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心凤凰男31
宋文心叹了口气,“首先,作为母亲,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我是不会松口的。”
“其次,我这个人很有耐心,不介意再给你一些时间反悔。”
“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不牢您费心了!”
宋文心浑身僵硬的看着苏京墨走到她面前,拉下了口罩,露出了脸,然后把沈灼给拉走了。
沈灼被他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现在对于处在禁闭阶段的苏京墨来说,不出现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种从天而降的烂俗剧情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沈灼,我现在无家可归了。”
于是沈灼“大发善心”地把人给捡回了家。
宋文心坐在原地发愣,她微微仰着头,看街上人来人往,胳膊环抱住自己,眼神放空。
过会儿,她招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被告知已经有人结过了,心里五味杂陈。
沈柔近几天因为王通海的出现,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见苏京墨来了,也是强打精神招待。
苏京墨非常客气,基本什么事情都跟沈灼说,让沈灼去干。
沈柔看着两个身形差不多的少年人站在一起,都是略显青涩的年纪,忍不住感叹:“要是两个人是亲兄弟,都是我的亲儿子就好了。”
这话让沈灼听见了,“这还不简单,您把他收为义子不就行了。到时候我们两个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少贫了,”沈柔笑骂他一声。
沈灼嬉皮笑脸地转头去骚扰苏京墨,缠着他同意,然后哄着他叫自己哥哥。被苏京墨一本正经的纠正,“按道理来讲,应该是你叫我哥。”
“我才不管,叫来听听,我还没听你叫过我哥呢。”
沈灼一屁股坐到桌子上,两只手撑在后面向后倒,两条腿直愣愣的戳在地上,笑得一脸奸诈。
苏京墨懒得理他,低头看书,看的还是随手从沈灼书柜里抽出来的一本。
“怎么不说话了?别以为装哑巴我就会放过你。”
“这么幼稚,怪不得是看公主童话的人。”苏京墨把书封皮展示在沈灼面前,深蓝色的背景上是两个小公主,一个粉头发,一个蓝头发。
“哎?这可不是我看的,我可没有这么少女心,”沈灼赶紧摆手,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你看我是如此的高大威猛,跟少女心是如此的不搭噶!”
“哦,”
“哦?”
一个“哦”字,不难看出来苏京墨的态度,那是敷衍,是明晃晃的不信任!
“真不是我,估计是我租房子之前,房东闺女落下的。”
“知道了——”
沈灼看着苏京墨懒散的坐着,脚搭到桌边上,相当随性自然津津有味有味的翻着手里的童话书,总算是反应了过来,“不是你,我书柜里这么多书你怎么偏偏就看这一本,小女孩都不看了,你还看,还好意思说我。”
“我小时候没看过,现在看怎么了?”
小时候没看过?小时候竟然连童话故事都没看过?
沈灼恨不得当即滑跪,给苏京墨捧着书让他看。
等走出自己房间才一拍脑门想起来,谁家给小男孩买公主童话书看?
苍天呐!他怎么一跟苏京墨待在一起就犯傻。
慢悠悠地看着童话书的当事人把腿放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当然没错过刚才沈灼眼里一闪而过的错愕与下意识的心疼,相当受用,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他这几天住在沈灼家里,也是见识了王通海这个人骚扰起人来有多么招人烦。
虽然每次都被沈灼以担心之名塞进狭小的衣柜里,被衣服淹没,也没拦住他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把王通海给送进去。
不过,沈灼这么淡定,估计心里早就有主意了。
四周都是沈灼的衣服,沈灼的气味,苏京墨躺在一堆衣服里一边觉得“岂有此理”一边昏昏欲睡。
那边沈灼还在跟王通海虚以为蛇,不难看出来,大概宋文心好几天没联系他,王通海着急了,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王通海甚至开始哄着沈柔,说自己现在有房子,让沈柔带着沈灼一起搬过去。
“你说的房子在外省吧?小灼快高考了,你现在让他转学吗?”
“那不比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好多了,有什么不能去的,转什么学校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这几天他没忍住,又去赌了两把,手上不剩多少钱了,急着想要完成宋文心的任务,好得到那笔巨款来还债。
沈灼和沈柔的态度却不是自己预想中的情况。
沈灼也没什么别的好方法,看宋文心那边不想和他多纠缠,他也只能尽力的拖着,拖到他把对方送进去的那天。
沈灼一直偷偷跟着他,知道他一直在赌钱。
你说?万一让他知道宋文心即将放弃他这边,他会怎么办?是狗急跳墙还是听天由命?
沈灼脸上的笑意慢慢扩大,佯装被打动但是为难的样子,“可是,我如果转学了,我万一不习惯怎么办?”
王通海一听事情还有转机,忙道:“不怕不习惯,我们去不了多远,再说了以你的成绩,在二中垫底的水平,到时候我还能给你转个管的宽松一点儿的学校。”
沈灼显然被说动了,扭头看了一眼沈柔,“妈——你觉得呢?”
沈柔怒气冲冲,还是持一样的态度,“小灼!妈不允许你转学,万一耽误了学习,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儿!”
王通海不满地看着沈柔,克制住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看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们父子团圆!”
王通海嗓门大的惊人,沈柔被吓了一跳,沈灼控制住自己不去看沈柔的反应,不去管在他房间衣柜里的某人,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大声音?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没变。”
王通海看着沈灼那张脸,咬了咬牙,“是爸不好,爸一定改,你一定要好好想想。”
沈灼似乎是因为他突然的发怒,开始不那么信任他了,“我知道了,要不您今天先回去吧,学校那边还得慢慢来。”
“哪用这么麻烦,你直接给我你班主任电话,我说不就行了。”
“老师知道我是单亲家庭。”
“……”
沈灼说这话时,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王通海默默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个……我先走了,我有空再来。”
王通海走了,
沈柔坐回沙发上,卸了力,双手捂着脸,“小灼,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他!”
“很快了,”沈灼抚着她的后背,“马上了,再等等。”
“你到底在等什么?”
“等一个让他愤怒到发狂的事情。”
沈柔攥住他的手,“别做傻事儿。”
“嗯,知道了。”
沈灼回到了自己房间,发现苏京墨还没出来,估计还在衣柜里。
“苏京墨,怎么还不出来?”
沈灼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打开柜门,“怎么?你要在里面安家……”
调侃戛然而止,苏京墨闭着眼,靠在自己的衣服上,睡着了。
沈灼用手拖着他的脑袋,俯下身,小心翼翼的用胳膊环过他的腰,轻手轻脚的把他抱了出来。
这样都能睡着,简直是睡神转世。
除此之外,沈灼还是有点微妙的心虚。
毕竟苏京墨是出了名的龟毛,自己让他钻进衣柜里,真是难为他了。
苏京墨睡得很沉,沈灼把他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做完一切,刚送了口气,对方一个翻身,胳膊就这么大喇喇的露了出来。
沈灼隔着袖子握住他的手腕,被他袖口的硬物给硌了一下,是一枚红水晶袖口。沈灼旖旎心思全消,把他的胳膊塞进了被子里。
那个袖口,他曾经见过,是颜无双送的。
而他和对方之间好像隔着一道银河。
别怪我骗你,苏京墨。
谁让我们生来就不是一路人。
近些时间的相处让他忘记了系统曾经告诉过他的:关键剧情几乎是避无可避的。他的出现,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苏京墨只是一个游戏人物而已,没什么感情的。抓紧刷好感度,到时候去兑换一些保命用的东西才是最要紧的。
【系统,现在好感度有多少了?】
【回宿主,现在是90,只要达到95,您就可以兑换回生丹了,您相当有可能成为这个位面唯一顺利通关的人。】
【是吗?那真好。】
沈灼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自己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拿了些东西就出门了。
这些天,王通海给他的东西,他出于计划打算,全都卖掉了,倒是得了一笔不小的收入。
转了一个大圈,到头来,其实还是宋文心的钱。
算是她把王通海送到他面前的报答。
王通海其人狗改不了吃屎,沈灼根据系统的提示,顺利的在一个地下黑赌场里找到了他。
“压压压压压!筹码都压上!”
“跟大还是跟小!!”
“小小小!!!”
“大大大!听我的,压大!”
沈灼随便找了个隐蔽的位置,人群中间的王通海脸涨得通红,整个人亢奋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扯着脖子大喊“压大”。
刚打眼一看,不难看出来他周围那些人十有八九都是托,他今天不赔光是走不出这里的。
这里人多眼杂,他确认了一下王通海的情况就决定迅速抽身。
沈灼好久没干过跟踪人的活了,有点儿生疏。在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时,麻利的拐了个弯。
第32章 花心凤凰男32
沈灼整个人贴在墙面上,随手拿了一块砖,仔细听着动静。
脚步越来越近,一束束的亮光打过来,光束交错间,沈灼猛地出现,和举着手电筒的人打了个照面,两人均是一愣,手里的砖头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怎么是你?!”
“是你?”
两人同时出声,沈灼的手指从对方的头上移到脸上。
上次那个围殴他的黄毛?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你。”黄毛说。
沈灼把手放下,语气颇为无奈,“两次被跟踪都是你,也真是有缘。”
来人“呵呵”笑了两声,“谁说不是呢?”
来人身后的小弟见两人似乎认识,手里的力道松了松。
沈灼见到他,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前,保持着警惕,黄毛却嘻嘻哈哈的揽上了他的肩膀。
“不是你,”上次还堵我呢。
“怎么?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跟身后的小弟说了几句话,他们就都散开了。
沈灼探了探头,稀罕道:“那个为你出生入死的娃娃脸没跟着?”
他愣了两秒,神色有点儿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副懒散的姿态,“他啊,我嫌他不适合干这个,撵他回去读书了。”
沈灼看他的表情,隐约猜到什么,“没想到你对他还挺好的。”
“哪里好?”他说,“我脾气不好,经常凶他。”
好吧。
沈灼没再提,换了个话题,“你现在转行了,开始跟赌场干了?”
“不全是,我就是个收高利贷的,”他顿了顿,“自从上次我就不跟着强哥干了。我一直想谢你,没找到机会,谢谢没追究我们的责任。”
几个月不见,黄毛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什么,看你们跟我年龄差不多,不忍心。对了,你怎么没去读书?”
“我啊,没钱读呗,而且我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材料。”
黄毛说话的语气很像是在故作洒脱,不过,和沈灼也没什么关系。
“你多大?”黄毛问他。
“我?十八。”
“那我还比你大两岁呢。”
两个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一个烧烤店。
“来吧,我请你吃烧烤。”
沈灼被他按到了自己对面的桌子上,“不用,我自己来……”。
“小佳,五十串猪肉串,两个饼,加两瓶啤酒!你还有什么想加的吗?”
后半句是对着沈灼说的,沈灼摇了摇头。
对方从善如流地揪过桌子上的餐巾纸擦了擦桌子,然后递给沈灼,示意他擦一擦自己那边。
“多谢。”
“小兄弟,你突然出现在赌场干什么?”他犹豫半天,还是问了出来,“看你在二中念书,学习这么好,可不兴赌。”
“那你呢?为什么跟着我。”沈灼问。
“这个……可能是你看着面生,又没有人介绍,我们老板疑神疑鬼的,害怕被抓起来呗。”
沈灼“哦”了一声。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我啊,去找人的……”
“找谁啊?”
“王通海。”
“王通海……是那个个子不高,脸上有道疤的那个?”
“嗯,”沈灼点了点头。
对方激动的一拍桌子,“你找我不就行了!你这小鬼,还想见我们老板,你直接跟我讲就行,等下次你那个便宜爹来了,我就找人给他踹出去,保准他下次不敢再来!”
“啊?”沈灼听着他的话,忙道:“你误会了,不用拦着他赌,相反,让他赌的越多越好,最好赔个底朝天,欠上巨债。”
“你图啥?他没钱了不还是要管你们母子俩要。”
“不,”沈灼摇了摇头,“不会的,他现在瞧不上我们手里的那点儿小钱。而且啊,他觉得我妈心里还有他。”
“啊?真的假的?”黄毛表示惊讶,但转念一想也不无道理。
毕竟有些人自信到觉得自己的魅力无穷大。
“那他万一找你麻烦,你该怎么办?”
“那正好啊,我正不怕他找我麻烦呢。”沈灼说着,拿起桌子上的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黄毛听得一头雾水,半晌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不懂你们这些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就是了。”
沈灼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这时一个小姑娘端了个铁盘子过来,放到桌子中间,讲话脆生生的,“林哥,还有两瓶啤酒,你待会儿自己去拿好了。”
“行,谢谢小佳。”林翔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巴掌盖在人家的脑袋上。小姑娘挣脱了,打了他一下,然后蹦蹦跳跳的走掉了。
沈灼一直在一边看着,硬生生地品出了些温馨。
“我跟这家人认识很久了,小佳是我看着长大的。”林翔说。
“嗯。”
“等着啊,我去拿酒来。好学生不会不喝酒吧?”
“喝的不多而已。”沈灼答。
“那就行。”
沈灼坐在原地,手指无聊的在餐巾纸上划来划去。
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没告诉苏京墨,不过他应该一时半会醒不了,先不打扰他了。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讲。”林翔回来,把两瓶酒搁在桌子上。
“你帮我看着他点儿可以吗?”
“就单纯的看着他?”
“嗯,有什么异常给我打个电话。”
“可以,这点小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翔答应的很迅速,就像把沈灼当成个好人一样迅速。
“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这么客气,就当是我报答你了。”林翔用起子把瓶盖掀开,递给沈灼。
沈灼也不是别扭的人,见林翔痛快,他接过来,索性也放开了跟林翔聊天,两个人倒是出奇的聊得来。
“说实话,你真是我见过的二中的最没有架子的人。”林翔认识的人不少,但连王强那种垫底的货都对自己的学校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优越感。
“你跟我想象中的也不一样。比我想象中的有脑子多了。”就是人稍微直了点儿。
林翔很开心有人这么说他,“那是!多少人因为我染的这一头黄毛而认为我只是个单纯的精神小伙,简直是以貌取人,通通都是蠢货!”
沈灼:“……”
“不过你打算一辈子干这个吗?”
沈灼问他。
“不知道,没想过,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干的,除了会一点儿三脚猫的功夫。”然后,林翔想到了什么,眉毛皱成一团,“我竟然连你都打不过!”
“可能是……因为我从小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不要小瞧人好吗!”
这个解释勉强让林翔得到了点安慰。
“来!好兄弟!干一杯!”
“说实话,我觉得如果可能的话,我是真的不想在这儿干了!可是玛德我不跟着这的老板混,我就无处可去了。”
沈灼见林翔猛灌了一口啤酒,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冲着林翔说:“说不准呢,祝你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碰见林翔,在他的意料之外。不得不说,或许真能帮上他的大忙。
和林翔分开之后,沈灼就回家了。
天已经很晚了,往常这个时间沈柔都已经睡下了。
沈灼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捂着手机,不让它乱照,蹑手蹑脚的开门走进来,悄咪咪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想松口气,灯一晃,赫然有个人影映在墙上。!
沈灼硬着头皮照过去,“嗨,你……怎么还没睡。”
苏京墨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汁来。
“那个……我出去有点儿事情。”
沈灼心虚的凑近了去瞧他,苏京墨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没由来的联想到了宋文心,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苏京墨?你,生气了?”
苏京墨不说话。
沈灼无法,挨着他坐到床边上。
“你别不理我啊……”沈灼用自己的肩膀碰了碰苏京墨,被对方有意躲开。
沈灼脑子里乱成一团,心说万一苏京墨问他,他该怎么说?总之,千万不能说实话。
好在,对方看起来对他的出去的原因不感兴趣,没追问。侧身上床,把盖上了被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沈灼张了张嘴,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月亮高悬。照的窗外明净异常。屋内是出奇的静谧。
为了把床腾给苏京墨,沈灼自己蜷缩在一张小小的折叠床上。
一个黑影从床上爬起来,凑到沈灼面前,半蹲下来,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在闻对方沈灼身上的味道,半晌,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
沈灼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原来的床上,而“原住民”不知所踪。
“总不能是生我气了?”
沈灼怀着微弱的希望,穿上拖鞋下床,掀开门帘一看,空无一人。
心彻底凉了下来。
他转念一想,这样挺好的,最起码在苏家,对方是安全的。
但沈灼还是对某人的不告而别感到不爽。
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自从沈灼让林翔帮他的忙,林翔几乎每隔几天都在跟他汇报王通海的近况。
这天,沈灼刚从学校里走出来就收到了林翔的消息。
——他的钱都赔光了,但不知道又在哪里弄了些钱,今天又来了。
沈灼面无表情的删消息,把手机装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几天为了对付王通海,他特地跟白姐请了假,白姐相当痛快的给他开了假条。
王通海大概是去借高利贷了。
他那天来到他家里,哄着沈柔把身份证给他,大概就是因为这件事,好在沈灼及时拦下了。
他今天没别的事情,就“专心致志”的把身份证给他送过去。
他脑子里还记着王通海给他发的信息,
——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那咱们今天下午三点见。
沈灼看了眼时间,14:20,刚刚好。
王通海不敢出门,又为了装。选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小饭店里。
王通海卡着点到,还戴了口罩和帽子,本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却更加显眼了。
时间到了,沈灼却迟迟不到。
王通海心里发虚,又本能的相信,沈灼应该不会骗他。
那小子那副鬼样子多少有些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终于,在三点过了四十五分钟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正是姗姗来迟的沈灼其人。
王通海心有不满,当场就发作了,“你怎么回事!怎么迟了这么久?”
沈灼就跟没听见他的指责一样,顺势坐到了他的对面。
王通海不耐烦道:“身份证呢?快给我拿出来,让你磨蹭死了!”
“着什么急啊,”沈灼慢悠悠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张身份证,背面朝上放在桌子上。
王通海伸手去拿,被沈灼眼疾手快的盖住了,“这可是我从我妈那里给你偷出来的,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王通海没料到他会开这个口,“那你想要什么?”
“你不是很有钱吗?我要一台车。”
“车?我的钱都拿去投资了,哪还有钱给你买车。”
沈灼觉得好笑,这种骗三岁小孩的把戏,竟然也觉得他会真的信。
于是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慢慢地拖住那张卡,拖回自己手心,“这样啊……那你的公司呢,我要你公司的股份。”
“股份?”王通海哪里有这种东西,“你这个小畜生,股份什么的,难道我以后还会不给你?”
“以后的事情哪里说得准,我现在就要。”沈灼的语气神态,看起来活脱脱一个蛮不讲理的混小子,相当欠揍。
王通海直接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沈灼的鼻子骂。
在场的人不多,但都被吓了一跳。
王通海气急之下还摔了个杯子,老板赶紧从后面出来拦住他。
沈灼感受着自己的上空唾沫横飞,把椅子往后撤了撤,相当淡定,甚至还有空跟上前帮忙的老板说话,“老板啊,实在是不好意思,记住他的脸,找他赔偿你们的损失哈。”
周围的人虽是在看好戏,也难免心疼沈灼。
有人出声劝阻,“行了你,这么大人了,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王通海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起来似乎在强忍要动手的样子。
沈灼可不管这么多,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抛下个重磅炸弹,“王通海,你之前说自己有钱了,都是装的吧?”
此话一出,王通海彻底安静了下来,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装的啊,也不想想,这么拙劣的把戏,谁会被你骗到。”
王通海不可置信的来来回回的看他,“你没信?”
“那是自然。”
沈灼漫不经心的继续扔炸弹,“还有啊,宋文心现在不给你钱了吧?她本来还想用支票来诱惑我,但是被我严词拒绝了,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她还会继续给你钱吗?”
“好啊你,真行啊!我说你怎么一直拖着不走,那个贱女人也不联系我了,原来都是你害得!我要杀了你!啊!”
老板和一个中年大叔一左一右的拉住他,王通海现在恨不得当场拿刀砍了沈灼。
“你这小孩,别刺激他了。”
沈灼笑了一声,“多谢老板,我刚才已经报警了。”
沈灼冲着王通海挥了挥手机,“等着被抓吧你。”
王通海被警察带走之前还恶狠狠地啐了沈灼一口,“玛德,你给老子等着,等我出来,看我踏马的弄不死你!”
“闭嘴!”警察扣住他的手臂把他带走了。
沈灼站在原地,看起来非常的无辜。
一个警察过来关心他,他问:“阿姨,他能关几天?”
警察叹了口气,“他这种行为只能算是扰乱公共秩序,可能拘留……几天吧。”
警察似乎是不忍心说下去了,摊上这么个爹,日子难过极了,放出来之后说不准要怎么样呢,“我们会好好教育他的,至于之后……你放心好了,他万一再动手,你就报警,我们不会不管的。”
沈灼眼含泪花,点了点头。
老板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小伙子,等你以后上了大学就好了。”
“老板,那些被损害的桌椅,钱我赔给你吧。”
刚才王通海在警察来之前,踢坏了套桌椅。
沈灼拿出手机来就要付钱,被老板拦住了,“不用了,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钱,今天算我倒霉。”
沈灼拗不过老板,只说,“那我在您这里吃碗面可以吗?”
老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就是恐怕你得蹲着吃了哈哈。”
沈灼也笑了,付面钱的时候多给了桌椅的钱。
到了警局的王通海气刚下去,在口袋里掏东西的时候,一张身份证掉了出来。
他心里一喜,难道沈灼还是念着他的?
他刚伸手去捡,被路过的人踩了一脚。
王通海不管不顾地捡起来,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心满意足的拿在手里。
等他把身份证翻了个面,正面赫然印着一个猪猪侠的照片。
姓名:GGBond
性别:男
年龄:8
小猪猪洋溢着开心的笑脸,看在王通海的眼里就是莫大的讽刺。
王通海瞪大双眼,剩下的没再看,骂了一声“怎么是头死猪?艹”就扔了出去。
正好被路过的办案人员捡了起来,笑得很放肆,“这谁的身份证啊?还是小猪猪的,多可爱啊哈哈哈哈。”
王通海气急了,问候除自己之外的沈灼的祖宗十八代,“我草你大爷的!”
“老实点!”王通海又想砸东西,下一秒就被拷住了。
第33章 花心凤凰男33
这天,沈灼神清气爽的回到学校,就发现自己身边的位置空着。
沈灼坐到位置上,拍了拍自己的前桌,十分纳闷,“哎?苏京墨怎么没来?明明昨天下午还在。”
他前桌回过头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他没跟你说啊?”
“没有啊,”
天杀的!苏京墨这个小气鬼已经三天没和他说话了!
任他软磨硬泡,殷勤的带饭跑腿,都没能打动他那颗冰冷的心。
不过,一声不吭的就走了,不像是苏京墨干出来的事情。
“苏京墨连你都没说,别说告诉我们了。”前座摊了摊手,对上沈灼期待的眼,颇为无奈。
“不是吧!”沈灼趴在桌子上,像颗趴在地上的小草,蔫蔫的。
路过收作业的李昊然听见两个人的对话,顺嘴说了一句,“你们说苏京墨啊,他不是决定要出国了吗,估计在忙这个呢,你别说,他就这么走了,我们一班可是痛失一名学霸,万一平均分比不过二班怎么办?”
沈灼猛地直起身,打断李昊然的絮絮叨叨,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苏京墨要出国?!”
“是啊,”李昊然木然的点了点头,“我昨天刚听我妈说的……”
“哎?你去哪!”
“我去问白姐!”
沈灼走得迅速,留下他前桌和李昊然两人面面相觑。
“你懂吗?”
李昊然摇了摇头,“并不是很懂。”
“我也是。”
两人发愣的功夫,沈灼已经抵达了办公室,一路上他心乱如麻,全都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他说?
白佳楠看见沈灼来,开口就是,“别再来搜刮了,办公室一张卷子都没有了——”
“什么和什么啊——苏京墨真的要出国了?”
白佳楠“哦”了一声,“你们关系这么好,他没跟你说?”
沈灼沉默不语,白佳楠转头正对上他那张怨念深重的脸,“好吧,不过这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他家里早就有送他出国的打算。”
“不是,不应该是现在啊?”在沈灼记忆里还有一段时间呢,怎么这么突然?
“啊,你说什么?”白佳楠一头雾水。
“白老师——”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关系好,我也觉得可惜,苏京墨学校这么好,国内的学校可以闭着眼选,完全就不用出国嘛!不过话说回来,苏京墨家里的状况,他非学金融不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在京墨学经济也不至于完全把数学荒废下来,你看,这刚新鲜出炉的证书,还没送到他手里呢……”
沈灼的目光慢慢的向下移,眼见着白佳楠打开红色的封皮,定格在那个金灿灿的一等奖上。
“学校那边还说要开个表彰会,这下好了,一等奖一共就两个,还走了一个,不过每年倒不是没有这种状况。”
白佳楠停住话头,低头看着沈灼抓着证书的手,警惕道:“你干什么?”
“老师!我相信您肯定非常希望这份证书能送到苏京墨手上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
“老师!我敬爱的白姐!我知道您肯定很希望他回心转意留下来吧!”
“那是自然,不过沈灼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佳楠问。
“……”
“请问苏京墨是住在这里的三栋吗?我是他的好朋友,来给他送东西。”
看门的大叔打量了两眼,然后当场打了个电话确认。
沈灼听见那边隐约透露出来的女声,有点儿心虚,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个叔,是我们班主任让来的,你可以说,白老师,白佳楠她肯定是认识的。”
大叔挂了电话,又看了他一眼,冲着他点了点头。
沈灼兴高采烈地跟在大叔后面,走小门进去了。
“需要我带您去吗?”
“不用不用,我自己找吧。”沈灼摆了摆手。
“行,三栋直走到第一个路口再右拐就到了。”
沈灼道了谢,紧了紧书包就进去了。
他第一次来,觉得比自己上次去的地方看起来环境还好,他走了半天才到。
大概是刚才那通电话的原因,沈灼站在大门外按了按门铃,很快就出来一个保姆把他放了进去。
“您就是少爷的朋友吧,夫人等你一会儿了。”
沈灼挠了挠头,“啊,这样啊。谢谢了。那个,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不用客气,叫我王妈就可以。这没什么,我带您去见夫人。”
“你们……苏京墨呢?”
“不好意思,这个不方便告诉您。”王妈板着脸,硬邦邦地说。
沈灼无奈的叹了口气,跟在王妈后面走。
王妈在门前站住脚,“请进。”
沈灼犹犹豫豫的迈步走进去,再一转头,王妈已经不见了。
客厅被挑高到三楼,但是四处都拉着厚重的窗帘,明明是大白天,屋里却阴沉的可以。
“又见面了,”
沈灼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宋文心一席黑裙出现在楼梯上。
“宋阿姨好。”
沈灼等着宋文心行至眼前,乖巧的问好。
“我听说,你是来给小墨送东西的?”
“是啊,”沈灼又问,“宋阿姨,苏京墨呢?”
宋文心坐下,指了指沙发,“你也坐。小墨被苏平威给关起来了,就在三楼。”
“关起来了?为什么?”
沈灼没忍住,实在是这……为什么把人关起了来这么轻飘飘的。
“为什么,你猜猜为什么呀?”宋文心笑了。
“因为他压根不想出国学什么破金融!为什么非要逼他去学不喜欢的专业?”
宋文心倒是不稀奇他能知道这件事。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啊?”宋文心伸手递给他一个果盘,“别急,先吃个水果。”
沈灼没接,宋文心又放下了。
“小朋友,说你们年纪太小,还不承认。学数学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可是,他喜欢,他是真心喜欢。”
“你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难道他喜欢你,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宋文心的声音不自觉的尖锐起来,只一瞬又恢复了常态,仍旧优雅无比。
“行了,你要送什么东西,放下走人吧,苏京墨我是不会让你见的。”
宋文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在苏京墨出国之前,我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联系。”
沈灼从书包里拿出那个证书,拍在了桌面上。
红色的证书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走了,再见。”
宋文心等人走了,摊在沙发上喘气,半晌,拿起桌子上的证书打开看了看,一等奖的金色笔触相当耀眼,她也只是叹了口气,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沈灼心乱如麻。
他该怎么办?
那天苏京墨不告而别,难道就是最后一面了吗?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心里没底。
万一真牵扯到了宋文心,他该怎么面对苏京墨?
还是要见一面。
苏京墨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勒令哪里都不许去。
他从小这么过来的,觉得没什么。
就是放心不下某人,他早就不生气了,万一某人误会怎么办?
刚才他听到了沈灼的声音,苏京墨狠狠的嘲笑了自己一通,觉得自己害相思害的神志不清了。
就在这时,窗户那边有声音传过来,像是石子打在上面。
苏京墨走过去,往下看,竟然是沈灼。
沈灼正蹲在地下捡石子,一起身抬头正好撞上目光,忙把手里的一堆石子给扔了出去,跳起来朝他挥手,喊道:“苏京墨!”
声音传到苏京墨耳朵里勉强能听见,他于是也喊:“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证书!你竞赛得了一等奖!超赞!”
苏京墨倚着窗户笑。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挨个房间都敲了一遍!”
苏京墨看他,笑骂道:“神经。”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傻子!”
苏京墨趴在窗户上向下探头,风贴着他的脸擦过去,他觉得好笑,感觉自己成了童话故事里的长发公主,被恶毒的继母关进了高塔,而他的心上人站在塔下呼唤他。
简直少女心的没边儿了。
果然跟沈灼待久了被传染了。
沈灼也笑,喊他的名字。
沈灼不知道苏京墨又自己脑补了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按下自己被风吹僵的嘴,想到什么,却笑不出来了。
“苏京墨!”
“什么?”
“你出国了会忘记我吗!”
这个话题也让苏京墨笑不出来了,“我不会出国的!”他说。
声音太大引来了人,苏京墨远远地看着王妈领了一群人来,忙朝沈灼挥手,“有人来了!你快走!”
沈灼回头一看,果然是。
“苏京墨!”
沈灼又喊了一声,“我们是永远的好朋友吗?”
这句是喊给跑来的人听得。
苏京墨没说话。
沈灼张嘴无声地向他比了个口型,然后被来的人给拖走了,沈灼挣扎着回头看他。
苏京墨关上窗户,捂着胸口慢慢滑坐在地上,耳边嗡嗡的,他听见了,风声混着沈灼的声音,他在说“我爱你。”
苏京墨看着仿若牢笼似的房间,生出了逃离的想法。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外是王妈在敲门,“少爷,夫人说您可以吃饭了。”
苏京墨仍旧坐在原地。
门外淅淅索索的声音响了一会儿,王妈端着饭进来了,见苏京墨坐在地上,什么都没说,放下就出去了。门再次被锁上了。
整个房间再次回归寂静。
苏京墨想什么都不想,回忆却在不断的蚕食他的大脑。
苏家,宋家,他的姑姑,姑父,他的母亲……
还有宋涯,颜无双……沈灼。
第34章 花心凤凰男34
关于苏京墨不在的原因,知情人从班里的一小撮慢慢变成了大多数人。大家彼此之间心知肚明,都认为苏京墨不会回来了。
沈灼即使知道故事既有的走向,还是抱着点微弱的希望。
其间一直有人断断续续的来找他麻烦,沈灼通通无视,懒得搭理,觉得做什么都没什么劲。
但是总有人不厌其烦的来骚扰他。
徐成一大早的就把他拦在校门外,沈灼瞥了他一眼,闪开他就想往里面走。
“怎么?现在苏京墨不在,没人护着你了,怎么还是一副清高的要死的模样?我可是记得你之前……”
“徐成,你有别的事吗?”沈灼比他高,微微垂着眼看他,漫不经心道:“天天找我麻烦,怎么?想引起我的注意?”
“你!”徐成双眼喷火,“没见过你这么自恋的人!”
“我懒得理你,先走了。”
沈灼临走之前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贴心的说:“有这时间不如放在学习上,要不然也不至于次次倒数。”
这样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沈灼几乎每隔一两天都要经历一遍,虽然不构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也够烦人。
没走两步,他正好撞上宋涯。
宋涯双手插着兜,带着帽子,走的不快,沈灼很快就追上他了。
“宋涯!”
沈灼喊他。
人到了近前,想装没看见都难,宋涯扭过头看他,“是你啊,怎么了?”
“苏京墨怎么样了?你们两家是世交,应该是知道的吧?”
沈灼问。
宋涯转过脸不想看他,过了会还是说:“爱莫能助,牵扯太多,我也帮不上忙。”
“那苏京墨呢?”
“还是老样子,苏伯父很生气,估计很难善了,”宋涯低着头看路,“出国是最好的选择。”
“……”
沈灼说不出话来。
“你开口第一句就是跟我打听他,沈灼,我记得你之前明明是跟我关系更好。”
“这不一样宋涯,你是我的好兄弟,但是苏京墨……我一直喜欢他。”
纵然是知道内情,但是亲耳听见当事人承认,宋涯还是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我早该看出来的,不是吗?”
自他知道真相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在他心里蔓延,就像是一切问题都有了合理却令人意想不到的解释,毕竟他还是有些刻板印象在身上。
“我跟苏京墨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对你很不一样,我到这时候了,还以为你们是好兄弟呢……”宋涯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你不用担心,苏京墨有什么情况,我会跟你讲的。”
宋涯补充道。
“谢谢。”
“没事,”宋涯没忍住,还是侧过头看了一眼对方,说真的,沈灼长得确实好看,只是之前没什么脑子,连带人都让人生厌而已。
“沈灼,作为苏京墨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跟他分开。”
沈灼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宋涯在三班,离得不远,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又是一阵风言风语。
沈灼这个人,喜欢他的人很多,讨厌他的人同样很多。
沈灼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克制自己不去乱想,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是事情的发展有时候总是出人意料的,从王通海拉着横幅出现在学校大门的时候,一切就都朝着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
“沈灼,你不去看看吗?”有人问。
讲台上的老师还没搞懂是什么意思,沈灼就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老师,我出去看一眼。”
“去吧。”
老师只当有什么要紧事,不敢随便阻拦。
门口聚集着很多的人,王通海很会挑时间,快放学了,看热闹的人正多。
鲜红的横幅飘扬在空中,内容不堪入目。
幸好王通海还是怕苏家的势力,没沾上苏京墨,不然名声怕是毁了。
沈灼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一脸木然的拨开人群走到了中央,白老师正在和王通海争辩,许多校领导穿着西装,围成一圈站在那里。
“这位先生,请您理智一点,不要采取这么不理智的手段!”
白佳楠一个人站在校领导的前面,出了这种事情,她这个当班主任的,难辞其咎。
王通海见是个女老师,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了很多东西。
有人把双眼通红的白佳楠拉开,王通海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你这么年轻,又是这么护着他,别是有什么内幕。”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让白佳楠被放在了审视的目光之下。
白佳楠直接被他气哭了,“你少污蔑人!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学生的家长!”
一个男老师挡在白佳楠前面,王通海见状又要开始空口造谣。
“这位!请您尊重我的同事和我们这些老师!”
“我的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们管不着!”
周围的老师平日里哪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你就这点本事啊王通海。”
沈灼站了出来。
白佳楠想把他推回去,“沈灼,这跟你没关系,有老师在呢……”
沈灼冲她摇了摇头,“老师,谢谢你护着我。我了解他,他不见到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通海一见他,嗓门更大了,“来看看啊!这就是二中教出来的同性恋!这是什么学校啊,把我的儿子都教成什么样子了!”
“你养过我一天吗?我长这么大,长成什么样子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沈灼和他面对面,“刚从所里出来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一点当初的感觉?”
王通海一直对他坐过几年牢的事情讳莫如深,此刻被挑起来,他仿佛听到了有人的窃窃私语声。
沈灼面无表情的看着暴怒的王通海,唾沫都快喷到了他的脸上。
“我能他妈的让你在这个学校读不下去!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染什么病,哪个学校敢要你?是啊,我是坐过牢又怎么样,那也比你这个死同性恋强!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掐死你!”
周围几个老师听不下去,出言维护,“我警告你,我们刚才已经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到!注意您的言辞。”
白佳楠看沈灼的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心疼,“别怕,不碍事的……”
沈灼看着白佳楠的眼神,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强忍着泪光看王通海,“你不就是想毁了我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成绩好,我以后会上一个很好的学校,找一份工作,带着我的母亲过上好日子。我跟你不一样,是同性恋又怎样?我不偷不抢靠自己走到现在,我问心无愧,你扪心自问,你配做一个父亲吗?说的难听点,你配做一个人吗!”
沈灼穿着二中的校服,站在人群中间,看起来很单薄,飘扬的横幅被风刮在空中,许多人默契的垂下眼,不忍再看。
有人认识沈灼,知道他学习好,以为是王通海这个便宜爹看不过去,索性编谎话要毁了他。
有人则天然的带了一层对同性恋的歧视,看沈灼的长相,主观判断他。
校领导出来警告王通海,让他后果自负。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王通海,他不管不顾的就要冲过来,几个人才勉强拦住他,“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现在这个样子,都他妈的是你害的!”
“你跑不了!我不相信你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这里读书!”
“你以为你和那个贱女人搬了家我就找不到了吗!你简直太天真了!我告诉你,你们母子两个,永远都别想过上安生日子!”
“王通海,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沈灼盯着他的双眼,仇恨道:“不然,你就永远只能看着我过上正常的生活,而你注定就是一个烂人!”
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疯,但都以为沈灼是被气狠了。
警察把王通海带走的时候,有个警察认出了他,同情的看了沈灼一眼。
当事人被带走了,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差不多,横幅被收走了,除了可能被发在网上的视频,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原状。
沈灼被领回了办公室,几个校领导围住他,白佳楠被排挤到了边角的位置,他们在劝说沈灼转学。
“你知道的,我们二中是百年老校,你作为一份子,一个人带来了这么恶劣的影响,按理说早就应该直接把你开除了。”
沈灼没什么背景,他们话说的毫无负担,
“我们都知道,你家庭状况不好,这样吧,我们几个领导商量一下,自费、资助你们三千块钱,你对外就说是自愿退学的,怎么样?”
沈灼抬头看他们,几个领导咄咄逼人的嘴脸,渐渐幻化成了另一幅样子,面庞被无限的拉长,扭曲,成为了一个个不断朝他逼近的黑影。
甚至慢慢和沈灼很久远的记忆重合。
虽然沈灼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但是他仍然被当成了罪人,被强行钉在耻辱柱上。
关键时刻,沈灼的年级主任来了,拦住了这一切。
“冲着个孩子较什么劲!我刚出差回来,这就要开除我的学生了,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年级主任平日私下里嬉皮笑脸,面对这种事情,脸彻底垮了下来,犀利的双眼扫过在场的人。
年级主任转过身,按住沈灼的肩膀,“听我说,你今天肯定吓得不轻,先回去休息两天好吗?”
沈灼点了点头。
“好。”
“不是逼你的意思,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休息。”
“我知道。”
沈灼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校园里还是那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同学和老师们的脸历历在目,然后像泡泡一样,晃晃荡荡地飘至半空,然后炸开,细密的潮湿洒在脸上,沈灼抹了把脸,背起书包,和进教室的同学擦肩而过。
盯着或好奇的或鄙夷的目光走出了校门。
他和王通海的账,可是要好好算一算。
沈柔知道了真相,难以置信,心痛如绞,她把沈灼的痛苦看在眼里,选择相信他,却也只能做到尽量不提及。
王通海果然不出他所料,动了手。
沈柔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下午沈灼出去之后迟迟没回来。
也没想过,再次见面,会是在医院。
第35章 花心凤凰男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沈柔接到电话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了,等赶到的时候,却在急救室门口被拦住了。
拦住她的人,是一个女人,看穿着打扮和气质,像是个有钱人。
沈柔的手还搭在拦着她的保镖胳膊上,女人示意了一下,保镖就把她放了过去。
“你就是沈灼他母亲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里面在抢救的是我的侄子,您儿子已经被转去了普通病房。”
“请见谅,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一连串的话语砸得沈柔头晕脑胀,她从接到电话到现在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到最后甚至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沈柔迈着虚软的步子,艰难地走了半天,终于站到了病房门口,耳边好像还回荡着刚才那个女人说的话,
“王通海是你前夫吧?”
“他寻仇报复,我家孩子替你儿子挡了一刀……我不管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我还有苏家,是不会放过他的……”
“至于你们,好自为之……”
沈柔眼前发黑,扶着墙站了一会才好一点儿,用尽力气推门走了进去。
沈灼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看起来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医生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过两天就醒了。
沈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开始后怕,自己差一点儿连儿子都要失去了……
沈柔抓起沈灼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下来,“妈带你走,妈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病床上的人显然给不了她任何回应,沈柔也不恼,只当他是默认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我不应该嫁给他……”
那是从很多年前就埋下的祸根,如今却报应到了她儿子身上。
从她看错了人开始,一步错步步错。
苏京墨那个孩子,也是傻得可以。
沈柔悲从中来,
他们两个该怎么办呢……
“小灼,你醒了之后该怎么办呢,”沈柔呢喃着,眼泪决堤。
阳光照进来,似是可惜,又似安慰。
后来,苏京墨去了国外治病,沈灼醒了,正好看到王通海宣布判决的新闻,在苏家强大的律师团队之下,王通海后半生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沈柔怕他伤心,没跟他提过苏京墨的事情。
沈灼也不问,只是常常沉默。
他们搬了家。
从南方搬到了北方。
后来的后来,
沈灼顺利考上了医科大学,硕博连读,毕业后进了一家私人医院。工资十分可观,也顺利买上了房子。
只是工作原因,常常昼夜颠倒,染上了一些坏习惯。
时间过得太快,快到沈灼常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做一个很虚幻的梦。
这天,晚上十点。
小护士临下班之前跟他打招呼,“沈医生还不走啊?”
沈灼停住笔,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护士,苦笑了一声,“今天值班。”
“啊?这都是您这周值得第三个夜班了,是不是又跟其他医生换班了?”
“嗯,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小护士刚毕业没几年,性格很活泼,说话也是无所顾忌,“我看啊,他们就是欺负您是个单身狗,要我说,沈医生长得这么帅气,追你的人可以排到南极,别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好早点儿给我们找个嫂子!”
沈灼平日里脾气好,都爱跟他开玩笑,也不怕他生气。
被调侃半天,沈医生脸上也不见愠怒,只是轻笑着打发她快点走,路上注意安全。
小护士做了个鬼脸,“我可是有男朋友来接的人。”
沈灼对此苦笑不得。
护士坐上了车,还忍不住跟男朋友絮叨:“真搞不懂,就我们医院的沈医生,长得帅,学历高,工作能力也强,不知道为什么,今年都快三十了,还是不找对象。”
“可能是没碰到喜欢的?”
“也是,像沈医生这样的人要求应该特别高,我们院,就那个院长的女儿,妥妥的白富美,之前对他有好感,结果相处下来,私底下跟我们讲,这沈医生,根本就是个捂不热的冰块!看起来好相处,其实那心跟铁焊的一样……”
“好了,不说别人了,路过超市有什么想吃的吗?”
“薯片!”
很晚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有人来了。
沈灼刚放下手头的工作,揉了揉眉毛,想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门响了一声。
他反射性地忙把口罩带上,抬起了头。
那人身材高大,看着可能跟他差不多高,走廊的光透过他的身形照进来,一股凉意顺着门溜进来,沈灼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他刚把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小台灯,此刻只能笑着麻烦进来病人把门口的灯打开。
来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忽略他的话,径直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沈灼心有疑虑,尤其是看他一身黑色,也带了口罩,看不清楚脸,看着来者不善,想起几则医生遇害的新闻,心中警铃大作。
“那个……请问您是哪里不舒服呢?”
沈灼站起来,看起来是去开灯,实则是悄悄顺了一把手术刀握在手里。
果真如他所料,那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沉声道:“别开灯。”
沈灼心沉了一下,耳朵却痒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声音耳熟,但情况紧急,容不得他细想。
“今天太晚了,很多医生护士都下班了……您要不明天再来?”
沈灼攥着手术刀,心里盘算着万一对方动手,自己刺哪里比较合适。
那人穿了个黑色的风衣,走路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眼下他又回了刚才的位置,翘起了二郎腿,手指在木质的桌子上敲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不认识我?”
此话说得奇怪。
到现在他连个正脸都没看到,何出此言!
难不成他回答“不认识”,对方就要刀了他?
不行不行,自己一定要想一个完美的回答。
大概是他思考的时间太长,对方开始不耐烦,“至于想这么久?”
沈灼脑子一团乱麻,半晌只憋出了一句,“我觉得您非常熟悉!但是不好意思,我现在记性不太好,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您……我见过你吗?”
不知道对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沈灼听着奇怪,心中的疑惑越滚越大。
工作上,他兢兢业业,手术从无失手,生活上,朋友少得可怜,和别人也少没什么冲突,别说有仇家。
可是看对方倒像是早有准备的寻仇。
陌生的气息陡然逼近,沈灼往后退了两步,直至退无可退,他的手抵住墙,“有话好好说……”
“你不该忘了我。”
对方凑近他,在他的脖颈处闻了闻,沈灼微微侧头,默默攥紧了手里的刀,手绕到了后面。
那人后退了一步,摘下了帽子和口罩,借着微弱的光,勉强能看清正脸。
对方好像还嫌不够刺激,嘴角咧出一个恶意十足的笑。
“好久不见啊,沈医生。”
刀应声而落,摔在瓷砖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闻声,对方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眼神透露出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癫狂。
那根名为理智的线突然断了,沈灼想也没想,直接抱了上去。
“……”
“?”
“怎么样?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还适应吗?”
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时不时的附和那边两句。
“说真的,要不是你们家老爷子,你估计还不想回来呢,不过,按理说,你五年前就该回来了,为什么不……”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总是躲着也不是个事。”
“还有堂堂苏总,还有害怕的事情啊。”
“我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少捧杀我。”
“行行行,”
“挂了,还有事。”
“好嘞。”
挂了电话,苏京墨望着远方出神。
时过境迁,一向支持他的外公骤然离世,饶是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不得不回来,毕竟他还要和新任家主谈合作。
宋涯一别数年,更加沉稳了。
“总算回来了,”宋涯拍了拍苏京墨的肩膀,感叹了一句,“完全要认不出来了,不过即使在国内,也没少听说你的辉煌事迹。”
“运气好罢了。”
宋涯随手招来酒保,点了酒,埋怨了一句,“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今天不谈生意,只叙旧。”
苏京墨应下。
宋涯越看他越稀奇,加上本身就喝了点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京墨啊,你可真是……”
两人聊了一些小时候的话题,感伤了一下岁月的流逝。
酒过三旬,宋涯原本打算避而不谈的话题全都秃噜了出来,“那个你,见过他了吗?”
“谁?”
谁至于他单独见一面。
对上苏京墨迷茫的双眼,宋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你,还装傻,旧情人呗……”
“……什么?”旧情人?
他怎么不知道。
宋涯喝多了没发现不对劲,睡了过去,留下苏京墨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这次回来当然也有一些别的目的,比如回来复个小仇。
上辈子的事情,虽然现在还没发生,不过账还是要算的。
他知道自己手术过后,忘了很多事情,但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些,他一直以为这辈子和上辈子是一样的。难不成,他高中时还谈了个恋爱?
真是难以想象。
也不知道他看上了哪个倒霉蛋。
不得不说,他倒是很好奇。
第36章 花心凤凰男36
苏京墨回来的消息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也没打算声张。
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他就查到了沈灼现在工作的单位。
一家看起来很普通的私人医院。
除了跟他的前世记忆有些出入,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无比。
苏京墨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世发生的事情跟现在又很多重合,比如他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认识的人,甚至他根据上辈子的经验,投资从无失手。
唯独,自从回国之后,好像一切不那么一样了。
据他前世所知,那个该死的沈灼现下应该过得很是穷困潦倒才是。
看来还是不能太过迷信自己的记忆,还是得亲自看看才行-
沈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下。
一个偌大的房间,五脏俱全,最引人注目的是,窗外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甩了甩头,脑袋还在隐隐作痛,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晚上值班的时候,也不知道苏京墨那个家伙给他用了什么东西,总之就是很奇怪的昏迷了。
对方的态度很奇怪,不像是对待仇人,也不像是对待……
沈灼下床走了两圈,发现自己四肢健在,看着窗外的海,不知怎的,想到了原剧情线里,原主就是被扔进了海里喂鱼。
这下好了,兜兜转转,还是要成为鱼的盘中餐。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还要跟他安排在这里,房间是宽敞明亮的,身上的衣服是丝质的柔软睡袍,景色是优美动人的(?),甚至于整个地面上都被铺上了地毯。
沈灼走到门口,拧了拧门把手,发现从外面被上了锁,叹了口气,转而继续回去发呆。
好在这里的主人仿佛怕他无聊,放了很多书,放眼望去,一水儿的中外名著,看起来逼格满满。
“……”实话说,他真的不是很爱看书,还不如给他两本故事书随便看看。
但没有手机、平板、电脑就算了,连个电视都不给安。
沈灼认命般的随手拿了个封皮好看的,光着脚挪到了阳台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里的书。放在他眼里那是无聊的要鼠,但是别人看来,又是一番的随性慵懒,岁月静好。
至少放在刚进来的小李眼里是这样的。
“先生,您醒了?”
沈灼听见动静,扭头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来人年纪不大,穿着白衬衫,外套了一个小马甲,还戴着眼镜,看着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他放下书,起身走到对方面前,对方抢在他之前率先开口。
“我不是有意打扰您,我是来送饭的!”
“送饭?”
“是的。”
沈灼这才看到他身后的餐车,菜式看不清,不过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小李连忙把餐端到餐桌上,一个接一个的摆好。
沈灼心里纳闷,他刚才还以为是什么洋人饭,这么看来,却都是些很清淡好消化的中国餐食,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打听到:“那个,你们都是固定时间来送餐吗?”
“不是的,这个也是我们临时才准备的,有什么不周到的请您见谅。”
“临时?”
“是的,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应该是老板亲自吩咐的,他看来非常重视您呢!”
“你们苏老板真是个好人。”
小李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反驳,“是呢。”
沈灼松了口气,猜也是苏京墨那家伙。
“这个房门为什么是锁着的?”
小李把餐盘扣在自己胸前,腼腆的笑了笑,“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呢。”
“好吧,”
“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沈灼目送小李离开,坐在餐桌前,感觉没什么食欲,随便吃了两口,就继续回原来的地方躺着晒太阳去了。
可能是书的内容太无聊,人名又太长,又可能是当下的环境太舒服,耳边是海浪声,海风轻轻的吹着。看了不到半小时,沈灼就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心里一直惦记着拿个毯子盖着,实则没迈出一步,就睡过去了。
再一睁眼,太阳早就落山了。
沈灼动了动睡僵硬的身体,一个薄毯顺着他的腿滑了下去,堆在了地上。
他弯下腰捞了一把,索性起身。
春天了,天气慢慢回温,但是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怪不得他睡着没被冷醒。
只是……柔软的羊绒被他抱在怀里,上面还有余温未消。
苏京墨似乎在刻意躲着他,实时监控他的动向,但是又从不出面。
沈灼在这里住了快一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无聊了点,生活倒是很惬意,只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没见着。
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人到底又在折腾什么东西。
他一向了解对方的脾性,但是已过了十年之久,加上有了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肯定誓要不再重蹈覆辙,拿了复仇重生剧本的苏京墨。
放到现在,其实他也怕见面。
两人再见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那天两人勉强算是见过面了。
在相当昏暗的情况下,他还是努力的完整的看清了对方的脸,褪去了青涩,已然是个大人了,棱角分明,眼神凌厉,和他一开始对他的印象渐渐重合。
恨他吗?
应当是恨的。
不见面也好,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过着。
不用九九六加班的日子,其实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沈灼平日里养成的坏习惯一时之间改不了,险些给自己养死。
晚上吹了点儿冷风,第二天一早就发起了烧。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喝多了,在地板上睡了一夜的缘故。
小李来给他送饭发现他状态不对劲的时候,沈灼已经烧到人事不省了,吓得小李赶紧找来了医生。
沈灼半梦半醒间,看到一群人围着他的床站着,脸都看不真切,影影绰绰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么多人,看起来是病得挺重的……
人太多了,但是好像都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
沈灼挣扎着想坐起来,视线还是模糊,他眨眨眼,想努力看清楚一点儿,额头浸出了细密的汗。
人们在陆陆续续的离开,沈灼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次昏睡过去之前,他感受到有人在旁边坐下,拿了条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汗。
沈灼不知道自己最终有没有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灼在睁眼时,自己还是在那个熟悉的空间,他慢吞吞的下床,漫无目的的四处乱逛,发现可能是某人良心发现,一套崭新的电子设备被放到了相当显眼的地方。
沈灼搓了搓手,难掩兴奋,天知道他快无聊透顶了。
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了他们院院长打了个电话,本以为会多少挨一顿训,谁料院长全程十分好说话,还嘱咐他好好休假,注意身体。
“……”
沈灼叹了口气,合着这是被算进年假里去了。
他攒了这么多年的年假……
有了电子设备在身边,沈灼也终于搞明白了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个什么地方。
一个地图上都不一定有的闻所未闻的小岛上。
啊!该死的苏京墨。
在这种地方,就算被丢进大海里,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还好,手机在手,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愉快的网上冲浪。
冲着冲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苏氏集团少爷携未婚妻出席某某活动,疑似好事将至”是个什么意思?
苏京墨踏马的有未婚妻了?!
难以置信!难以接受!
沈灼两条腿蹬在地上晃荡着躺椅,面如死灰。
是了,按照原来剧情的发展,苏京墨现在可是家财万贯,钻石王老五,把他扔进海里,报上辈子之仇之后,就可以迎来一个圆满幸福的结局了。
系统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关键时刻出现了一次,又销声匿迹了,真的是怪不得还没上市。
苏京墨那边,本来是着手要准备复仇的事情,中间杀出来一个“旧情人”引起了他的好奇心,索性没事干也一起查查了。
助理的资料很快就放到了他的桌子上。
不过,关于本人,未知,都是些他曾经的高中同学。
苏京墨挑了个在自己的记忆里高中关系还不错的同学打了个电话过去。
刚下班到家的李昊然就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不会又是诈骗电话吧……”
他嘀咕了一声,没急着接起来,顺手放到了玄关上,换完了鞋和衣服,再一看,那个陌生号码又打了第二遍,这才接起来。
“喂,哪位?”
“苏京墨?你是苏京墨?”李昊然听见回答,把手机拿远了,把那串号码看了又看,“你换电话号码了?”
没想到对方出国这么多年竟然想到给他打电话了,他还以为自己除了跟他是高中同学就永远都没有交集了呢,虽然两个人高中也不是很熟,话都没说过几句。
苏京墨跟李昊然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当年的事情。
李昊然一开始没听明白,还和他说:“你要是早些回国还能赶上我们十周年的同学聚会,就是你和那谁都走了,要不然……”
苏京墨敏锐的捕捉到了某个字眼,“谁?”
“就……他啊,你和那个谁不是关系最好来着吗,你走没多久他就转学走了。”
苏京墨深觉自己接近了事情的真相,于是追问了一遍:“谁?你直接告诉我名字,我在国外太多年,都记不清楚了。”
实则是当年他一醒,重生的同时,顺便把高中时期的记忆都给忘了个干净。
“你不记得了?”
“就……沈灼啊。”
李昊然不知道为什么提起时吞吞吐吐的,总有有意回避的意思,他也忍不住想,没想到就连当初这么好的朋友,苏京墨听起来像是完全不认识了。
看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怎么强求也没用。
更何况当初沈灼还出了那种事情。
苏京墨听到那个自己熟的不能再熟的名字时,连手机都险些扔出去。
什么东西?他高中最好的朋友是沈灼?!
沈灼不是个胸无点墨,脑壳空空的白痴吗?!
不说别的,他可是一直都在实验班的……
苏京墨这次开口倒是很谨慎,“那个……他当初为什么转学?”
“不是吧,你真的不知道啊,当时可是,几乎大半的人都在议论,我们都知道的……”
“你直接回答我,是因为什么?”
“当初你出国之后……”
“砰——”手机被扔出老远,屏幕四分五裂。
“喂?苏京墨,你还在听吗?”
“嘟嘟嘟——”
李昊然挂了电话,没忍住念叨了一句:好奇怪的人。
第37章 花心凤凰男37
苏京墨陷入了长久的十足的沉默。
刚才因为生气砸出去的手机,还孤零零的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他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刚才在听李昊然讲的过程中,一股对他来说莫名其妙的怒气席卷而来,知道沈灼过得惨,他应该高兴才是,可他为什么丝毫开心不起来?
苏京墨翻来覆去的看往日同学的信息,没什么头绪,慢慢的,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或许知道这其中一切的人。
“喂——大忙人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有事情要问你。”
颜无双“咦”了一声,“你在国外这么多年没找我,现在倒是又用着我的地方了。是什么事情,能劳烦大忙人你专门打电话问我。”
“我想问你关于当年的一些事情。”是一个相当冷静的句子。
“这么多年了,还没放下呢亲?”
颜无双自然而熟稔的调侃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那当然了,你回国不是难道不是为了找他?”
他?沈灼吗?
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对,就是感觉从颜无双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是,但是……”
“是不就得了,我猜伯父伯母肯定不肯告诉你,你受伤出国之后,他们就一直针对沈灼他们母子两个,话说还是很可惜的,沈灼本来可以考个很好的学校,后来,没办法,选了个很偏的学校读,现在……估计在哪里苦哈哈的当医生呢。”
颜无双提起这些的时候,语气故作轻松,眉头却一直微微皱着。
“我说你小子,要不是硬要上去给人家挡刀,也不至于伯父伯母这么针对他。也就是福大命大,给你挺过来的,要不然你们家的家业,早就被瓜分干净了……”
苏京墨越听越迷糊,一度怀疑颜无双说得到底是不是中文,要不然他怎么听不懂,他为什么要给沈灼挡刀?死不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
一个可怕的猜想慢慢在他脑子里成型。
于是,他打断颜无双的话,试探性的问:“你知不知道,关于我高中的时候谈没谈过恋爱?”
“啊?”颜无双被这个问题一下子砸晕了。
“不是吧,你谈没谈恋爱还要来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
苏京墨无奈之下,跟她解释了自己记性不太好这件事情。
颜无双目瞪口呆的听完,发出感叹,“合着你全都忘干净了!”
“我说呢,按你的脾气,还能按捺这么多年,估计早五年就回来了。”
苏京墨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了。”
颜无双沉吟片刻,“告诉你个残忍的事实,当年除了见你喜欢跟沈灼凑一起,我就没见过其他人,别说是女孩子了,男的都没怎么有。”
“所以?”
颜无双深深的吸了口气。
“所以,当年的你,除了跟沈灼谈,我根本想不到其他任何的人选。”
“!”
这对吗?
苏京墨挂了电话,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撑着桌面,捂着脸,整个人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思考之中。
为什么他拿的重生剧本看起来跟其他人不一样。
还是他想多了,其实他压根就没重生,而是穿进了一个以他为展开的同人文里?
可是,上辈子惨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沈灼那张丑恶且无耻的嘴脸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现在你告诉他,自己这辈子不仅重蹈覆辙,还高中时期就早恋上了,和上辈子的仇人?
脑袋好痛。
—
真是谢天谢地,苏京墨那家伙可算是出现了。
就是出现的方式像个鬼片的开场。
沈灼半夜睡得正香,突然感觉到有个冰凉的东西在自己脸上游走。
他转了个身,触感消失。!
想到了什么的沈灼倏然睁开眼,一个黑影就这么直直的站在自己的床头。
沈灼闭了闭眼,实在是受不了了,起身,出声问:“某人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很吓人的好不好?”
某人也不说话,就站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放在旁人眼里肯定要被吓到,可沈灼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一些恐惧之心。
他正对着他坐在床上,轻声问他:“怎么一直看着我不说话?”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某人突然冲上来要掐他的脖子。
“不是……你!”
沈灼未说完的话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
什么毛病啊真是,一言不合就要掐死他。
他的手挣扎着去抓对方的胳膊,脸涨得通红,发现压根就扒拉不开,奔着弄死他去的。
沈灼闭了闭眼,艰难的朝着眼前人笑了笑。
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道猛然变小,沈灼猛然吸进一大口新鲜的空气,咳嗽个不停。
对方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还圈在他的脖子上,并且一脸稀奇的看着他,“你不生气?不想杀了我吗?”
沈灼慢慢缓了一阵,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甚至颇为好脾气的反问,“为什么要生气,还要杀了你?”
“因为我差点杀了你。”
这话有朝一日能从对方嘴里说出来,轮到沈灼觉得稀罕了。
他有气无力的把一只手搭在对方肩上,一只手顺着对方头发梳好的方向慢慢捋了捋,然后将对方的头发绕在自己手指上打圈圈。
他坐在床沿上,对方的一条腿挤进了他的两腿之间,手还掐着他的脖子,此刻来讲的话,攻击性不剩多少了。
对方察觉头上的异样,不自在的动了动,眼皮一耷拉,正巧看到那双温柔眷恋的眸子。
一时不设防,就被拉着倒在了床上,沈灼的胳膊环住他的腰,呼吸打在他的侧脸和耳际,“让我稍微抱一会儿吧……”
“……”
沈灼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想到了很多年前,对方就是这个样子慢慢的失去了温度,那阵巨大的恐慌感至今记忆犹新。
从头到尾,是他自己太蠢,怪不了任何人。
苏京墨呆住了,半天没什么动作。
“神经病吧你是。”苏京墨愣愣地骂了一句。
“你哭什么……”
苏京墨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不是你,我不过就是掐了你那么一下,不至于吧……”
苏京墨一动就觉得不对劲了,麻利的从对方身上爬了下来,几乎是落荒而逃。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沈灼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自从那天晚上,苏京墨又开始莫名其妙的躲着他。
他现在已经被允许可以随便走了,于是憋了好几天的沈灼决定要出门走走。
天空很蓝,烈日当头,沈灼光着脚踩在细软温热的沙滩上,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想不到,这么偏的小岛还有人来。
沙滩上除了他,还有零零散散的人,只是人不多,不过中国人好像倒是只有他一个。
毕竟现在也不是旅游旺季。
他走了没两步,没留意,被一个奔跑的白人小孩给撞了一下。
小孩儿一手拿着一个气球,看着被撞倒的沈灼,面露焦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语言。
沈灼也不喜欢为难小孩,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安抚性的摸了摸小孩的头顶。
沈灼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小孩的父母出现。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一个翻译软件。
他示意小孩说句话,小孩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于是当场给演示了一下,然后把手机递到了小孩面前。
小孩好像是懂了,说了几句话。
翻译转件转啊转啊,转出来一个瑞典语。
小孩刚才说的是:你长得好奇怪。
沈灼无语了一会,你长得才奇怪呢。
他于是说,“你的爸爸妈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翻译转件用甜美的机械音代为传达。
小孩指了指刚才他出来的酒店。
沈灼点了点头,跟小孩再见。
小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在他后面,拉着他的衣角不撒手。
沈灼无奈的转身,把自己的衣服解救出来,耐心跟他说:“你要是自己待着无聊,我也可以带着你去找爸爸妈妈。”
小孩通过翻译听懂意思之后,撅着个嘴,看着极不情愿。
对待小孩子,是要多点耐心的。
“那我带你去买糖吃?”
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看到一家卖杂货商品的小店。
这下小孩子倒是开心了,欢天喜地的跑在前面。
进了小店,里面看起来琳琅满目的摆了很多手工艺品。
店主热情的走出来招呼,沈灼猝不及防的和店主对上目光,异口同声道:“中国人?!”
“天哪天哪,好久没在这里见到中国人了!”
沈灼被感染到,也是很开心,“是啊,你是怎么想到在这里开店的。”
“嘿嘿嘿,”小伙子挠了挠头,“好奇嘛不是,就想尝试尝试。这是你的小孩?”
小伙子指着四处乱蹿的白人小孩,又看了看他。
沈灼连连摆手,“对了,你这里有适合孩子吃的糖吗?”
“给他吃啊,当然有了,等着啊,我去给你拿。”
这家店位置很偏,沈灼一边留意着小孩的动向,一边端详着自己手里的那个装了满满一小罐贝壳的玻璃瓶。
沈灼觉得好看,想一起买下来,于是等着小孩挑完了糖果一起结账。
“这个也一起算上吧,”
小伙子算完糖果的钱,接过那个罐子,“真有眼光!这可是我自己动手做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呢。”
“是吗,”沈灼礼貌的笑了笑。
结账的时候,小伙子不动声色的问了句,“你来这边是为了工作还是旅游?”
“都有吧,”沈灼含糊的回答了一句。
“你别误会啊,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有个老板过来谈生意,我心说万一你是跟着一起来的呢。”小伙子意识到不太对劲,忙解释了一通。
“没事儿,”沈灼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笑,牵着小孩在店主的目送下离开了。
两人走到了酒店门口,沈灼还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小朋友,下次碰到陌生人要警惕一点儿。”
这时小孩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唰的一下就朝着酒店大堂飞奔过去了。
沈灼站直了,
正好看到几个穿着得体的人站在那,两个高大的身影友好的握了握手,其中之一赫然是苏京墨。
他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梳了个背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手腕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手表,通身气派非凡,同十年前判若两人。
和他握手的,是个目测快一米九的外国人。
那个白人小孩直愣愣的朝着两人飞奔而去。
沈灼的心脏被高高的吊起,直到那个小孩猛地扑进外国人的怀里。
小孩子不知道说了什么,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小孩手里的糖果,然后朝着外面看了过来。
沈灼顶着许多人的目光站在原地,半晌露出了个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38章 花心凤凰男38
“这位是?”
这次跟来的员工们表面上捧着会议资料一副专业样子,实则都在偷瞄。
苏京墨对着外国人点了点头,就径直朝沈灼走了过来。
“在谈生意?”沈灼问。
“嗯。”
“刚才在沙滩上偶然碰见那个小孩,我带着他买了两块糖吃。”
沈灼不知道为什么浑身不自在,“没我的事那我就先撤了。”
“这是什么?”
苏京墨的目光落到他手里的东西上,
“这个啊,给小孩买糖的时候,我看着好看就一起买了,你喜欢?”说着没等对方开口,就给塞进了他的手里。
苏京墨低着头在看,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愣愣的。
沈灼看了一会儿,想着那边还有一群人在看他们两个,“我回去了。”
他还没走成,那个外国人抱着小孩就过来了,留下两边的团队成员面对面的尬笑。
“你好,刚才多谢有你的帮助。小孩子一直吵着要我过来感谢你。”
外国人金发蓝眸,英文说得很流利。
“请问一会儿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不用了,他最近生病刚好,得吃些清淡的。”一直没说话的苏京墨开口说话了。
沈灼愣了一会,也说,“感谢我收下了,吃饭就不用了。”
外国人看起来还是不太想放弃,“那我们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下次再约。”
苏京墨换成了瑞典语回了他一句,然后拉着沈灼离开了现场。
沈灼脑子还在发懵,路过苏京墨的那些工作人员时还下意识的打了个招呼。
眼见两人上了电梯。
苏氏的员工纷纷发出“哇塞哇塞”的声响,仗着对面的人听不懂就开始胡言乱语,“这就是苏总那个对象吧!”
“哇哇哇,好帅!一黑一白,配一脸!”
沈灼还在琢磨苏京墨那句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苏京墨只顾闷着头往前走。
眼看人越走越快了,沈灼不得不强行把人给拉住,“走这么快干什么?你刚才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
苏京墨不说话,面色阴沉。
“怎么又不理人,”沈灼戳了戳他的手,苏京墨缩了缩鼻子,生硬道,“没有。”
“好了,关了我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人,陪我待一会儿吧。”沈灼拉着对方的手进门。
苏京墨猛地一下给他推到了门上,一声闷响,沈灼的后背撞到了门上,他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苏京墨下意识的松开手,看他的表情。
沈灼抬眼看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生气的迹象。
“沈灼!你是不是没有脾气啊,我这么对你,你不会生气吗!我关着你这么多天,害你没办法工作,正常的生活!我那天晚上还差点儿掐死你,你踏马的不会生气吗!”
苏京墨的怒气来得气势汹汹,发作的很突然,可也不是全无依据。
沈灼心里五味杂陈。
“那我问你,你现在没有未婚妻吧?”
“什么意思,当然没有。”苏京墨皱着眉,回了一句。
“那就好,你要是有未婚妻还在这里和我纠缠,我会生气。”
“沈灼,你凭什么以为我还是十年前那个苏京墨?那个可以为你挡刀的苏京墨!”
“你变了很多,”沈灼伸出手摸着他的脸,“脸也变了,看我的眼神也不太一样了,也更成熟了,十年太久了,没办法保证人一直不变。”
苏京墨放开他,后退了一步,回避道:“你也变了,换成之前的你,早就炸了。”
“但是苏京墨,你恨我吗?”
他不说话。
沈灼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该恨我的,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你未免太过自恋。”
“什么?”沈灼眼神出现了一刻的茫然。
“跟你没什么关系,”苏京墨缓缓开口,在说出口的时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我早就知道我喜欢的是男生,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被赶出过家门的故事吗?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同意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的外公,当时知道我还是没改,我跟他赌气,才答应你要在一起的,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你以为你在为自己的过去赎罪吗?你凭什么?”
“我……”
沈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迟钝地消化着苏京墨话中的内容。
“但你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在国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
沈灼听着他说的与前言表达完全相反的意思,没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要愧疚,我不要可怜,我要你是真的爱我。你爱我吗?即使我同当初判若两人,我就站在这里,你仔细看清楚了。”
“……”
“苏京墨,”沈灼心脏忍不住抽痛,说话都很艰难。
对方突然转过了身,“不好意思,我刚才情绪太激动了,我们下次再,”
“你爱我不是吗?”沈灼说得很笃定,一字一句,“无论是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现在,恨也好,爱也罢,你都放不下我,不是吗?”
“你……”苏京墨哑口无言。
沈灼与他面对面站着,手捧着他的脸,“不谈永远,至少你该知道我数十年如一日的爱你,一直爱你。”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爱现在的你,我早就见过你了,五年前,我出国偷偷的看过你一次,那时候的你意气风发,M国遍地是你的采访报道,很帅,特别帅……”
“我靠着那天撑到了现在,你每个信息我都关注,好在你很出名,报社很青睐你,我才能常常在财经板块看到你。”
“我爱你,同十年前一样爱你,没有丝毫改变。”
苏京墨果然不在是十年前的那个苏京墨了,十年前的他不会像这样无时无刻的发疯。
沈灼张了张嘴,任由对方把他咬出血。
十年太久了,久到他舍不得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
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额头抵在一起,沈灼笑了笑,手托着对方的头,主动凑了上去。
爱有时候是没办法分的太清楚的。
苏京墨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撕扯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爱沈灼,另一部分在痛苦的爱沈灼。
他心说:他不是全然的傻子,即使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在脑子里打架,他也坚信,自己爱的是这个沈灼,而不是那个沈灼。
两个人恰好相爱,没理由不在一起。
自那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不止一点。
但苏京墨还是没什么安全感,即使在屋子里装满了监控还是不满意,恨不得连浴室都再装上两个,被沈灼适时的叫了停。
“可以了,没必要装这么多。”
头开始被发现装了监控的苏京墨尚且心虚,如今已经有些蹬鼻子上脸了,他理不直气也壮的反问:“多装两个怎么了?”
“真的太多了,我又不会跑。”沈灼拉着苏京墨的手,脾气很好的劝说。
可惜对方显然听不进去。
“那你想怎样?”
苏京墨瞥他一眼,看他懒懒散散的坐在沙发上,旁边就是他脱下来的西装和领带,有了主意。
“你确定,我要干什么都答应?”
沈灼喜欢长久的凝视对方,常常出神。
沈灼透过他的眼,总是能看到十年前的影子,一看到,就容易心软。
他说:“苏京墨,如果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我都可以纵容你。”
—
沈灼知道自己已经“结婚”的时候,还是在几天之后。
两个鲜艳的红本本摆在自己面前,本子是苏京墨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份关于意定监护的协议,甚至还有份遗嘱,都签着苏京墨的尊姓大名。
当事人还在那边沾沾自喜,规划之后的安排,“我们有时间还得再去意大利办次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沈灼觉得一般。
他翻了翻遗嘱的内容,“你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不怕我等你死了带着你的钱跑路啊。”
“跑路就跑路,但是我不信除了我,谁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
苏京墨这个时候还不忘自夸一波,“毕竟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年纪轻轻的就坐拥万亿财富。”
沈灼给面子的竖了个大拇指,适时的夸奖到,“不愧是你,真棒!”
苏京墨坐过来,靠在沈灼身上,“为什么你夸我,我都觉得像是在阴阳怪气呢?”
这都让你听出来了,真棒!
沈灼倚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苏京墨的头发,“你说这样算不算你包养我?”
“什么包养不包养的,我们是合法的!”
“那我这算是……合法的吃软饭?”
“吃就吃了,这有什么?”
沈灼“咦”了一声,感叹了一句:“苏京墨同志,怎么越长还越活泼了,我记得你之前可是不怎么爱说话的。”
“怎么,不满意?”
沈灼凑过去吻他,“特别满意。”
沈灼精心准备,趁苏京墨睡着的时候掏出了对戒,悄咪咪的套到了对方手上,然后拍了照,偷感很重的发到了朋友圈。
事后被苏京墨发现了,强烈要求牵着手重新拍了一张,并放到了朋友圈大肆展示,广而告之。
至此,A市无人不知,有人成功上位,凭本事端上了金饭碗。
—
两人是等沈灼的年假过完了才回的国,一回来不要紧,感觉天都变了。
沈灼院里的那些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他一上班就个个嚷嚷着要吃喜糖。
他深深的怀疑,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是结了婚度蜜月去了。
沈灼没办法,毕竟自己严格来说也算是结了婚的人了,马上找了个店各类喜糖都订了一些。
有人问了一些关于婚戒,关于嫂子本人的话题,都被他想方设法的给糊弄了过去。
院长对他倒是出乎意料的和气,毕竟当年没当成他的女婿,没少跟他吹胡子瞪眼的。
沈灼休假时间太长,奖金被扣掉了一大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他,一时之间忙的晕头转向,不过倒是慢慢步入了正轨。
苏京墨那边也是,忙着把事业重心转回国内,很多交接的工作,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两人忙得一星期都见不到几次面,还有一部分是在网上视频。
视频真是个好东西,但是总归比不上真实见面,于是两个人想法设法的凑班,好不容易凑出了一个两个人都有空的时间来。
因为苏京墨点名想吃一大堆菜,于是沈灼下班路过超市顺便买了一些。
手里领着的菜还没放下就被扑上来的人抱了个结结实实的,看他买好了菜,还不满意,“怎么不等着和我一起去买。”
沈灼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下次,下次一定。”
他和苏京墨又在一起的消息兜兜转转,沈柔女士知道了,或者说两个本来没打算瞒着的人总算主动坦白了。
由于沈柔女士不愿意和沈灼住在一起,于是沈灼索性给她另买了房子,隔三差五的过去看她。
沈柔女士替他们开心,并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给他们两个人做了一大堆好吃的。
沈柔笑着提起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见苏京墨时,“当时你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家,我就喜欢你,没想到如今成了一家人,真是想想就觉得开心。”
“阿姨——”
“哎?应该改口了吧?”
“妈。”
“哎!”沈柔欢天喜地的应下,临走之前还给苏京墨塞了个大红包。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这时候的天晚上已经不冷了。
“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送我一条围巾……”
“那当然记得,真的过去好多年了。”
“某人青涩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
“你当初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沈灼回忆了一下。
“彼此彼此。”
他们早就该有个很好的结局了。
好在,未来还有很长,多的是时间慢慢走。
第39章 病弱凤凰男1(修)
宣政三十年,夏,东宫。
“太子殿下,陛下召见。”
传话的公公捏着又尖又细的嗓音,一双溜溜的眼,扫过斜卧在榻上的那人。
那人身着黑色衣袍,缓缓睁开眼,露出双琥珀色眼瞳来,只见他挥了挥手,身旁的人立马上前塞给那公公一锭金子,公公佯装推脱,最后眉开眼笑地收下。
“咱家多谢太子殿下,这圣上啊,找您也没别的事情,还是江州的事情,这江州的水患闹了快两周,圣上啊,也是心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劳烦周公公,替孤回陛下,孤这就到。”
楚文州放下撑着脑袋的手,侧了侧身,低声回道。
身旁的人忙换了个站位,一左一右地给他扇着风。
“是。”
周公公低着头退下,离开后,满脑子都是那麒麟纹的玉佩在黑底略微晃动的景象。
他忙摇了摇头,不敢再想。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三年,那位,能有这般造化呢。
三年了……
楚文州闭了闭眼,随即睁开。
当初他答应系统,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想到会在这逗留这么久。
这个世界比上个世界的问题还大,他来的时机太晚,太迟。导致他刚和这个世界的主角打好关系,主角就重生归来了。
剩下的剧情根本没法子继续,要想打通其中关卡,谈何容易。
他不止怀疑过一次,这只是来自总部人员对他的戏弄。因此过起剧情来,十分的懒散。
想当初猛地一下子从国子监学生频道调成了忍辱负重的复仇爽文。且自己还是那个仇,真的是……很难让人适应。
【宿主,请认真对待任务!江州的副本不能在拖了,这是重要的剧情节点。】
系统自从上个世界结束就长了心眼,无时无刻的不在监视他。
【你又要我上赶着去送死。】
楚文州垂下眼,语气淡淡,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控诉。
【不是。】
系统干巴巴道。
【你不去江州,怎么再次跟赫连岐牵扯在一起?】
【不想牵扯,不行吗?】
楚文州起身,身旁的下人识趣地退了出去,他光脚踩在地上,砖石上的凉意顺着脚一路向上。
【你不去,你怎么完成任务,别忘了你现在只有靠赫连岐才能扳回一局,而且,赫连岐现在……】
【怎么?他刚放弃给我下毒的想法,就要我上赶着去任他磋磨……我不去。】
三年前,他从鄞州来到王都,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他步履维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十分顺利的攀上赫连岐之后,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儿。
谁料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系统传来噩耗。
【宿主,主角重生了,你看着办吧。】
楚文州还没来得及消化信息,尚且处在不可置信的阶段,谁料赫连岐,前一秒还在跟他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下一秒就拔剑要捅死他。
犹记得当初,那一剑正刺在他的小腹,如今,那道一掌长的疤痕还清晰可见。
自从他重生之后,楚文州就开始面临赫连岐几乎不要命似的围攻,下毒,暗器,刺杀……总之各式各样的都来了个遍,能活到现在纯靠系统作弊。
没错,光死,他都死了几个来回。
且不说,他用着原主的身体,受些罪,担些莫须有的罪名也就算了,但是追着人杀叫什么事?
楚文州一度接受不了,吵着要离开这个世界,被系统电击了几个来回之后,重新清醒了过来。
【宿主,这些bug等我上报总部之后都会修复的,你就去吧,要不然后续的事情我们没办法处理。】
系统硬生生的被逼出了人样,开始软磨硬泡。
【闭嘴吧你,我现在要去见那个狗皇帝了。】
【……】
见狗皇帝的程序十分复杂,虽然是他主动召见的自己。
楚文州老老实实任宫女把一件件衣服套在他身上,穿来穿去,换来换去,只为了合乎礼制。
好在尚衣局制的衣服还算轻薄,几层套上,不至于热死人。
一路上,皆是高高的宫墙,天空只有被隔成四四方方的一块。走过一处时,突然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的从天上飞过去。
在这里住久了,是要被逼疯的。
楚文州心说。
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碰见他,都十分恭恭敬敬的闪到一边,低下头,等他过去,又恢复正常,规规矩矩的排成两列离开。
又走了几步,到了勤政殿前,周公公正候在那里,时不时地绕个圈,挥袖砸在一旁同样等着的小太监脸上。
见楚文州到,小太监跑去通传,周公公忙上前,“殿下。”
楚文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见小太监出来,这才踏进了勤政殿的门。
殿内空旷无比,但由着以红棕色为主,殿内处处透着阴沉和压抑。
殿内的墙上是历朝历代的名人字画,上有红色印章,绕过一扇万里江山图的屏风,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就坐在御案后,手里拿着奏折。身后挂着一张辽阔的疆域图。
楚文州走过去,从善如流地跪下,膝盖扣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声,
“见过父皇。”
上首的人半晌不作声,也不唤他起来,不知道又在抽什么风。正巧一阵风吹过屋檐下的铜铃,发出一声脆响。
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跪到楚文州的膝盖开始隐隐作痛时,上首的人终于开口了。
“知道朕今天召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又在打哑谜。
“儿臣愚钝。”
楚文州心里打鼓,面上却不显。
江州水患,朝堂上已经吵翻了天也没什么结果,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狗皇帝这么急着召见他,肯定另有隐情。
“户部侍郎之子,今早在永巷被人杀了。户部侍郎急得什么都不顾了,直接上书给朕,要朕还他一个公道。”
简直是平地惊雷,楚文州只觉一阵轰鸣,将他的理智扎了个粉碎。
随后,一阵寒意遍布全身。
他猛地抬起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章霖被杀?!”
“朕记得,你和章霖是至交。”
楚文州沉下身,回道:“是。儿臣同章霖自鄞州时,就是好友。”
章霖此人,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爱玩是爱玩,但品行未有不端。
虽说两人能玩在一起纯属是他对楚文州死缠烂打的结果。但两人相识数年,任他再铁石心肠,霎一听闻这一消息,一时之间还是不能接受。
皇帝听他提起鄞州,眸中闪过细微的不悦,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脸。
“朕知道,你悲痛无比。想必恨不得以身代之,为了还他一个公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探了。”
楚文州猛地抬头,几乎是直视上首之人,声音是压抑着的悲痛,“为什么?”
“朕自有朕的考量,你既身为皇子,且同章霖又是好友,此事交予你,再合适不过。”
三年前的教训太过惨痛,楚文州不敢贸然答应。
是试探吗?试探他和章霖的关系究竟如何……
“回陛下,实在是……儿臣不敢行僭越之事。查案之事,还有刑部尚书李大人。”
“李大人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你就只管查就行了。”
皇帝绷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下方跪着的那人。
皇帝开始还在等他接受,他迟迟没有反应,像是呆在原地,皇帝过了会儿就耐心告罄,把手上的折子径直砸了出去。
“你想抗命不成?”
楚文州低下头,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顶着皇帝的目光,把那道折子捡起来,举过头顶,跪至皇帝面前。
咬紧牙关,硬生生地逼出几个字。
“儿臣领旨。”
皇帝愣了一会儿,从他手里接过那道折子,从一开始看他跪得笔直,宛若一根青松,到现在,纵然千万般不愿,也只能抿着唇,跪在他的脚边。
良久,皇帝终于满意的笑了,“朕知道,你是最听话的。好了,快快从地上起来吧。”
皇帝像是突然想起来要装父慈子孝,伸手来扶他。他起身时腿一麻,若无其事的扶了一把桌子。对方的手也不松,就这么顺着他的胳膊,转而握住他的手。
楚文州不动声色的后退,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
“衡儿,你要记住,你现在的命是朕给你的,朕要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回来。”
楚文州强压下心下翻涌而上的恶心,“是,儿臣始终谨遵陛下教诲。”
从勤政殿出来之后,楚文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回宫洗了几遍手,又把狗皇帝祖宗十八代来来回回骂了个遍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系统,出来受死。】
【怎么啦宿主大大?】
系统操着一口机械客服音出现,关怀了一番楚文州。
【你们游戏能不能搞些稍微正常一点儿的设定?这也太奇怪了。】
楚文州实打实的被恶心到了。
【收到,这就收集宿主反馈,马上整改马上整改。】
楚文州叹了口气,依照系统处理问题的周期,彻底解决,估计得等任务结束的那天了。
不过没关系,到那个时候,老皇帝早就该归西了。
月色朦胧之际,楚文州才得以坐在书案之前,思考对策。
章霖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他身上除了太子的名头,实权了了,刑部拥有的一系列查案必须的权力,他一个都没有,全靠李大人配合,看样子估计也不会帮忙。
根据狗皇帝一贯的作风,怕是跟朝中的其他重臣有牵扯,就是不知为何,挑挑拣拣,又选中了他这个冤大头。
简直就是拿着他当幌子去堵户部侍郎的嘴,章霖之死,真相为何,皇帝压根就不在乎。
那他呢?
楚文州扪心自问,章霖是他在这个世界除却当初的赫连岐,唯一结交的兄弟。
他不能不管。
皇帝料定了,他会去查。
也为了防止他暗中去查,而把这件事放到了明面上。
几乎堵死了他全部的路。
要是有赫连岐帮忙,事情会好说很多,可惜……他们决裂之事,整个王都,人尽皆知。
赫连岐更是恨不得他去死。
但,章霖,也是赫连岐的朋友。
当晚,楚文州理不出什么头绪,从宫中载的桃树下挖出了一坛酒,连酒樽都不拿,直接抱在怀里,往嘴里倒。
他知道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但是只有喝酒,才能冲淡一些苦闷。
可惜酒喝起来都是苦的。
楚文州不知怎的,一时兴起,顺着宫墙一直走。无人敢拦他。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了东宫,走到了到了国子监的槐树下。
当初,他们三人在这里说要做一辈子的兄弟。
眼下,也是死的死,散的散。
世事无常。
说的就是如此了。
要是赫连岐在就好了。
楚文州蹲在树下,抱着酒坛,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喝酒。
丝毫没有察觉,树上还挂着个人。
直到他站起身,有锦缎擦过他的脸颊。
他才迟钝地抬头,顺着锦缎往树上看。
明月高悬,黑夜作幕,风声略过枝丫。
那人就这么直愣愣的撞进他的眼里。
第40章 病弱凤凰男2(修)
“赫连……岐?”
树上的人一撩衣袍,手抓着树干借了下力,直接跳了下来。楚文州后退两步,把那坛酒往身后掩了掩,看着对方,沉默不语。
赫连岐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头发被发冠束起,在夜色中发出冷质的光,月光下,他的双眸一样泛着寒霜。赫连岐看都不看他,只匆匆一面,转身就走。
楚文州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喊住他。
他苦笑一声,再次坐回了树下,刚才的酒意被吹散了些许,他的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以至于,他不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耍酒疯。
太不体面了。
两人势同水火良久,隔着的仇恨越来越多,再也不复当初。
赫连岐恨不得他生不如死。
楚文州记忆十分模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只依稀记得他靠着那棵树的枝干,走马观花的想起很多当年的事情。
“殿下!赫连兄!等等我!怎的每次都是你们两个先走,就抛下我一个!”
当时的他和赫连岐相视一笑,赫连岐冲着章霖说:“还好意思讲,每次都是你墨迹到最后,再迟到一次,夫子就快要把我们几个赶出来了!”
“是啊,不是成心不等你的。”他说。
章霖马上欢天喜地的上前一手揽住他,一手搭在赫连岐的肩上,“这还差不多!”
春柳在记忆里慢慢褪色,眼前爬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红色。
章霖恨铁不成钢的对他说:“殿下!子衡!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赫连岐转身离去,章霖看他一眼,也跟了上去。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脚下跟灌了铅一样沉,他想,我要追上他们解释个清楚。他想,一定要告诉章霖小心危险。
可惜,梦里的他一动不动。
任凭他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没人能听到。
【宿主宿主,你快醒醒!】
冷冰冰里透出一丝急切的机械音把他叫醒了。
他睁开眼,茫然的等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寝殿。
“殿下,您醒了。”
侍女阿翠的声音透出一丝惊喜,忙把她手里端的药碗搁下,小跑到他面前。
楚文州撑起身,密密麻麻的酸痛袭来,他胳膊麻了一瞬,抖了两下,转瞬面色又恢复如常,问:“阿翠,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殿下今天一早就出现在了殿门口,杂扫的小太监先发现的。殿下,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楚文州试图回想,脑袋一阵刺痛,于是他就放弃了回想,左不过是他大半夜发酒疯自己爬回来的。
“没什么,喝酒喝的多了些。”
“殿下——太医说了,您这身子骨,不能喝太多酒。而且您大半夜跑出去喝酒,这时候晚上还没有这么热……到时候寒气入体,受凉了怎么办?”
楚文州无奈的笑了笑,阿翠是跟他时间最长的,平日里就爱事无巨细的唠唠叨叨。他也没什么办法,知道是为了他好。
“好了阿翠,我这不是没什么事情吗。”楚文州站起身张开双臂,转了两圈。
“殿下——”
“好阿翠,饶了我这一回罢。”
阿翠不说话了,转身去端药来了,故意板起一张脸,“殿下,下次再这样,奴婢可就叫太医往药里加黄连了。”
“知道了——”
楚文州心虚的接过药碗,“那个,我过会儿再喝,过会儿再喝。”
“不许,奴婢一走,殿下保不齐又拿去浇花了。”
心思被戳破,楚文州再推脱不得,捏着鼻子把药喝了。
阿翠见状满意的去收拾东西,一转眼,楚文州已经披上外衣,晃晃荡荡地躺在了软榻上。
“阿翠,话本子。”
“是,这就来。”
阿翠拿了最上面的几本,放到楚文州面前的矮桌上,恰巧,这时,楚文州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声。看过去,面色苍白,唇色很淡,整个人单薄的要命。
阿翠不由得皱起眉,一边奇怪一边担忧,念叨着:“殿下都喝了这么久的药,怎的还不见好转?”
楚文州听见这话,手捻起话本的一张,不甚在意道:“太医院都是挑着性温的药来,好不了太快的。”
“殿下,”
阿翠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在原地踌躇了两步,楚文州目不斜视,问她:“什么事?”
“那个,奴婢家里人写信,说要来看我……”
楚文州笑了,“这有什么好值得犹豫的,去吧,这两日找个替你当差的来。”
“真的吗殿下!”解决完一直悬在心口的事情后,阿翠说话恢复了正常,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起来,“那殿下,我这就去找个给我替班的来!”
楚文州目光从书页上离开,看向走路都轻快了不少的阿翠,不自觉的轻笑着摇了摇头。
昨天夜里喝得有点多了,今天刚看了两页,就觉得双眼酸胀,只得放下,起身走到外面,看点二绿色放松一下眼睛。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正好。
宫里的人见他出来,都笑着跟他打招呼。
“殿下!”
“殿下!!”
楚文州一一点头回应,他从台阶上下来,路过一个正在侍弄花草的小太监,那一片芍药开得正好。
见他停下,那小太监忙道:“殿下,今年的芍药开得可好了,要剪一些放到殿内吗?”
“不必了,就这么开着吧。”
楚文州又看了一会儿,又觉鼻尖发酸,眼眶刺痛,披着披风离开了。
他不爱芍药,爱芍药的另有其人。
章霖一事,交给他查也好,最起码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不会放过凶手的,连带着所谓的幕后之人,通通要给章霖偿命。
楚文州抬起头,他人虽在阳光下,却浑身冰冷。
章霖的葬礼办得很简单,章侍郎,为人刚正不阿,出了名的清廉,楚文州给他塞钱,都被其一口回绝。来参加的人也寥寥无几,除了亲朋,就是朝中的一些品级不高的官员。
“太子殿下,”
章守见他一身素衣出现,忙上前行礼,楚文州把他扶起来,看见他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下意识的攥紧了章守的胳膊,“章大人,不必多礼,今天我并非是以太子殿下的身份来的,我是以章霖好友身份来的。”
此话一出,章守眼眶通红,强忍住泪意,回握住楚文州的胳膊,“无论怎么说,能得此友,是犬子之幸。”
“过往之事,诸多不得已,”楚文州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惊。他只得低头叹气,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罢了,不提了。”
章守心里跟明镜一样,只说:“太子殿下的为人,老臣都看在眼里,还请殿下,切莫失去勇气。”
此番话,两人皆心知肚明。楚文州缓慢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眼下章守的情绪控制住些,两人边边走边说话。大部分时候是章守这个一贯沉默寡言的人在说话,楚文州看着府内处处是白色帏帐,走过的人,都顶着惨白的一张脸,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
楚文州回过神,看章守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去看看他吧。”
楚文州迟钝得转过头,才发现两人已然走到了堂前,堂前正中央赫然是一顶棺材。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撞了他的脑子一下,嗡嗡作响。
“太子殿下!”
章守用身体撑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你还有未完的事,不可功亏一篑。”
楚文州发愣了两秒,直起身,朝着那边走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同他擦身而过,带起的风里是熟悉的玉兰香。
楚文州来不及反应,脑子还在想这人是从哪里蹿出来的,耳边就响起了章守的说话声,他唤那个人为:定远侯。
不是赫连岐是谁?
楚文州不敢回头去看,只得往前走。
“太子殿下,好巧啊……”
他转身,对上赫连岐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这个笑容,恰好露出森森的白牙,看着像头恶狼。没几分真诚,全是算计,好像又在想法子搞死他了。
虽说他对赫连岐有阴影,但既然是对方先开的口,他自然也不能落下风,他也笑,脸上硬是崩出一副轻松样儿,“定远侯也在,确实是巧得很。”
好像真的是刚注意到一样。
赫连岐背着手,闻言垂下他双墨色沉沉的眼眸,神色莫名地笑了笑。
两人打了招呼,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章守一向反应慢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出来打圆场,绞尽脑汁,憋出一句:“那个……今天天气挺好的,定远侯随我去前厅喝茶吧。”
那副样子,楚文州见了都不由得心生怜惜,在这种日子里,何必再给老头子找不痛快,于是他主动开口告退,“你们先走一步,孤随后就到。”
这话自然是鬼扯,不过显然在这种时候,没什么人追究这话的真实性,章守简直如蒙大赦,连说了三个“对”,赫连岐则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抬脚离开了。
章守饱含歉意的冲着楚文州笑了笑,“殿下,”
楚文州表示理解,“章大人先去忙吧。”
眼下,四处除了他,再无旁人。
他走到那副棺椁之前,轻轻推开上面的板子,章霖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里面。他轻手轻脚的掀开上覆的白布,章霖的头发被仔细梳理过,面部也是干干净净。双目微闭,嘴唇微微发紫。脖子上干干净净,没什么勒痕。
楚文州于是又把板子掀开大半,露出他的整个身体,胸腔的血迹已然发黑,和白色寿衣黏连在一起。
他把他胸前的衣服略微掀开,同自己预先的状况完全不同的是:伤口是极细的一条。像是某种特制的暗器。一般的刀,就算是刀刃再薄,也不会呈现出这种状况。
看起来似乎是一击毙命,下手快准狠。
不是一时兴起的过失杀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有人想要借章霖的命,完成某件事情。
楚文州指尖发冷,这背后之人究竟有什么目的,而章霖,又为何会成为那个受害者?
他感觉自己正身处迷雾之中,处处都透露出一股诡异的蹊跷。
“太子殿下?”
一道细微嘶哑的女声响起,楚文州被惊出一身冷汗,他抬头去看。
王夫人穿着素衣,头戴白布,扶着侍女的手,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