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哪吒进化了?
自从后土化轮回之后,洪荒炼气士转世重修的多了,还没有一个不乐意接收前世遗泽的。
因而,哪吒询问自己前世之事,太乙真人根本没多想,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哪吒一直笑眯眯的,听得十分认真,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太乙真人那里出来之后,他咬着牙冷笑道:“脾气那么坏,也不知道姐姐喜欢你什么?”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肯定是因为脸长得好!”
——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张脸,你有我也有。我就不信了,姐姐见识过更好的我,还能喜欢你的臭脾气!
哪吒瞬间斗志昂扬,拿出手机就点开了唯一的特别关注——扶荔。
哪吒:姐姐,我想你了,你在哪里呀?
扶荔:在蓬莱,刚接到申公豹的消息,准备去西岐。
扶荔:不如你我在西岐会合?
哪吒:不要,我想早点见到姐姐。姐姐,你在蓬莱等我吧,我很快就到,咱们一起去西岐。
扶荔:也好,我给你发定位。
哪吒:收到。
哪吒:姐姐等我哦。
镜面屏幕渐渐黑了下去,扶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就见哪吒踩着风火轮的身形越来越大,初看时还如黄豆一点,眨眼睛便已九尺有余,笑眯眯地站在了她的眼前。
“姐姐,我来了!”
扶荔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顺手将靶镜塞进了袖子里,笑问道:“你难得从周营出来,可是见过太乙老师了?”
“刚从师傅那里回来,顺便领略了一番蜀中的风土人情。”哪吒毫不吝啬地吹捧,“以前没去过的时候,虽然也听人说过蜀中繁华,却想着再怎么繁华,还能比得过朝歌吗?真正见了之后才知道,蜀中地杰人灵,远非朝歌可比。”
扶荔笑了笑,道:“不过是制度不同。”
哪吒脸上便带了嗔怪之色:“姐姐,咱们关系这么近,你还瞒着我。如果不是我亲自去了一趟蜀中,还不知道你就是蜀人口中的圣王,蜀国那些制度,都是你主持修订的。”
扶荔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蜀国的事,我几百年前就撒手不管了。算是再好的制度,这么多年下来若是不做变更,怕是也左支右绌了。”
哪吒点了点头,钦佩道:“姐姐说得半点不错,如今的蜀国,怕是远远比不上姐姐在位的时候。好在姐姐留下的遗泽足够深厚,如今的蜀王照猫画虎,也能支撑下去。”
扶荔盯着他左右看了看,笑问:“你今天的嘴巴真是格外的甜,来的时候吃蜂蜜了?”
哪吒一脸虔诚:“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是姐姐做得足够好,叫后世蜀王万难望你项背。以后这样的实话还多着呢,姐姐要是这样说,我往后可不敢说话了。”
扶荔:……好嘛,这是进化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先赶路吧。”扶荔点了个“闪避”,选择不接招。
哪吒虽有点不甘心,目的也算达到了一半,就乖乖点了点头,和扶荔一起去了西岐。
此时鸡鸣关高挂免战牌,闻太师已经在朝歌集结兵马,不日便要和周军对阵,周营上下都严阵以待,包括新来的黄飞虎。
是的,从黄妃宫斗失败惨死后,就带着妻儿和部下逃离朝歌的黄飞虎,终于在崇侯虎战死之后,被儿子黄天化接到了周营。
至于这群有功夫、有坐骑的高手们脚程为什么这么慢?
那你别管,问就是为了躲避朝歌的追捕,东躲西藏走不快。
什么,不信?
不信就不信,反正不是为了骑墙观望,更不是得知崇侯虎死了,确定朝歌再无胜算才从躲藏之地冒出来的。
那日黄天化紧跟着哪吒到了中军大帐,找姜子牙请假之后就回了青峰山,见了见自己新入门的师弟杨任。
这位师弟的造型有点特别,眼中长出两只手,手上又长出两只眼。
黄天化初见时吓了一大跳,也就是多年的教养让他勉强稳住了心神,只是在脸上露出了惊色,嘴里没蹦出不该说的话来。
清虚真人得意地告诉他:“你师弟被殷商昏君剜去了双目,恰好为师研究出一样神通,便传给了他,让他眼中生手,手中又生眼,能观四方万物。”
黄天化嘴角一抽,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宝剑来,递给杨任:“师弟,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那宝剑也是后天灵宝,乃是他拜师之时,道行真君赠予他的。
杨任虽才入门,习得了清虚真人传的神通之后,已然今非昔比,眼力更是惊人,如何不认得宝物?
他当即推辞道:“师兄,这太贵重了!”
黄天化把剑往他手里一塞,双手在后腰处一抹,拎出一对大锤来,笑呵呵道:“你拿着吧,我是使锤的,那剑搁我手里也是白放着。”
杨任见此,才谢过他收下了。
见他收了,黄天化更高兴了,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人,心里的好奇就问了出来。
“师弟,刚才听师傅说,你的眼睛是商王命人剜去的。你是他的臣子?”
杨任面色不变,点头道:“不错,小弟曾任太中大夫。”
黄天化好奇地问:“那商王真的是个暴君吗?”
此言一出,杨任侧目:“师兄怎么会这么问?”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能思考这么有深度问题的人呀。
清虚真人在一旁点头:“是呀,大家都说他是暴君,还有什么好问的?”
杨任又看向清虚,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有点重:好嘛,师门带我一共三个人,两个都是傻白甜,我这是要极限一带二呀!
“那可不一定!”黄天化振振有词,“天下诸侯说他是暴君,那是想推翻他的统治,重新瓜分利益;天下百姓说他是暴君,那是诸侯根本就不听他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都往他头上推。”
杨任猛然看向他,眼眶中长出的两只手竖了起来,掌心的两只眼睛灼灼地盯着他,如同老玉匠看见了一块绝世美玉。
清虚真人听得若有所思,并连连点头,夸赞道:“徒儿,还是你聪明,为师就没想到这些。”
黄天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其实这些也不是我想的,都是哪吒告诉我的。”
他在周营的作息和哪吒高度重合,目前周营就他们俩炼气士,空闲时混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两人的关系自然最好。
黄天化是个傻白甜,天天听周莹的人骂商王暴虐,自然信以为真。跟着扶荔和姜子牙学了一肚子政治的哪吒看不下去,私底下和他掰扯了一番,叫他不要人云亦云。
杨任眼中的光“啪”就灭了,眼眶中
的两只手软软地耷拉下来,眼不见为净。
——师兄呀,我就不该对你有期待!
提起哪吒,清虚真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悲愤之色:“他们那一门人均八百个心眼子,跟他玩的时候小心点儿。”
黄天化挠头:“我觉得哪吒挺好的呀。”
清虚真人:“……其实这次叫你回来,除了见见你师弟之外,还有一件事。”
黄天化立刻端正了神色:“师傅请吩咐。”
清虚真人:“是关于你父亲黄飞虎的……”
=====
扶荔和哪吒一起飞到周营时,黄飞虎已经从大商的武成王,变成了大周的武成王。
他的到来,不但意味着朝哥的战力再度削弱、西岐的战力再度增强,对姬周来说,更有千金买马骨的功效。
他们杀死了帝辛的死忠崇侯虎,偏崇侯虎身份贵重,引得天下诸侯侧目。
如今黄飞虎入周营,非但毫发无损,还能得回原本的爵位。其膝下三子,周王皆有封赏,可谓是一门荣耀。
这是姬周在向天下诸侯释放一种信号:只要归顺我大周,你们能得到的,一定比从前更多!
姬周与殷商孰强孰弱,天下诸侯都看在眼中。难不成等朝歌那边撑不住了,还要让他们这些诸侯拼着自己的家底帮着抵抗周军吗?
别开玩笑,咱们本来就是利益联盟。利聚而来,自当利尽而散。
天下诸侯的心思早已不向着殷商,随着黄飞虎做了姬周的马骨,更是有一大半悄然倒向了西岐。
黄飞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们一家子到来,姬发连续设宴七日款待,并命文武多官务必都要出席。
申公豹这个新封的丞相,也从百忙中抽出空来,从大后方赶到了前线,庆贺黄飞虎归周。
扶荔这次入周,为的是给申公豹送封神榜,自然是申公豹在何处,她就去何处。
两人飞到距离周营三十里,扶荔停住云头,对哪吒道:“你先下去,叫申公师弟摆上香案,准备迎接圣人法旨。”
站得高,看得远。
哪吒踩着风火轮站在高空中,一眼就看见周营正在摆宴庆祝,不由笑道:“姐姐这是要给他们锦上添花?”
扶荔道:“扶龙庭这回事,能锦上添花,就不要雪中送炭。毕竟升米成恩,斗米成仇呀。”
万一天下一统之后,对方觉得你的恩德太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难免要想别的招数。
比如:大恩难报,不如杀之!
第162章 扶荔送助攻
再说周营这边宴请黄飞虎,今日已经是第五天。
黄飞虎虽是殷商降臣,但出身高贵,又是沙场惯将,姬周君臣对他们一家的接纳速度,比当初接纳申公豹和姜子牙可快多了。
对此,姜子牙不以为意,申公豹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私底下对姜子牙说:“对人族来说,出身就这么重要?
想当初咱们叔侄到了西岐,又是摇唇鼓舌,又是展现实力,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这武成王一来,凭着出身就直接凌驾于你我之上,真是岂有此理!”
姜子牙安抚道:“中原氏族,本就如此。反正咱们就是来历劫的,管他们那些凡人的臭规矩做什么?”
申公豹知道姜子牙说的都是正理,这些道理他自己也未必不明白。作为一个草根出身的豹子,他从来没享受过特权,这辈子唯一的好运气,就是侥幸拜入圣人门下了。
对于黄飞虎这种特权阶级,不直面他们行使特权时,申公豹还能心平气和。可如今被人把特权怼到了脸上,他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姜子牙笑道:“做不到就做不到吧,便是圣人也有自己的喜恶偏好,更何况你我?我是知道师叔你的,不管心里怎么想,在行动上都不会针对他们。难不成心里想想也有错吗?”
听了这番话,申公豹顿时就好受多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影:“子牙师侄,还是你懂我。”
姜子牙笑道:“咱们俩是一起上的昆仑山,一起过的历练秘境,前后脚拜师。虽然名义上辈分有差,实际却情若兄弟。若是我都不懂你,去昆仑那一路上,你岂不是白护着我了?”
申公豹彻底高兴了,哈哈一笑,拉着姜子牙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走走走,刚才在席上只顾迎来送往,我看你既没吃好也没喝好。正好我还藏了些美酒和鲜果,咱们俩说说体己话。”
其实申公豹挺好哄的,至少在姜子牙看来非常好哄。
他所求不多,只是想要一点认同。只要有一个有本事的人肯认同他,再大的委屈他都能咽下去,甚至不觉得那是委屈。
而在申公豹眼中,西岐君臣所有人加在一块,也比不上姜子牙有本事。
被姜子牙安抚过之后,申公豹的心态立刻就放平了。次日在面对武成王时,不但面上过得去,也能一种纯粹的心态计算对方归降的得失了。
姬发坐在上首,申公豹和黄飞虎一左一右,分坐姬发两侧。申公豹下首是散宜生,黄飞虎下首是其夫人贾丹椒,姜子牙坐在散宜生下首。
原本按照品级,姜子牙该在散宜生之上。
但他心里明白,申公豹是出身乡野的妖族,他就是姜姓氏族旁支的旁支。如果不是祖上传下来几卷竹简,他连读书都够呛。
在看重出身的中原氏族眼中,他们俩都是江湖草莽。被两个江湖草莽压在头顶,他们心里不服是肯定的。
如今申公豹已经坐稳了百官之首的位置,他也掌控着兵权。两人把好处都拿了,在名分上让一让,让那些贵族出身的官员心里好受点,他们也能少点麻烦。
因此,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只要是散宜生在的场合,姜子牙从不和对方争长短。
君臣正其乐融融间,哪吒大步走了进来,拜过武王姬发后,便神情端正地对申公豹说:“申公师兄,峨眉山扶荔师姐携圣人法旨而来,你快快准备香案,迎接圣人法旨。”
他只说“峨眉山扶荔”,而不提“蓬莱岛扶荔”,就说明扶荔此来是为三教之事,用的是三教弟子的身份。
申公豹一惊,猛然起身,拱手应道:“唯。”转而姬发道:“武王,请暂歇延宴,迎接圣人法旨要紧。”
姬周君臣不敢怠慢,一面吩咐军士准备香案祭品,一面各回营帐把沾染酒气的衣裳换了。但凡有些地位的,都挤出来接旨。
扶荔站在云头,看见他们这边准备停档,才把封神榜取出,左手托着封神榜,右手擎着一朵鲜艳的青莲,压着祥云慢慢飞了过来。
她今日做女冠打扮,头戴莲花,脚踩祥云,紫披逶迤在云端。姿容端华,眉眼如画,唇角淡淡含笑,一派宝相庄严。
武王姬发领着一众文臣武将跪在申公豹身后,扶荔却一概不理,扬声问道:“申公豹何在?”
申公豹拱手:“弟子在此。”
“姜子牙何在?”
“弟子在此。”姜子牙从散宜生身后站起,挪到了申公豹身侧跪定。
扶荔沉声道:“圣人遣汝等下山,辅佐明主,助周灭商,如今初见成效,圣人甚慰,特赐封神榜与打神鞭,望你二人善加利用,莫要行逆天之事。”
封神榜飞到了申公豹面前,打神鞭飞到了姜子牙面前。两人双双恭敬接手,没注意到身后的姬周君臣,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
他们看不见,扶荔却都看在眼中,暗暗一笑,抬手撒出一片金花。
那些金花都是用菁纯灵力凝结而成,一人一片落在姬周君臣身上,效果立竿见影。无论是有陈年旧疾的,还是有多年暗伤的,都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好像回到了没生病、没受伤的时候。
给两人送完了最后一波助攻,扶荔保持着高冷形象,驾着祥云飞天而去,不做半点停留。
这一波助攻的效果有多好呢?
等到第二天,和姬姓世代联姻的姜姓大宗之主便来到了周营,先是拜见武王,又被武王引荐,和姜子牙相见。
双方虽然都姓姜,关系却如同隋朝皇族和弘农杨氏,硬要扯也能
扯上点关系。
姜是上古八大姓之一,所有姜姓之人都有着同一个祖宗,那就是神农氏的母亲姜源。
姜家宗主此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和姜子牙连宗,并把大宗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邑姜过继给他。
那孤女说是父母双亡,其实是宗主的亲孙女。爹娘的确都没了,但自幼被祖母教养,是一个合格的氏族贵女。
至于为何非要把邑姜过继给姜子牙,就是因为姬发被定为继承人之后,便延续了姬姜二姓从亶公时期就开始的联姻,对象就是邑姜。
自从姜子牙和申公豹圣人门下的身份曝光,不管是姬姓宗族还是姜姓宗族,都想和他们牢牢绑在一起,好多沾点圣人的光。
申公豹是个妖族,就不说了。正好姜子牙出身姜姓,父母双亡,无妻无子。双方连夜商议过后,便拿出了这个方案。
这在姜子牙眼中就是一场闹剧,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更清楚自己来西岐的目的,如果担一个虚名,就能让他们日后行事更加顺利,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老光棍姜子牙忽然就多了个女儿,这个女儿不日就要和武王完婚。他和申公豹这两个破落户,一下子就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大贵族。
终于能享受到特权的申公豹,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他只觉得既荒谬又好笑,心中对特权阶级的滤镜彻底破碎。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等扶荔改头换面,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再回来时,就发现申公豹好像大彻大悟了。
“这是遇见高人,被指点迷津了?”
听见她的声音,申公豹忙转过头来:“师姐……”
“别,别叫师姐。”扶荔笑道,“我姓戴,是蓬莱岛上的女修真。”
申公豹从善如流:“戴真人。”
姜子牙放下刀笔,把申公豹之所以如此解释了一遍。扶荔嗤笑:“越是自恃出身高贵的人,就越害怕背景比他们更厚的。”
申公豹冷笑道:“因为他们太知道有强权加持,能多么肆意妄为了。”
曾经肆意妄为的是他们自己,遇到了背景比他们更深厚的,自然更加害怕变成对方肆意妄为的对象。
扶荔指着他,对姜子牙道:“这是真的大彻大悟了。”
姜子牙笑道:“老师一直担心师叔的性子要吃亏,从今往后可不怕了吧?”
申公豹讶异地看着两人,眼中涌动着感动之情。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哪吒就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姐姐,我就知道是你!”
他大步上前,走到扶荔面前,脸上的喜色又落了下去,不高兴道:“姐姐既然回转了,怎么不先来找我呢?”
姜子牙和申公豹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挪远了一点,降低存在感不说话。
——不该掺和的事,最好别瞎掺和,免得引火烧身。
扶荔对付哪吒可太有一套了,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不管我在哪儿,你都会找到我的。”
哪吒霎时喜笑颜开,让姜子牙和申公豹觉得没眼看。
——这也太好哄了!
但下一刻,他们就意识到,或许自己猜错了。
“我就知道姐姐舍不得我,肯定会回来的。姐姐,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风景好的不得了,我第一次到那里时,就想着这么美的景色,一定要带姐姐去看看。姐姐,咱们一起去吧。”
他太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仗着身高优势微微低着头,把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完全展现在扶荔眼前。
果然,扶荔没有拒绝他,很快就识别了姜子牙二人,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申公豹:“子牙,你觉不觉得啊,哪吒他是蓄谋已久?”
姜子牙:“不用觉得,他就是。”
第163章 修罗场
扶荔跟着哪吒,出了姜子牙的中军大帐,斜刺着出了营地,走了大约二十多里,穿过一片树林,又走过一道狭长的山谷,眼前豁然开朗。
一大片湖泊平滑如镜,偶有微风吹来,水面波光粼粼。湖泊东面是一片竹林,竹叶萧萧,宛若龙吟。
“走,到前面看看去。”哪吒拉着她跑到湖边,引她低头去看水中游鱼。
那水极为清澈,因清而显得浅,柔媚舒展的水草,五彩斑斓的鹅卵石,乃至水底金黄绵软的细沙都清晰可见。
无数黑的、红的、青的、白的游鱼,好像是在悬空浮荡。
偶然有两只螃蟹从沙子里钻出来,爬上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不妨大钳子被水草缠上,挣扎间水波荡漾,搅动的河沙带起一片浑浊,把另一只惊得横着爬出老远,躲在一块儿大石头后面探头探脑。
如此活泼生动的水底生态,让扶荔不觉放松了心神,唇角勾起,眼中笑意细碎如星光,莹润如美玉。
看了一会儿鱼,哪吒拉着她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落座,得意地问:“怎么样,这里景色好吧?”
扶荔点点头:“世间少有。”
哪吒指着东面的松林说:“那松林里栖息着几只白鹤,它们饿的时候就会来这湖中觅食。有静立的,有啄鱼的,有起舞的,个个羽毛光洁雪白,一点不比那些洞天福地里养的差。”
正说着呢,就见几只白鹤结伴从松林中跑了出来,有的振翅而起,有的仗着腿长大步而来,不多时日便纷纷钻进了湖泊里。
那些白鹤一低头便有一条小鱼被衔在口中,纤长优雅的脖子一伸,小鱼便顺着脖呛滑到了肚子里。
如是再三,有的鹤儿先吃饱了,便扑闪着翅膀鸣叫几声,低头欣赏自己水中的倒影。
扶荔笑道:“这些仙鹤倒是不怕人。”
哪吒道:“原本是怕的,但我经常来,它们见我并无恶意,也就不怕了。”
扶荔点头:“日久见人心,看来鹤也明白这个道理。”
“是呀,看人不能只靠一时,人总是会变的嘛。”哪吒托着下巴,侧首去看扶荔,“就像我,前世生就一副臭脾气,没少让身边人跟着受气。投胎转世一回,别的有没有长进都不要紧,脾气肯定比原来好了。姐姐,你说是不是?”
扶荔想想灵珠子,再看看哪吒,不由点头:“这倒是。”
哪吒便凑过来,笑盈盈地问:“那姐姐是喜欢我前世的脾气呀,还是今生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分明都是一个人,扶荔却隐隐觉得自己身处修罗场。
“都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遵从自己的内心,施展了钻研多年的高级端水术。
哪吒闻言,自然不悦。
但他转念又一想:灵珠子陪她多少年?我如今才多大?姐姐却说都喜欢,不就证明更喜欢我吗?
自觉赢了灵珠子一头,哪吒又高兴了,笑嘻嘻实名制拉踩:“我觉得还是现在的好,姐姐跟我相处多愉快呀。咱们从来不吵架,也不拌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都会告诉姐姐。姐姐若是心中不悦,也会直接告诉我。多沟通就少误会,总比长了嘴不用的强。姐姐,你说是吧?”
扶荔:“…………”
——这倒是大实话,但我能附和你吗?虽然不知道你和自己较什么劲,但这壶茶我一点都不想喝!
扶荔:“就像你说的,人总是会变的,不但性情会变,喜好也会变。你说是吗?”
她把皮球踢了回去。至于是还是不是,就由哪吒自己脑补吧,她准备转移话题了。
“那片竹林里的竹子不小呀,很适合做攻城器械。走,咱们过去看看。”扶荔笑道,“我现在可是来投奔大元帅姜子牙的蓬莱炼气士戴真人,总要拿出些真本事来,才好混下去呀。”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要长久留在周营,哪吒立刻就闭嘴了,跟着她一起兴冲冲地跑去了竹林。
扶荔仔细看了看这一片的竹子普遍有多粗,又站远些估量了一下高度,找了一杆各方面都适中的一剑伐倒,观察横截面。
见其横截面结构致密,竹壁足够厚。又见这竹子竹节级长,直径够大。她又双手插进横截面里向外拉伸,“刺啦”一声,竹子裂开了。
但扶荔却很满意。
以如今的力气,齐天大圣的金箍棒也能拿在手里当草棍玩,这竹子经不起她一扯可太正常了。
让她觉得满意的,是竹子被拉伸时,展现出来的强度和韧性——很适合做建筑材料。
她上辈子是北方人,基本没怎么见过竹子,对竹子品类的了解仅限于各大搜索引擎。
哦,对了,AI盛行之后,还有常用AI。
不过蜀中多竹,她这辈子在蜀中住了那么多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竹子。
但这一片竹林里的,不是她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品种。从外观品相判断,应该是毛竹的近亲。
而毛竹,普遍都适合做建筑材料,如今用来做攻城器械,也是物尽其用。
“这一杆、这一杆、这一杆,还有那边的一片,全都砍下来,把小枝小叶都削掉,只把
大竹竿拉回去。”
周营随军带的也有工匠,这种人力资源,不用白不用。顺便还能训练出一批熟手来,武王姬发肯定很乐意。
=====
两人出去的时候是空手,回去的时候一人扯了一根粗大的藤蔓,藤蔓后面都坠着一大捆经过简单处理的竹竿,声势极为浩大,许多人都惊动了。
黄飞虎的接风宴昨天已经结束了,今天一早申公豹之所以在姜子牙的军帐里,就是告别的。
如今申公豹已经回去了,大后方还有一大堆政务需要他来处理呢,那有空耗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不过好在相信从今往后,姬发再也不会踩着他这个丞相,给新来的降将做脸了。
姜子牙和姬发正在中军大帐中商议军务,听见骚动声便让人出来查看。
整理文书的小吏出来问明了情况,才进去禀报:“大王,元帅,是李将军和戴真人砍了许多大竹子回来,说是要做攻城器械,为我军进军鸡鸣关做准备。”
“戴真人?”姬发一怔,问姜子牙,“元帅,就是你说的那个,今日来投奔你的蓬莱炼气士?”
姜子牙点了点头:“正是。”
姬发笑道:“这位戴真人当真勤勉。”
才第一天来就主动找活干,可就是勤勉吗?
姜子牙心知自家老师很可能就是顺带的,却也不会在姬发面前说破,只是笑道:“大王天命所归,上下文武无不奋进。戴真人想来也是感受到了我周营上下的氛围,这才起了见贤思齐之心。”
那小吏又道:“戴真人请小人帮忙请示大王与元帅,要借随军工匠一用。”
姜子牙立刻道:“哦?看来戴真人有教导工匠之心呀。大王,咱们去看看?”
姬发闻言,心中大悦,一面吩咐小吏拿着自己的令箭去调工匠,一面跟着姜子牙出去看热闹。
出来看热闹的不止一人,早有好事的给扶荔提供了她要的桌案与纸张。两人过来时,扶荔已经画好了一张云梯的图纸,正在画另一种更为复杂的器械。
哪吒眼尖,看见他们两个过来,忙把那张云梯的图纸递过去,避免他们出声扰乱扶荔的思路。
姜子牙微微一笑,接过图纸和姬发一起看。
云梯的使用,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一开始就是个单梯。但单梯太容易被守城的人从上面推倒,就在底部加了横梯,装了轮子方便移动,顶端加了钩状物,能牢牢嵌进城墙,让守城的人推不倒。
唐朝时期又做了一次大改进,做出了伸缩结构,称为“飞云梯”,更方便运输。
而扶荔画的这一种,则是宋朝又改进过的折叠式,还配备了防盾、绞车、抓钩等,可谓是一步到位。后续元明清三朝,就再也没有改进的余地了。
姜子牙和姬发看着总图和结构分图,对这设计简直惊为天人。
姬发一把抓住姜子牙的手,激动地问:“元帅,你还认识别的蓬莱仙人吗?”
虽然都是炼气士,虽然哪吒、黄天化展现出了高超法术与领兵打仗的能力。但周营之中最缺的不是这些,而是像戴真人这样的技术性人才呀!
扶荔听见动静,往这边瞥了一眼,姬发连忙收声,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姜子牙。
姜子牙心说:认识,能不认识吗?还很多呢。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出动一批人手,把你周国的文武百官全部顶替掉,还有剩余呢。
但这种大实话他能说吗?
封神之劫是三教弟子的劫数,扶荔是正儿八经的三代弟子,来凑个热闹也就算了,他们蓬莱仙人瞎掺和什么?
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姜子牙低声道:“我与蓬莱并无交情,这位戴真人是我老师的旧相识,是看在我老师的面子上才应我所请。”
见姬发十分失望,姜子牙劝道:“大王,蓬莱的仙人咱们只见过这一位,别的仙人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再者说了,像戴真人这样的大才,又岂是随便就有的?”
——所以别想那么多了,能得这么一位你就偷着笑吧。
好在姬发的心态极好,确定姜子牙真的请不来别的蓬莱仙人,他很快就哄好了自己,点头道:“元帅说得是,是孤失态了。”
姜子牙笑道:“大王求贤若渴,实在明君之姿。”
——再夸一波,安抚安抚孩子的心态。
姬发很快就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云车,还有模有样地吩咐人去准备除竹子之外的材料。
第164章 同游枫林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扶荔把攻城车的图纸也画好了,整理成一叠,送到了姜子牙手中。
这是元朝时期出现的吕公车,一共有五层,既可以在敌方密集箭矢攻击下运兵至城墙下,又可以发挥云梯的作用。
若是材料足够,最外面蒙上生牛皮,再用泥浆糊一遍,晒干之后无惧水火,可谓是居家旅行、攻城略地的必备器械。
也就是她当年统一蜀中时,蜀地还处于部落聚居时代,根本没什么城池。
不然无论是云梯还是吕公车,也等不到这个时候才现世。
听她讲解完攻城车的优点和用法之后,姬发顿时觉得云梯不香了,牢牢抱住攻城车的图纸:“真人,就先造这个,这个好,用处还多。”
扶荔笑道:“大王,攻城车固然好,但制造工艺复杂,士卒使用前还要经过严整的训练,远不如云梯造起来简单,用起来便捷。”
“不错。”姜子牙点了点头,“这两样器械各有优势,也各有劣势。不如都造一些,让工匠们练练手,日后可以根据需要来选。大王以为如何?”
此时姬发也从机械之美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知道他二人说得都是正理,便点了点头:“就听两位的。”
他把图纸还给了扶荔,郑重托付道:“戴真人,攻城器械与这些工匠,就都托付给您了。”
虽然扶荔的技术让他震撼,他还是更想让属于姬周的工匠们学会怎么制造。
这些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万一哪天说一句“有私事处理”,就丢开这里的一切跑了,他上哪哭去?
扶荔本就有心帮他训练工匠,此时自然不会推辞。
等她把姬发糊弄走之后,哪吒才走上前来,对着姬发的背影撇了撇嘴,低声道:“姐姐这么好心,他却不信任姐姐,实在可恶!”
扶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工匠,使了个眼色叫他别乱说话,便招手让工匠们上前,先从简单的云梯开始,一点一点教他们如何打磨,如何组装,如何拆卸。
第一架云车造出来之后,她让姜子牙调配了五十个士卒,专门练习拆卸与组装。但凡要用云车时,从听到命令到组装完成,盏茶之内得成者才算合格。
至于工匠们,则又分了两拨,一拨继续伐竹造云车,另一拨则是跟着她学习制造吕公车。
哦,对了,吕公车又叫回了吕公车,扶荔给出的理由,就是姜子牙乃姜姓吕氏。
若是在扶荔送封神榜之前,周营文武必然对此颇有微词。毕竟那时候的姜子牙,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有点才能的草根而已。
这会儿姜子牙已经成了姬发的准岳父,变成了贵族阶级的自己人,当扶荔说要出要将此车命名为“吕公车”时,大家都拍手叫好。
等她带着一批工匠完整造出一辆吕公车后,又让两拨工匠互换,学会造车的去做云梯,先前做云梯的来学造车。
扶荔又不准备在周国发展势力,当然不搞分化拉拢那一套。既然说了传授技术,那就让所有工匠都学会。
至于他们内部会不会搞出派系来,那是姬发需要操心的事。只要不闹到她眼前来,她一概当做不知道。
就在扶荔带着工匠们造吕公车的时候,太师闻仲终于来了。
虽然殷商朝野间有许多能人异士,有出身截教的,也有出身妖族的。但太师闻仲,绝对是其中的重量级。
随着闻
仲帅兵抵达绝龙岭,调兵遣将来守鸡鸣关。阐教二代弟子不得不侧目,就算再舍不得,也要把自家徒儿放下山来。
文殊广法天尊的弟子金吒,普贤真人的弟子木吒,道行天尊的弟子韦护,清虚道德天尊的二弟子杨任。
还有一位重量级,乃是先文王早年收下的义子,被福德真仙云中子收入门下,取名雷震子。
原本不管是云中子还是雷震子,就是福缘深厚之人,身上并无因果,也不该牵扯到商周交替的战争中来。
奈何,当年云中子收徒时去晚了一步,被周文王先把被父母遗弃的雷震子收为了义子。他与姬昌有父子之情,与姬发自然就有兄弟之义,不得不来助周。
只不过,雷震子不管是认义父还是拜师,都是在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时期,后面就一直跟着云中子在钟南山长大。
不管是姬昌还是姬发,对他来说都是两个有些牵扯的陌生人,一天都没相处过,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父子兄弟之情。
他下山之前,云中子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再三告诫他商周战事与他无干,让他下山之后只管摸鱼,遇事能往后躲就别往前冲。
对雷震子来说,师傅才是他唯一的亲人,又对他疼爱有加。师傅说的话,他当然是无条件遵从。
以上这几个是先来的,还有几个要么是时机不到,要么就是师傅不忍心。
前者见惧留孙之徒土行孙,后者见拜入广成子与赤京子门下的殷郊与殷洪。
不管怎么说,帝辛都是殷郊与殷洪的生身之父。放他们下山,令他们父子相残,此等人伦悲剧,广成子与赤京子如何忍心?
元始天尊也知道他们有意拖延,却并没有说什么,显然是放任他们拖到再不能拖的时候了。
阐教这边来的人多,闻仲那边的帮手也不少。
因而,分明周营人手更多了,哪吒却比以前更忙了。他在前面打仗,扶荔在后面造器械,还帮着姜子牙管粮草,两人见上一面都是忙里偷闲的,让哪吒颇有怨言。
“姐姐,姐姐,我好不容易偷跑过来见你,你宁愿对着一堆木头也不愿意看看我!”
哪吒蹲在扶荔面前,随着扶荔身子的挪动,他的脑袋也左歪又撇,一定要看着扶荔的脸。
那张玉颜明艳如夏花,分明雍容隽永,沉浸在杂乱的竹木斧凿里,却半点都不违和。
那些木头、那些竹子、那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工具,经了她的手、过了她的眼,也就变得不再平凡,在她手中绽放出独属于机关器械的美。
哪吒渐渐看得呆了,直到额头被人轻轻弹了一下,才猛然回神,对着扶荔笑盈盈的酡颜抱怨。
扶荔表示,她也很无奈。
“打江山哪有容易的?上到武王姬发,下到最底层的士卒,哪一个都得绷着心弦,丝毫松懈不得。”
她的语气十分熟稔,仿佛打江山在她眼中,本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哪吒立刻就想到,扶荔也是亲手打过江山的,将原本散装的蜀地整合成了一个完整的蜀国,传承五百多载,君王一茬又一茬的换,却个个都心甘情愿地遵从她定下的那一套。
这辈子他自幼就被扶荔精心教导,并不是个傻白甜,当然知道历代蜀王之所以都乐意延续扶荔的制度,绝不是扶荔非凡人之故。
江山在手,大权在握的人,真正能够约束他们的,唯有利益。
也就是说,穷尽蜀中五百载,才没有人能研究出一套比扶荔所留更好的制度。
“姐姐,你跟我说说你当年的事吧。”
“当年的什么事?”
扶荔起身,挥袖拂去衣裳木屑,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工匠把她弄好的东西抬走,该钻研钻研,该组装组装。
哪吒双手拉住她的左手,分明是个身姿昂藏的青年模样,却甘愿伏小做低,期期艾艾做顽童状。
他故意警惕地看了那些工匠一眼,讨好地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姐姐,我还知道一个极美的地方,咱们过去看看吧。”
扶荔最受不了他撒娇,哪有不从的道理?
她抬手掐诀引了些水,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跟着哪吒去了他说的那个地方。
果然是极美的。
此时已是深秋,那一片小山坡上种满了枫树,枫叶染霜,反而浸润出胭脂般浓烈绚烂的红来。远远望去,一片云霞灼烂了天空,西沉的斜阳也要避其锋芒。
扶荔忽然想起了一句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此时屈原还没出生,秋天这个季节还独属于收获,尚未被骚人墨客的诗词歌赋渲染成心上的愁绪,满满都是丰收的喜悦。
身处这样的时空里,哪怕自幼背诵“秋与愁”的扶荔,也不觉眉眼开阔,心旷神怡。
她主动拉着哪吒跑到山坡上,徜徉于一片火样的绚烂之间。涓涓细流潺潺动听,微风飒飒拂面,鸟鸣叽啾入耳,仿佛最高雅的乐师精心编纂的轻音乐。
其实哪吒也未见得多喜欢这片枫林,他正是少年跳脱的时候,哪里欣赏得了这等娴雅静谧之美?
可他直觉扶荔会喜欢,某次偶然经过,便把方位牢记于心,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带扶荔过来,博她一笑也好。
此时见她果然见之欢喜,哪吒心里得意非常,紧紧跟在扶荔身后,语气欢快地说:“我就知道姐姐肯定会喜欢的!只要姐姐高兴,以后还会寻来许多许多姐姐喜欢的东西。前世不曾为姐姐做的事,今生都要补上,一点遗憾也不要留!”
扶荔笑容一滞,终于问出了那个忍了许久的问题:“哪吒,你究竟为了什么,一定要和你自己较劲?”
——不拉踩一下灵珠子,你是不会说话吗?
第165章 枫林诉情
“你究竟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较劲呢?”扶荔满心疑惑,还有几分荒谬的无可奈何。
她来这个世界已经许多年了,早已熟识了各类规则。
莫说像灵珠子这种走正规程序投胎转世的了,便是前身死伤惨重,只留一点真灵转世重修的,得知自己前世之后,也会很自然地接纳一切因果。
在这个世界里,因果,是比一切记忆甚至魂魄都要紧的东西。
她不信教哪吒修仙的太乙真人没教过他这些。
哪吒闻言,低着头许久不说话,只是有璀璨的水珠忽然滴落,砸在被他握在手中的扶荔的手指上,起初滚烫,很快就趋于冰凉,惹得扶荔烦躁又心虚。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纯粹好奇,所以才问问你。”她焦急解释的姿态狼狈极了,哪吒几乎是立刻品出了微妙的差别。
——这会儿他一直低着头,扶荔根本就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曾经属于灵珠子的脸,却仍旧如此焦急、如此在意。
那是不是说明……
哪吒的眼睛亮了,仗着扶荔看不见,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哈,灵珠子呀灵珠子,谁说活人争不过死人?死人终究是个死人,只有活人,才能创造出无限的可能!
得意过后,他迅速平复了心绪,在面上遮掩得毫无破绽,只余少年人的无措与依赖。
“姐姐,我……我没有和自己较劲。我只是……我只是没有前世的记忆,对自己前世的一切,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他清晰地看见,扶荔的眼神更软了。他话才说了一半,她就已经全然相信了,再没有他小时候那种明显的大人对小孩的纵容。
那种纵容,某种程度上也是不在意。也就他小时候得意洋洋,自以为得计。
哪吒眼眶通红,说话间一滴圆滚滚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堪堪挂在腮边,欲坠未坠,他整个人便也像这颗泪珠一样晶莹易碎。
扶荔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葱白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将那泪珠抹去。下一刻,她便觉手背一热,却是哪吒灼热的大手将她柔荑整个覆住,盖在他的脸颊
男性的体温本就女孩子要高,哪吒更是继承了灵族子的火灵之体,体温更是高得近乎灼热。
但那却是扶荔最熟悉也最喜爱的温度,让她一时忘记收手。
或许,她也不想收回手。
“姐姐。”哪吒白皙的脸颊轻轻在她掌心蹭了蹭,像只讨好主人的猫儿一般,眼睛泛出柔软细碎的波光,“我只是听说,自己前世脾气特别坏,总是给姐姐脸色看,总是需要姐姐哄。那时候,姐姐该是受了多少委屈呀?
只要一想起这些,想起姐姐因我前世的坏脾气遭受的无妄之灾,我就很自责,很唾弃前世的自己:这么好的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想起这些我就心疼姐姐,总想着哄姐姐开心。”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总惹你生气,坏脾气总需要你哄的,是前世那个灵珠子!哪吒不一样,哪吒只会心疼姐姐,一心只想着让姐姐开心!
扶荔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摊水。
她另一只手也覆在他脸颊上,碰住他棱角分明的俊彦,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声音里是纯然的感动:“我知道了,哪吒,我明白你的心意了。”
哪吒立刻红了脸,却又羞答答地询问:“姐姐,我也能亲亲你吗?”
说完根本不等扶荔回答,他便仗着身高少见的反客为主,灼热的唇虔诚地落在雪样洁白的额头上。
这次分明是他主动的,他却仿佛比方才更加羞怯,脸上的红晕刹那间便蔓延到了耳朵根,两个耳垂殷红如鸽血石。
扶荔心头那丝讶异迅速散去,轻笑道:“不是你要亲我的吗?害羞什么?”
“没有害羞!”哪吒羞恼地反驳,却因反驳太快,暴露了他的心虚。
而他很快也意识到了,逃避般矮下身,缩着自己的大块头窝进扶荔怀中,实景展现“大鸟依人”。
扶荔立刻投降:“好吧,你没有害羞,是我想多了。快起来吧,这么大一只,我可抱不住你。”
哪吒脱口而出:“那我来抱姐姐。”
他身姿挺拔,手长脚长,猿臂一伸便将她整个拢在怀里。
这是哪吒第一次抱她,也就是在这一刻,他蓦然察觉,在他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姐姐,原来身形如此娇小。
可就是如此娇小的身躯,却有着世人都没有的强大力量,孤身一人入蜀中,整合部落、治理水患,建立了一个令中原王朝望尘莫及的国度。
他此生出身官宦世家,自幼耳濡目染,又有扶荔精心教导,对大商王朝的历史脉络了如指掌。
哪怕是在武丁中兴时期,也有许多中原人逃到蜀中去。这些人还不全是奴隶,还有许多平民和传到末世的贵族。
不管是奴隶、是平民还是贵族,但凡到了蜀中的,十有八九都会选择留下,很少有人后悔再折回。
而武丁时期,扶荔早已卸任蜀王多年,当时在位的蜀王,不过是在延续圣王的遗泽。
哪吒听母亲讲这些掌故时,常恨自己生得太晚了,没福气见识圣王在位时蜀中的盛景。
此时此刻,他将创立了无上功业的圣王拥在怀中,却并未因此得意忘形,反而对她越发敬爱。
“姐姐,我好喜欢你呀。你呢,你对我是否也有一点喜欢呢?”他语气忐忑,仿若患得患失。
扶荔只觉得他的声音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在她心尖拨动,搅得她心神不宁,醺然如醉。
“喜欢,当然喜欢。”她晕晕乎乎的,一切遵循本能。
这本就是她亲手养成的参天大树,自小培育他吸收雨露,长大托举他经历风霜,才养成了如今这么合心意的模样。
哪吒软软地问:“那姐姐会一天比一天更喜欢我吗?”
——会比喜欢灵珠子更喜欢哪吒吗?
前世和今生本该一体,哪吒自幼所受便是洪荒最为精英的教育,这点道理如何不知呢?
可曾经重修的那些人,通通都没提过“情”。
一旦与情字牵连,再高傲的人也难免不自信,再完美的人也免不了患得患失。
更何况,无论是太乙真人口中,还是听扶荔娓娓道来,他的前世灵珠子,都近乎是个完人。
俊美、正直、强大。哪怕不喜欢朝堂争斗,却依然心肝情愿收敛锋芒安居蜀国后宫百十载,只为了支持心爱之人的煌煌伟业。
他几乎拥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所有美好品质,单单只是听说,哪吒就知道,扶荔没法不喜欢灵珠子。
人人都说他就是灵珠子,可他根本不记得灵珠子,不记得灵珠子如何与扶荔相识、相知、相守;不知道灵珠子与扶荔之间,经历过怎样的风风雨雨才致情比金坚,让扶荔对灵珠子的转世都精心呵护。
灵珠子对哪吒来说,是不记得的前世,是个虚浮的、压世间所有男人一头的幻影,也压在哪吒的头上。
很多时候,贬低一个人,不是真觉得对方有什么不堪,而是清楚对方实在太好。
在对扶荔的感情上,哪吒不想承受前世那虚无缥缈的遗泽。
他想让扶荔正视哪吒,喜欢对他而言真实存在的哪吒。
那灵珠子就是他的竞争对手,是他必须打败的对象!
所以,时不时拉踩一下,很正常吧?
他的茶艺修得越发高深,扶荔又正在意乱情迷之时,哪里察觉得到深意?
——会不会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
“当然会呀。你那么好,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姐姐,我是谁?”哪吒灼热的唇亲昵地磨蹭她雪白粉嫩的脸颊,如蝶恋花般缠绵不去。
“你是……哪吒,你是哪吒。”
灼热的唇终于落在了柔软的唇瓣上,转转厮磨,如泣如诉。
此时此刻,天地之间,潺潺溪水,啾啾鸟鸣,飒飒微风,潇潇红叶。
还有淌在溪水声里,藏在鸟鸣之间,散在微风之中,隐在红枫之林的两道身影。紧紧相贴,肆意纠缠。
夕阳拖拽着满天的红霞依依难舍,却终究耐不住夜游神的驱赶,不甘地隐没在沉沉的夜色里。
夜空暗蓝如画布,是星辰和明月的主场。
东方的启明星悄然闪现,就像是发出了某种隐秘的信号,唤出了一盏又一盏的小灯笼,细细碎碎铺满整个画布,明暗之间好像调皮的孩子眨眼。
不多时,月亮就出来了。
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洁,将满天星辉夺尽,透过瑟瑟枫叶洒落下来,绵绵密密倾泻在林中人的身上。
两人紧紧依偎,哪吒的外衣裹在扶荔玲珑的娇躯上,衣上残存的火灵之力就像被暖炉烘烤过一般,熏得她玉颜绯红,眼波如醉。
她轻轻靠在哪吒宽广的怀抱中,听着他的心跳由平稳到湍急再逐渐平复,不由微微仰头,吻上他棱角已具的下颚,细细密密。
哪吒轻轻挪动脸颊,那花瓣般鲜妍可爱的唇瓣便随机落在他脸颊、唇角。这游戏让他上瘾,只盼着无休无止。
第166章 闻仲殒命绝龙岭
晨曦微露,薄雾凝霜。
东方的红日越过地平线时,一声鸢鸣唳天,唤醒了又一个清晨。
金吒和木吒各自找地方修炼了一个时辰的拳脚和兵刃,又找活水洗漱了一番,便在演武场碰了面。
此时黄天化、韦护和杨任都已经到了,兄弟二人过去同众人打了个招呼,左看右看不见自家三弟,便问和哪吒关系最好的黄天化:“天化,你看见哪吒了吗?”
“没呀。”黄天化道,“他应该还没回来吧。”
金吒一愣:“他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你一大早是去干嘛了?咱们师兄弟不都一样吗?”黄天化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金吒摇了摇头,肯定地说:“不对。哪吒的营帐就在我隔壁,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回去。”
木吒看了他一眼,神情里带着不赞同,觉得大哥不该泄露三弟的行踪。奈何金吒心大,根本没看见他使的眼色。
“没回去?”同样心大点黄天化吃了一惊,没控制好音量,几乎是喊了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带着次子和三子一起走过来的黄飞虎听见了,随口问道:“谁没回去?出什么事了?”
黄天化忙上前见礼:“给父亲请安。”
金吒等人都是黄天化的师兄弟,见了黄飞虎自然要给面子,哪怕黄飞虎是闻仲的弟子,是他们的师侄,也都朝他拱了拱手。
黄飞虎也不敢拿大,急忙一一还礼,又让黄天化起身,左右看了看,见阐教几个三代弟子都在,唯独不见了哪吒,心下了然。
黄天禄和黄天爵已经凑到了自家大哥身边,磨着黄天化给他们喂招。自从黄飞虎带着一家老小投奔西岐之后,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黄天化实在是有点烦了。
“你们怎么不去找天祥?”
黄天祥是黄飞虎亲弟弟黄衮的儿子,也就是黄天化兄弟三弟的亲堂弟,年仅八岁,却是天生神力,自幼跟随黄飞虎修行,比黄天禄和黄天爵强多了。
他们俩虽然武艺扎实,但在修行上实在资质平平。黄天化每次给他们喂招,都得极力收敛。
他是个天生不收拘束的人,哪怕是亲兄弟,他也不乐意长久受这种折磨。
黄天爵道:“天祥总是收不住力道,次次跟他切磋,次次都要受伤,一受伤就要养很久。如今大战在即,万一因为养伤赶不上怎么办?”
这么理直气壮,黄天化都气笑了:“合着你们就是欺负我出手有分寸呗?”
他大手一挥,退后几步:“不干,你们别来烦我,不然我也将你们打伤,让你们赶不上战事。”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黄天禄眼巴巴地喊:“大哥。”
黄天爵跟上:“大哥~”
两人一人一边挽住兄长,你一眼我一语,甜言蜜语不要钱似地砸过去。黄天化终究还是在一声又一声的“大哥”中迷失了自我,找空地给两个弟弟喂招去了。
黄飞虎看在眼中,捻须微笑,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老父亲,比起儿子们建功立业,他更乐意看他们兄友弟恭。
毕竟他们黄家的人间富贵,到了他这里就顶天了,就算立下再多汗马功劳,姬发也不可能把天下共主的位置让给他家来坐。
回过神来,见几个少年还在讨论哪吒的事,其中金吒最为活跃,还要撺掇着大家去帮他找弟弟。
黄飞虎摇了摇头,提醒道:“哪吒一直和戴真人十分亲近,十有八九是和戴真人在一起呢。真人修为高深,且武艺高强,有她在,哪吒不会有事的。”
金吒大惊小怪:“就算和戴真人在一起,也不能……唔唔唔?”
——二弟,你捂我嘴巴干嘛?
木吒虽然是弟弟,却比金吒更为稳重,手动制止了金吒的口无遮拦,郑重地向黄飞虎道谢:“多谢武成王提醒。”
黄飞虎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不甚在意地一挥手:“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
木吒对众人点了点头,依旧捂着金吒的嘴,把自家大哥拉走了。
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和自己大哥好好掰扯掰扯——小弟夜不归宿虽然是事实,但也不能这么嚷嚷呀。
——小弟不要面子的吗?
=====
等哪吒和扶荔手拉着手,踏着晨曦归来时,迎接他们的,就是师兄弟们统一又意味深长的了然眼神。
很明显,他们都看破了什么。
可是哪吒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还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尽量把被衣领遮住了大半的一块红痕露了出来。
他都不觉得尴尬,城府深沉的扶荔自然就更不会尴尬了。
扶荔淡定地和诸位阐教弟子们打了招呼,当着众人的面温柔叮嘱了哪吒了一番,就告辞离去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众人就呼呼啦啦,把哪吒围在了中间。金吒比黄天化更着急,抢先问道:“哪吒,你和戴真人……”
哪吒目之所及,一圈的好奇宝宝。他突然就有一种人生赢家面对单身狗的优越感,还是一群单身狗。
“咳!”他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领,故作淡然,“如你们所见。”
众人的目光都被他手指吸引过去,定在了衣领中若隐若现的红痕上,直接被秀了一脸。
木吒挑了挑眉,见不得他得意忘形,冷笑道:“怎么,你在戴真人面前不是挺能装的吗?在咱们面前怎么不装了?”
哪吒笃定道:“二哥,你就是妒忌我。”
木吒白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这种一心向道的,和他这种沉溺情爱的根本说不通,索性就不搭理他了。
但金吒和黄天化捧场呀,好奇地围着哪吒问东问西,给足了他炫耀的空间。杨任和韦护虽然不如那俩人活跃,但也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浅浅捧个场。
弄得木吒十分疑惑:人怎么能跳脱成这样?而且一个人跳脱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一群跳脱鬼聚在一起呢?
就在这时,鼓声忽然响起,木吒神色一凛:“中军大帐擂鼓聚将,咱们快过去吧。”
=====
或许是殷商的气运当真尽了,尽管闻仲交游广阔,请来许多道友助阵,也不过是稍微延缓,阻止不了煌煌大势。
姜子牙心知肚明,只要有闻仲在一日,姬周就不能安心展开反攻。但念及同门之宜,他再三犹豫踌躇,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还是扶荔看了出来,私底下找到他,问道:“子牙,你在犹豫些什么?”
姜子牙迟疑道:“闻仲师伯毕竟是同门,早年还曾对老师有恩。对老师有恩便是对弟子有恩,弟子何忍恩将仇报?”
扶荔正色道:“既然你记着他对为师的这份恩德,要报恩就该先明白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姜子牙问:“是什么?”
扶荔轻轻一叹,幽幽道:“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战死沙场才是最好的归宿。”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让一个沙场宿将抱负不得伸展,比杀了他们更加残忍。
姜子牙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神色已然清明,最后问道:“若是弟子在战场上杀了闻仲,师门那边可会给老师造成麻烦?”
扶荔笑道:“你放心,金灵师伯是个明事理的人。对于闻师兄的结局,她早有预料。”
姜子牙拱手道:“弟子明白了。”
对于闻仲之事,他已经在心里琢磨了太久太久,一朝下定决心,便已经为闻仲选好了埋骨之所。
——绝龙岭!
扶荔敬重闻仲,也因为敬重,她尊重对方的选择。正因尊重这位对手,战场之上就绝不能不留情,否则就是折辱他。
经过一个月的布局,绝龙岭上闻仲殒命,扶荔在封神榜反应过来之前,收走了他的魂魄,亲自送回金鳌岛。
究竟是要转世重修,还是要上封神榜,都得等闻仲魂魄清醒过来之后,让他自己来做决定。
“弟子扶荔,拜见金灵师伯。”
她在上清大殿见到了金陵圣母,当时孔宣在侧。看见她来,孔宣已经猜到了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带着几个水火童子退了出去,把场地留给了她们二人。
金灵圣母起身走
过来,扶荔把温养着闻仲魂魄的玉牌递了过去:“师伯,这是闻仲师兄。”
她平日里最是能言善道,但此时此刻,她却只有一句:“师伯节哀。”
金灵圣母深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眶笑了笑,伸手把玉牌接过来轻轻摩挲,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对扶荔说话:“这个结果,我早就料到了,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这个弟子呀,脾气倔得很,打定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扶荔知道她并需要别人回话,便默默做一个倾听者,听金灵圣母说了许多关于闻仲的事。
闻仲是第二代人族,前几代人族出生时,体内自带一股先天之气,便是不修行,也能安稳活上三五百年。
金灵圣母变化成一个巫女在人族游历,走到烈山部落,一眼就看见了额生天眼的闻仲。
她当时便见猎心喜,把闻仲收入了门下悉心教导。
闻仲是她第一个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金灵圣母珍之重之,对他要助商汤灭夏也没阻止。
如今六百年过去了,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其实金灵圣母是松了口气的。
那天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扶荔也陪了她很久,直到哪吒找了过来才作罢。
第167章 帝辛与苏妲己的结局
黄飞虎已叛,崇侯虎已死。随着闻仲退场,商王帝辛已失去所有的依仗,周军反守为攻,节节胜利,终于在三年后发动“牧野之战”,攻入朝歌城。
最后一位商王帝辛,举火自焚于鹿台,将自己作为牺牲,祭献给了苍天。
消息传入周营,文武一片哗然,就连武王姬发都不心中惶惶。
他自号武王,想要效法的就是五百年前的第一位武王——商汤,灭商兴周,使姬姓王天下。
姬发想要灭商,和他崇敬武王商汤并不冲突。
对于自己崇敬的这位贤王,姬发曾将他所有的事迹反复揣摩,但凡觉得有用的,就都要学过来。
因而,他自然也知道,商朝建立之初,天下大旱。亳邑文武与天下诸侯,都上书请求商汤发动人祭,示弱于苍天,以解天下之困。
商汤拒绝了以诸侯、百官乃至黎庶为祭品,自髡其发,自缚双手走上祭台,要将自己祭献给上天。
——他拒绝了向苍天示弱,而是以人王之身,与苍天硬刚。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也受不起天下共主作为祭品。商汤才上祭台,天空便乌云密布,顷刻间暴雨如注。
帝辛穷途末路,却依旧是天下共主。他以自身为牺牲祭献苍天,所求为何,谁人知晓?谁又敢去赌那个万一呢?
于是,商周之间就出现了很滑稽的一幕:分明周军已然是胜利者,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却无一人敢越雷池一步。
等姜子牙和申公豹结伴找到姬发的营帐,就见姬发左手握龟甲,右手束蓍草,跪在一圈巫人中间。十二个巫人头插彩羽,身穿吉服,正念念有词地围着姬发跳傩舞。
姜子牙气不打一处来,大步上前,把恰好转到自己面前的巫人抓住,直接推出帐外,回身又去抓第二个。
申公豹见状,二话不说就念起口诀,刮起一阵旋风,把剩下的十个全部吹了出去。
姬发一惊,手中蓍草散落。他下意识伸手去捞,蓍草没捞到,却又把龟壳摔在了地上。
卜卦期间,蓍草龟壳坠地,实在是大大的不吉。想到帝辛自焚之事,姬发脸色煞白。
姜子牙冷笑了一声,把他手里剩的那几根夺了过来,摔在地上踩在脚下,厉声质问:“殷商已败,帝辛已死,天下大势已定。大王不率领文武入主朝歌,却在这里寻巫问卜,是何道理?”
周营上下的恐慌,他不是不知道。但只要姬发能稳住,底下人见大王镇定自若,人心自然就安稳了。
他们叔侄此次前来,就是要和姬发商议安定人心之事。
哪曾想,连姬发自己都满心惶惶,全然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他们叔侄奉命下山助周伐商,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只差临门一脚便可功德圆满,姬发却在这里拖后腿,姜子牙如何不怒?
申公豹虽然没说话,连脸色也很不好,看向姬发的神情满是不赞同。
姬发的神情很是疲惫,顺势软倒在地,捂着眼睛对二人说:“元帅,太宰,自帝辛自焚之后,寡人已卜卦三十一次,次次都是大凶。
你们一直告诉我,兴周伐商乃是天命所归。可我姬周真的有天命吗?还是原本有,却在帝辛祭献之后又没有了呢?”
姜子牙冷笑道:“卜卦?你一介凡夫,又不似先王那般自幼钻研,靠什么卜卦?靠这几根草?还是这两块龟甲?”
他上前一脚,把其中一块龟甲踢出老远,嗤笑道:“龟壳朽骨,蓍草枯叶,怎知吉凶?”
姬发猛然拿开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姜子牙对申公豹道:“师叔,请封神榜。”
申公豹默默无言,将封神榜从胸前取出,左手高高举起。卷起的榜文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把叔侄二人照耀得如同神祇。
姬发翻身爬了起来,对着封神榜跪了下去,眼中惶然之色渐退,被共主祭天吓昏的头脑也重又清明了起来。
姜子牙指着封神榜问:“大王可知此为何物?”
姬发正色道:“此乃仙人所赐封神榜。”
姜子牙笑了笑,又问道:“大王早知此榜之名,就从没想过,为何要叫‘封神榜’吗?”
姬发心中一动,有了些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我姬姓之国,当真有如此机缘造化?
下一刻,姜子牙就坐实了他的猜测:“今上界虽有天帝在位,却神位短缺,星宿不全。此封神榜,顾名思义,就是用来册封天界诸神的。
封神榜乃家师扶荔元君所赐,由我师叔申公豹暂掌。只等大军攻入朝歌,便要请大王筑封神台,请诸神归位。大王,有这番香火情,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姬发彻底精神了。
等申公豹收起来封神榜,他一跃而起,请两人稍等,自回后帐传上衣甲,抱着佩剑就自发去稳定人心了。
=====
姜子牙所料半点不错,周营众人见姬发谈笑自若,又知晓姬发卜卦之事,便猜测卦象大吉。
前后不过三五日,人心大定。
姬发亲自穿着铁甲,一马当先进了朝歌城。文武百官并三千甲士随后,十万大军仍在城外驻扎,等候诏命。
姬发进城之后,首先要处理的,自然是帝辛遗留下来的旧人,包括了寺人、宫娥与嫔妃。
帝辛后宫数得着名号的嫔妃,除了以妖后之名闻于天下的苏护之女苏妲己,就只有姜后、黄妃与杨妃。
后三者早已败亡于苏后妲己之手,那些叫不出名号的小嫔妃,无论是为难还是施恩,都没有价值,姬发索性就听从姜子牙的建议,每人发了些钱财,通通放出宫去了。
如今,唯一需要慎重对待的,就只有苏后妲己。
苏妲己虽然是有名的妖后,为天下人所唾弃,可也是帝辛正式册立的王后,是曾经的天下女君。
若是历数对方的罪恶,以罪论处,苏后的下场肯定好不了。
可同为王族,姬发不能允许另一个王族被论罪。这是阶级问题,无关立场。
当两个王族争夺天下时,可以打得你死我活,丝毫不会顾忌天下百姓黎庶会有多少受到牵连,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等他们分出胜负之后,立场问题就会自然模糊。这时候,处于同一阶级的他们,又会因为阶级同仇敌忾,不会允许和自己同一阶级的人死于狱吏之手。
可若当真顺从心意,把妲己无罪释放,让她被即将册封的子姓诸侯接走供养,又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姬发一时犯了难,便命人将申公豹、姜子牙、散宜生、虢仲、虢叔、姬旦、姬管等重臣宗室前来,商议对苏后的处置.
被他喊来这些人,唯有申公豹一人不明所以。
在他朴素的认知里,妲己既然是个妖后,自该明刑正典以谢天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在去见姬发的路上,姜子牙借机把其中厉害和他简单说了一下。申公豹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耻笑了一声。
见到姬发之后,他便闭口不言,不发表任何意见。
散宜生身为人臣,明白这个话题不是自己能参与的。武王喊他来,和喊申公豹来一样,他们俩是重臣,如此重要的决策,若是不把他们叫上,难免让人多想。
倒是姜子牙身为姬发名义上的岳父,甚至比虢仲与姬旦等宗室更有发言权。
毕竟,商朝六百载,宗室篡权的大有人在,却从没有外戚能得手的。便是伊尹短暂掌握过权柄,也很快就不得不还回去了。
因此,今日这场议事,虽然叫了许多人,其实却是姜子牙一个人的主场。
而姜子牙对苏妲己的来历是清楚的,也知道女娲圣人与商朝之间的恩怨是非难论,根本不打算为难她一个听命行事的。
因而,当姬发问到他时,他便当仁不让,一本正经地说:“苏后对帝辛情深义重,当日不是已然随帝辛焚于鹿台了吗?”
——她是在姬周君臣入朝歌之前就陪着帝辛一起死的,咱们为什么要烦恼呢?咱们有什么好烦恼的?只需要替她和帝辛举办一场合葬礼,全了前朝君后的颜面不就足够了?
此言一出,姬发豁然开朗,拍手笑道:“正是如此。”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迟疑道:“那苏妲己……”
虽然会对外宣称苏后与帝辛一起自焚了,可假的毕竟是假的,真正的苏妲己又该如何安置呢?
姜子牙微微一笑,淡淡道:“大王尽可派人前往寿仙宫,心中疑难自然迎刃而解。”
姬发将信将疑,派散宜生带宫娥前往寿仙宫一行。
片刻之后,散宜生面色凝重地回返,对姬发道:“大王,苏后已于寿仙宫仙逝。”
他带着宫娥进去查看时,寿仙宫里的寺人宫娥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内寝,就见一位宫妆丽人仰面平躺在矮榻上,面容平静,栩栩如生,却已然没了呼吸。
他不敢怠慢,先命宫娥留下替苏后装敛,自己先行禀报武王。
姜子牙了然:想来那占据苏后躯壳的九尾狐,已经趁机逃走了。
姬发吐了一口气,缓缓道:“将帝辛与苏后合葬,昭告天下。”
第168章 封神事了
因为修仙者参与不多,商周之战的结束点,比原著里早了许多,凡人死伤自然也就少了一大截。
等两班文武簇拥着姬发在朝歌城登位,第一件事不是册封后宫,也不是分封诸侯,而是命姬旦主持修建“封神台”,请申公豹登台封神。
姜子牙拿着打神鞭守在封神台左侧,凡有商周两国战死的亡灵相互斗殴,他直接打神鞭伺候。
打神鞭对活人没什么特殊效果,但对阴神来说,打在身上却无异于酷刑。但凡捱过一鞭的,就再没有一个敢闹事的。
姜子牙才震慑住了一众阴神,就见东北方有祥云浩浩而来,逶迤万里有余。
他连忙站直了身子,走在申公豹左侧靠后的地方,一起向东北方行礼。
武王姬发见状,就知道是有他们师门的大人物来了,忙率领群臣参拜。因不知是来的是哪一位,便只称呼为“仙长”。
来的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截教仙人。
以金灵圣母为首,她后面跟着的,都是在罗宣的招聘网站上应聘成功的各路正神,前来接受册封的。
之所以是金灵圣母领队,是因为多宝真人来不了。
他和阐教的燃灯真人、慈航真人、文殊、普贤、惧留孙等,由三位圣人亲自护送,到西方投胎转世去了。
这是玄门与佛教商议好的,西方允许他们入佛门时保留真灵,但是得走一遍轮回,在西牛贺州重新生长。
只要保留真灵,等成道那一刻,自然会恢复前世的记忆;只要在西方重新生长过一遍,自然就会那片土地产生感情和羁绊。
再说扶荔和哪吒。
战事结束之后,哪吒和阐教一众弟子,就被各自的老师召来回去。他们有的乐意走神道,有的还想走仙道,由金灵圣母和广成子真人对接协调。
但要说最忙的,还得是扶荔。
她先跑了一趟九重天,又跑了一趟西昆仑,和两位天庭之住商议停当,才返回蓬莱,让那些在蓬莱内招往上应聘了辅神的,在计蒙的护送下先去天庭安置。
等忙完了这一切,她才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金灵圣母等人飞到的那一刻,钻进了截教弟子的队伍里。
她在三教可谓是鼎鼎有名,许多截教弟子更是将她视为楷模。她自以为行事隐蔽,却不妨身边的人个个都能一眼认出她来,纷纷和她打招呼。
扶荔一一还礼,有认识的直接按辈分称呼,不认识的就当面问明,叙了长幼再行见礼。
一圈下来,扶荔就把这些未来的天庭正神们都记在了心里。
众仙将云头停在了半空中,金灵圣母亲自下去和武王见了礼,才把温养着闻仲魂魄的玉牌交托给了申公豹。
——这也是她今天亲自跑一趟的第二个原因。
“他自知心结难解,便是转世重修,也难以在仙道上有所建树,便让他转修神道吧。”
申公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亲自送入了封神榜。
闻仲一来,那些阴神不管是商朝的还是周国的,就都不闹腾了,纷纷围过来和他寒暄。
商朝那边的自不用说,对于自家太师自然敬重非常。周营那边的,也知道闻仲对殷商六百年的忠诚,谁人不佩服?
闻仲本就是个情绪很稳的人,死后和殷商的羁绊解除,整个魂比从前更加平和,笑呵呵地与众人寒暄攀谈,还在双方之间做起了和事佬。
在他的调和下,两方将士仔细想想,当初相互攻伐不过是各为其主,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最重要的是,能战死沙场的,都是对自家君主忠贞不二的。彼此都是忠义之辈,共同话题其实是很多的。
调节完了双方的矛盾,闻仲才四顾问道:“子受呢?怎么不见他?”
一众魂魄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子受”是帝辛的名字。
崇侯虎领往角落里指了指,小声说:“大王在那儿呢,来了就一直不理人,谁跟他说话都不理,就只是蹲着发呆。”
闻仲走过去,低头俯视帝辛。对方蜷缩着身体靠在柱子上,埋着脑袋伏在自己膝头。
他身上仍旧穿着火烧鹿台时那身白衣,衣衫上绣着神秘的纹路。虽然看不见他的脸,闻仲却能从他的发髻和发饰判断出,他脸上必然也画满了祭祀时所需的纹路。
闻仲静静看了他许久,知道帝辛肯定察觉到有人来了,却仍旧一动不动。
“子受。”闻仲唤他。
帝辛微微一颤,身体一瞬间紧绷。
“子受。”闻仲又喊了一声,徐徐道,“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帝辛终于抬起头来,露出画着诡异纹路的脸,喊了一声:“老师。”
======
扶荔太受欢迎,截教弟子争着和她打招呼,闹出的动静难免大了些,引得姬周君臣频频往云头上看。
金灵圣母看见了,微微一笑,扬声道:“扶荔师侄,你们都下来吧,见见武王。”
祥云载着截教仙人们落地,又化作青烟悄然散去。扶荔越众而出,对着武王微微一笑,拱手道:“大王,别来无恙?”
“戴真人?”姬发震惊地瞪大了眼,又想到金灵圣母那句“扶荔师侄”,忽然福至心灵,正色道,“原来是蜀国圣王,姬发这厢有礼了。”
他又让姬周文武都来拜见扶荔,顺便给散宜生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散宜生会意,见过礼后便笑道:“大王,朝歌城中还有圣王的家臣之后。身为
人臣,怎可不拜君主呢?”
姬发先是装作迷惑,继而恍然大悟:“大夫所说,莫不是钦天监戴氏一脉?”
戴氏一脉对伏羲八卦与紫微斗数研究颇深,为商效力期间,数次改进历法。
对于这样的专业性人才,姬发怎能不垂涎?
姬周君臣入了朝歌,姬发就立刻派人把戴氏一脉“保护”了起来,准备等到封神大典结束,就亲自登门拜访,请戴氏继续执掌钦天监,为姬周效力。
不曾想,为周营培养出许多出色工匠的戴真人,竟然是蜀国圣王,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这回姬发是彻底信了,上天是站在他们姬周一方的。莫说是一个商王祭献,就是整个子姓王族全部祭献掉,也挡不住他们姬周的气运!
扶荔没拒绝,坦然向姬发道了谢。
散宜生就退了出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队甲士“护送”着大大小小一群人走了过来,男女老少皆有,看得出来是一大家子都来了。
为首的是个女子,穿着象征殷商贵族的白色,衣服的制式却是蜀国礼部制定的,也就是扶荔从前世历史上照搬来的唐制和宋制。
那女子身上穿的,是更为雅致的宋制交领襦裙。
一行人走到近前,那女子猛然盯着扶荔看了片刻,喊了一声:“圣王。”
扶荔微微颔首,柔声问道:“你是扶月的几世孙?”
那女子激动得嘴唇颤抖,努力控制着自己恭敬下拜,行的竟然是蜀国的叉手礼:“臣乃先祖第九世孙——戴维,拜见圣王,圣王千秋万世!”
跟在她后面的男女老少们也都跟着下拜,口称:“圣王千秋万代。”
扶荔亲自把戴维扶了起来,神情温和,语气亲近:“既然是故人之后,不比如此多礼。我已经不做蜀王许多年了。”
戴维正色道:“先祖追随主君时,主君本就不是蜀王。哪怕主君不做蜀王了,我等也依旧是您的家臣。”
扶荔也不和她争辩这个,顺势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姬发面前,指了指姬发说:“这是周武王,也是这天下新的共主。
钦天监设立的初衷,就是制定历法,让天下百姓的衣食住行都有历法可依。如今天下已然革旧迎新,你们钦天监,自然也该来拜见新主。”
钦天监是她在位时,派遣扶月入中原设立的,初衷是什么,还有谁比她更明白?
戴维得了她这句话,半点心理负担都不再有,从善如流地拜见了武王姬发,并让自己的三个女儿也都来拜见。
姬发也知道,钦天监戴氏世世代代都是女子做主。而他们姬周因为某些历史原因,对于女子掌权有些微妙的忌惮。
因此,他明知道戴氏的规矩,还是仗着扶荔站在自己这边,问了一句:“戴监正没有儿子吗?”
戴维面色不变,语气恭敬而冷淡:“臣有一子,孙辈也有两男。只不过,历代先祖已然证实,在推演天数历法上,女子天赋更足,传承也更加稳定。”
扶荔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微笑着给她站台:“天赋靠血脉传承,女儿的血脉比儿子更加纯粹,越更加稳定。”
姬发眸光一闪,就知道扶荔这是在警告他,让他不要妄图干预戴氏的传承。
他受教般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但心里已经忍不住犯嘀咕:当真如此吗?听说蜀国多圣主,蜀国的明君很容易生出下一个明君。莫非传位于女,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他的思想因扶荔一句话,悄然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会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他的行为,继而影响周围的人。
其中,受影响最深的,就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同母弟——姬旦。
云层忽然被一道天光炸开,氤氲着细碎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封神台。
申公豹精神一振,捧着封神榜踏上了台阶。
第169章 中天北极紫薇大帝
哪吒有点不对劲。
不,不只是有点,是很不对劲。
自从封神大典过后,一向喜欢粘着扶荔的哪吒,一下子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扶荔给他打视频,那边并不接,只是回了个信息过来,说是功法精进,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稀奇,真是稀奇,哪吒还有主动闭关的时候?
但扶荔暂且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得先处理正事。
此时的扶荔已经得封尊位,就像她曾经和罗宣玩笑时,半真半假说的那句一样——以我的修为和才能,至少得封个帝君吧?
申公豹禀天道之意,奉圣人之命,敕封截教三代弟子、峨眉山大弟子、蓬莱岛主为“中天北极紫薇大帝”,是为天帝之下,四御之首,统御群星、节制幽冥、掌管四象、裁决鬼神。
最重要的是,有权参与对天地秩序的制定。
这个职位,想要架空天帝,可谓轻而易举。
而扶荔半点也没有客气,上位的第一天,就召集所有新封之神,到紫微帝宫去参拜她,顺便参加个朝会。
如果她是普通的初来乍到,自然该小心谨慎,一点点收拢权柄,最后再审时度势,看情况选择对天帝是臣服还是架空。
但她普通吗?
天界正神三百六十位,玄门弟子占二百多位,商周两朝旧臣又占了七八十位。
扶荔拿到紫薇大帝的封位后,第一时间就给帝辛和姬考发去了招聘offer,分别聘请他们担任左辅右弼。
两位都同意了,商周旧臣自然也就上了她的船。
毕竟,比起根本不了解的昊天,当然还是听着传说长大的蜀国圣王更让他们觉得亲切。
自家大王(大公子)都投了,咱们也没必要矫情,跟着投过去就是了。
以圣王用人的履历,只要有才能,还怕吃亏吗?
整个天庭几乎九成的势力都在她这边,她为什么还要对天帝低头?是有伏低做小的特殊爱好吗?
她当然没有!
于是乎,分明是初来乍到的紫薇大帝,对昊天上帝来说,却成了“来者不善”那个来者。
召见群臣,大开朝会,重定天律,凝聚人心。
扶荔把一个天帝该干的事都干了,真正的天帝被甩在了一边,只得无能狂怒。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昊天一脚踹倒了凌霄宝殿的桌案,笔墨纸砚、玉宝玩器撒了一地。殿内寥寥无几的仙官玉女都站得远远的,美其名曰不敢打扰天帝,实际上就是避免受池鱼之殃。
发泄了一通之后,昊天含怒问道:“太白金星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谁都不想去触这个眉头。
昊天见状,冷笑一声,随手指了个眼熟的:“你,上前来,回话。”
那天将瞳孔地震,有心不去,却又不敢不去,只得暗骂了一声“晦气”,趋步上前,面上一片恭谨:“回陛下,太白金星今日一早便得到紫微帝君的传召,往紫微宫上朝去了。”
他说完就赶紧低下了头,屏住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准备接受来自天帝的暴怒。
可出乎意料的,昊天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好半晌,才语气平静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将心中诧异,面上却不显,只有纯然的欣喜激动,就是那种忽然被大领导看重的、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欣喜激动。
“小仙……小仙拙石,原在披香殿任职。”
什么时候,一个披香殿的守将,也配来凌霄宝殿听宣了?
昊天自嘲一笑,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强撑着说:“即日起,朕封你为卷帘大将,随侍左右。”
“多谢陛下!”新鲜出炉的卷帘大将面上欣喜,满心苦涩,接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情而复杂的目光。
那些目光的来源处,都是他的同僚。他们修为都不怎么高,所以早早投奔天庭,就是准备赌一把,混个天帝心腹的。
哪曾想,洪荒世界,修为不够一切都白搭。
哪怕那时候天庭无人,昊天的天帝等同一个空架子,人家也看不上他们,随意让他们散在各处做守将。若有那仪容出众的,则安排在凌霄殿、披香殿两处,充做门面。
要说封神一劫,心中不满最多的,绝对是他们这一批投机不成的。
如今新神上天,原本空荡荡的天庭瞬间熙熙攘攘,有了天庭等该有的样子。
只可惜,这些和昊天、和他们这些人好像没什么关系。人家是跟着自己心目中的君主一起上天的,根本没把昊天这个正牌天帝放在眼里。
到了下午申时,太白金星回来了。凌霄宝殿灯火通明,却空荡荡的,天将玉女都被昊天赶了出去,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九龙九凤椅上,手肘搁在案上,骨节分明的左手撑着下颚,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
太白金星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尽量屏住呼吸,一直走到大殿中央,才深吸了一口气,躬身下拜:“老臣太白金星,拜见天帝陛下。”
昊天一动也没动,更没搭理他。
太白
金星就保持着下拜的姿势,也僵住不动,心里却忍不住吐槽:不是你让我去探听消息的吗?怎么我真的去了,你又不高兴了?
两人僵持许久,最终还是人手紧缺的昊天先妥协了。
那假装才睡醒,睁开了一双迷茫的眼睛,片刻之后才重新聚焦,带着点歉意说:“星君回来了?怎么样,那边如何?”
他直接就问起了正事,仿佛方才故意冷落太白金星的是不存在一样。
太白金星也无心与他计较,面色凝重地说:“若说一开始,众神齐聚紫微星宫,还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但今日之后,众神已然归心。陛下,咱们先机已失。”
“是呀,先机已失。”昊天苦笑了一声,颓然坐在御座上,仿佛魂魄被人抽走了一般,喃喃道,“就在几日前,朕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能掌控一切。
却原来,真正掌控一切的从来不是朕。只怕在紫微帝君眼中,朕就是个跳梁小丑,他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我呢。”
数日前,扶荔上天,诚恳而谦卑地与他商议,想把蓬莱的一众散仙安置到天庭,给即将到来的三百六十位正神做辅神。
昊天同意了。
当时他根本没想到,扶荔一边在天庭求他,还能一边在凡间拉拢那些即将到任的正神。
按照昊天的推测,扶荔所以要提前安排蓬莱散仙做辅神,就是为了将来和正神们争权。正神一派和辅神一派,天然就是对立的。
特别是扶荔离开天庭之后,立刻就去了西昆仑见王母,昊天就更加肯定自己的推测。
谁能想到呢,人家只是能屈能伸,思虑周全。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就在这时,一道玉简飞来,在昊天面前停住。昊天抬手一点,西王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本座久居昆仑,早就已经习惯了,天宫高寒,我瑶池众仙恐怕难以适应。”
这就是拒绝了他联盟的邀请。
昊天猛然将玉简拍倒在地,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天宫之事,暂且劳烦星君多加关注。朕要去一趟三十三天,入紫霄宫拜见道祖。”
说完他身形一晃,帝袍轩冕变成了青色道袍,大步走出凌霄宝殿,往三十三天飞去。
远在西牛贺州的灵山,正在和西方二圣坐而论道的三清忽然睁开眼睛,往紫霄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起身道:“两位教主,二位兄长,小弟失陪了。”
说完一步跨出,便从灵山来到了混沌。等昊天进了紫霄宫,就猛然发现,本该在灵山的通天教主,竟安然坐在道祖下首,对他微微一笑。
昊天心头一紧,来之前那股气势瞬间就泄了大半。好在他也算有些城府,不动声色地躬身行礼:“弟子昊天,拜见老爷,拜见通天师兄。”
道祖五心向天,端坐云床,只淡淡吐出一个字:“起。”
“多谢老爷。”昊天忐忑起来。他觉得比起他上次来,道祖好像越发淡漠了。
想起偶然听闻的“合道”一事,昊天眼皮子一跳,一颗心直通通地往下坠:莫不是,道祖当真与天道合为了一体?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拱手道:“天庭众神已然归位,弟子特来缴旨,还请道祖示下。”
道祖淡淡道:“天机运转自有其时,日后不必再来问我。你退下吧。”
昊天万分不甘,却又不敢违逆,只得忧心忡忡地退了出去。
通天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担忧地上前扶住道祖:“老师,您感觉如何?”
其实昊天猜得不错,道祖鸿钧的确已然合道。通天教主之所以在得知昊天要入紫霄宫时匆匆赶来,就是因为道祖本身的意识,正在和天道抗争。
他愿意舍身合道,补权这方天地的缺损,却不愿意将自身意识全部泯灭,变成天道的傀儡。
鸿钧可以是天道,天道却不能是鸿钧。
过了许久,道祖才睁开眼睛,略显虚弱地摇了摇头:“尚在僵持,谁都奈何不了谁。”
第170章 悟空的机缘
通天忧心忡忡,忽然下定了决心:“不行,得让大兄过来。”
按照天道原本的规划,鸿钧彻底合道,太清老子接任道祖之位。若干年后,属于鸿钧的痕迹,就会彻底从这片天地消失。
但鸿钧不愿意彻底泯灭,太清也不敢肯定自己做了道祖之后,会不会变成天道的下一个牺牲品。
再加上三清是鸿钧成圣之前便收的弟子,师徒之间感情深厚,太清又是心性通透坦荡之辈,察觉到天道的意图后,直接便找到鸿钧,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师徒二人本该各自单打独斗,甚至将彼此当成对手。却因太清的通透坦荡,变成了一起对抗天道的盟友。
这番变故,便是天道也始料未及。
但祂不愿意更改原本的计划,因为这对祂来说,本就是最好的发展。
鸿钧猛然握住通天的手臂,轻轻吐了一口气说:“暂且不必叫他来,等‘化胡为佛’事了,六圣都要长居三十三天,有的是时间。”
天道固然厉害,但他鸿钧不是吃素的。他想干翻天道不容易,但和天道僵持不下,却是轻而易举。
通天皱眉道:“到那个时候,就怕西方二圣会从中作梗。”
虽然六圣都是道祖的弟子,但却亲疏有别。西方二圣从一开始就只是记名弟子,如今封神结束,他们光明正大地把“西方教”改为“佛教”,便已经说明了他们对道祖的态度。
鸿钧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西方二圣或许乐意看老道倒霉,却一定不愿意太清成为新的道祖。”
他不赌西方二圣的善,只堵他们的恶。
道祖的失利固然会让他们开心,可太清的成功,则会让他们更加心痛。
见通天仍旧愁眉不展,道祖索性转移了话题:“你那个小徒孙可了不得了,都把昊天逼到我这里来了。”
提起自家徒孙,通天瞬间就得意起来,抬着下巴说:“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老师分明已经给了他机会,他自己没抓住,还好意思来告状。”
天地大劫虽然是注定的,但究竟是什么劫,却要顺应时势。封神之劫,就是昊天自己求来的。他若能把握住机会,自然就是说一不二的天帝。
奈何,他没把握住,被扶荔给截胡了。
道祖纵容一笑,眼角眉梢便带了嘲讽:“昊天太把天道钦定当回事了,不懂得人定胜天的道理。他自以为是天道选定的天帝,就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觉得只要上了天庭,接了神位,就算心中对他这个天帝不服,表面上也得恭恭敬敬。”
只要有这表面的恭敬,他就有很多时间,能做许多文章,慢慢把权力收拢回来。
谁曾想,碰见了扶荔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让他的一切打算都变成了泡影。
通天嗤笑:“他可真
是想太多了。”
他那小徒孙可不是个甘于人下的,在凡间为人王,上了天宫,当然也要做天帝!
鸿钧道:“我冷眼看着,那孩子是个有成算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她要怎么做,你们做长辈的不要插手,除非她上门求助。”
通天笑道:“老师放心,您说的这些,二哥都跟我说过了。”
鸿钧微微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有元始在,老道也就安心了。”
=====
扶荔这边都把整个天庭都收复了,哪吒却还没有出关。
她心中着实思念,却又怕打扰了他修行,便给太乙真人发了个消息,询问哪吒闭关的事。
扶荔:太乙老师,哪吒大约何时能出关?
太乙真人:这小子哪里是闭关了?他是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
扶荔一怔,忙问太乙真人:他想起灵珠子的记忆了?
太乙真人:是想起来了。不过情况有点特殊,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扶荔:还请老师展开说说。
太乙真人:说不好。
太乙真人:先不说哪吒了,还是先说说悟空的事吧。
扶荔:悟空,悟空怎么了?
问完这一句,她就把视频打了过去,焦急地问:“太乙老师,可是悟空出事了?”
太乙真人笑着安抚:“放心,是好事,那小子的机缘来了。”
“怎么说?”
太乙真人道:“是玉鼎师兄,他最近研究佛道有了新的感悟,顺利斩出了自我,号菩提道人,说是与悟空有师徒之缘,要收悟空做弟子。我说这事我做不了主,让他去找你,这会儿应该也到了。”
他话音才落,丹心就进来禀报:“帝君,门外有人自称菩提道人,前来求见帝君。”
扶荔对太乙真人道:“已经到了,弟子就先失陪了。”一边切断通讯,一边对丹心说:“那是我门中师叔,我亲自去迎接。”
她走出门外,就见一个身着皂色道袍,头上戴着用桂枝香草编织的发冠,眉目和玉鼎真人有九分相似的道人,垂手站在那里,姿态闲适。
“弟子见过菩提师叔。”扶荔开门见山,“师叔的来意,弟子已经知道了。悟空那孩子被我们给宠坏了,日后还望师叔多多包涵。”
这就是答应把悟空送入他门下了,菩提真人微微一笑,拒绝了扶荔邀请他入殿,反而带着扶荔一起去了乾元山。
悟空如今就在那里,菩提真人对这孩子当真是见猎心喜,简直是一刻都等不得,扶荔一松口,立刻就要来收徒。
在扶荔忙碌的这些年,悟空一直都在蓬莱、峨眉、乾元、金鳌与昆仑之间转来转去,虽然心中对母亲十分思念,却乖乖的没有去打扰。
今日乍然相见,悟空简直又惊又喜,立刻抛开了手头的玩具,从玩具堆里爬了出来,哒哒跑到扶荔面前,抱着她的大腿亲昵地喊道:“母氏,母氏,你终于来接悟空回家了吗?”
扶荔鼻头一酸,弯腰将他抱进怀里,柔声道:“是呀,来接你回家。如今咱们在天庭又有了个住所,日后还要在天庭住很多年。
母氏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座宫殿,就在我的宫殿旁边,出了门一拐弯就能到。悟空喜不喜欢?”
悟空听得眉眼弯弯,不住点头:“喜欢,喜欢,非常喜欢!”
他抱住扶荔的脖颈,吧唧吧唧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撒娇道:“可是我更想和母氏住在一起~”
扶荔立刻改口:“你如今还小呢,本来也没准备立刻让你搬出去。母氏只是想着,你如今也到了入学的年纪,我日常要处理政务,接见朝臣,喧喧闹闹的影响你学习。单独准备座宫殿,是为你平日修行所用。”
太乙真人挑了挑眉,虽然没说什么,但眉宇间的揶揄之色却是显而易见。
他可是很早就在蜀国做神了,对于扶荔的为人,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个七八分。
她哪里是这么没原则的人?但凡他决定的事,任谁来了都不好使。
不过嘛,悟空这孩子这么讨人喜欢,任何人为他违背原则,都是情有可原。
母子二人亲亲热热地说了许多话,直到悟空的安全感足了,扶荔才抱着他走到菩提真人面前,柔声道:“悟空,这是母氏给你找的师傅——菩提真人。”
悟空爱玩归爱玩,该懂得礼数却一点不缺。
听了母亲的话,那就挣扎着从母亲怀里下来,仔仔细细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肃着小脸上前拜见:“弟子悟空,拜见师傅。徒儿生性顽劣,还请师傅不吝赐教。”
“好孩子,快起来吧。”菩提真人对他是怎么看怎么爱,当即就决定上门做家教,不让小徒儿和母亲分开。
他又在脑子里翻了翻自己所会的功法,觉得哪一篇和悟空的资质都不太相合。
于是,他就下定了决心,到了天宫之后,先教悟空学文学礼,他要为徒儿创出一篇最合适的功法!
如今扶荔是紫微帝君,作为她唯一活着的子嗣,悟空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行走六界,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太子”,紫微宫的太子。
紫微宫太子要拜师,这等大事岂可等闲视之?
扶荔要借这个机会,向世人宣告悟空的身份,也趁机拉拢一下洪荒散仙们。
“太乙老师,悟空拜师,三界六道的仙妖神魔都会到场。你帮我问问哪吒,他到底去还是不去?”
留下这句话,扶荔就抱着悟空,领着菩提真人回了天宫。
悟空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华美大气的建筑即残留着妖庭时期的痕迹,又有新朝建立之后的全新气象,和他从前到过的每一处神仙洞府都不一样。
他趴在扶荔怀中左顾右盼,好奇又兴奋地问:“这就是天宫吗?母氏,这就是咱们的新家?”
扶荔微笑,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没错,这里就是咱们的新家。”
——至于不属于咱们家里的人,早晚都得清理出去。
再说他们走后,哪吒就从未知的地方窜了出来,问道:“师傅,姐姐方才是说,三界六道的人都会到场,是吧?”
随即,他皱了皱眉,神情陡然冷厉:“荔儿年纪比我小许多,你怎能喊她姐姐?”
“哼!”哪吒翻了个白眼,嫌弃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三界六道的人都会去,也就是说陆压也会去!”
“陆压是谁?”
分明是同一张脸,分明是同样的声线,这句“陆压是谁”,就是带着漫不经心的蔑视。
哪吒嘲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打遍巫妖无敌手吗?怎么连妖族太子都不认识?”
“区区妖族太子,也配我去认识他?”
太乙真人捂住了脸,不想参与哪吒和灵珠子的争端。
是的,哪吒和灵珠子。
准确的说,哪吒的确恢复了属于灵珠子的记忆,但他本人不大乐意接纳。
而这段记忆也很有灵珠子的风格,居然自己形成了一道意识,牢牢吸附在哪吒的魂魄上,避免了消散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