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末日降临


    “全都要?”


    “嗯!全都要。”


    陆燃和江朗今天不是头一次遇上甜品店店员这样迷惑的神情了, 江朗也不是第一次带着微笑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标准回答了。


    他们从老家回来之后,就一直辗转于各大甜品店,趁着最后的时间, 将仓库里最后一部分冰柜全补齐了。


    不得不说,C市本就令人咋舌的物价在甜品上更是登峰造极, 江朗原本还有些可惜手头上的钱没法在末日来临前全部花完, 现在则完全没了这一担忧。


    “好了,这次是真的全搞定了。”


    江朗气喘吁吁地从集装箱上爬下来,懒得动,干脆在集装箱边沿坐了下来。


    陆燃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半夜一点, 距离江朗所说的末日来临的时间点还有十一个小时不到。


    他们打算今晚直接在仓库过夜, 明天末日一来, 就直接把物资全都收入背包中,尽量别让冰柜里的东西有化开的机会。


    江朗坐着休息了一会儿, 爬起来和陆燃一起将气垫床充满气。


    “晚安。”


    “晚安。”


    末日再见.


    “这, 就是传说中的——见血封喉树!全世界最毒的树!”


    “哇!”


    林梦周围瞬间响起了一片的惊呼,她觉得自己脑袋一震, 不禁思考起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才会在大周六的来动植物园玩。


    不过她也确实对解说员介绍的这株植物很感兴趣。


    她眯起了眼睛,努力看向不远处的树冠。


    解说员的声音还在伴随着各种惊呼不停响起:


    “见血封喉树, 又称箭毒木, 它的毒素是一种□□毒素, 特点是, 只要接触到暴露性伤口,就能致死,不过如果你的口腔到肠胃这段, 没有任何细微的伤口,就不会中毒哦,是不是很有意思?”


    “哇!”


    惊呼声已经离林梦远一点了,她从刚刚开始就停下了脚步,专心看着不远处那棵箭毒木,她有点怕吵,而她有预感,这些惊呼声大概会伴随着她这个展馆的参观全程。


    这是一个半球形的室内展馆,钢筋嵌在玻璃内支撑起整个展馆的外部结构,阳光肆意地从中洒入室内。


    那棵见血封喉树很高,笔直笔直地矗立在那,整座展馆除了它以外,就没什么特别的供人参观的植物了。


    她现在是站在玻璃栈道上,植物园贴心地给了他们两条参观路线——可以走空中的玻璃栈道,近距离观赏这棵见血封喉树的树冠,也可以走地面,穿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抬头仰望这棵目测有□□米高的大树。


    他们这些人是打算两条路都走一遍,从外部楼梯直接上了玻璃栈道,一会儿再下去走小路,正好绕一圈从出口离开。


    从栈道上往下看去,可以看见只有中央那棵大树的面前立了个小小的牌子,这么远,林梦当然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但是想也知道,肯定是见血封喉树或者说箭毒木的简介。


    而这个展馆里其他植物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大概只是种在这里让景观不要显得太单调的普通树木而已。


    “我听说,见血封喉树的毒性非常强,以至于可以毒死它自己,这是真的吗?”


    有人好奇地提问。


    “哇?真的假的?毒素不是它自己产的吗?这怎么还能把自己毒死啊?”


    有人对此表示困惑。


    “我去,那万一这棵树把自己毒死了,你们植物园得亏多少钱啊?这么大一棵树肯定老贵了吧?”


    有人在算经济帐。


    “妈妈——我们快点下去好不好,我要拿它做宝剑!”


    “别闹!”


    有人在努力训斥熊孩子。


    林梦也被这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将目光从下方的景观中收了回来,看向解说员。


    “哈哈,这个说法可以说对也可以说错吧。”


    解说员微笑着,卖了个小关子。


    “它肯定不会被自己的毒素毒死,但是有一种鸟,叫做椋鸟,它对箭毒木的毒素免疫,于是它们可以在箭毒木身上筑巢,并将箭毒木的果实作为食物,箭毒木的毒素在它们体内会进行二次加工,形成一种更毒的毒素,并且这种毒素对箭毒木也起效。”


    “于是,当毒素通过鸟粪的形式排出,落在箭毒木周围的地面上之后,它也就被慢慢毒死了。”


    “所以也可以说它是死于自己的毒吧。”


    “原来如此……”


    “哇……”


    林梦听完解说,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玻璃外的那棵高大到令人震撼的树。


    她心中涌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虽然见血封喉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吓人,但是仔细一品的话,反倒有些无奈了——只有见血的时候才能封喉啊。


    植物毕竟是植物,不能动也不能主动攻击,只能诱捕,或者等着无知的傻子自寻死路。


    所以哪怕它听起来再危险,其实也都是安全无比的。


    她脑海中转过这几个念头的时间,解说员已经和大部队下了栈道那头的楼梯了。


    她虽然满意于和大部队保持距离,但是也不想真的掉队,于是她收回目光,准备跟上他们。


    但就在那时,她手上的电子表,刚好跳了一下,跳成了12:00。


    那一瞬间,她见过最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前几天加班太累了。


    都累出幻觉了。


    和她脱节的大部队,那些上一秒还在兴奋说笑的人群,从他们口中冒出来的话语与笑声,都断裂式变为了一种或尖锐或嘶哑或嘶吼或呓语的奇怪声音。


    离她最近的一个人,她记得是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穿着Polo衫,踩着凉拖,头顶已经“微秃”,然后她看见,这个中年男人锃亮的脑门裂开了一道缝,像是从后脑勺上长出了一张嘴一样,这张张开的嘴里是左右共六排细密的牙齿,单独看都已经让人有些犯恶心,更何况是长在人的后脑勺上!


    出现了这种诡异变化的不止是这个中年男人。


    原本兴致高昂,好像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才来做植物园解说的解说员维持着半回头的姿势,而林梦能看见他的眼睛里变成了复眼,好像还在往外凸。


    原本吵嚷着的熊孩子和颇有些焦头烂额的年轻母亲,他们的脸倒是没怎么变,但是脊椎骨突然弓起,透过他们的衣服可以看见他们一截一截的骨头,而且看上去绝对比正常人类的脊椎要宽很多。


    而且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突然给人一种强烈的猎食者的感觉。


    林梦来不及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她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前把玻璃栈道的门关上了,然后用身体死死地抵住了门。


    她的体重其实不足以挡住门对面的那群人……人形怪物,而且栈道的另一头的门还开着,她惊恐地看向明晃晃敞开着的另一头出口,脑海中下意识地出现了那些怪物留下一部分然后另一部分从另一头的出口朝她扑来的场景。


    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又没有分身术!


    但是,随着异变一起降临到这些怪物身上的,似乎还有智商的降低。


    她死死地抵着门,很快就发现,那些怪物只会慢吞吞地撞击玻璃门试图获取它们的猎物——也即林梦自己。


    而且他们很快就起了内讧,因为这栈道很窄,他们争先恐后地想要获取唯一的猎物,中间难免要起一些物理意义上的“摩擦”,于是没多久,它们就先自己打做了一团。


    而最关键的是,似乎没有一个怪物意识到存在另一条路径可以通向它们的猎物。


    只有林梦自己会偶尔担忧地将目光投向玻璃栈道的另外一头。


    也许是越是危险的时刻越是容易分心——不,也不能说是分心,应该是更类似于一种危机时刻注意力过于集中导致周围的所有信息量都过于清晰地涌入她脑中的体验,虽然她的大部分心神都集中在对抗门外仅剩的那两个不停用直板板的姿态往玻璃门上撞的怪物上,但剩余的那一小部分注意力,除了能分一部分到栈道另一段上,还有一部分落在了栈道下方。


    ——地面上。


    下方的游客显然也没有逃过这突如其来的灾变。


    不过也有像她这样的幸存者。


    哦不对,不是像她这样的,是要比她幸运得多的。


    她看见有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男孩,正一脸兴奋不已,他穿着一套看上去非常像cosplay的服装,林梦不禁开始努力回想——刚刚向下看的时候,她有看见过任何穿着这件衣服的人吗?这么显眼的衣服,她真的能做到单纯用视线扫过而不注意吗?


    而随着那男孩兴奋地不知道喊了些什么,地面上突然冒出了一个看上去就很危险的黑色圆圈,而随着那黑色彻底凝聚,它所覆盖范围内的所有怪物都一瞬间被吞噬不见。


    实在很难说到底哪一边更像怪物一点,但总之那个男孩凭借着这一手看起来非常邪恶的黑魔法,成功地杀死了周围异变的人和植物。


    现在看来,他那套看起来很像cosplay的装束就很像游戏里法师的装束了。


    ——怎么?这年头进化出异能还附赠装备的吗?这么贴心?


    林梦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不停从她脑海里钻出来的无关紧要的念头摇到一旁去。


    她在思考能不能求助一下这个……这个小孩,虽然总感觉她一个成年人朝小学生求助有点丢人,但是这种情况下,丢人不丢人的好像已经不是首要的考量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至少知道这里还有别人以正常的人类神智存活了下来,光是这一点就让她松了口气了。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小孩哥兴奋地召出了又一个黑圈,这一次倒不是从地面上冒出来的了,而是从半空中直接涌现的,她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她眯了眯眼。


    就在她眯起眼的下一刻,小孩哥脸上兴奋的表情永远地凝固在了那发现自己获得了小说或者动漫中才有的能力那一刻。


    他召唤出来的黑色光环倒是如约落下,又消灭了一批怪物。


    林梦一开始有些困惑为什么他不动了,她的大脑最初没能转过来,她只是很困惑为什么他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


    直到他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变成了一具尸体,就像之前被他消灭的所有怪物一样。


    那一瞬间,无限大的恐惧朝林梦压了下来。


    那种恐惧比她最初看见别人异变的惊恐还要更无可抵挡,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迅捷地降临在了她身上,又如同一道夜幕一般挥之不去。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明明几秒钟之前那男孩还那么志得意满。


    小孩子特有的无辜的残忍让他毫不在意世界的巨变和死去的其他人,只满心欢喜于自己获得的奇妙能力和即将要开启的美妙历险。


    这种无辜的残忍虽然细思让人有些不安,甚至想得长远一点的话,会忍不住思考接下来的世界会不会就都充斥着这样的人,那该是怎样一个世界啊……不禁让人有些害怕,但是再怎么样,那也是属于人类的残忍。


    是有迹可循的,是想的明白的,是可以分析的。


    而不是像这样,进化的胜利者突然就这么毫无理由地在几秒中内死去了。


    下一刻,与她隔着一层薄薄玻璃相望的那两个从其他怪物中胜出后要来夺取性命的“胜利者”,也突然定定地停在了原地。


    它们原本的动作就不太灵活,似乎已经忘记了手该怎么使用一样,只知道用身体一下一下地撞着那堵薄薄的玻璃门,试图把门撞开,或者说,它们的概念里可能都没有这里有扇门的概念,只是想要走过去把林梦吃了。


    但是笨拙和静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它们就那么停下了,而林梦胸中的原本就不受控制的恐惧此刻更是无限地蔓延了开来。


    它们彻底倒下的时候,林梦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至此,植物馆里只剩下了她一个活物。


    她惊恐无比地看着这个巨大的,此时甚至显得有些空旷的植物馆,四肢冰凉,头脑空白。


    唤醒了她的是场馆外各种嘈杂声音。


    不需要去用眼睛看,光从那些嘶吼和尖叫中就可以判断出出现在这个场馆里的异变绝对不是个例。


    于是林梦僵硬的双腿重新找回了知觉,她迈着两条打颤的腿朝玻璃栈道的另一边踉跄着跑了过去,把通向外界或者说外界通向里面的那扇门关上了。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猛地瘫软了下来,靠着玻璃门缓缓滑到了地上。


    这是一条很狭小很狭小的栈道。


    但是此时此刻,狭小就意味着安全感。


    她找到了那么一丁点的安全感。


    一丁点,剩下的全是恐惧.


    “今天上课老师教了什么呀?”


    别墅在没有人住的时候,总是显得过于空旷,而当这间本就做了挑高处理的别墅里只有一个身量不高的孩子的时候,就不光是空,还显得有些太大了。


    长长的餐桌上放着一个书包,一排蜡笔,一袋子水彩笔,零零散散的硬卡片,还有一堆课本。


    坐在桌边的是一个看着不过十岁的孩子,他的脸庞还有点稚气的婴儿肥,所以当他露出一脸和蔼的神情,朝面前的空气问出“今天上课老师教了什么呀?”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和年龄不符的违和,甚至有些诡异。


    他问完这句话之后,立刻单手撑着过高的椅子跳了下来,然后爬上了对面的椅子,换上了一副乖巧的表情:


    “今天上了科学课,老师说,地球上的生物最开始出现在水里,然后有一天鱼长出了双腿,就走上了陆地,然后就有了后面的很多很多的动物了。”


    他以一种造作的童趣口气说完这段话后,又跳回了对面那把椅子:


    “宝贝真棒。”


    对着空无一人的房子表演完这段对话,他拉过餐桌上的卡纸开始画画,大概是他的家庭作业吧,他很快画出了一副可爱的童思与稚嫩的笔触并全的蜡笔画。


    做完这一切,放下蜡笔的孩子就无事可做了。


    这个房子实在有些太空了,他坐在中央餐桌的样子,简直就像原子内的原子核一般渺小。


    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走神般的神情。


    虽然他其实没有走神,他只是在听海浪的声音。


    他的生活总是很无聊的,一成不变,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海浪的声音了,每一道浪潮拍打在岸上的节奏在他听来都是独特的。


    而且海浪的变化中又蕴含着一丝恒定,他知道海浪永远不会停下来,那让他感觉……很好。


    他安静倾听着那恒定中带着变化感的海浪,突然间——好吵,怎么会这么吵?


    海浪的声音简直像是突然放大了几十倍一般。


    原本在他耳中轻到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入耳的海浪声,现在大得像是有人拿了个海螺放在他耳边一样。


    而且他觉得自己听到了许多混乱的声音。


    该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大量声音的集合,但那些声音都很奇怪,而且出现得太突兀,一瞬间让人有种自己听到了人类听觉范围以外的声波的错觉。


    尤其是那些声音都来自海的方向,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海中那些原本不该被人类听见的动物交流声。


    不过更让他感到难受的,还不是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而是从不知何处泛上来的热度。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重,他没意识到自己是发烧了,小孩子特有的注意不到自己生病了的思考模式让他顶着其实已经算超高烧的温度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朝阳台走去。


    推开通向阳台的那扇门,呼啸般的声音合集和他见过最奇怪的场景一齐朝他扑面而来。


    他不禁想起今天上课的时候。


    科学课老师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对他们说:“我们的祖先其实是鱼哦,然后鱼长出了双腿,走上了陆地。”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来着,他在想这个老师一定要用这种讲童话的语气上课吗?


    什么叫走上了陆地?


    也许每个人都知道那只是一种应对周期性干涸的浅水环境的自然筛选。


    随后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没说出口的这些话是不是太不礼貌了,妈妈说要尊敬老师,不能总是说一些让老师觉得尴尬的话。


    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那些课堂上让他烦躁的腔调与字眼此时此刻与他面前的景象重叠在了一起。


    鱼确实走上了陆地。


    它们真的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脚,并上岸了。


    它们的模样怪异而可怖,但是最让人害怕的不是它们的长相,而是规模。


    看上去简直不是鱼走上了岸,而更像是大海一瞬间褪去,露出了里面的大量生物。


    他在原地僵立了一会儿,突然被隔壁——应该是隔壁邻居爆发出来的一阵尖叫声惊醒了。


    他家和隔壁隔了快有好几个操场的距离,平时他是绝对不可能听见隔壁邻居家的动静的,但此时此刻,那尖叫声却像在他耳边爆裂一般,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他的耳膜刺破。


    他猛地惊醒过来,原本像灌了铅一般的双手双脚也终于能动了。


    他猛地朝二楼跑去,头也不回地冲到二楼走廊的最底部,在墙面上一个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的地方拿大拇指按了一下,那堵墙就那么打开了。


    他快速地躲进墙内,然后关上了门。


    门内是大量的食物和物资,还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比如马桶和抽纸之类的。


    这个密室是爸爸妈妈在那次他被绑架之后修的,自从他被绑架了一次之后,他们对他的安全就有些过度担心,近乎到了偏执的程度——从这个正常情况里绝对用不上的密室中就可见一斑。


    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看着架子上满满的食物和零食,又回想了一下这道门还有四周墙壁的厚度,他稍微地安心了一点,抱着膝盖在密室中央坐了下来.


    “这周,马宁海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吗?”


    白宁宁问完这句话,突然一顿,她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重新开口。


    “我们还是来随便聊聊吧。”


    白宁宁做心理咨询师很久了,她已经习惯了对患者保持一种特定的“冷漠”,一种对双方都好的冷漠。


    她不能过于共情她的病人,因为那既会毁了她的大脑,也会影响病人的治疗。


    但即使是她这样吝于给出同情的人,也依旧忍不住对面前这个孩子升起了一丝心疼。


    这个孩子是几周前被他妈妈带来治疗的。


    白宁宁和他妈妈有过一次长谈,她还记得那位女士脸上的愤怒。


    “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他们班上居然有好几个学生在欺负他!不光是口头上说点话什么的,已经发展到动手动脚的地步了!”


    “还是好学生呢!成绩好有什么用?现在的小孩子是真的恶毒,仗着自己学习成绩好就胡作非为,气死我了,他们老师简直偏心到没边了,我说这几个学生欺负我儿子,他就说不可能的,这几个都是好孩子。”


    “什么样的好孩子能做出那样的事儿啊!他们真的太恶毒了,专挑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下手,他是个闷葫芦,如果不是我之前刚好给他买了条短裤让他试穿,根本看不见他大腿上那些伤好吗?!”


    不过呢,她的愤怒显然不止是针对这几个欺负她儿子的学生的。


    “他从小就闷葫芦,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说一声,怎么胆小成这样?”


    “我跟他说啊,别人打你你就打回去,你打好了,咬也行,把他们肉咬下来我担着,你拿笔拿刀捅人啊,我会赔的,结果呢,他这个小孩,一点胆子都没有,什么都不敢做,也不知道像了谁……”


    白宁宁的视线如X光一般冰冷地扫过这位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女士,她似乎生气自己的孩子是个软柿子远胜于生气那几个欺负她儿子的学生。


    于是她的职业病发作了,有个声音在她身后轻轻说:


    “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软弱吗?通常来说,软弱的孩子都有一个甚至一对强势的家长。”


    她不该对遇见的每一个人做分析,只是这位女士和她儿子的情况有些过于典型。


    她思考的这段时间,面前的这位女士已经结束了对她儿子软弱性的抱怨,话锋一转:


    “医生,钱不是问题,我希望他能变得阳光一点,然后呢,不要那么胆小怕事,最好强硬一点,总之不要是现在这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样子!”


    那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了柳寒。


    那是个极为瘦削的孩子,五官不算特别精致,但凭空让人觉得有一种随时要碎掉的玻璃质地,他的发型是平头,高中男生中很常见的发型,放在他头上却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他的脸,他的神情,他的气质,都让人觉得他应该有那种垂落到鼻尖的半长发刘海才对。


    平头大概是他的母亲给他选择的发型吧。


    他很乖巧,白宁宁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


    她问他那些人是怎么对待他的,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可以说是她见过最配合的病人之一。


    然后她问他对此有什么感受。


    他轻声说:没什么感受,他觉得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神色诚挚,并不是因为抗拒治疗而不愿回答,白宁宁可以看出他没有在说谎,甚至身上没有一丝别扭的痕迹。


    他是真心相信——自己没什么感受。


    事情大了。


    他在合理化自己的遭遇。


    那之后,白宁宁每周见柳寒一次。


    她很少同情病人,但即使是她,看见经受了这样遭遇却还是诚挚地说着“我没什么,这很正常”的孩子,也忍不住有些难过。


    她很努力地告诉他,有属于自己的感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别人伤害自己而痛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对别人感到生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只是几周来收效甚微。


    她调整出一个亲和力满分的微笑:


    “我们随便来聊聊吧,你这周有做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柳寒对于话题的转变没有任何抗拒:


    “抱歉,可能没有……我平时做的事情都很无聊。”


    “哦?那你都做了什么无聊的事呢?”


    “上学……做作业,然后看会儿书,睡觉。”


    “看书?你都看了什么书?”


    “一些杂七杂八的书,比较多,如果医生需要我都说出来的话,我可能需要一点点时间回忆,我记性不太好。”


    “不用!不用全部……你可以说下自己这周印象最深刻的书,或者如果整本想不起来的话,段落也可以。”


    “啊……这样吗,其实大部分都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有本书里说,生物学不光告诉了我们动植物的事,还告诉了我们生活中必须遵守的法则,我觉得这句话很对,就记下来了。”


    “哦?什么法则?”


    柳寒迷惑地抬起了头,然后又低下头:“嗯……还能有什么法则吗?生物学中最重要的法则只有那一条吧。”


    白宁宁心中闪过了一丝非常隐约的不安感。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呀。”


    柳寒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和他的长相一样纯良又无辜,却让人心中无端泛起寒意。


    白宁宁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和柳寒谈话时,对方那句“这很正常,我没什么感觉”。


    “你那时候说……这很正常,你没什么感觉……那么你为什么觉得这些事很正常?”


    她觉得自己可能判断错了什么东西。


    柳寒以一种一如既往的乖巧态度回答:


    “因为,很正常吧,他们成绩好,所以在学校这个所有事情都按照成绩来排列的地方,他们就是强者,对我这种弱者,做什么都是可以的,老师就算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也会对他们的行为网开一面吧,因为只有这样是符合理性的,因为一个成绩吊车尾的人去影响班上成绩最好的几个人,不是很不划算吗?”


    “妈妈是成年人,还是我的监护人,如果我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的话,她可以把我扔掉,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损失,我却会因此活不下去,所以她对我做什么事都是可以的。”


    “医生也是一样哦,医生想对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因为医生的评价会直接影响妈妈对我的态度。”


    柳寒脸上挂着温驯的笑容,白宁宁却看得遍体生寒。


    她想要出声纠正这孩子的观念,但是,就在那一刻,墙上那古朴的挂钟正好走到了十二点。


    窗外阳光依旧明亮。


    原本这明亮的阳光应该穿过玻璃窗和半透明的窗帘正好洒落在她这张桌子上,为她和她的来访者提供一个温暖明亮的气氛,但是那一刻,她身上一暗。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看到的场景,也许是有些惊悚而诡异的,但大概就是太惊悚太诡异了,所以她的脸上反倒没有一丝惊恐,只是全然的迷惑。


    窗外,有一颗树。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医院楼下随处可见的樟树而已,她甚至还保留着小时候的习惯,她现在每天上下班的时候,从樟树下走过,还是喜欢去踩那些落下的黑色果实。


    但是问题在于,她的这间诊疗室在医院的十一楼。


    她平时要向下望去,才能看见一排樟树的树冠。


    她很迷惑,真的很迷惑。


    然后一只麻雀从樟树叶里飞了出来,如果那还能称之为麻雀的话,真的有比人头还大的麻雀吗?它看起来都有西瓜大小了。


    柳寒也在看窗外,从他的角度,看见的东西要比白宁宁多的多,他是看着那棵樟树的树冠从窗户底部冒出来的。


    也是看着那只树影掩映间的小麻雀在半个呼吸内长到了这个体积的。


    他还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的眼睛里多出了两条上世纪电子游戏风格的标签,分别缀在那棵樟树和那只麻雀旁边——


    “巨大化。”


    “巨大化。寄生。”


    一种了悟降临在他心内。


    ——世界变了。


    那么,人的评定体系好像也该变了。


    奇怪的嘶吼从四面八方响起,震得白宁宁耳朵和头盖骨都疼了起来的时候,她的危险意识终于上线了,惊恐迟来地落在了她脸上,她转过身,想拉柳寒一起躲起来。


    但是此时此刻的柳寒让她感到恐惧,他的整张脸都很红,红得让人觉得不健康,让人联想到过度兴奋这一情绪,而且他的眼睛也太亮了。


    不过他的表情倒是还算平静,只是带了一点好奇地看着她。


    “咦?不能直接把血量修改为0吗?这个作弊器还挺有原则的,嗯……可能是因为再怎么都要保证游戏的可玩性吧,很合理。”


    白宁宁听得懂柳寒的每个字,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一股危险的感觉顺着她的脊椎直窜上了她的头顶,然后下一秒,她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虚弱无比,一种好像随便动一下都会咳出来的感觉。


    柳寒看向她:“啊……抱歉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弱小吧。”


    “不是从来都是这样吗,动物世界也好,人类社会也好,都要遵循弱肉强食的规则吧。”


    白宁宁恐慌地看向自己的手臂,她原本还算健康的肤色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苍白一片,青紫色的青筋肉眼可见且无比突出。


    那就是她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了。


    柳寒看着因为血量被他修改成了“1”,所以被他一推就因为磕了一下而死去了的医生,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


    “什么嘛,居然没有击杀奖励吗?”


    他推开诊疗室的门。


    门外,有好几个怪物。


    整体上还算像人,但细节上就长得奇形怪状的,不过他懒得看它们的形状,他的目光始终只停留在它们旁边的黑底白字的小框上。


    变异方向,血量,等级,都显示在这个小框上。


    他把这些东西的血量通通修改为0,然后掏出从白医生桌上拿的美工刀,一个一个捅了过去。


    然后他满意地看到眼前的像素风格标签框里出现了一条提示——“您击杀的怪物拥有掉落品,请及时收取。”


    “原来是这样……要击杀怪物才有奖励吗?好的。”


    他拿着那把美工刀蹲了下来,在被他杀死的怪物头上猛地插了进去,然后像切西瓜那样猛地一扭刀把方向,接下来又辛苦地翻找了一下,终于从一堆红红白白的污秽中找到了“掉落物”。


    “好脏。”


    但是随着那枚流光溢彩的晶体在他手上逐渐化为一枚空壳,而他隐隐感到那些能量都流入了他体内,他又觉得,脏就脏点吧。


    他朝走廊前方走去,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扑上了他,他看见自己的血量掉了1。


    不过没什么关系吧,他早就在出门前就把自己的血量调整到这个作弊器的上限了——99999。


    他转过头去,看见了一只蹦跶到了他身上的蟑螂。


    “是蟑螂啊……可敬的适者生存模板,应该更郑重对待一点。”


    于是他没有修改这只蟑螂的血量,而是以最传统的方式,脱下鞋把它拍死了。


    “让我们来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吧。”.


    “哈哈哈哈哈哈!!来了!!末世终于来了!!”


    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爆发出了一阵癫狂的大笑。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出租屋,房子应该很有些年头了,墙上的白色墙皮大部分都已经被泡发了,这里脱落一块那里脱落一块的,露出了里面的水泥。


    兴奋地站在屋内大喊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看上去大概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性青年。


    明明穿的并非是灰色的衣服,但他浑身都有种灰不溜秋的感觉,丢进人堆里大概就再也找不着了,这种平凡的长相和气质使他脸上的那种狂喜的癫狂表情显得非常违和。


    在这种狂喜中,他兴奋地举起右手,然后猛地朝前一探,手里就多出了一只小仓鼠。


    这只仓鼠是隔壁邻居的。


    明明只是一只老鼠而已,凭什么过得比人都好,呵呵,他每天吃的都是什么?难吃的要死的预制菜,难吃也就算了,说不好还加了止泻药才没让他吃到上吐下泻,而这只仓鼠,过得什么金贵的少爷日子,新鲜的蔬菜水果,它主人还专挑那些贵的要死的水果喂它,什么樱桃,什么车厘子之类的东西。


    他看这玩意儿不爽很久了。


    但是末世没到之前,他也顶多只能看它不爽,却做不了什么,那个主人又把她的仓鼠保护得很好,几乎不离身,去哪里都带着,就跟真养了个孩子一样。


    更何况……他也不敢做什么,他要是敢对这只仓鼠做什么,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肯定当场就得报警,这年头的人简直有病,宠物失踪这种小事也值得报警。


    上一次末世的时候,他在发现了自己觉醒了什么能力之后,在想到要试验一下自己的能力时,立刻就想到了这只臭老鼠。


    是的,他是重生者。


    不过和大多数重生者不同,在发现自己重生了的那一瞬间,他简直烦得要死。


    那天,他睁开眼睛,原本是打算再去研究所搞点事的,老大给他的任务他已经做完了,但不妨碍他再给研究所这群胆小鬼加点料。


    结果一睁眼,他就回到了这个噩梦般的房间,抬头就是又低又丑的天花板,让他瞬间回到了那段逼仄压抑的时光。


    起初,他还以为又是哪个精神系异能者对他使用了能力,把他带到了幻境之中。


    但是他很快发现,他是真的回来了,没有哪个精神系异能者可以制造出如此广阔而真实的虚假世界。


    草!他他妈的居然真的回来了!


    谁他妈的要回这个正常到无聊的世界啊?!


    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比隔壁那只真鼠都过得更下贱,谁爱回到过去谁回吧。


    他简直烦躁得要死,骤然回到异能和其他能力全都消失不见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戳瞎了眼睛,弄聋了耳朵一样,而且他都不知道有多久老老实实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面前然后拿起它们了。


    更重要的是,前一天他还是众人无限畏惧的强大异能者,无论是崇拜他,还是恐惧他,没有人可以忽视他的存在,就连研究所那帮眼高于顶的龟孙子,知道这次是他带队进攻之后,也不得不如临大敌地把所有防御措施都启动,但是现在全回来了,那种就算站在别人面前他们也跟看不见他一样的感觉全回来了。


    还有那些有两个小钱就鄙视他的人,他一回来就想起来了,他那时候最讨厌的事就是出门倒垃圾,因为他们小区这个垃圾桶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闲得没事做的中年大妈在站着聊天,她们就跟真的一天到晚没事做一样,唯一做的事就是互相炫耀自己的儿女,瞬间用鄙视评判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来倒垃圾的人,看见一个倒垃圾的人,就能嘴一家人。


    至于他嘛……孤家寡人的失败者,她们要做的事就轻松很多了,只需要用那种嫌恶鄙夷的眼神扫过他,再轻轻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就像他比这一排的垃圾桶更臭一样。


    他握紧了双拳,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了。


    呵呵,没关系,先忍一时,等末日来了,这些人都得死,就算有谁幸运地没死成,没关系,他也会送他们上路的。


    他反复地对自己这么说着。


    出门去倒垃圾的时候对自己这么说。


    在明明是自己忘了给他派任务但最后反倒来骂他为什么没做完事情的上司面前低头喏喏的时候对自己这么说。


    被真的跟个瞎子一样看不见他这个路中间的大活人的人撞上来,对方还连个道歉都没有只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的时候对自己这么说。


    都得死,你们都得死,都给我等着。


    等末世来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要和我对换地位了,那时候你们也尝尝被人当成低等下贱物种对待的感受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末世!末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


    他很努力地想要回想起末世到底是哪一天来的,他还要等多久?


    但是,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差不多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时间真的在流逝的实感了,他过的只是循环的一天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了上学的日子,那时候他也是个无人在意的透明人,但那时候,他还分得清哪天是哪天,还知道自己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时间一天又一天流逝,末世还是没来,上司还是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垃圾桶边的中年人还是每天在对他投以鄙夷的目光。


    他内心的恐慌越来越重。


    末世还会来吗?


    他不会重生回了一个没有末世的时间线吧??


    等等,研究所那帮龟儿子不会真的研究出让世界恢复正常的法子了吧,难道他们觉得将末日后的世界恢复正常并重建太困难了,所以选择改换研究目标变成回溯时间了?


    这是能做到的事吗?


    他费劲地用自己生锈的大脑思考着这个问题。


    老大开会的时候倒是好像提过研究所的最新方向……但是他每次这种会都睡得很死,反正老大会制定好计划的,他只用负责执行就好了,而且老大也从来不会强求他们一定要认真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


    因为老大才不像他这个傻逼上司,知道自己讲的废话没人会听所以才一定要在开会期间一遍又一遍确认他们都醒着,老大可不一样,老大知道自己的话很重要,只要讲出去就会有人在乎,所以才不需要这种无聊的确认形式。


    所以那时候老大到底说了什么来着……研究所那帮废物不会真的搞出什么大突破出来了吧?


    他一边建了个《神域》的号练级,一边勉力按捺住自己的不安。


    只是那很困难,只是一想到他有可能一辈子都要困在这个平凡的充满了腐烂规则的世界里,他就很想彻底炸了这个世界。


    幸好,幸好……在他煎熬了三个多月之后,末世终于如约而至!


    他都没法形容他今天中午从床上醒来的时候的感受,他刚准备好听自己的脊背发出一阵咔啦咔啦的声响,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不情不愿地面对周末刚来就已经少了半天的事实,然后他发现,自己的视力回来了,他的听力也回来了!


    恢复正常的听力让他轻松地听见了小区里不同于往日的异常响动,他听得见污染物互相厮杀的声音,也听得见污染物啃咬尸体的声音。


    他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力量在他体内尤其是双手中流淌,然后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回来了!他的异能也回来了!


    他的异能可是最强的那一批。


    他觉醒的是空间异能,而且不是那种只有个随身空间的所谓的“空间异能”,那种废物简直不配和他共享空间异能持有者的称号。


    他的空间异能要灵活得多,只要他清楚地了解对应坐标的所有情况,就可以对那个特定的坐标做出影响,比如他刚刚做的那样,将隔壁的仓鼠直接抓到手里,当然,他也可以直接对那个坐标点发起攻击,但是他一向享受猎物在他面前死去的快感,如果看不见他们死亡时的痛苦与惊恐,那也太可惜了。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手中的仓鼠瞬间像是被无数条锋利的丝线切割了一半,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啊,就是这个味道,他怀念的就是这个味道,新鲜血液的气味,钻进鼻子里的时候有点刺鼻的腥气,爽极了。


    如果说他对自己的这个异能还有什么不满的话,就是他居然还得呆呆地像个普通人一样移动。


    他可以对已知坐标点的空间内的任何物体施加影响,却没法对自己施加空间上的影响,所以他不能做到像电影里那样瞬移,可惜了,否则他也不用那么麻烦非要把猎物抓过来再杀死了。


    而且这也导致了他的第一场大败……不过这倒是无所谓了,因为赢了他的人是老大,老大给他展现了他们能做到的事有多么多,而不是只是像他最初那样的小打小闹。


    说起老大,他该启程前往C市了。


    早点和老大汇合为好,而且他还记得老大说过什么——


    “C市……可惜了,从C市活下来的人都是强者中的强者,但他们却因为前期的惨痛对末世痛恨不已,几乎全是一些想要早点结束末世的傻子,研究所的拥趸。


    “啧,真是太可惜了。”


    他还记得他那时候回答了什么:“也没几个,都杀了不就好了。”


    老大叹息着摇了摇头:“杀了他们只是消减了研究所的力量,却对我们没有多大影响,我想的是,如果当初我没有,导致是个C市的异能者都投向了研究所,如此此消彼长,我们的实力与研究所相比怕是也不差什么了,我当初逞一时之快,却好像把原本的好苗子都玩坏了,真是可惜。”


    他对老大这番话颇有些不以为然,要老大放水才能领会到末世混乱严酷之美的软蛋,根本不适合成为他们的一员吧,不过既然这是老大理想布局的一部分……而且这些人拉来应该也只是当炮灰,倒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这绝对能让他在老大面前压那个混蛋一头。


    呵呵,为了更高的目标,他就稍微去给C市这群人减轻一下负担吧.


    陆燃和江朗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准时被闹钟叫醒,赖了十五分钟床之后正式起床,然后最后玩了十五分钟手机。


    由于之后就没有手机玩了,磁场变化会导致所有电子设备失效,不光是没网的问题,是手机会彻底变成一块砖,所以他们争分夺秒地看了会儿无聊的网络骂战,作为对互联网时代的最后怀念。


    12:00。


    早早准备好的机械表终于“咔嗒”一声走到了这个位置上。


    陆燃觉得,就外界环境而言,这个末日降临得有点平淡,工厂仓库中间的大空隙处可以看见一条天空,刚好把太阳囊括在内,至少在那一瞬间,天空和太阳都没有任何明显的改变。


    再加上他们租的这个工厂仓库坐落于非常偏僻的地方,既看不见人也看不见动物的。


    光看周围环境,他大概会觉得什么都没改变。


    不过他身上光速出现的游戏装备证明了他的表是准的,现在确实是十二点——江朗所说的末日来临时刻。


    还有猛然增强的感官。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能听见仓库范围内最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管是微风吹过包装盒的声音,还是远处角落里蟑螂爬动的声音。


    有点吵。


    他这样想着,把听觉关闭了大半,调整回了比他原本的听觉范围只高一点点的程度。


    但除此以外,他身上就没别的变化了。


    他有点困惑,因为照江朗的说法,他上一世是有异能的,只是江朗最后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异能是什么,他们就先后死亡了。


    而江朗还跟他说过,异能觉醒的时候会发烧,事实上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异能觉醒的时候好像会发烧,我也不确定,是之后遇到的其他人跟我讲的,我因为当时在睡觉……所以其实什么都没感觉到,醒来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再生异能,是之后受伤后才发现的,不过我应该也是烧了的,因为我醒了之后浑身都是汗。”


    但是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应该是没有热度吧……


    烧了吗?


    难道是烧太快了他没注意到?


    他对自己的身体感知能力真的有差到发烧了都没感觉出来吗?


    他有些困惑,难道其实他没有异能?


    他带着这份困惑,闭上眼,开始在身体里“寻找”异能的存在,只能先相信再相信了。


    而他确实在他身体里找到了不属于他自身的能量。


    很小很小一团。


    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属于他的异能。


    虽然他更困惑了,他刚刚真的发烧了吗?


    难道真烧了吗?


    算了,问题不大。


    他试着去触碰那团不属于他的能量,而就在那一刻,他的耳朵里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因为那声音有股子让他烦躁的吵闹感,虽然并不重。


    他下意识地又调低了一点他的听觉。


    但是没用。


    那声音……好像不是从外部传来的,而是直接从他脑海内部响起的。


    细碎的,嘈杂的,而且无法关闭的声音让他突然非常暴躁。


    他很少有这样突如其来的强烈情绪,但是那种脑海挥不去的声音真的很烦人,所以或许这是情有可原的。


    他深呼吸,试图靠这项传统的平心静气的方法让驱除这股突如其来的烦躁。


    只是他越想要将脑海中的那些声音排除出去,它们就好像越清晰。


    “你……界……”


    陆燃皱了一下眉,是幻听还是他的大脑自动把无意义的噪音转化成了有意义的字词?为什么他觉得他脑海中那个很轻但又足够惹人厌烦的噪音像是在说话?


    他皱着眉,努力关闭自己的所有感官,专心去听脑海中那个声音到底想对他说什么。


    一时间,他仿佛置身于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就像是身处静谧的宇宙。


    然后他听见了,那个声音确实在对他说话。


    它在说——


    “你要……世界……”


    “你要……世界……”


    你要什么世界?


    陆燃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无限集中注意力。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


    “……神。”


    陆燃:“……”


    妈的有病吧。


    他差点气笑了,难以想象他居然为了听清这么一句话努力集中了半天注意力。


    “神经病。”


    他冷淡地睁开眼,薄唇轻启,骂了一句。


    第27章 第 27 章 他没兴趣替别人做出选择……


    “神经病。”


    陆燃骂完之后, 那个单句循环的声音突然卡顿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继续重复起来: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你要……成为……这个……世界……的……神……”


    被他骂完,这个声音反而越来越大声,一点都没有刚刚那种要别人努力听才能听明白的隐约感了。


    随着这个声音逐渐变大, 陆燃现在可以清晰地听见整个句子在他脑海中不停回荡。


    他胸中那股不可控的怒火也随之越来越旺盛,直到他忍无可忍, 一拳砸在了离他最近的集装箱上。


    “闭嘴!”


    出乎他意料的是, 那个声音真的闭嘴了。


    他反倒有些愣神。


    他愣了一会儿,也没心思重新去看异能是什么了,反正知道有异能就行,至于有没有发烧的, 也无所谓了, 他那团异能那么小, 估计是因为太弱了所以“嗖”得烧了一下就退烧了吧。


    为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失去了电源的冰柜们装进背包里。


    他从气垫床上跳起来, 扭头准备喊江朗一起行动,转眼却看见江朗一脸痛苦地单手撑地, 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火红得像是刚从开水里捞出来, 陆燃甚至可以看见他身上在轻微地冒烟,皮肤也有点皲裂的迹象。


    陆燃愣了一下。


    虽然他觉得异能觉醒不该是他这样光速烧了一下就退烧, 怎么想都该更严重一点, 但是江朗这看起来……岂止是发烧,感觉他下一秒就要自燃了。


    怪不得他刚刚自言自语的时候江朗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看起来就快烧晕过去了。


    他连忙伸手去扶江朗, 把他带回了气垫床上, 这气垫床的质地是塑料的, 勉强还保留了一点意识的江朗连忙把脑袋靠了上去,试图进行一些物理降温,不过还没两秒, 气垫床的温度就被他同化了,瞬间就失去了降温作用,幸好这时陆燃已经带着三瓶水过来了。


    一瓶直接打开给他喝,剩下两瓶放在他脑袋上降温。


    江朗艰难地朝陆燃挤出一个笑容:“早知道还不如直接睡过去了……我去……我没想到这发烧这么厉害啊,我上辈子居然没被直接烧傻,也是奇迹了……”


    陆燃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真是,这体感绝对有四十多度了,江朗没被烧傻只能说是奇迹,或者说一种超自然力量入侵的明证。


    “你先躺会儿吧,我去装物资。”


    江朗听见这句话,立刻挣扎着坐了起来:“我也一起……”


    陆燃皱眉:“你都烧成这样了,急这一会儿吗?”


    江朗:“当然急啊……万一过会儿鱼变质了怎么办!谁知道这高烧要持续多久……你呢,你不难受吗?”


    陆燃摇了摇头:“我不难受。”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可能就烧了一下吧,我都没什么感觉。”


    江朗瞬间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怎么这样……”


    陆燃淡定分析:“烧的程度和时间也许和异能强大程度有关。”


    江朗这次睁大了眼睛:“怎么这样?!”


    陆燃耸了耸肩。


    江朗:“所以你觉醒了什么异能?”


    陆燃想了下,就像他刚刚所说的那样,装物资也不急这一时,于是他集中精神,唤出了身体中出现的新能量。


    然后,一团火出现在了他指尖。


    嗯……一团火听起来可能有点大了,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小撮火苗。


    江朗因超高烧而痛苦得直皱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喜悦:“哇……火系异能,很不错啊!可以补足你的攻击短板了!”


    陆燃感受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但是这就是它最大的范围了。”


    江朗:“?”


    陆燃:“嗯,我已经把这团火放到最大了,而且……我有个猜想。”


    他说着左右看了一下,瞄准了墙角一只变异方向大概是巨大化的蟑螂,那只蟑螂现在大约有人头那么大,迈着七倒八歪的步伐,好像正在适应它的新身体和新视野,陆燃操纵着他指尖的火苗飞向了那只昏头昏脑的蟑螂。


    那一小撮火苗接触到蟑螂的外壳后,蟑螂身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烤焦声。


    变异蟑螂猛地被火一燎,瞬间张开双翅飞了起来,似乎想要扑腾灭自己身上的火。


    但是那团火就是如附骨之疽一般哪儿都不肯去,牢牢地粘在了它的背上,纹丝不动,就跟空气的流动对它毫无作用一般。


    很稳定的一团火啊。


    这方面的稳定倒是好事,但另一方面的稳定就不是很好了。


    陆燃和江朗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团火丝毫没有蔓延的意思,它在大小上也非常稳定。


    哪怕陆燃选定的攻击范围是蟑螂的背和翅这一块,它也丝毫没有要顺着易燃的翅膀烧开去的意思。


    连个蟑螂都烧不死,陆燃在心里默默锐评,他这个觉醒的异能是不是有点弱小得过分了。


    他随手丢出一个心灵震荡,送这只被他拿来验证心中猜想的蟑螂归西。


    然后又从旁边扯了张面巾纸出来,把那撮小火苗移到了面巾纸上,然后刚好烧出了一个洞之后,面巾纸就不再燃烧了。


    江朗:“……”


    “果然,这个异能完全不符合科学定律。”


    陆燃开口。


    “它的攻击范围就是它本身的大小,不会顺着易燃物蔓延。”


    江朗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得吃多少晶体才能升级到可以烧死一个人形污染物的地步啊???”


    污染物体内有晶体,越高级的污染物体内的晶体能量就越高,不管是异能者还是污染物,升级靠的都是掠夺吸取这些晶体的能量。


    当然,游戏系统携带者没法通过这种方式升级,他们的升级道路在末日降临那一刻就关闭了。


    江朗的担忧非常合理,陆燃靠“收集”这一生活技能从死去的巨大化蟑螂身上获得了一个玻璃质地的晶体后,直接吸收了,然后先自我感觉了一下。


    该怎么形容呢,那点能量就跟泥牛入海一般,像是被深邃的漩涡吞噬了并且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反正感觉对他的异能没有任何显著影响。


    重新把火焰召唤出来一看,果然基本没有任何变化。


    江朗目瞪口呆,他的脑子有些打结,不过他很快又乐观了起来:“没事!问题不大!我们两个人联手足够横扫C市所有的污染物了!一整个城市的晶体给你的异能升级,这个……这个火苗怎么都能长到火焰的地步吧!”


    江朗瞬间有点庆幸他选择了在C市进入末日,这要换个偏僻地方,陆燃这异能得升级到猴年马月去啊……


    被陆燃的异能这出一打岔,江朗感觉自己的头好像都没那么痛了,大概是因为猛然提起的干劲给他提供了一些肾上腺素吧。


    他猛地一下从气垫床上站了起来。


    然后他很快发现“好点了”这事儿纯属他的错觉,站起身后,他确信自己的大脑里现在绝对是一团浆糊,晃一晃可以把脑浆摇匀的那种程度。


    但是!


    赶快趁着冰柜里的冰还没化赶紧把物资收到背包里真的很重要!


    于是,靠着对未来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内都有新鲜食物吃的渴望,江朗艰难地顶着满眼的金星迈出了第一步。


    陆燃知道肯定劝不动江朗,他也就不劝了,分头和江朗一起从两边开始将集装箱和打包箱都收进背包内。


    两人各搞定了99的集装箱和99的冰柜和99的打包箱,花了大概十几分钟,江朗收完最后一个集装箱,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感觉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听不清,过高的热度使得他眼前尽是模糊一片,耳内尽是轰鸣一片。


    但与此同时,突然增强的视觉和听觉又让他摄入了比平日里多得多的信息量,简而言之,就是无比多的信息量配上无比模糊的输入渠道,让他现在整个人很想吐。


    他模模糊糊地看见陆燃走了过来,然后听见陆燃的声音在他耳中扭曲地响起,很像被挂了什么奇怪的效果器:


    “你先躺会儿吧,反正现在这个阶段的污染物不可能对我造成任何伤害,而且你说它们现在血量也不高,我的伤害技能应该已经够用了,等你烧完了再和我一起,反正我会回来补充水和压缩饼干的。”


    江朗艰难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很想去救人,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别说救人了,能站稳都够呛。


    对此,陆燃只能表示,应该是再生这个异能太逆天了,所以江朗的觉醒过程才这么变态吧。


    江朗艰难挤出:“那你加油……”


    陆燃“嗯”了一声,就从旁边取了99的矿泉水,99的压缩饼干和99的水果罐头走了。


    顺便拆了一份水放在江朗旁边,防止他在他出走这段时间脱水。


    出了仓库门,他启动早就准备好的车,油门踩到底,直接朝最近的居民区飞驰而去。


    开进最近的小区大门,陆燃直接开启感知。


    刚刚他嫌烦,就把突然增强的感官给关了,现在则要用来听一下这个小区里哪里有人活着。


    他开启感知,听力范围内的动静突然就清晰了起来,他可以听得见最近的这栋楼里有个紊乱的呼吸声和意义不明的低语,这个声音楼上另一侧的隔壁则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是没睡醒——是个好运的在睡梦中进入了末日的人,不需要受到太多惊吓,而在这平稳的呼吸声附近,则是窸窸窣窣的昆虫足的声音,嗯,这整栋楼里都听得到蟑螂的声音——这就是南方。


    他率先前往这几个有活人的房间,踹开离他最近的那间屋子的房门,里面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尖叫。


    应该不是被异变的怪物吓到了,而是被破门而入的陆燃吓到了。


    陆燃看着门内一脸惊恐地望着他的年轻女人,懒得解释,直接一个精神链接控制了屋内所有的异变动物和植物,然后一个心灵震荡把它们全都送走。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份压缩饼干加一打矿泉水,还有一箱水果罐头,放在了这个饱受惊吓的女人面前。


    他粗暴的作风让这个年轻女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来救人的,留下的也是救命的物资,她连忙喊住转身就要走的陆燃:


    “你好!请问……请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官方人员吗?我们这里会被接管吗?之后……之后会有大部队过来吗?”


    她问了一连串问题,陆燃虽然转回了身,但是除了转身还要回答这么多问题显然超出了他的耐心范围。


    他深吸一口气,早知道应该在末日开始之前印一堆末世指南之类的手册,见一个人发一本,这样他就不用说话了。


    “末日来了,所有有生命的东西基本都产生了异变,你是幸运儿,活了下来。”


    “不是官方,就是路过,不会有接管,没有大部队,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拿着我给你的物资躲起来,或者找点防身的武器,去你觉得活下来概率高的地方。”


    说完,他没有再看一脸如丧考妣的年轻女士一眼,因为他听到对面楼上有尖叫。


    那边的情况好像比较危急。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名为“攀爬绳索”的道具,这在游戏里是属于夜行小偷的物品,可以将使用目标定位在任何墙面或者屋顶上。


    他和江朗收集了99的该道具,因为觉得这个功能在现实里应该很好用。


    他将绳索的目标选定在对面那栋楼一间很明显听不到活人气息的房间的窗户上,然后骤然一拉,一道白色的身影就这么在空中划过,破开那扇可怜的窗户而入。


    他顺手往房间里丢了个心灵震荡,打算救完人回来收晶体。


    然后他走过不大的房间,打开门,走过狭窄的走廊,踹开了对面的门。


    门内的租户应该是个蛮有生活情调的人。


    因为第一时间出现在陆燃视野内的,是狭小的房间内的一大片盆栽。


    很多很多花,各种各样的,原本应该是很好看的,单看它们排列的方式就看得出来主人花了很多心思在上面,但是它们现在变成了……比较诡异的形状。


    一株花的花苞上长出了人脸,还不是什么很规则的人脸,两只眼睛竖着排列在左上方和右下方,鼻子不太像人的鼻子,嘴巴是占据面积最大的,一道狭长的嘴横跨整个花苞,并且裂开的嘴里看得见一排尖细的牙齿,很细很细,牙齿之间的间距比牙齿本身更宽,而且前后长度偏长,看起来简直就像……简直就像一个人磨了嘴里的全部牙齿但还没来得及装上牙冠一样。


    这个房间的窗帘是一种偏猩红色的半透明窗帘布,阳光透过这么一层东西照进来完全成了红色,也是一点没有给这副美景增添一些能看的程度。


    陆燃看得有些恶心。


    顺手一套连招上去,感谢这堆东西全部在一块,很好处理。


    然后他转头看向活人的呼吸传来的方向。


    是个年轻女子,他刚要执行“交付物资——解释情况”这一行动步骤,就发现了不对。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而那个婴儿正在异变。


    他的嘴,在扩大,变成刚刚那朵花上长的嘴的样子,他咧开嘴的时候,陆燃甚至可以透过他的喉管——如果那是他的喉管的话——看见他空空如也的身体内部,效果非常奇异,不过很快就有很方便的看清他体内已经没有应有的内脏的方式了,因为它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


    总而言之,除了眼睛鼻子没有错位,大致还能看出他以前是个挺可爱的小孩之外,他已经是个明显得不能更明显的污染物了。


    于是他站在原地,漠然提醒:“那个孩子,异变了,你最好把他放到地上,我的攻击是范围性的,你抱着他我会误伤你。”


    那女人显然愣了一下,像是没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她捕捉到了“孩子”这个词语,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她怀中紧紧抱着的,自己的孩子。


    那一瞬间,陆燃可以看出她作为人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作为母亲的本能,她的瞳孔紧缩,明显地露出了被惊吓的反应,双手差点把怀里的怪物丢出去。


    但让陆燃不解的是,她很快克服住了这种本能,双手紧紧地攥住了那孩子,像是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将它丢出去一样,过于用力,指节因此而泛起了白色,陆燃怀疑,如果不是那婴儿已经异变了,这么大的力气肯定会让他因为痛苦而哭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他会好的……小说里,电视上不是都是这么演的吗?他只是幸运觉醒了……觉醒了异能!对!就是这样的,等他觉醒完毕就好了……就好了……”


    她不断对自己重复着这几个字,陆燃皱眉,他看着那婴儿长大了嘴,要朝女人身上咬去,他想了想江朗会怎么做,于是顺手一个精神链接丢了上去。


    刚刚见过他是怎么伸伸手就弄死了一片怪物的女人见自己的孩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并且身上出现了一道诡异的银色丝线一直连接到这个陌生人身上后,她猛地尖叫了起来,朝陆燃扑来:“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啊啊啊啊——”


    陆燃厌恶地皱起了眉,他向来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更何况那变异婴儿流了一大堆口水在女人身上,闻着就腥臭无比,鬼知道是变异出什么基因来了。


    他用了个带推动目标效果的技能,将对方推开。


    然后开口:“我没伤害他,我只是控制住了他,总共有十五分钟的效力,只要没有外物伤害他他就不会醒来,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决定是要他活还是要你自己活。”


    他没有任何想要掩饰真相的意思,直接暗示了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她死要么这个怪物死。


    不过他没兴趣替别人做选择,或者帮别人做选择,所以说完这句话,他就出门走了。


    好事他已经做完了,对方想不想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反正一个睡着的婴儿,哪怕是变异的怪物,也依旧是没什么杀死难度的。


    他来到下一个有人类呼吸的房间,这次的存活租户是个这个点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宿醉中年大叔。


    鼻涕泡像动画片里一样冒出来,房间内的变异蟑螂正要饱餐一顿就被陆燃送走了。


    非常认真地把这个房间“打扫”了一遍之后,他还特意留下一盆“漏网之鱼”,一盆小小的变异盆栽,放到了阳台的玻璃门外面,打算当作给这个睡得呼呼作响的房主作为警示和练手——陆燃觉得自己真的是非常贴心。


    陆燃随手带上房门,去了下一间。


    之后就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流程,总的来说还是挺轻松的,因为这栋楼里有闲情逸致养宠物或者特别多植物的人是少数,基本都只需要处理一些奇奇怪怪的昆虫。


    他花了十几分钟把这个小区里有活人的房间跑了一遍。


    然后低头看了眼,距离“精神链接”的十五分钟时效已经只有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了,但是那条银色的细线依旧挂在他身上,那条细线非常非常细,又是银色的,在正午的阳光几乎显得透明,但是它确实就在那。


    这说明了两点。


    第一,那个女人下不了手。


    第二,原来精神链接的作用范围这么广。


    和游戏里还挺不一样的,游戏里他的角色如果趁把对方控住的时间跑出去一段,只要跑出脱战的距离,精神链接的效果就也会跟着失效,现在看来现实世界倒是没这么多限制。


    织灵者在现实中能发出来的能力比他原本估计的还要bug。


    好像能理解为什么他上一世顶着那样一个号,觉醒的又是那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异能,居然还能坚持到最后和江朗汇合了。


    没过多久,挂在他身上的那条银色细丝彻底消失了。


    他随后又花了点时间把这个小区从头到尾清扫了一遍——不然刚把人救下他们就又要死在其他房间窜来的污染物手下就很不好。


    走到刚刚去过的那间属于母亲和儿子的房间时,他推开半掩的房门。


    那个年轻的母亲已经成了一具——哦不对,半具尸体,被那个怪物婴儿啃的七七八八。


    对于这个场景,陆燃并没有什么惊讶,他在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听到了这个小怪物在地上爬来爬去的声音。


    他伸出手,带走了这只小怪物的生命。


    然后走向了下一间房。


    第28章 第 28 章 医院惊魂(上)


    连续跑了好几个小区后, 陆燃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并矿泉水并水果罐头终于基本用完了,背包里拢共就剩两份物资了,肯定不够下一个大小区用的, 该回去补充一下了。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立刻回去,车都开出来了, 他还有个挺重要的任务。


    他背包里有两个格子, 里面放了很多空的打包箱,而这些打包箱是用来装药的,末世导致的断电,会导致医院里一些需要恒温保存的药物失去储存环境。


    而他和江朗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又不能在末日来临前就先去扫荡医院, 所以他们就打算干脆拖到末日来临之后, 去走一趟C市的医院, 把一些药物——常见的罕见的——都存起来,万一碰上倒霉的缺药幸存者, 还能提供给他们。


    幸好他们选的这个仓库位置虽然偏僻, 但是距离C市最好的医院还是挺近的。


    他开着他们那辆越野,风驰电掣地驶向了C市的第一医院.


    剧烈的轮胎擦地声后, 陆燃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然后稍微调大了一些他的听觉范围。


    医院的声音非常非常杂。


    人太多了,尤其是今天还是周末, 本来就是来看病的人最多的时候, 陆燃耳朵里的声音简直乱成了一团。


    他尽力去区分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 但哪怕这些声音在他耳朵里渐渐分出了层次, 他也基本听不到任何幸存者的声音。


    医院的构造就注定不会有什么幸存者存在,因为基本所有环境都是暴.露的,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也很少有单人间,就算是幸运的没变成污染物的病人,一进末日也要立刻面对异变的同房,幸存率自然比小区之类的地方低得多。


    这也是他选择趁着回去之前先来一趟医院的另一个原因。


    让江朗看见这种毫无幸存者的环境,他大概会挺难过的,干脆趁着他在发烧清理掉就好了。


    嗯?等等。


    好像还真有一个。


    他在一片嘈杂中听到了一个很低但均匀的呼吸声,不过这不是他判断有活人的理由,他判断的理由其实是他听到了一句字正腔圆的“草”。


    他朝着那个骂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随手推开病房门。


    他看见了非常熟悉的银色丝线。


    这里的存活者是个织灵者?


    他看向银色丝线的中心,看见了一套应该是织灵者四五十级时期的装备,如果江朗没重生回来,他现在应该穿的也是这套。


    那个少年正一脸慌乱地看着被他控制住的污染物们,明明是他占上风,但他脸上就是有种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忙乱感。


    他听见病房门这边的动静,抬起头,愣愣地看向陆燃,目光在他的装备上定定地停留了很久:“你……你好?你也是《神域》玩家吗?”


    他看上去有些开心,不过不是那种“有救了”的开心,陆燃觉得他脸上的开心更该被定义为“哇,居然遇到同好了”的开心。


    陆燃点了点头,上前帮他一块清理掉病房内外的污染物。


    那孩子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要问一下现状:“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医院爆发了什么病毒吗?虽然感觉不管什么病毒都很难搞出这种效果吧……我们要去救其他人吗?我感觉我现在对技能已经比较熟练了!”


    陆燃:“医院这边除了你应该就没别的幸存者了,这些污染物我来处理就行。”


    “哦哦好的……那我不给大佬拖后腿。”


    陆燃:“除了医院以外其他地方也都沦陷了,现在基本哪里都是这个情况,你最好去最近的超市存点食物和其他物资,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你想救人的话也可以,但是想救人的话也得先多准备点物资,不然光救下人来也没什么用,所以你待会儿直接出去找超市吧。”


    少年连连点头,他觉得大佬说得太对了。


    这个织灵者离开了医院之后,陆燃便不再收敛自己的攻击范围,将技能的攻击范围拉至最大,就这样清理出了一条通向药房的路来.


    柳寒遇到了麻烦。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新能力在这个新世界是无往不利的时候,他发现,原来觉醒了近乎无敌的能力的人,哦应该说生物,不止他一个。


    对此,他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感觉,怎么想都会在新世界的食物链里直接站到顶端这种好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吧。


    其实如果对方还是神智尚存的人类的话,他现在应该在考虑投降并主动地拜入对方麾下这一选择的可行性了。


    打不过就顺从,一向是他的生存准则。


    臣服于强者是任何神智清醒的人都该做的事。


    但是很可惜……对方是根本不能沟通的怪物。


    柳寒有些想叹气。


    要么战斗到最后一刻,要么就是死,根本没有投降这个选择啊。


    看来今天不光是许多死在他手中的怪物还有一个人的死期,也是他自己的死期。


    他对这一点倒是接受良好。


    弱者就应该死去。


    包括他自己。


    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


    那么来谈谈让他如此头疼的对手吧。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能力正如它的形式一般,是绝对的作弊器,他可以把他视野范围内的任何对象的血量都修改为1,这个血量,对方基本一戳就死了。


    而且他有预感,只要他不停打怪升级,这个作弊器应该能解锁出更多功能。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打到足够多的怪来让他的作弊器升级,他就遇到了一个天克他的怪物。


    是的,他可以让任何怪物的血量都变为1,只要他能攻击到对方一下基本就可以送走对方,再加上他把自己的血量调整到了99999,也就是这个作弊器的上限,所以就算他笨手笨脚的压根没有战斗经验总是在他击中对手之前被攻击到好几次也没关系,反正它们顶多也就能打掉他一点点血。


    但是他的胜利公式里,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管怎么样都得攻击得到对方,否则就算对方的血量被他降到了1也没用啊……


    很不幸的,他还没来得及走出这栋楼,就遇到了一个他压根攻击不到的对手。


    这是一个异化方向是“灵体化”的怪物。


    它原本应该是这间病房的一个病人吧。


    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呢。


    它可以秒速在“灵体”和“实体”这两个状态之间切换。


    柳寒刚走进这间病房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浑身一凉,然后才发现有什么没有实体的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穿过去了。


    并且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他看见那个鬼魂恶作剧一般从他身体中穿过之后就停在不远处尖利大笑。


    看病号服的大小,应该生前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吧。


    他看见那鬼魂小孩的一瞬间,就已经启动了作弊器,将它的血量修改为了1。


    和大部分怪物被修改血量后看起来瞬间虚弱的样子不同,它基本没有任何改变,还在欢快地在空中窜来窜去。


    好吧,它是个鬼,血量对它来说可能没什么意义。


    柳寒攥着他手里的美工刀,慢慢朝前走去,然后抬高了手,向它划去。


    鬼魂小孩完全不闪不避,就由着他往它的灵体上划了一刀。


    然后事实证明它的不闪不避是很有道理的,尚算锋利的美工刀没能给它造成任何伤害,只引发了一连串介于难听与还算有感染力之间的笑声。


    柳寒陷入了沉思。


    他一向是个实用主义者,既然没办法杀死对方,那就不要在这个怪物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但是他刚转身,就感到一阵强风从他两边刮过,同时有一道尖利的愤怒的喊声从他身后响起,但就像回荡在他四周的所有方向一般。


    是的,就像是恐怖片中的常见场景一样。


    他想要离开的动作激怒了这个缺乏玩伴的鬼魂小孩,并且把房间的所有出口的封上了。


    柳寒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会儿,然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在飘来飘去的鬼魂的陪伴下,走到了病房门前,然后试着转了一下门把手。


    完全转不动,就跟有人在锁芯里面粘了520胶水一样。


    他又试着撞了一下门,虽然他知道凭自己的身体素质,哪怕是正常状态的门都不一定能撞开,但是还是试试吧。


    “砰!”


    他猛地后退了好几步,纹丝不动的房门甚至连一丝抖动都没有,因此他的动能基本没被消耗,让他像撞到水泥墙的小球一样被弹开了。


    他这无声喜剧一般的表演让在他身边晃荡来晃荡去的鬼魂小孩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柳寒看了它一眼,虽然明知毫无希望,但还是朝病房的玻璃窗前走去。


    窗栓和门把手一样,完全转不动,然后他拎起地面上的一把金属椅子,找了个角度——一个椅子被弹回来之后不会砸到他的角度——然后砸了上去。


    他太有先见之明了,椅子猛地弹了回来,落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和摩擦声。


    好的,这玻璃在鬼魂的加持下简直可以防弹。


    他正式宣布放弃。


    看来是出不去了。


    除非弄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鬼魂小孩也很给他面子,在他思考出这一论点后,就“嘻嘻”笑着又穿过了他的身体,然后在他身后显出了实体,并猛地推了他一下,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面上。


    然后又变回了灵体。


    但是至少柳寒知道了,这个鬼魂小孩和他的处境在某方面是相同的,它如果想要攻击自己,那就也得变回实体。


    而它费劲周章(好吧好像没有很费劲)把自己留下来,肯定不会是为了不攻击他的。


    在那段它变为实体的时间里,他也可以攻击到它。


    只需要一下,只需要一下。


    相对来说他应该有着大得多的优势吧。


    他低估了对面的灵活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的战力。


    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他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越发狂躁,又从狂躁转为平静。


    因为他发现,哪怕只需要一下,他也攻击不到对方。


    太快了,对方有着灵体的活动优势,总是能以最快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击他,然后在他能反应过来之前,又早就变回了灵体。


    他不知道几次转身看去,就发现那破小孩已经飘到了远处正在哈哈大笑。


    ——这个怪物的智能好像挺高的,他出神地想到,比医院里他遇见的其他怪物都要聪明许多。


    他顺便看了眼自己的血条——99586。


    而且还在不停下降,因为他现在被挂上了一个“流血”buff。


    “玩”了几分钟之后,那个鬼魂小孩就不仅满足于只是推搡之类的了,而是进行了一些真实的伤害,并且还带了一些“羞辱”性质——因为它经常是从柳寒手中夺走美工刀并使用的,无比清晰地让柳寒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能力究竟有多么糟糕。


    眨眼间,他的血量就又往下掉了一点点——99562。


    说实话,在他的血条长度上来看,是微不足道的变化。


    甚至总共掉的血,在整条血条上也根本看不太出来。


    但是只要时间不停流逝,他的血条最终还是会掉到真正危险的程度。


    他目前只拥有修改血条长短的能力,要止住血条下降的趋势,他得获取一些真正的治疗,然后才能慢慢回血。


    哪怕他隐隐能感知到只要他能获取足够的能量突破他的新异能,他就能做到更多的事。


    但是他现在已经没了升级的机会。


    真是个让人忧伤的局面啊。


    他平板地想着,一边继续被那鬼魂小孩时不时地推个踉跄或是划开一道新的伤痕.


    陆燃找到了药房,优先把失去了保存条件的药先收进了打包箱里,然后放进了背包,然后剩下的时间就开始整理别的药品。


    反正这个医院里也不会有活人了。


    他收完药之后,原本打算直接离开,这种全是污染物的地方,后期再来“核平”也行。


    但是他朝外迈去的脚步突然一顿。


    就在刚刚,他耳中混乱一片的声音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明显属于活人的声音——那是一道轻声的“嘶”音,非常轻,几乎不可闻,在他听力范围的最边缘,如果不是他出药房的方向是朝着医院内部,他很有可能会错过这道声音。


    有活人,而且刚刚受伤了。


    他神色一凛,由衷地希望对方是异能者,不然大概率就救不回来了。


    他快速从污染物中清出了一条路,朝声音传来的楼层飞奔而去。


    随着他逐渐上升,那个活人的声音在他耳内越来越清晰,刚刚不太明显的心跳声也逐渐在他耳中被从其他声音中剥离了出来。


    听起来剧烈运动过,心跳非常快。


    “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陆燃猛地推开那扇病房门,看见了一人一阿飘。


    一人一阿飘齐齐转头,略带震惊与迷茫地看着闯入的陌生人。


    第29章 第 29 章 医院惊魂(下)


    柳寒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好像应该庆幸, 并且欣喜若狂会比较对,因为有人出现了,而且看起来很强大, 应该能从这只鬼魂手里救下他,他不用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但是他好像很难立刻切换到这种心情, 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扇门不是被这个鬼魂锁住了吗?他刚刚试了好几遍, 不止是一开始的时候,后面被鬼魂小孩烦得不行的时候,他又带着伤去撞了好几次门——他知道他听起来非常绝望,但是反正都是浪费时间, 他选择用更简单的方式浪费时间。


    而现在, 这扇被他反复确认就跟粘了最强效的胶水一般的病房门就这样被轻松地打开了, 他的视线缓慢下移, 移到了这个人捏着门把手的那只手上。


    柳寒:“……”


    这人甚至是以扭开门把手这种最常规的方式进来的。


    对此,他真的很难立刻摆出开心庆幸的表情。


    他开始寻找这门把手对他和对这个陌生人区别对待的原因。


    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他本应该最先看向的地方——显示这个人变异方向的黑底白字的标签上。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标签”的话。


    他之所以在早已习惯了忽略看见的人或怪物本身直接看他们的属性框的前提下, 依旧没有第一时间看这个陌生人的属性框写了什么, 是因为这个人的属性框真的太长了。


    从他的脑袋位置开始,一直蔓延到他的膝盖位置才结束。


    柳寒:“……”


    好长。


    一连串的技能, 描述不光长而且看起来就很厉害。


    比如在他的属性框最上方的那个叫作“精神链接”的技能, 不光效果逆天,而且还有个括号特意注明(对灵体同样)生效。


    好的, 这下是真的有救了。


    后面零零总总的技能更是一大堆, 而且等级都很高, 全都是10级技能, 还有个括号注明(max),只有最末尾有个叫“地狱之火”的和其他一看就是精神类的技能格格不入的奇怪技能是“lv.0”。


    怎么有人一进末日就是全满级技能的啊?


    哪怕柳寒早已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依旧忍不住在心底发问。


    但是把这些技能快速地全看了一遍之后, 他还是没找到有哪个技能是开锁或者解除禁制相关的。


    这时候,他才将目光重新从最底部往上移,一直看到最上方。


    “等级:100”


    他和这个鬼魂的等级都是“10”,而外面所有他遇见过的怪物都是“1”。


    好的,原来只是简单粗暴的等级压制啊。


    那个陌生人看了他身上新旧不一的数道伤痕一眼,瞬间松了口气。


    就在柳寒思考他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表现的时候,鬼魂小孩发出了凄厉的尖锐叫声。


    显然,它被这个突然闯入它的领地的陌生人激怒了,而且它不像柳寒可以看到对方的等级,从而得知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它像旋风一样穿过柳寒向那个陌生人猛烈地刮了过去。


    柳寒感受着身上传来的一阵熟悉凉意,开始在心底为这位刚刚与他“缠斗”了许久的对手默哀——如果来得是一个别的方向的异变者,也许它还能凭着自己特殊的形态扳回一局,但是偏偏来的就是个针对灵体的精神系异能者。


    他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情绪,只是单纯地为这位对手默哀了一下。


    谁让它和自己一样运气不佳,初出茅庐就遇上了天克自己的对手的呢?


    他控制着自己的眼皮,让它们不要在这关键时刻做出眨眼的的行为。


    他想看看能够直接作用于灵体的技能是什么效果。


    不过……对方让他失望了。


    他发现那个陌生人并没有使用任何技能,硬生生地忍了那鬼魂在他身边窜来窜去,甚至不停穿过他的身体挑衅他。


    柳寒一瞬间很想大喊:“你在干什么?你的技能对它这个状态也是起效的啊!直接用就好了啊!”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有作弊器可以看见每个人的面板,这个陌生人却没有,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技能有个“对灵体同样生效”的括号。


    而他显然也不该透露这一点,因为这会告诉对方他的异能是什么,所以他只是安静地看着。


    而此刻,那鬼魂小孩终于腻味了这个游戏,或者说它的智能高到有麻痹对方让对方麻木后再发起攻击的意识,它终于在又一次穿过陌生人的身体后,在他身后侧方显出了自己真实的行迹,两只手伸了出来,指甲一瞬间长到了好几厘米长,它看上去比最好的刀都要锋利。


    柳寒愣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刚刚那个鬼魂小孩真的是想跟自己玩,它明明有武器,却总抢他的美工刀划拉他。


    他美工笔和它的指甲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具。


    他的美工刀顶多能在人的皮肤上划开一道伤口,它的指甲却看上去能把一个人的手臂连肉带骨头切开——比屠宰场最锋利的刀看起来都要好使。


    而那锋利到感觉可以随时切开一个人的指甲已经马上要穿过那个陌生人的脑袋了。


    柳寒觉得这一幕有些好笑。


    他一想到这个陌生人明明拥有对灵体生效的技能,却要和他一样被这个鬼魂小孩戏耍,就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看这个陌生人的等级和血量,这看起来致命的一击估计也对他造不成多高的伤害,但不妨碍他觉得好笑。


    笑容缓缓从嘴角爬上了柳寒的面庞。


    然后僵住。


    那个陌生人在鬼魂小孩的指甲距离他的后脑勺只有一丝丝距离的时候,精准地释放了一个技能。


    柳寒看不出他使用了那一长串技能中的哪一个,只能看见那鬼魂小孩在他身后僵住了,然后缓缓消散。


    就这么消失了。


    这个陌生人不知道自己的技能能对灵体生效,但不妨碍他抓住了那转瞬即逝的机会,送走了这个异变方向是灵体化的怪物。


    柳寒沉默了。


    陌生人显然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劫后余生的惊吓造成的沉默,走过来对他进行了一番安慰性质的输出:


    “你觉醒了异能对吧?那么这些伤对你就不会有什么实质性伤害,止一下血就行了。”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过于刻板而平静,就像是在背书一样,柳寒很怀疑如果这里真的是个受到了惊吓的人,真的能被这样的语气安慰到吗?


    陌生人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凭空掏出了一些药物,放在了他面前,然后又一凭空一掏,在他面前放下了三样物品,分别是——一盒标准12瓶装的矿泉水,一盒共6罐的黄桃罐头,还有一箱压缩饼干。


    “这些够你哪怕哪里都不去也能生存两三天,你如果觉得自己受到的惊吓比较大,可以就在这个病房,或者你找个别的房间呆着,我会清理掉医院其他的污染物,所以你短期内会是安全的,不过最好越快行动越好,尽早适应,全世界都异变了,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为好。”


    从陆燃开始说话起,迷茫就慢慢从柳寒脸上爬起,直到充满了他的双眼。


    在此之前,他始终以为这个陌生人只是恰好路过这个病房,他对他的解救也只是“顺手为之”。


    而他对大部分普通人的心态有足够的了解,他大概率打不过对方是一回事,但是只要他不展现出任何攻击性,主动投诚,一个成长于现代社会的普通人,也很难会想到要斩草除根这种事,所以不管对方多么强大,只要他够安分守己,都能从这里活着出去……然后他会成为对方最忠诚的下属,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忠心,因为他的确是真心实意地臣服于对方的强大。


    再然后,等有一天,等他把他的作弊器升级到足以杀死对方的程度。


    那时候,如果对方还活着,他会给对方一个切实的教训——一个关于不杀死目所能及的所有有可能成为威胁的人的教训,一个相信他人的忠诚的教训。


    只是这个陌生人现在的话语和行动,让柳寒有些迷茫。


    听起来……对方好像就是专程来救人的。


    看他的动作,他接下来好像还要赶着去救其他人。


    他不得不开口确认了一下:“请问,你是警察或者之类的职业吗?你是专门来救人的吗?是官方在组织救人吗?”


    陆燃叹了口气,为什么所有人都有这么多问题,希望他回去之后江朗已经从发烧中恢复过来了,他要把所有和人讲话的任务都交给江朗,再让他讲一句话他真的会忍不住把这些人全都扔去喂污染物。


    “不是,是,不是。”


    “你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走了。”


    柳寒:“等等!”


    陆燃现在是真的有点暴躁了。


    柳寒:“其实我的异能还算挺强的,就是刚刚遇上了这个变异方向是灵体化的污染物导致我发挥不出来,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效劳。”


    陆燃:“?”


    效劳?效什么劳?


    他严重怀疑这个小孩是平时看动漫看多了。


    “不用。”陆燃说完之后怀疑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太硬了,于是又补上一句,“没什么必要,你好好活着就行。”


    柳寒一瞬间有点沉默,好吧,这个难得的强者是个有救世情结的圣父。


    好麻烦,给他当手下肯定会很麻烦,但是他如此之强,对自己有压倒性优势,那么他现在的最优解就是拜于对方麾下,任对方差遣,然后还是按原定计划,耐心等待他的异能成长到可以推翻对方的地步……于是他思考了一下,决定用对方更能理解的方式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您想让我去做什么都可以。”


    陆燃也思考了一下,以他对人类心理学浅薄的了解……他觉得不让这个小孩报恩,可能对他的心理健康不太好,于是暗叹了一口气,说道:


    “如果你非要做什么的话,那你沿着这个方向去救人吧。”


    陆燃指了一个方向:“医院附近应该是有超市的,先去超市救人,然后带着物资去救附近小区的人,哦,如果你在超市看见一个和我穿得差不多的人,他是我刚刚救下来的人,他也想救人,你们可以一起行动。”


    柳寒:“……”


    好吧。


    但他还是略带困惑地问了陆燃最后一个问题:


    “你那么强大,为什么要帮其他人呢?”


    其实他在书上读到过关于弥赛□□结的内容,他知道就是有些人爱做救世主,但是他没在现实中真的见过这类人,他很好奇他们的心态是什么样的。


    陆燃皱了皱眉,他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有点长,还要给对方解释江朗是谁,很麻烦,而且这个孩子的提问侧重点很偏,偏到他觉得如果真的细聊起来他可能会沦落到要给对方做心理咨询的地步,于是他只是简单答到:


    “为什么不呢?”


    柳寒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


    “我明白了。”


    “我会完成您的任务的。”


    第30章 第 30 章 一起出发拯救世界!……


    陆燃转头就忘了他在医院遇上的这个奇怪的年轻孩子, 他开着车原路返回,一路开回了他们的仓库。


    他刚在仓库门口停下车,就看见一道黑影猛地窜到了他眼前。


    “你可算回来了!”


    好的, 江朗的烧烧完了。


    陆燃想到。


    他拉开车门,对上江朗一脸兴奋的脸。


    仔细观察了一下, 他发现江朗应该没有完全退烧, 整张脸还是偏红。


    “你烧完全退了吗?”


    江朗很诚实地回答:“没有,但是不影响行动了。”


    陆燃点点头:“可以。”


    他不会非要江朗到烧全退了再行动,那估计能让江朗急死。


    江朗看他下车,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你不觉得太阳很亮很难受吗?”


    陆燃走下车, 听见这句话, 困惑地歪了歪头:“不会。”


    “咦?为什么?照理来说, 你这具身体加上游戏系统的属性之后, 感官也会变强很多啊?”


    江朗也是刚刚看陆燃暴露在阳光下才想起来,上一世的时候, 刚异变加获取游戏系统后, 他最不适应的就是骤然增强的感官,在室内都有种自己在直视太阳的错觉, 而且周围很大范围内的细微声响在他耳朵里都像有人拎着个音响对他播放一样。


    可以说非常痛苦了。


    他过了好几天吸血鬼一般的生活才勉强适应新的视觉和听觉。


    不过也只是勉强适应而已,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个月,他才彻底适应了新的视觉范围和新的听力范围, 并且终于能够忽略那些不重要的信息量, 就像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视野和听觉界限一般。


    在末世里这样过了十年, 他刚回现代的时候最不适应的应该就是这一点, 那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纱蒙住了眼睛和耳朵一般。


    重新拿回感官,对他来说是一种“恢复正常”。


    所以他其实刚刚看见陆燃,才想起来, 陆燃是第一次拿到这两份过强的感官,他应该很不适应才对,虽然他之前没从陆燃身上看见任何不适应的迹象,但是陆燃一向不喜欢在人前表露出情绪和感受,陆燃如果感到难受,只有他这样无比熟悉陆燃的人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来。


    不过那也得他仔细观察才行,那会儿他脑袋晕得不行又看不清面前的东西,很有可能忽略了陆燃的难受。


    天哪,他居然就让陆燃顶着这样完全新生的感官开车出去了!


    “哦,你说这个,我关了。”


    江朗被陆燃这个回答打了个懵:“关了?怎么关了?”


    陆燃思考了一下:“就是关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太简略了,他又沉思了一下具体该怎么形容,江朗一脸迷惑但耐心地等着,他很熟悉陆燃思考时的神情。


    “十二点的时候,也就是系统上线的时候,我感觉感官有点开太大了,能听到的东西有点太多了,不是很舒服,就直接关到了我平时的状态,然后后面出去救人的时候,就把听力开满了试了一下,大概是能听清一个小区范围内的声音,然后其他的没动,感觉暂时没必要,一开始听力拉满的时候确实有点信息过载,分不太清什么声音是什么,确实适应了一段时间。”


    “开车回来的路上就又关了,毕竟没什么必要。”


    江朗的嘴随着陆燃的叙述慢慢变成了“O”型——为什么陆燃的叙述里,调整自己的感知听起来那么轻松?甚至还可以单独调整听力?


    他当初可是花了好几天才勉强适应新的视觉和听觉啊!!前期不是躲在屋里和阴凉处,就是蒙着黑布出门。


    而且任意调节到底要怎么做?


    他完全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


    感官……就是感官啊……


    难道大家在末日以前能任意调节自己的视力和听觉吗?好像完全不可以吧!顶多就是闭上眼努力听得更清楚点吧!


    江朗的脑子要打结了,他的脸也跟着快打结了,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嘛,这是陆燃,他能做到什么事都很正常啦。


    于是江朗光速忽略了这点小问题,在车上等着陆燃从仓库里补充物资回来。


    陆燃回到车上,坐好,就听见江朗大喊一声:“走!出发!拯救世界!”


    陆燃:“……”


    随着江朗踩下油门,他们这辆越野车飞驰而出。


    开过陆燃刚刚已经清理完毕的几个小区,两个人把车停在了一个陆燃没去过的小区门口,刚停下来,两个人的耳旁就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尖叫。


    陆燃和江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点凝重。


    希望他们没有来晚。


    喊这么惨,可能已经被污染物攻击了,一旦破皮那就救不回来了。


    两个人停下车就直接冲着尖叫声来源飞奔而去。


    陆燃一脚踹开传出尖叫声的房间的门,江朗很快跟了进来,他神色凛然地扫过屋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手里不停挥舞着一柄模型剑的宅男,他闭着眼睛不停尖叫,他对面则是一盆怪物化了的花,这盆花看起来非常有弹性,它的茎伸长到了一米长,正随着宅男挥舞模型剑的节奏摇晃着。


    与其说它要攻击这个宅男,感觉还不如说它在把宅男当逗猫棒用。


    江朗:“……”


    陆燃:“……”


    他们两个人一时有点无言,虽然知道末世里任何一个污染物都很危险,不管它看起来多么好笑。


    也知道末世里什么样的恐惧都很正常,毕竟大家都在和平年代生存久了……


    但是,看见这一幕简直像老动画里会出现的幽默场景,两人不禁还是有点沉思自己紧赶慢赶跑来是为了什么。


    闭着眼睛挥舞着模型剑的宅男发出的尖叫声绝对可以震聋任何人的耳朵,包括他自己的。


    但是门板哐当一声被踹开并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下意识地将头整个转了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江朗心中暗叹,一会儿还得提醒一下对方,在战斗中可不能这么分心,尤其是在面对智能不高的污染物的时候,因为没有自我意识的污染物可不会有分心这个概念。


    比如现在,宅男是转头看过来了,那朵花则比他目标坚定得多,随着它的“逗猫棒”——也就那把模型剑停止了挥舞,它也停止了“摇头晃脑”,终于显出了几分捕猎者的姿色,紧绷的茎部似乎随时能窜出去扑杀宅男。


    当然,战斗中也是需要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但那也是余光去观,他面前这宅男整个扭头过来,手上的动作还跟着停下了,就完全的反面教材。


    江朗一边想着待会儿要怎么提醒对方,一边已经开始吟诵咒文。


    吟诵的是吞噬。


    其实上一世在末世的时候,除了偷袭,他起手永远是空间割裂,这个技能伤害不是很高,算是秘术师必选的技能里伤害偏低的那种,后期,包括前期遇见游戏系统持有者的时候,通常没法直接致死,但是胜在读条时间比较短,可以给对手上一个流血buff,现实里的流血buff真的是很长很深一道伤痕,不管是游戏系统持有者还是异能者,变异过的身体感官都非常灵敏,这种痛觉可以有效使他们分心,给他自己争取点攻击时间。


    他维持了这个习惯将近十年。


    不过现在他不用这么麻烦了,陆燃就在他身边,他可以爱读什么条读什么条。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改得多顺手,十年的习惯就这么一瞬间就变了。


    陆燃果然精准的一个控制放到了那盆花上,避过了惊恐的宅男。


    江朗也读完了条。


    他读条其实比游戏里要快一点,因为现实里的“读条”速度其实取决于施法者本人的吟诵时间,只要施法者能准确清晰地读出咒语,读条就成立了。


    而他对这些咒语已经熟得不能更熟了,早已掌握了一套飞速吟唱技能。


    因中了控制而僵在原地的花下方出现了一个黑色圆圈,瞬间将它吞噬。


    而此时,宅男手里还举着他那把金色的模型剑,目瞪口呆,似乎还在消化这两秒发生的事情,随即他猛地一个土下座:


    “大佬!教教我吧!”


    “原来魔法是真实存在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喜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他刚刚从生死危机中逃离。


    陆燃:“……”


    江朗被吓了一跳,他在末日里打滚了十年也没见过这样上来就下跪的人。


    发生了什么???


    他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就看见宅男已经挪动了过来。


    陆燃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江朗身后。


    江朗退得晚了,他已经被宅男抱住了大腿。


    “你你你——你干什么——”


    “大佬!哦不!师父在上!教教我吧!我什么都会做的!只要可以学习魔法!我什么都愿意做!考验我吧!”


    江朗:“……”


    江朗为难地说:“这魔法,啊不……这秘术也不是我自己学的啊……这是《神域》的游戏系统和现实融合了,我在游戏里是秘术师,所以我才会用的……”


    抱着江朗小腿肚子的宅男瞬间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神域》???我靠!《神域》???”


    “啊啊啊啊啊这破世界融合的为什么不是galgame呢!我什么galgame都玩啊可恶!”


    “啊啊啊啊啊《神域》!早知道我也去玩了!当时看大家都吹我还以为是营销出来的好评,逆反了愣是没玩,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早知道有一天游戏会融合现实,就算是刷的买的好评我也一定会认真玩的啊我哭了……”


    江朗艰难挣扎着把自己的腿从陷入悲伤的宅男手中挣脱了出来。


    然后虽然有点惊恐,但他还是照着原计划跟宅男说了一下他在战斗中要注意的点。


    宅男虽然过于悲伤,但也认真倾听了大佬的建议,下意识想掏出手机来做笔记,然后发现他宝贵的手机——他一生的恋人已经变成另一块砖,瞬间更加悲伤了。


    还是回归传统纸笔吧……


    他认认真真地记下江朗的指点,好像那是什么宝贵的武林秘笈而不是单纯只是几句小提醒,然后依依不舍地挥别了陆燃与江朗两人。


    陆燃和江朗留下物资后,就算解决了这起“紧急”事件,然后他们接着去救这个小区的其他还活着的人了。


    他们听见宅男楼上就又有一个存活者,于是顺着楼梯往上。


    陆燃正要踹门,就被江朗拦住了:


    “等下!陆燃你等一下!不要这么暴力我去!”


    “你把门踹开了他们万一不想离开房间的话,躲哪啊?”


    陆燃刚想回答一间房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扇门,就看见江朗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根回形针,然后伸进锁孔里搅了搅,然后那扇门就打开了。


    陆燃:“……”


    陆燃:“……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


    “哦……以前遇见宗师级小偷——呃,至少他是这么自称的,然后顺便学了下,感觉还挺有用的吧……”


    “确实是很有用的技能。”


    江朗看陆燃一脸思索地看着被他打开的锁,有点开心——难得有他会而陆燃不会的东西!


    他一脸得意地对陆燃说:“想学吗?我教你啊!”


    陆燃“嗯”了一声:“可以,你待会儿再让我看一遍。”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推开了门。


    出现在他们俩面前,是一个满脸警觉的年轻女子。


    她的造型有点奇异。


    她的衣服外面裹了一层厚实的透明雨衣,脸上包着一个防尘面具,左手一瓶杀虫剂,右手一根棒球棒,腰间还别着一把菜刀和一把瑞士刀。


    但是这些都还好,比较奇异的是她的脚下,以她所站的位置为中心,有一整圈白色的粉末。


    整体看起来像是什么奇怪的后现代祭祀场面。


    不过陆燃和江朗很快就意识到了那奇怪的白色粉末不是任何非法物品,只是食盐而已,因为她脚边就放着好几个空的食盐包装袋,然后面前的盆栽上也被撒了一堆盐,那株已经干枯的花看得出曾经是污染物的痕迹。


    应该是这个年轻女子发现自己的盆栽异变之后采取了紧急措施。


    同样是面对变异盆栽,跟刚刚的宅男比起来,她的武器至少真的有杀伤力。


    看见陆燃和江朗两个人走进她的房间,她手里的棒球棒和杀虫剂瞬间转向了这两个不速之客。


    只是陆燃的精神链接来得要快得多,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过来,整个人就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僵在了半空中。


    她两眼中爆发出了恐惧与绝望,这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觉太恐怖了,她面对突如其来的末日的时候还算淡定,顶多有些郁闷——她刚考上的研啊!但是面对这种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量,她觉得自己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只是那两个年轻人控制住她之后,完全没有看她一眼,反倒是照着一定顺序把她的房间从头到尾从里到尾走了一遍,每走到一个房间,其中一个男生就会释放一个看起来黑漆漆的法术,黑光从天花板落到地板,看起来甚至让她这个强迫症非常舒服。


    他们俩搞定房间里的所有空间回到了她面前,一个人往外拿出了三箱东西,分别是水,压缩饼干,和黄桃罐头,另一个人则礼貌地对她说:


    “女士,我们打扫完了,祝您之后顺利。”


    年轻女子虽然被精神链接控制住了动弹不得,但两只眼睛还是生动地传达出了她此时的困惑。


    他们两个把她控制住就为了进来大扫除吗?虽然大扫除的对象应该是他们口中的“污染物”,但是上门做清洁的既视感实在太强了点啊喂……


    “我们之后会把小区的污染物都清理一遍,如果您想出门的话可以等我们离开之后,如果不想的话这些物资应该够您生存一段时间。”


    陆燃非常满意,就该和江朗一块出来啊,他一句话都不用说,也不用应对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非常不错。


    他解开对年轻女子的控制,两个人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门,江朗礼貌地把门带上了。


    下一处。


    这边听着挺安静,江朗伸出手要去开锁,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刚刚答应了陆燃要教他,于是他放慢了动作:“大概是这样的……”


    陆燃却突然从他手中拿过了回形针。


    江朗:“嗯?”


    陆燃:“让我试试。”


    江朗一脸懵逼:“但是我还没开始演示。”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门被推开了。


    江朗:“……靠!假的吧!我靠!我当时学了整整半天啊!”


    他挠着头:“一定是这间房的门本来就开着吧!”


    陆燃耸了耸肩:“没那么难,刚刚看你开一遍其实就有点会了,但是因为当时漏看了你起手时候的方向,所以想再看一遍,刚刚看到了,所以其实就可以了。”


    江朗流下两道宽面条泪:“呜呜好吧……不愧是你……”


    门内,紧握着椅子面向房门的年轻男人看着两个人撬门进来的小偷(?)居然正大光明地当着他的面讨论起来了他的锁该怎么撬,甚至还互相吹捧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如何表情。


    幸好江朗很快就发现了屋内还有人,他转过头来,一脸和善的微笑:


    “你好,我们是来清理污染物的,请不要紧张。”


    男人被他友好的态度打得一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下意识地说:“哦哦……这样吗?那好的。”


    虽然他甚至不知道污染物是什么,他是一觉睡到中午然后被窗外的鬼哭狼嚎吵醒的,本来想算了算了,戴上耳塞接着睡算了,但是窗外不知道到底是在干嘛,他都带上耳塞了,那些精神攻击一般的喊叫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半睡半醒地烦躁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爬了起来,正要拉开窗户朝外大喊“鬼叫什么呢!大周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就听见了自己的房门传来了奇怪的动静,吓得他立刻抄起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虽然刚抄起这把木头凳子,他就觉得这玩意儿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啊……


    然后就在他纠结到底要不要趁歹徒冲进来的短暂一瞬,换一把远处的金属椅子的时候,他就看见这两个怪人走了进来。


    他诺诺地答完“好的”之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啊!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吧!为什么这两个人这么自然地在对他发号施令啊!


    但是接下来,他就看见了非常惊悚的一幕。


    那两个人拉开他厨房的门——说起来,他今天好像是听见厨房门一直在叮叮哐哐作响,他还以为是因为风大吹的,他这个厨房门当时装的时候就没装好,风大的天气老是哆嗦——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长得非常惊悚的生物。


    那两个怪人中的其中一个不知道做了什么,然后一只足有他脑袋那么大的苍蝇就顿在了空中。


    “啊啊啊啊啊——这什么玩意儿!”


    年轻男子发出了尖锐的爆鸣,这玩意儿他之所以还能看出是苍蝇纯是因为它的眼睛长的还是原来的样子,别的地方简直不敢让他相信这玩意儿是苍蝇,比如它的翅膀简直变成了银色的刀片——还是带锯齿的那种,不敢想象他要是被这玩意划一刀会有多血肉模糊……


    那两个人怪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之前没发现周围的动植物都异变了吗?”


    “啊啊啊啊——没有啊啊啊啊——这什么东西!这什么东西啊!”


    那两个怪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一道黑光从厨房上空落下一直落到地面上,当然也经过了那只苍蝇,那只吓人的苍蝇很快死掉了,尸体掉在了地上。


    他开始质疑起了自己的世界观,难道20多年的唯物主义信仰,终究还是错付了吗?人类到底背着他在做什么啊!


    然后那两个怪人重新看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好像他们和这苍蝇都是正常的,他才是奇怪的那个人一样。


    其中一个怪人忍不住再次问他:“所以你手里的椅子是为了防谁?”


    他有些崩溃:“防谁?!还能防谁!当然是防你们啊!突然有人撬锁难道还不允许我自卫一下了吗?!”


    陆燃:“……”


    江朗:“……”


    两人有点滴汗,他们有些先入为主了,还以为这人拿着把椅子是为了打污染物,他们俩还在心里嘀咕,椅子能有什么用,面对那种小型污染物很难砸中,这还不如刚刚那个宅男哥们的玩具剑呢……结果原来他是在防卫他们啊哈哈。


    不过这哥们也是神人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末日降临那一刻都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窗外那么多污染物,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于是陆燃好心提醒:“你最好看一下窗外。”


    “窗外……什么意思……”那年轻男人迷茫地喃喃了一句,他对这两个人感觉很不好,但他依旧下意识地看向了窗外。


    然后他彻底僵住了。


    窗外是怎样一番炼狱景象啊。


    原本小区引以为傲的绿化全部变成了可怖的怪物,小区公园里每天锻炼散步的人,全都变成了……难以形容的模样,还有那只……那只不是隔壁老乡养的柯基吗?!原本的萌物现在看起来简直如同传说中的地狱恶犬一般!


    他懵懵地把头转了回来,就看见那两个怪人略带怜悯地对他说:


    “世界末日来了,你算幸运的,至少没有变成污染物也没被污染物杀死。”


    幸运……吗?


    年轻男人一脸迷茫地默念着这个词,然后愣愣地看着这两个怪人将他的屋子从里到尾清理了一遍,正如他们一开始所说,他们是来清理污染物的。


    留下一地的怪物尸体后,他们掏出了一箱饼干,一打水,还有一箱水果罐头放在他面前。


    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那个……谢谢……”


    他在他们走出房门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忙向这两个奇怪但好心的人道谢。


    “那个……请问你们是官方的秘密组织吗?”


    “不是,只是路过的好心人。”


    江朗摆出一个装逼的表情,然后飘然带上了门。


    陆燃:“……”


    他们之后又跑了小区的其他楼,救下了几个幸存者。


    然后就没有活人的声音了,于是他们开始从头清理这个小区的所有房间。


    大部分房间里,都是异变了的人。


    倒也有例外,比如一个屋子里有搏斗痕迹但没听到有任何人声,窗户是破的,应该是觉醒了异能的人从窗户走了。


    还有少部分,则是死亡的普通人,他们幸运地没被污染,却被屋内其他污染物杀死了。


    陆燃看着地上被啃得七零八碎的尸体,突然后知后觉,哦,这个画面肯定会让江朗很难过。


    他该说点什么比较好?


    不过江朗看起来倒还好,他很平静地清理了被陆燃控制住的污染物。


    陆燃:“你还好吗?”


    这时候他们早就已经走出房间了,江朗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燃在说什么:


    “什么?哦你说刚刚那个人吗?其实已经习惯了吧,毕竟也在末世呆了那么久……你说得对,我不可能救下所有人,那也太不切实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