下里交代政，让政多学学老师身上的气度。还是先王眼明心亮。”
其实眼明心亮的不只是子楚，好几个宗室长者，都曾私下里找过嬴政，状告扶荔目中无人。
嬴政从小就待在她身边，早就习惯了她接人待物的姿态，并会下意识模仿。
扶荔待人又一向谦和，少有疾言厉色。他那时候，只觉得那几个宗室是想拿扶荔做筏子，把手伸向朝堂，就把人收拾了一顿。
如今想来，或许自己当初是错怪他们了。
先王子楚让他学习扶荔的气度，也并非是让他学着谦和待人，而是学那股不经意间的居高临下。
说的通俗些，就是王者气度。
扶荔叮嘱道：“白山君和寸心我都会带走，日后的凡间，特别是中原，无论神仙还是妖怪，都轻易进不来。
等我回到天庭，第一件事就是增加一条天律：凡修行者，无论仙妖，无在位帝王的特赦，不可出入宫院。”
她边说边想，说完了这些，又想到蜀中：“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攻打蜀国？”
嬴政想了想，说：“只要朝廷不缺粮草，三年之后便可发兵。”
扶荔深深看了他一眼，心说：傻徒儿呀，难道你就没发现，自从你登基之后，秦国从没缺过粮草吗？你师公可是财神，财神的徒孙缺粮饷，他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未免他心态膨胀，这话扶荔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她仔细想了又想，恨不得把所有能交代的，都交代他一遍，有很多都翻来覆去说重复了。
但无论她一件事说了几遍，嬴政都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会铭记在心。
直到哪吒回来，告诉他们章邯想要留在凡间建立功业。
扶荔知道，他们该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交代了嬴政一件事：“凡间帝王绝无仙缘，若是日后有人找到你，说是能让你成仙，那都是骗你的，千万莫存侥幸之心！”
“政记住了，老师放心。”
想想他历史上对求仙问道的狂热，扶荔还真不能放心。
可事到如今，不放心也没法子了，悟空和杨戬一直在催促他们，寸心也赶了过来。
悟空拿出玉鼎真人给的那块玉符，以法术催动，玉符爆出一团金光，把扶荔、哪吒、寸心和白山君笼罩在内，跟着悟空的筋斗云飞上了高空。
筋斗云速度极快，哪怕是正抬头看天的人，也只看到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注意到。
但东宫的宫人们可都看见了，纷纷跪地叩拜祈求。扶荔人还没回归神位，就先听到了他们杂七杂八的愿望。
有想发财的，有想做大王嫔妃的，有想回家团聚的，有想一步登天的，还有想白日飞升做神仙的……
只能说不管什么年代，都没几个人心甘情愿做仆人伺候别人。哪怕有一点机会，他们也想翻身做主人。
第227章 各方同心
穿过了隔绝仙凡的结界,悟空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玉符能量耗尽，金光逐渐散去，哪吒招来了一片祥云,把四人牢牢托住。
寸心用力吸了一口仙界的灵气，欢喜道：“总算是回来了！”如果不是现场人多，她真想化回龙身，好好在云海里翻滚一阵。
在凡间的那些日子,可真是憋坏她了！
扶荔体贴道：“寸心,如今我已归来，你的差事圆满完成，在手机上给虹心报备一下，就回去见父母吧。”
寸心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扶荔微笑道，“我说可以就可以，你虹心姐姐也得听我的。”
寸心骤然开悟：“也是啊,就算虹心姐姐来了，不还是得听帝君的？”
她嘻嘻笑道：“帝君，如今小龙可以喊您帝君了吧？”
有这么一条活泼欢快的小龙跟在身边,扶荔总会忍不住会心一笑：“喊什么都行。好了，快回去吧。你在凡间待了这么久,你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们，一定都很想你。”
原本寸心还不觉得,听她这么一说,脑中立刻出现了母后因思念她以泪洗面的场景,心立刻就揪了起来。
“帝君，元帅，还有两位神君，小龙先行告退了！”她急急忙忙行了个礼,就化作一条小粉龙，从云端一跃而下，直奔波涛滚滚的西海。
杨戬问道：“师姐，哪吒师弟，你们是先去蓬莱呢，还是先去天庭？”
悟空道：“当然是先去蓬莱，大家都在蓬莱等着呢。至于天庭那边，不着急，不着急。”
昊天对天帝的权柄执着了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真正得到过。如今天道易主，他的尊位眼见是保不住了，谁
知道会不会狗急跳墙？
按照悟空的意思，是回到蓬莱调兵遣将，大军压上天庭，让昊天赶紧滚蛋。
扶荔却道：“我们俩下凡，奉的是道祖之命。如今劫满归来，自然也要先去拜见道祖。”
她的目光在悟空和杨戬身上顿了顿，交代道：“非大罗金仙不可入混沌，你们两个的修为还不够，就不必跟着去了。
杨师弟，麻烦你先回天庭去，带着哪吒的调兵堪合，去中九天找九天玄女，三十三天的二十七万天兵，都归你二人调遣。”
哪吒便取出兵符，交到了杨戬手中。
杨戬正色应喏：“唯。”
扶荔又交代道：“九天玄女曾辅佐皇帝战败蚩尤，又曾在凡间传下兵书。论单打独斗，她不如你；论排兵布阵，你不如她。此次布兵，她为正，你为副，莫要在战事上与她争长短。”
杨戬郑重点头：“师姐放心，小弟知道怎么做。”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他们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虽然杨戬也并非不知兵，可九天玄女代表的是西王母的势力。
只要西王母肯坚定地现在他们这边，何必争一时长短？
扶荔笑道：“你自来稳重，派你前去，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杨戬对三人拱了拱手，便拖着三尖两刃刀，往九重天飞去。
扶荔又看向悟空，悟空忙凑上来问：“母氏，我有什么任务，您尽管吩咐。”
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扶荔举着镜子说：“我已经在蓬莱仙人群里发了消息，告诉大家我顺利归来。你现在就去蓬莱，听从妖圣计蒙的吩咐。”
“啊？”本以为能单独任事，不想却要听从调遣，悟空十分失望，“要不然，我还是回花果山召集人手吧。
母氏您不知道，这几年我已经把整个洪荒的山头都打了一遍，只要我一声令下，那些山妖洞主们，个个都得听从。”
说起自己的丰功伟绩，悟空得意极了，双手叉腰，下巴抬得高高的，摆足了等待夸奖的架势。
夫妻二人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夸他，直把人哄得手舞足蹈，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把人顺毛摸舒坦了之后，哪吒才劝道：“悟空，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和你母亲都知道你很厉害，但行军打仗最忌令出多方。为了咱们家的大业，你暂且委屈委屈，好不好？”
悟空天生的吃软不吃硬，见父亲都这样说了，他虽然心里还是不大高兴，却仍旧点了点头。
整个洪荒都知道，只要是花果山美猴王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扶荔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欣慰道：“悟空，你是母氏的骄傲。”
悟空立刻便喜得眼牙不见眼，精神抖擞道：“母氏，父亲，孩儿去了！”
送走了悟空，扶荔便联系姜子牙，让他别管修真界的事，即可下凡去蜀国，把那些滞留在蜀地的“非凡人”全部诛杀。
姜子牙集性情圆滑与杀伐果决于一身，扶荔只需要下一个命令，根本不用多做解释，他自己就能想出圆满解决的办法。
扶荔手下的人，也不是没有别人能办这件事。
但别人不比姜子牙是她的亲传弟子，牵扯到天庭在箓的正神时，难免束手束脚。悟空去了蓬莱又有更重要的任务，姜子牙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夫妻二人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洪荒之事再无遗漏，才相与步入混沌，往紫霄宫飞去。
混沌之中时间轴混乱，他们去见道祖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洪荒过去多久，可就难以预测了。
=====
这一次，道祖没有见他们。
紫霄宫大门紧闭，夫妻二人在外面行了礼，就听见道祖传音，让他们回去，无大事莫要再来打搅。
扶荔是真想问问：在道祖心目中，什么才算是大事呢？
可道祖威严深重，她还没混熟，根本不敢造次，只好就这么回来了。
返回洪荒后，扶荔立刻发消息问计蒙：过去多久了？
计蒙：三天。
计蒙：北俱芦洲已部署完毕，直接让哪吒过去领兵就是。
计蒙：悟空也安排到灵山那边了，不用担心那边反水。
说实话，灵山那边扶荔还真不担心。
自从多宝真人的转世成佛之后，就带着截教过去的弟子们，把截教的教义化入了佛家之中，编纂了大乘佛法。
可以说如今的灵山，是典型的佛皮截骨。表面上念着普度众生，其实还是有教无类。
佛门的两位圣人一直想把佛法推广到东方来，多宝如来便顺水推舟，提出了“西游计划”，把自己编纂的大乘佛法送到东土。
佛教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接引和准提的嫡系，以阿弥陀佛和弥勒佛为首；另一派就是多宝如来和截教度化过去的金刚罗汉们。
观音、文殊、普贤三大菩萨和惧留孙佛，当然是帮着多宝的。
文殊和普贤直接就是如来佛祖的左右两协侍，观音则是做了阿弥陀佛的两协侍之一，让阿弥陀佛的立场变得微妙起来。
这两派佛法东渡的目标是一致的，可东渡的究竟是大乘佛法还是小乘佛法，却一直存在争执。
多宝如来干脆就对弥勒佛说：“你若觉得小乘佛法玄妙，干脆就先去东土传教。若是不成，我大乘佛法再来。”
就是这么自信，差点让弥勒佛维持不住笑意盈盈的脸。
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笑呵呵道：“既然如来佛祖如此承让，老僧便却之不恭了。”
如今的灵山，支持小乘佛法的那一派，正忙着东渡传经之事，无瑕顾忌昊天。
至于大乘佛法那一派，多宝一直不上不下地吊着他，就是在耍他玩。也就是昊天野心膨胀，觉得多宝在西方掌权之后，一定会急于摆脱截教的烙印。
可他哪里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多宝既然入了佛门，就没打算背叛佛门，却也从没想过消除自己的来时路。
只是了解过佛教，见过西方生灵的生存状态之后，他对截教的教义更加深信不疑，从开始创建“大乘佛法”时，存的就是让佛教变成另一个截教的心思。
他未化形时就追随通天教主，自幼学的便是“有教无类”，世间所有生灵，只要有心想学，都可以到金鳌岛去听道。
犀牛贺州的生灵也是生灵，他们也应该有自主的权力，而不是生来就做为诸佛提供信仰的工具。
接引和准提两位教主看到了佛教的狭隘，想要引进宏大的截教教义，还贪心不足，直接选中了截教的掌教弟子。
那时候他们绝对想不到，截教大弟子有真正的慈悲众生之心，对西方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是想要颠覆。
而对统领三界的天庭，多宝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明事理、顾大局的天庭之主。
很显然，这两种特质，昊天一个都没有。
扶荔把计蒙发来的消息给哪吒看，哪吒点了点头，说了句“姐姐保重”，便转身往北俱芦洲去了。
他知道，只要压服了北俱芦洲，扶荔在天庭就不会有危险。
扶荔站在三十三天上，头顶不远处就是吞噬一切的混沌。
她微微垂眸，冷冷看着庄严肃穆的天庭，轻轻往前跨了一步，就站在了南天门外。
南天门并无守将，只有一面镜子悬在门楼上，闪烁着璀璨的淡金色光芒。
扶荔抬头看了一眼那镜子，便举步走进了南天门。里面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大道两边的奇花异草显得虚幻，本该蹁跹其间的仙蝶，还有时刻盘旋在半空中的青鸾仙鹤，此时都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扶荔却恍若无觉，目光没有顾盼一瞬，只一心往前走，像是没有察觉到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殿宇，竖扁上的“凌霄宝殿”四个神纹，将殿宇衬托得格外壮丽。
殿门大开，还未走近便一
览无余。昊天高居金殿，俯视着徒步而来的扶荔。
“紫微帝君，别来无恙？”
第228章 扶荔和哪吒的概念神通
出于私心,昊天从不肯称呼扶荔为“大帝”，自来只以“帝君”呼之。
不过一个称呼，扶荔自然不会计较。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对高高在上的昊天拱手施礼，口称：“大天尊。”
分明是个极为尊敬的称呼，比“天帝陛下”更尊贵。可昊天却升起了怒意，觉得扶荔是在讽刺他。
——自你入天庭以来,一举一动,又有哪一处真正当我是天庭至尊？
——你天生反骨，屡次僭越，光明正大夺取本属于天帝的权柄。像你这样的人，却偏偏称我做“大天尊”？
笑话，真是个笑话！
若在从前，昊天早已破防,把上面那些话一股脑都甩给扶荔。
可如今不一样了，至少他觉得不一样了。
扶荔安排的那些辅神，被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赶走了大半,换上了自己人。
上了封神榜那些正神，多半是不管事的,行驶神职的权柄都在辅神手中。
昊天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只要掌控了那些辅神,就能掌控整个天庭。
扶荔行过礼后,昊天却仍端坐，并没有还礼的意思。扶荔也并不在意他的失礼，只是问道：“不知道天尊邀我来此，所谓何事？”
早在看见南天门上那面镜子时,扶荔就知道，自己已经入了昊天镜的结界之中。
昊天镜是道祖赐予昊天的灵宝，伴随他多年，也不知他已经炼化了几分？
若是他能炼化十成，昊天镜自带的结界，就会变成全然被他掌控的领域，扶荔深入其中，分明就是在冒险。
可她已经在无意间踏入，再说这些已经晚了。
如今当务之急，一是尽量拖延时间，二就是慢慢试探昊天对灵宝的掌控。
听到这句话，昊天想起了这是在自己的地盘，自信立刻就回来了。
他微微放松了腰身，颇为闲适地坐在九龙九凤椅上，学着扶荔接受众神朝见时的语气说：“朕召帝君前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还望帝君能够成全。”
扶荔正色道：“人力有尽时，便是本座也不例外。还请大天尊告知所为何事，本座也好量力而行。”
昊天似笑非笑：“帝君一向聪慧，想必已经猜到了朕所求，又何必装模作样？”
他紧紧盯着扶荔，亲眼看着她近乎完美的面具上多了一道裂痕，眼中露出近乎享受的笑意。
——紫微帝君呀紫微帝君，你也有今天？
扶荔深吸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本座枯站许久，连个座位也没有，难道这就是大天尊的待客之道？”
如此咄咄逼人，堪称失礼，一向在意自己天帝权威的昊天却没动怒，反而笑了起来，非常好脾气地挥了挥手，在右侧下首设了个座位。
“是本座失礼了，帝君请坐。”
亲眼看着一向胜券在握的紫微帝君失态，昊天不知道有多高兴，他隐藏在心底深处，那种对扶荔的恐惧，似乎也在慢慢消散。
扶荔的目光在那座位上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走过去落座，坐下之后才道谢：“多谢大天尊赐座。”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从扶荔口中吐出，昊天第一次不觉得这是讥讽，反而从心底生出几分豪情来。
——朕乃天帝，乃三界至尊，便是四御帝君，也得臣服于朕！
他还不忘恶心扶荔，很没诚意地说：“哎呀，是朕之过，一时竟忘却了，帝君曾为蜀王，而蜀国自来以左为尊。”
他广袖一挥，又一张椅子出现在了对面：“如今只好请帝君移步了。”
扶荔抬头看向他，眸中怒火闪烁，语气却十分平稳：“些许小事，真难得陛下铭记于心。陛下如此有心，不如将你的座位让出来？”
昊天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里，她竟然也敢明晃晃地把自己觊觎帝位的野心暴漏出来。
扶荔突然笑了起来，神情里夹杂着几分了然，几分讥讽，还有几份成竹在胸：“本座更喜欢你那个座位，劳烦大天尊让出来可好？”
昊天被她激怒了，怒喝一声：“找死！”
锁链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沿着扶荔的四肢攀援上下，意图将他彻底禁锢。
扶荔心念一动，剑出惊鸿，竟然丝毫不顾身上的锁链，直取胜券在握的昊天。
昊天大惊，右手一伸，在眼前推出一面盾牌。秋水剑穿透了盾牌，昊天已闪身避过，剑锋插在了御座上的一只龙目中，发出“咄”的一声闷响。
扶荔大笑：“原来你这御座上的龙凤都是假的呀，我一直以为是真的呢。”
昊天知道她在激怒自己，可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戳中他心底隐秘的痛处，让他无法不怒。
“你找死！”
扶荔嗤笑：“你敢杀我吗？你能杀我吗？”
下一刻，锁链崩毁，化作点点灵光消散。扶荔右手一伸，惊鸿剑倒飞回来，被她抓在手中。她挽了个剑花，剑尖正对着昊天。
“当年道祖成圣时便将你点化，你见过紫霄宫三千客，亲眼目睹三族覆灭，巫妖崛起；又冷眼旁观两族陨落，捡漏做了天帝。
本座生于殷商前期，十几年后才踏入仙途，那时夏后禹已化为了灰烬。短短两千年内，本座治水患、立蜀国，参与封神之战，修行也从未懈怠。”
她蔑视着昊天，吐出的每一个字于对方而言，都是尖刀利刃：“如今我已是大罗金仙，手下可用之人鳞次栉比，大罗金仙就有十几位。你呢？除了那些废物组成的乌合之众，你还有什么？”
“住口，住口，住口！”
昊天彻底破防，怒吼着举起昊天锤，带着奔腾的雷电砸向扶荔。
空气忽然灼热了起来，一杆红缨木仓带着幽蓝的火焰飞驰而来，直取昊天背心。
红缨木仓的另一端，是一只苍白如玉的手，手的主人身着烈烈红衣，如画的俊颜氤氲在幽蓝的火焰里，却掩藏不住他凤眸中凌厉的杀意。
昊天大惊失色，顾不得攻击扶荔，忙利用自己对结界的掌控闪避开来，失声道：“不，这不可能，你是怎么进来的？”
哪吒挽了个木仓花，对扶荔歪头一笑，笑意盈盈道：“想进来就进来咯，你管得着吗？”
话音未落，他便大步走上前来，眉眼清亮如秋水：“姐姐，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扶荔扫了昊天一眼，轻笑道，“就凭他，也想伤我？”
昊天对昊天镜的掌控的确深，就算没有炼化十成，也有九成了。
按理说，只要他不愿意，就没人能出入这镜中天地。可以想见，哪吒的不请自来让他多么惊慌。
奈何他不知道呀，扶荔和哪吒之间，还有个概念性神通——单向召唤。
只要扶荔愿意，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有多远的距离，都能对哪吒发动召唤。而哪吒只需要顺着召唤之力，眨眼之间就能来到扶荔身边。
但这些，不管扶荔还是哪吒，都不会告诉他的。
两人并肩而立，一人握剑，一人绰木仓，同时冷笑着看向昊天。
扶荔笑道：“看来你还不明白，对一件法宝的掌控，差上一线就会有无数的漏洞。”
其实有没有漏洞，扶荔也不知道。但她就是要这样说，因为她知道，昊天表面上有多恨她，内心深处就有多惧她。
只要她说昊天对自己的法宝掌控有漏洞，昊天就算再不愿相信，心里也会产生疑影。
更何况，哪吒已经突破了昊天镜的防御，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这从来没有过的变故，让昊天心神震荡，本就已经产生了自我怀疑。
在这种时候，扶荔说出这种话来，于昊天而言本就是诛心。几乎是立刻的，他就对自己的法宝产生了怀疑。
本命法宝讲究的就是心灵相通，相互之间本该深信不疑。昊天开始怀疑昊天镜，昊天镜很快就给出了反应，结界开始震荡，隐隐有碎裂之兆。
扶荔嗤笑：“刚才是骗你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哪吒用蔑视的语气说着风凉话：“因为他蠢呗，人家说啥他就信啥，活该先天灵宝看不上他。”
昊天镜，就是一件先天灵宝，属于先天灵宝中的上品，仅次于太极图、盘古幡和混沌钟。
这类法宝都是因为品级太高，化形所需的灵气和气运足够培养出十个大罗金仙，天道便不允许它们化形。
可这并不妨碍它们心高气傲，对寻常人都看不上眼。
昊天本就长久地处于自我怀疑中，也就是在扶荔下凡之后，他才过了几年意气风发的日子。
就在哪吒进入昊天镜结界的一瞬间，就把昊天积攒的所有信心击毁，唤醒了他内心深处压抑的自卑。
夫妻二人配合默契，你一言我一语，昊天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在某一瞬间终于崩溃。
“你们都住口，我才是天帝，我才是天帝！”
扶荔等的就是这一刻，昊天和昊天镜的联系降到了最低，星辰镯被她祭出，把昊天吞了进去。
等昊天镜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星辰镯也是先天灵宝，在品级上可能不如昊天镜，但它的特性就是容纳吞噬和自带时间轴。
昊天被吸入的一瞬间，星辰镯内的时间轴启动，他身上的修为一年又一年地倒退，直至变回了那块未被道祖点化的玉石。
若非碍于道祖，扶荔会把时间轴再往前推几千年，把昊天推回到尚未生出灵智之时。
世间再无昊天，昊天镜拔剑四顾心茫然，悬停在空中闪烁了许久，始终找不到联络的目标，终于敛去了所有光芒坠落下来。
扶荔飞过去，抬手握住，结界瞬间消散。抬眼四顾，原来她还在南天门外。
守门的天将看见他们，惊喜地喊道：“帝君，元帅，你们终于回来了。里面打起来了！”
第229章 平定天庭
两人都非常淡定,扶荔交代道：“九天玄女和司法天神只是奉吾之命，去平息一点小小的叛乱而已，你们不要惊慌,只需守好门户。待一切靖平，自然有你们的功劳。”
见她如此镇定，几个守将心里的惊慌迅速消弭，个个都握紧兵器,抬头挺胸,大声应喏：“唯，谨遵帝君之命！”
扶荔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姿态都非常闲适地对哪吒说：“里面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哪吒矜持地点了点头，神色淡淡地跟着扶荔进去了。
两人才进了南天门,杨戬就飞了过来，拱了拱手笑道：“师姐，师弟,你们总算是来了。”
他伸手往西北方指了指，说：“九天玄女在那边指挥战局,察觉到有高手入南天门，就派我来看看。你们是现在过去呢,是先找个地方避避？”
扶荔道：“还是过去看看吧。天庭众仙都知道我去凡间历劫,却少有人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如今我去露个面,安定一下咱们这边的人心，顺便打击对方的士气。”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面镜子。她常用的那面，杨戬不止一次见过,早已记在心里。
而这一面明显不是扶荔的法宝，杨戬心思细腻，人又聪慧，略一思索就知道，整个洪荒最出名的两面镜子，除了紫微帝君手里那把无名镜，就是天帝的本名灵宝昊天镜。
他眼睛一亮，并没有立即追问，而是回身打开了一条通道，带着扶荔和哪吒，直接到了九天玄女身边。
天庭西北方是斩仙台，是整个天庭杀气最重的地方。
天玄女修兵戈道，杀气越重，对她的增益就越强。
当杨戬带着哪吒的调兵堪合找到她，告诉她紫微帝君有命，让她全权统领上九天、中九天和下九天的所有天兵天将，将昊天安插的那些辅神与兵将全部诛杀时，九天玄女精神一振，立刻就接了帝命，并选了诛仙台做指挥总部。
见杨戬全无半点异议，准确而迅速地执行她的军令，九天玄女心头一松，知道扶荔把杨戬派过来，真的是为了协助她，而不是监督制衡。
那一刻，她算是彻底明白，为何自己的老师西王母，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紫微大帝一条道走到黑，对昊天递过来的橄榄枝不屑一顾。
无论魄力还是气度，昊天比起紫微帝君，是真的差一大截。
九天玄女是西王母座下大弟子，有许多事情都心里门清。
她知道扶荔手下能领兵的人才不止她一个，也知道对方敢把兵权交给她，是因为有随时收回去的资本。
可她更知道，若是给昊天同样的配置，对方绝对没有这样的魄力，敢把二十多万天兵交给盟友的弟子。
等一行三人到了诛仙台，扶荔就敏锐地发觉，九天玄女对她的恭敬，比从前多了几分真诚。
这在她意料之中。
九天玄女心性端正，对于这样的人，只要你给了她足够的信任，对方就会回报你不可估量的价值。
正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双向的。
双方相互见过了礼
，扶荔立刻就说：“大军一切行动，都听玄女指挥。本座前来，只是想让将士们知道，吾已平安归来。还有……”
她把昊天镜递给了九天玄女：“这是前天帝昊天的本命法宝，如今他已被我打回了原形。”
被彻底削去修为打回原形，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九天玄女精神一阵，挥动手中阵旗，下方组阵的天兵天将接到将令，立刻按照指令收缩阵法，把昊天的人手困在了中央。
“请帝君随末将上前。”九天玄女做了个请的手势。
扶荔微微点了点头，配合着九天玄女的脚步，两人一同飞向了半空中。
九天玄女朗声道：“将士们，你们看是谁回来了。”
下方将士纷纷抬头，有认识扶荔的，也有不认识的。但不认识也没关系，因为认识的那些很快就发出了欢呼。
“帝君，是帝君回来了！”
“帝君，帝君。”
扶荔笑着对众人拱了拱手：“将士们都辛苦了，待此战平息，寡人便打开宝库，犒赏三军！”
这话扶荔说得一点不虚，也不怕兑现。
如今昊天已被打回原形，她的功德与能力都足够胜任天帝之位。只要胜了这一战，整个天庭就都是她的。曾经属于昊天的宝库，也都会是她的。
虽然昊天一直没有实权，他毕竟是道祖奉天道之命立的天帝。
妖族二帝陨落之后，高层流散，中下层更如倒了树的猢狲。虽有女娲圣人庇佑，却也是苟延残喘，哪敢和天道对着干？
帝俊和太一的宝库，除了和巫族决战时用掉的，几乎都归了继承者昊天。
也正是有这些宝物做资本，昊天才能在短短数年之内，从北俱芦洲和下界妖族聚集起一批人手来。
可以说，扶荔因有个好老师，近两千年的积累，论数量可能会超过昊天，要论质量，还得看昊天从妖族天庭那里继承的。
但这些天兵天将不知内情，他们只知道，昊天从无实权，自从扶荔封神之后，整个天庭的权柄一直都在她手中。
因而，听到扶荔说要打开自己的宝库犒赏三军，追随于她的都欢呼起来，顿时士气大振。
偏在这个时候，九天玄女又拿出了昊天，以法力传示三军，重点是让昊天的几个心腹看清楚。
“此乃昊天镜，天帝失德，已被紫微大帝打回原形，收缴其本命灵宝昊天镜。尔等若再负隅顽抗，莫怪本座无情！”
扶荔的出现，对昊天的人手本来就是一个打击。如今又得知他们效忠的对象都没了，士气一瞬间就低落到了极点。
他们虽然还拿着法宝，神情却很是茫然，只觉得无所适从。
九天玄女给扶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前去招降。
扶荔微微点了点头，从半空中落了下去。己方兵将见她要往里走，便分开了一条路，让她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包围圈内。
见扶荔进来，离得近的下意识警惕，手里的法宝举了起来，却是呈防御的姿势。
他们之中，虽然好多人都是扶荔下界之后被招上来的，却也知道紫微帝君是大罗金仙，修为深厚，还曾独自擒住过十金乌。
因为以讹传讹的缘故，他们并不知道扶荔擒的究竟是哪十个金乌。又因为她地位尊崇、修为高深，世人想当然就认定了，被她所擒的，乃是妖皇帝君和日神羲和所孕育的十大金乌。
面对扶荔时，他们也和昊天一样，打心眼里生出恐惧来。
见他们害怕，扶荔便没再往前走，在五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语气温和地说：“你们别害怕，我不是来杀你们的，只是想告诉你们，这场战争本来就不应该开启。
牺牲掉的那些，无论是忠于本座的，还是忠于昊天的，都是无辜之人。若他们还有家人，该给的抚恤，本座会一分不少地送到他们家人手中。”
听见这话，效忠昊天的那些人都不敢相信，但警惕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犹疑。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开口问道：“我们是奉命来杀你的，你为何还要给我们发抚恤？”
扶荔道：“你也说了，你们是奉命行事。彼时各为其主，他们为尽忠而丧命，本座敬佩他们。若昊天还在，这份抚恤自然该由他出。
可他已经不在了，天庭将由本座接手。尔等虽是忠于昊天，可当时他是天帝，也就等于是效忠天庭。吾既为天庭之主，又岂可让忠臣寒心？”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第一个人放下了兵器。
接下来就像是推诺米骨牌，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
到最后，还握着法宝不肯归降的，只有寥寥数十人。
扶荔问道：“诸位不肯归降，可是还有何疑虑？”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离扶荔最近那人苦笑道：“帝君仁德宽厚，吾等并无疑虑。只是昊天上帝待我等恩重，吾等若是相负，实在无颜苟活。还请帝君再发慈心，允许吾等自裁吧。”
扶荔叹息道：“何必如此？不管从前如何，如今昊天已逝，因果已消。诸位若不愿留在天庭，便自行下界去吧。”
说完，她就侧身让开了道路。
该杀的已经杀了十之七八，剩下这些也没了反抗之心，与其赶尽杀绝，不如用来收揽人心。
可人心却是最不好掌控的，和扶荔说话那个只是笑了笑，下一刻便口吐鲜血，身体慢慢消散。
他直接断了自己全身的经脉，以这条命，报答了昊天曾经予他的恩惠。
有他带头，很快就有第二个追随而去。
就算有人因扶荔的话产生了动摇，见别人都死了，也无颜苟活。
扶荔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道：“方才那些都是义士，全按战死来算吧。该发的抚恤，一分都不要少。没有亲朋好友在世的，本座会亲下地府，给他们谋一个安稳的来世。”
——只是这个来世，就别想再有仙缘了。
原本因他们自裁而产生动摇的降兵们，彻底放弃了抵抗。
扶荔并没让人收缴他们的法宝，只是把他们统一送到了下九天的军营看押。
等扶荔收完了尾，再来处理他们。
第230章 夫妻秘议
恰在此时,北俱芦洲也传来了好消息——那边的叛党已被清剿完毕。
和天庭杀一部分镇压一部分不同，北俱芦洲那边，但凡参与叛乱的,一个都没能跑掉。
却原来，哪吒被扶荔召走之后，副将辛夷立刻禀报了计蒙。计蒙大约能猜到，哪吒不会无缘无故就丢下大军离去,必然是扶荔那边出了问题。
他们这些人做这些事,最终的目的都是保扶荔坐上天帝之位，保卫扶荔的安危自然是最重要的。若是扶荔出了事，他们才是一场空。
好在他们这边可用的人手极多，计蒙立刻就派出了在蓬莱修行的大罗金仙吴钩去主持大局，并用手机通知凤族那边，凤族也派了两个大罗金仙过去辅助。
这三位并不像哪吒一样带过兵,拿捏不好剿与抚之间的分寸。三人碰头之后一合计：干脆就不要抚了，直接全部剿灭就是了。
蓬莱这边在北俱芦洲，有一明一暗两套情报组织。九头虫在明,计蒙在暗。
在这两套情报的协助下，但凡是和昊天有过首尾的,不管妖族还是巫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诛杀殆尽。
北俱芦洲血流成河,没有参与叛乱的那些胆战心惊,至少短时间内，绝无人再敢和天庭作对，给了天庭从容治理的时间。
但有利就有弊，坏处就是原本就浓重的怨气,在这股血煞之气的刺激下，更加浓郁了三分，为后续的治理增加了重重困难。
可以说，北俱芦洲这一战，天庭看似赢了，却又没有完全赢。
但总体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又收到了战胜的消息，让刚刚平定了叛乱的天庭，浮动的人心迅速稳定了下来。
打扫完战场之后，扶荔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打开自己的宝库，当众取出三成用作伤亡抚恤，把剩下的全部分给了活着的天兵天将。
扶荔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威望更高。众人都听从她的命令，打扫了战场，又在工神太乙真人的带领下，把各处被破坏的建筑修复。
财神赵公明准备把生意做到北俱芦洲去，就在网上开了股盘，鼓励大家买他的股票做投资。
其实他并不缺资金，之所以要把这些天兵天将们都拉上，还是为了帮自家徒儿稳定人心。不管将来生意做得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些人亏了本金。
天兵天将里有脑子好使的，立刻就买了；也有脑子不那么好使，但对扶荔这位帝君极为信服，把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买了。
没买的那些，都有这样那样的考量，赵公明也没强求，随他们去了。
反正饭他已经喂到嘴边了，那些人愣是不肯张嘴吃，他也没办法。
扶荔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昭告三界，天帝失德，不但肆意扰乱天庭制度，派遣神仙干涉凡间发展，还亲自截杀历劫归来的帝君。
那些追随昊天的人，死去的自不必多言，扶荔不但承认了他们的忠勇，还他们的亲人发了一份保障。
真正需要谨慎处理的，是活着的那一批。
这次参与的人太多，昊天的行为必须是叛乱，他们也必须是是追随的叛党。如若不然，追随扶荔奋战的将士们，就不能被确立行
为的正义性，要时刻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清剿。
扶荔不可能为了安抚那些降兵，破坏自己的基本盘。
因此，即便赦免了他们的罪过，却也不能把他们留在天庭了。
可是，该怎么安置他们呢？
这是个问题，还是个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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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从上九天的军营里回来，见紫宸殿里灯火通明，就知道扶荔还没休息。
他抬手制止了要通报的玉女，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果然看见扶荔正坐在案前，左手支颐，对着桌案上的一块玉简凝神沉思。
他轻轻走到扶荔身侧落座，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扶荔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便顺势靠了过去，在他胸前蹭了蹭。
“天庭各处，都修复好了吗？”扶荔的声音有些慵懒，像是一只困倦极了的猫儿。
哪吒道：“已经差不多了。有师傅在，这件事不用咱们操心，我跟过去也只是看着而已。”
主要是太乙真人还不死心，觉得哪吒是他的亲传大弟子，对他最得意的机关之术却一窍不通，实在可恨。
因而修复天庭时，他就时刻把哪吒和紫芸带在身边。他有空的时候就自己给两个徒弟讲解，他忙起来时，让紫芸给哪吒这个师兄讲基础知识。
哪吒被迫听了一整天，只觉得那些知识和他的大脑格格不入，整个人都要炸了。
还是紫芸看不下去了，好说歹说替他求情，又保证自己一定会加倍努力，绝对会把师傅的机关术发扬光大，哪吒才被放了回来。
哪吒的悲惨遭遇，惹得扶荔没忍住幸灾乐祸了一下，就被哪吒抓住了把柄，委屈道：“人家都这么惨了，姐姐还笑，果然是不爱我了吧？”
“怎么会呢？我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了。”扶荔抱着他的脸颊亲了又亲，哪吒见她眉间忧虑化开，才见好就收，跟着她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扶荔又问：“上九天活下来的天兵，安置好了吗？”
这才是哪吒的正职。
“安置好了。”哪吒摸了摸她粉润的脸颊，忍不住叹了口气，“天将们还好，他们多数有金仙的修为，最差的也是玄仙，多少都有自保的底牌。
只可怜那些天兵们，他们都是商周两朝的士卒死后所化，这些年虽然也有努力修行，终究还是修为太弱，二十七万天兵，死了有将近四成。”
这些天兵本来就是凡人魂魄，借着化仙池水得了仙体。
化仙池虽然能重塑肉身，但借此重塑的躯壳，修行资质极差，想要修为有成，要比有仙缘的凡人多出数十倍的努力。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名字并不在封神榜上，再次战死之后，就只能像世间生灵一样，进入六道轮回。
哪吒为他们叹息是真，为短缺的兵源发愁也是真。
扶荔搂住他劲瘦的腰身，笑着安抚他：“兵源的事你不用愁，我心里已经有了章程。正好这次请陆压上天，把这件事也一并解决了。”
“请陆压上天？”哪吒一怔，不高兴地问，“姐姐请他做什么？你明知他对你贼心不死。”
扶荔笑着锤了他一下，啐道：“什么贼心不死？说得那么难听。我这么好，喜欢我说明他审美正常。”
“喜欢我说明他审美正常。”哪吒掐着嗓子学她说话，撅着嘴哼了一声，“我会不高兴的！”
扶荔嗤的一笑，双手从他腰间往上滑，跳过肩膀扶在他后脑勺上，用力往下一拉，他的薄唇就正好落在了扶荔仰头以待的唇上。
这吻一触即分，却很好地安抚住了哪吒心中的醋意。
扶荔笑着哄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眼光高，被你喜欢的我，当然是光芒四射，会吸引识货之人的目光呀。”
哪吒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她一眼，分明是绷不住了，却还要强撑。
扶荔暗暗一笑，倾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心里那个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哪吒嘟囔着：“就会说好话哄我。”脸上却已印上了笑影。
扶荔嬉笑道：“哪里是哄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呀，你感觉不到吗？”
哪吒笑着吻上她的唇，两人厮磨良久，才气喘吁吁地抱在了一起，享受难得的宁静。
片刻之后，哪吒看向桌案上的玉简：“姐姐还在为那些降兵的安置问题烦恼？”
“嗯。”在他面前，扶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忧愁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受过专业训练的天兵天将，若是安置不好，就是动乱之源。”
这些人不但有修为，还受过正经的组织训练。万一占山为王，绝不是那些野生的妖王山主能比的。
绝不能就这么把他们放逐洪荒。
哪吒温热而宽厚的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下巴抵在她发黑的发顶沉思许久，提议道：“把他们安排到北俱芦洲怎么样？吴钩在那边杀得太狠，虽然暂时把他们吓住了，人心却还不稳，正是缺人的时候。”
扶荔沉吟道：“这也是个办法，但北俱芦洲煞气太重，不是什么好地方，得让他们自愿去。”
哪吒笑道：“肯定得给他们些好处呀，不然谁愿意去那里？不如这样，愿意去的开双奉，再承诺五百年后就把他们调回来。”
扶荔眼睛一亮，猛然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欢喜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哪吒被她亲得心都要化了，回了一个吻笑道：“哪里是我聪明？是姐姐最近事情太多，脑子都打结了，不然也用不着我提醒。”
两人像小猫打架一般，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嬉闹了好一阵。
扶荔元气满满道：“只要愿意去的能超过七成，剩下的那些就不足为虑，直接发一份抚恤，放他们回洪荒就是了。”
若他们回去之后肯老老实实过日子，就没人会把他们怎么样。可若是不老实，还想挑事，就那么点人手，悟空就能随手收拾了。
两人打定了主意，当夜安睡不提。
次日一早，扶荔准备接待陆压，哪吒就去了俘虏营，宣布天庭这边对他们的安排。
哪吒的用词是“安排”，不是“处置”。
因有扶荔先前打下的底子，这些俘虏对如今的天庭信任度还是很高的，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就是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