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第二天早上就辞职了,之后再也没去过,但今天是、是发薪日,我得去领最后这段时间的工资……”
辞职当月只有底薪没有提成,花郁一个月的底薪是一千三,这个月只做了十几天,再去掉各种罚款,最后老板给出的工资是六百二。
620块钱,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一双鞋、一顿饭、一点可有可无的零花钱。
但对他来说不一样,这些钱可以是他半个月的房租,也可以是他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他白天做了一天的体力活,又牺牲晚上的睡眠时间赚来的,他当然不可能放弃。
“……我到酒吧时,还在周围观察了一圈,确定没人才进去的,谁知道领完钱就遇到他们了。”
人被抓了,钱也丢了,还要被她这么羞辱。
花郁的眼睛越来越红,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剧烈。
云锦察觉到他失控的情绪,刚要起身查看,就听到他厉声制止:“别动!”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眼泪。
云锦将他抱得更紧,脸颊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耳垂。
亲昵的动作让花郁颤抖得更加厉害,憋了一整晚的情绪如同泄洪,他最厌恶的眼泪和软弱,在这一刻将他彻底击垮。
还是在云锦面前。
云锦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好像没有察觉自己的半边脸都潮湿了,只是静静地抱着他,手掌轻抚他的后脊。
同样是触碰,刚才的她就像一个恶魔,冷漠,冰凉,高高在上,轻易能把人逼得崩溃。
现在的她又好像变成了母亲,热热的掌心带来安抚的力量,让他打心底觉得安全。
花郁无声地掉眼泪,整个房间都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渐渐的,他冷静下来了,只是依然沉默不语。
“我可以起来了吗?”云锦含笑问。
花郁没说话。
“我们要这样抱一整晚?”云锦又问。
花郁不悦:“谁要你抱……”
一开口,鼻音太重,仿佛撒娇,他立刻闭嘴。
云锦笑笑,松开他坐了起来。
四目相对,花郁别开脸,却还是看到了她湿润的半张脸。
……连头发都湿了一些。
她没有哭,那这些湿润还能是谁带来的?
花郁心中暗恼,不懂自己刚才是发什么疯。
云锦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他忍不住再次看过来,才缓缓开口:“你一开始怎么不解释?”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花郁应激一样质问,问完又想起她那些疯话,神情微妙,又突然气愤,“你一进来就指责我,好像我是个分不清轻重的蠢货,我为什么还要跟你解释?”
“你不是吗?”看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云锦反问。
“你……”
“明知道我误会了,还不肯解释,都不知道在犟什么。”
犟就算了,心理防线还那么薄弱,稍微说几句话吓唬一下,就哭得眼睛都肿了,结果最后还是要乖乖解释。
都不知道之前在坚持什么,真是……活该。
当然,后面这些话云锦没说,怕他又掉眼泪。
她可不想再哄了。
花郁没想到她这么理直气壮,一时间气血翻涌:“你出去!”
“我出去了谁救你啊?”云锦笑问。
花郁觉得她的笑很刺眼:“我会自救!”
“那你自救一个我看看。”云锦抬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表演了。
花郁更气了,立刻用力挣扎,手铐被他的动作晃得哐哐响,本就磨出血色的手腕也更加惨不忍睹。
云锦看不下去了,强行把他按住:“行了,别折腾了,不疼吗?”
当然疼,但人要有志气。
花郁冷着脸,倔强地看着她。
云锦叹了声气,彻底服了:“你厉害,我跟你道歉行吧。”
花郁眼皮微动。
“对不起,我不该在没搞清楚事实的情况下,一进门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你,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花郁垂下眼眸:“敷衍。”
云锦笑了笑,伸手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叠方正后覆在他的鼻子上。
“哼。”
“……嗯?”花郁迷茫抬头。
云锦:“哭得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花郁:“……”
现在是什么情况?
云锦帮他擤鼻涕?
他们有这么熟吗?
花郁晕乎乎的,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事实上,跟云锦有关的一切事项,都挺奇怪的。
他下意识地哼了一下,云锦熟练地拧了拧他的鼻子,顺便把纸巾丢进垃圾桶。
“知道钥匙在哪吗?”她问。
花郁愣愣地反问:“什么钥匙?”
“手铐钥匙。”云锦说。
她刚才看了一下,手铐挺结实的,不是靠人力能挣脱的,所以当初胖哥肯定也是找到钥匙救的他。
考虑到胖哥进门之前身上没有钥匙,进门之后又在很短的时间内救了他,所以华程本人应该是知道钥匙在哪,然后在胖哥进门后,第一时间告诉了他。
果然,花郁很快给出答案:“左边那个柜子的第二层。”
云锦按照他的指示找到钥匙,回来帮他解开了。
长期吊着的双手得到解放,肌肉酸痛得花郁闷哼一声,想抬手揉揉胳膊,却什么也做不了。
正当他要强忍着不适起身时,云锦再次坐下,一只手顺着他的手掌插入,与他十指相扣再紧握,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胳膊轻轻揉捏。
她动作随意,却好像做过很多次,每一次按揉都能有效缓解肌肉酸痛。
花郁定定看着她,想问她是不是经常这么帮别人。
云锦看了他一眼:“嗯,我老公健身,偶尔会喊我帮忙拉伸按摩。”
花郁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问了出来。
然后就突然烦躁。
“你天天在外面招蜂引蝶,我以为你跟你老公感情不和。”他语带嘲讽,眼神里有自己都没发现的攻击性。
云锦看了他一眼,笑:“感情还行吧,但今天不好,他不听话。”
“所以你就想用出轨气他?”花郁反问。
云锦:“那倒不是。”
她动作一停,认真地看向他。
花郁被她看得心头一动。
“我是真的喜欢你。”她说。
花郁:“……”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能同时喜欢两个吗?”云锦疑惑得理直气壮。
花郁:“……”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事实证明人在太无语的时候,是懒得生气的,更是顾不上表情管理的。
他就顶着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还有红红的唇,一脸怔愣地看着她。
云锦眼底泛起笑意,问:“现在好点了吗?”
花郁回神,立刻挣脱她的手,冷着脸下床。
双脚接触到地面的瞬间,他的膝盖突然一软,云锦立刻扶住他,两人因为惯性晃了晃,才勉强站稳。
“怎么回事?”云锦的神情瞬间严肃。
花郁看着她的脸,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总是这样,对他轻佻,蔑视,不屑,仿佛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二流货色。
可是,她又总在不经意间,表现得非常在乎他。
见他一直不说话,云锦的眉头皱得更紧:“腿怎么了?”
“……他们把我关进来的时候,给我灌了点东西。”花郁说。
这是云锦没听过的情节。
大概是在原来的版本里,花郁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又因为喝酒导致身体更加虚弱,轻易就被他们制服了,所以他们才没有用药。
而现在,花郁躲过了受伤,躲过了那瓶酒,身体健康力气很大,他们为了保险起见,就对他用了药。
……没想到她这只蝴蝶,还没在2025年引起连锁反应,反而先影响到了2013年的花郁。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赶来,他在这种状态下,和胖哥像原始版本一样被逼着跳江……
云锦稳了稳气息:“灌了什么?”
“不知道,”花郁抿唇,“反正就是没力气。”
云锦静了几秒,确定他只是没力气,并没有别的症状后,才面无表情地搀着他往外走。
走廊里,一堆人挤在那儿,刘壮壮神情警惕,听到开门的声音后立刻回头:“云姐,花郁……”
嚯,花郁的眼睛怎么又红又肿。
哭了?
不对啊,他可是块硬骨头,不可能被薛红他们吓哭啊,而且他看起来好像很虚……喔喔喔!
刘壮壮在心里尖叫两秒,脸上镇定,心里却又一次开始打军体拳。
难怪云姐不让他跟进去!难怪云姐进去这么长时间才出来!云姐也真是的,怎么亲热也不分场合!就不能回家再……住脑!
刘壮壮轻咳一声,殷勤地把花郁接过来。
花郁虽然瘦,但也是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压得云锦喘不过气来,刘壮壮一把人接走,她顿感轻松,气势汹汹地走到薛红面前。
“你给他灌了什么药?”她冷声问。
薛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没开口说话,刘壮壮先惊呼一声:“药?!”
他就知道!云姐不是那种不分场合搞涩情的人,肯定是这些人给花郁用了什么下三滥的药,她才不得不花了一些时间。
刘壮壮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这些下三滥的家伙统统踢进海里。
薛红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只是低声说了句:“只是普通的镇定剂。”
作为私立医院的院长夫人,她搞到这些药还是容易的。
云锦冷笑一声:“最好只是镇定剂。”
薛红已经没了刚才的气焰,只是弱弱解释:“真的没有别的……”
刚才云锦进屋之后,自己又叫人查了一下她的身份,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就像她说的那样,平城这地方,能人太多了,越查不出来,越让人心生忌惮。
见薛红已经被吓破了胆,云锦知道她以后绝不敢再找花郁的麻烦,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刘壮壮赶紧扶着花郁跟上,三个人走到大门口后,刘壮壮招手叫了辆车,把花郁塞进后座,自己则去了副驾驶。
云锦坐到花郁旁边,关上车门后就开始对着手机啪嗒啪嗒打字。
“云姐,先送你回家?”刘壮壮探头问。
云锦:“去医院。”
“医院?”刘壮壮面露不解,花郁也看了过去。
云锦继续打字:“嗯,给花郁做个全面的检查。”
花郁皱眉:“不用,她都说是……”
“你信她?”云锦反问。
一句话,直接让花郁沉默了。
本来也觉得小题大做的刘壮壮,立刻点头表示认同:“对对对,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不想去。”花郁还是拒绝。
他有过将近两年的流浪生活,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那些讨债的始终阴魂不散,让他连睡梦中都在开始新的逃亡。
他猜测那些人肯定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能随时查到他的信息,所以在来了平城之后,他彻底隐姓埋名,所有需要用到身份证的事都不做,那些人果然没有再找来。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相对安稳的生活,哪怕同样打一份工,只能拿到别人一半甚至更少的薪资,哪怕只能住不需要身份证明的地下室,他也不想打破这个平衡。
“我不去。”他更坚定了。
云锦扫了他一眼,倾身向前拍了拍刘壮壮的肩膀。
“云姐有何吩咐?”刘壮壮狗腿地问。
云锦面色平静:“等会儿用你的身份证号办一张就诊卡,让他拿着去做检查。”
2013年的平城,有几家收费挺高的私立医院,对身份证卡得并不严格,只要提供身份证号和基础信息,就可以正常办理入院手续。
刘壮壮闻言连忙答应,云锦这才看向花郁:“这下总行了吧,小黑户。”
花郁:“……”
她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于是接下来一路都非常安静。
云锦也没管他,继续噼里啪啦打字,动静大到刘壮壮都忍不住回头看。
反复偷看几次后,刘壮壮终于问了出来:“云姐,你干嘛呢?”
“把皇家酒吧卫生不达标消防有问题还涉嫌黄赌毒的证据,发给那条街上其他几家酒吧的老板,相信他们知道该怎么做。”云锦头也不抬。
刘壮壮:“……”
花郁:“……”
云锦扫了他们一眼:“怎么,真以为薛红选今天对你们动手是巧合?”
“那肯定不是,”刘壮壮立刻接话,“我们老板也摘不干净,不然怎么会我们刚从酒吧出来,就遇到那些人!”
估计是薛红没查到云姐在平城的背景,就以为她是什么小喽啰,所以又一次找到老板,要求他配合。
老板呢,一听云姐不是什么大人物,再加上他们辞职之后,云姐肯定不会再来给他送钱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
刘壮壮越想越气,刚骂了老板几句,就看到云锦点击发送,然后把手机往花郁身上一丢,开始闭目养神。
花郁下意识接住了她的手机,虽然觉得有点莫名,但看到她有些疲惫的神情,还是不高兴地拿好了。
刘壮壮眨了眨眼睛,用嘴型问他:睡了吗?
花郁看了一眼云锦,微微摇头。
“云姐!”刘壮壮声如洪钟。
花郁瞬间后悔了,要不是离得远,恨不得立刻捂住他的嘴。
虽然跟她不熟,但也是在一个包厢睡过几次的,花郁太清楚云锦的性格了,哪怕是没睡着,但只要闭上眼睛,就等同于拒绝打扰,谁要是在这种时候找她,她就会很不耐烦。
现在刘壮壮一喊,花郁立刻看向她。
云锦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天生泛冷。
花郁下意识想帮刘壮壮解释两句,但还没开口,就看到她唇角浮起一点笑意:“干嘛?”
花郁看到她包容的样子微微一顿,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窗外。
他突然的别扭,0人在意。
刘壮壮扒着靠背,好奇地问:“云姐,你真有皇家酒吧违法乱纪的证据吗?”
“有啊。”
刘壮壮:“我跟花郁在那边上好几个月的班了,都没有发现过这种事,你从哪找的的证据?还有那个薛红,她家的事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网上搜的。”云锦回答。
刘壮壮惊讶:“真的假的,网上还有这些东西?”
云锦刚要说话,旁边的花郁就忍不住了:“她在糊弄你,你能不能别什么都信。”
“哈……哈哈,我就说嘛,这怎么搜得到,”刘壮壮干笑两声,“云姐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干嘛要寻我开心。”
云锦重新闭上眼睛:“不信算了。”
她确实是在网上搜的,只不过是在2025年搜的。
世上绝大多数秘密都是有时效性的,上一秒还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下一秒可能就被各种各样的原因公之于众,她站在未来看今天,看到的当然会更多。
本来想着他们辞职了,就不会再有后面这些糟心事,她也不用冒着风险用上那些‘秘密’。
结果命运不肯放过花郁,非要节外生枝,既然如此,她也只能物尽其用了。
出租车很快就开进了医院急诊楼,云锦扶着花郁进诊疗室,刘壮壮负责去办就诊卡。
等手续都妥当后,云锦去找医生开检查。
医生在听到花郁的情况后,很快开了一系列的检查项目,正准备把就诊卡交给云锦时,云锦突然道:“医生,再帮他开一个脑部的CT吧。”
医生不解地看向她。
“他前几天磕到脑袋了。”云锦微笑道。
医生:“我刚才给他简单检查了一下,没看到脑部有外伤啊。”
“但他最近几天一直恶心想吐,还动不动晕眩,”云锦面色如常,“这样也不用检查吗?”
医生一听那还得了,赶紧开单子。
云锦等他开完,拿着就诊卡找到等候区的花郁,刚要叮嘱几句,刘壮壮就灵活地从她手中抢走就诊卡。
“我去交费了啊!”他说着话,看都不敢看云锦一眼就跑了。
云锦平静地看向花郁。
“……我自己检查身体,不需要你付钱。”花郁木着脸道。
云锦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朝他伸手:“手机。”
花郁一顿,这才把她的手机还给她。
云锦找出一个电话号码开始发短信,不理他了。
还以为要再争辩几句的花郁:“……”
刘壮壮很快就回来了,独自一人带着花郁去检查。
没有了云锦在身边,两个人又回到了不尴不尬的状态里,好几次刘壮壮都想说话,一对上花郁清冷的眼神,又默默咽了回去。
反复几次后,花郁突然说:“不跟你交朋友,是对你好。”
刘壮壮顿时精神一震:“你这叫什么话。”
“我的情况很复杂。”花郁皱眉。
刘壮壮大咧咧摆手:“我知道啊,不就是有案底嘛。”
正在给花郁抽血的护士忍不住看了二人一眼。
花郁无语:“我没有案底。”
“没案底?”刘壮壮惊了,“没案底你这么怕去派出所?”
护士又看二人一眼,思考要不要报警。
花郁:“我不怕去派出所,我只是怕去了派出所之后,不管是租房还是工作都要重新实名,我……我得罪了一些人,不能被他们找到。”
刘壮壮嘴巴无声地张了张,突然眼圈一红:“你都这样了,还这么帮我,你可真是……对我太好了!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亲兄弟!”
花郁:“我说了我们交朋友会对你不好……”
“没交朋友啊,我们现在是兄弟。”刘壮壮一本正经。
花郁:“……”
刘壮壮看到他的表情,大笑着揽上他的肩:“别紧张啊,也别太看扁我,我不怕被你连累,反而是被你拒绝的时候更伤心,顺其自然吧兄弟,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了,不要活得这么累。”
他人胖,爪子也厚,拍在花郁身上时,花郁感觉就像被石头砸了,又酸又疼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前面需要抽血的项目都做完了,护士提醒他们去CT室排队。
花郁眉头轻蹙:“怎么还要去CT室?”
“检查大脑,医生没跟你说吗?”护士问。
花郁想起单子是云锦去开的,刚要问能不能取消这一项,就被刘壮壮拉着去CT室了。
CT要等很久才能排上,云锦明天还要赶飞机,没有留下陪他们等,而是独自往医院外面走。
已经深夜,医院也没什么人了。
她慢悠悠地走着,走到大门口时没着急打车,而是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个三明治。
被华程那家伙气得晚上没吃饭,又折腾这么久,早就饥肠辘辘了。
她坐在便利店里的长桌前,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向玻璃窗外。
这里也是老城区的一部分,不同于皇家酒吧所在的娱乐一条街,这里安静,和顺,整洁,没有什么满地乱爬的酒鬼,只有医院学校和警察局。
是真正的生活区。
云锦低着头,吃完一整个三明治,离开时注意到便利店门口的招聘信息,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你好。”她温声开口。
正坐在收银台里打瞌睡的老太太突然惊醒,看到是刚才买东西的客人后立刻打起精神:“你好,怎么了?”
“您这里招人吗?”云锦笑着问。
老太太眼睛一亮:“你要应聘吗?哎呀那可太好了,我家店员上个星期突然辞职了,最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我这一把老骨头天天在这儿熬……”
“不是我应聘,是我的两个弟弟。”云锦温和打断,“很踏实很能干,您如果愿意的话,我让他们过来面试。”
老太太顿时为难:“可我这是小本生意,只打算招一个店员……”
从便利店出来,云锦又去了典当行一趟,等真正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之前出门时堵在她家门口的破烂纸箱还在,云锦捏了捏眉心,刚想给物业打电话,就注意到箱子里展露的一角。
她静默片刻,将箱子打开,看到了一袋子猕猴桃一把香蕉,一个没削皮的大菠萝,以及一些治痛经的药。
香蕉上长了黑色的点点,菠萝的枝叶也有点发黄,应该是几天前就送来的,但那时候她在2025的家里,正在充分享受华程的服侍。
云锦盯着这堆东西看了半天,手机突然叮叮咚咚。
是刘壮壮发来的消息:云姐,检查结果出来了。
下面是一堆照片。
云锦一张一张往下翻,直到脑部CT图出现,才放大了仔细看。
双侧的半球对称,灰白质分界清晰,没有阴影,未见明显异常。
是很健康,很漂亮的大脑。
云锦回复:我放了东西在医院门口的便利店,你们拿了之后再回家。
刘壮壮:好!
云锦活动一下身体,将箱子费力地搬进了家里。
腕表顺时针转动时,刘壮壮又发来了消息:云姐,好多钱啊!
云锦笑笑:是薛红给的赔偿金,你们俩一人一半。
刘壮壮:我不能要,我又没受伤,全给花郁吧。
云锦:听话,一人一半。
刘壮壮:好……
刘壮壮:云姐,怎么还有一张身份证啊。
云锦:花郁的。
刘壮壮:花郁的身份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起来很惊讶。
刘壮壮:便利店的老太太问我们要不要在她那里上班,我感觉工资挺高的,云姐你说我们要不要去?
云锦:你们自己决定。
时空转换成功,睡觉。
她今晚本来该失眠的,但托花郁的福,一回到2025,就累得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六点的闹钟叫醒,才勉强睁开眼睛。
关掉闹钟,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无数条消息突然涌进来。
云锦一条都没点开,直接起床洗漱了。
因为没打算在风城久留,云锦什么都没准备,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早上六点十分,天才蒙蒙亮,小周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看到她出来立刻上前迎接:“云总……”
云锦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安静的小区里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两人循声望去,一辆亮红色的跑车咆哮着冲过来,又在距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急刹停下。
戴着墨镜的冯澈探出头来,用力地朝她挥手:“姐姐!”
云锦看到他,并不意外,只是在他朝自己跑过来后问:“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安慰你呀。”冯澈摘下墨镜,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她。
云锦一时不察被他搂个满怀,抬眸看向小周,就看到小周尴尬地笑了笑。
冯澈抱起来没完,还越抱越紧,云锦很快就耐心耗尽,一根手指把他戳开。
“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她说。
冯澈笑出一排小白牙:“姐姐你忘啦,我现在是大学生哦,大学生是可以逃课的。”
在漫长的暑假结束后,他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一新生。
“现在的大学生可以逃课啊?我问问你爸。”云锦说着,就要掏出手机。
冯澈:“姐!”
云锦眼底泛起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冯澈的脖颈上迅速染了一片红,不高兴地嘟呶:“你就别调侃我了,我是真的担心你才来的。”
事实上,他从昨晚看到新闻时就来了,一直等在小区里,直到刚刚看到她才出现。
“姐姐,你没事吧,”冯澈义愤填膺,“华哥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他干什么了?”云锦问。
冯澈一愣:“你没看到新闻?”
云锦面色平静:“没有。”
冯澈当即掏出手机,找到收藏的新闻刚要递给她,小周就先一步道:“云总,我们边走边说吧。”
云锦点了点头,直接上车了。
没等她坐稳,冯澈就从另一边挤了上来:“你们要去哪?”
“风城,接华总。”小周说。
冯澈:“我也去。”
小周犹豫地看向云锦。
云锦:“不准去。”
“机票都定好了。”冯澈晃晃手机,展示自己刚下单的订票页面。
云锦扫了他一眼:“那就跟紧了,我没空管你。”
“好!”
小周见云锦没有意见,就直接启动了车辆。
去的路上,冯澈把昨晚的新闻给云锦看了,小周一边开车,一边跟着解释几句。
简单来说,就是华程跟同县当地签署了资助协议,要在当地建学校、医院以及修路,算是全方位的扶贫策略,注资额度巨大。
像这样的特级项目,云程科技一直有做,按照公司习惯,一般会在动工的上午放出新闻,但这次却是凌晨,原因是某家跟公司有过多次合作的媒体私自发的。
新闻发出以后,迅速在网上形成了庞大的反响。
能让媒体冒着得罪云程科技的风险,也要收割这波流量的原因只有一个,华程这次资助的地方,是同县。
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云锦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同县,现在华程突然要跟同县当地合作,自然会引起了很多讨论。
有的说他早就跟云锦面和心不合,在收购完股权之后,不用再跟她深度捆绑,所以故意搞事情恶心她。
也有说这是云锦的意思,出走半生发现自己的根还在同县,但抹不开面子亲自资助,所以才叫老公出面。
也有人说这是两口子作秀给大家看,为的就是炒热即将到来的购物节。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冯澈一边观察云锦的神色,一边把各类消息念给她听,期间云锦的手机一直在叮叮当当,还有人打电话过来。
冯婉、蓝莉、刘壮……所有相熟的人都在问,华程在搞什么。
云锦始终平静,还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酸奶当早餐。
在众多的猜测中,冯澈最不相信的就是她同意资助,当年的事闹得那么难看,她怎么可能给那个地方送钱。
但看到云锦的反应,他也有点拿不准了:“姐姐,华哥去同县……是你让去的?”
云锦看了他一眼:“不是。”
那就是自作主张。
华哥完蛋了。
太好了。
冯澈轻轻叹了声气,忧愁:“姐姐,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生华哥的气啊?”
小周:“……”
弟弟,你的表现不要太明显。
云锦喝完最后一口酸奶,淡淡道:“是生气,但不是气这个。”
某人虽然一直努力隐瞒,但其实他在做什么,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制止等同纵容和允许,自然不会因此生气。
相比较之下,答应了回来却没回来,还要她亲自来抓,这件事更值得她生气。
他们两个之间一直以来的单向规则:不听话,就要受罚。
她对他,可不会像对花郁那样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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