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华程穿过马路,出现在云锦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的流速好像慢了一点。
云锦:“低头。”
华程立刻低头,云锦从他头发上捻下一片小小的叶子。
天气还没完全转凉,路边的叶子很少掉落,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才会接到这样一片早秋。
“怎么不在车里等?”云锦问。
华程接过叶子丢掉,又帮她擦了擦手:“我想你一出门就能看到我。”
情意绵绵的台词,没换来老婆的投怀送抱,反而换来无情的拆穿:“你开着车窗,我一样能看到你。”
华程故作恍然:“是哦!”
云锦乜了他一眼,华程笑了,推着她往车上走。
华程一个人开车来的,现在接到云锦了,就主动让出驾驶座,绕到另一边上了副驾驶。
等云锦也上车了,华程问:“待会儿打算做什么?”
为了参加冯河的生日宴,他们把一整天都空了出来,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九点之前,都没有事情可做。
难得的空闲时间,总不能回家睡大觉吧。
云锦:“回家睡觉。”
华程:“……”
云锦启动车辆,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把持着方向盘。
凶悍的越野都轰鸣着冲向主干道了,旁边的人依然没有说话。
云锦专注开车,随口问一句:“你不愿意?”
华程尽可能委婉:“好不容易休息了……”
“所以要好好休息。”云锦平静地打断。
华程:“……”
虽然很想出门约会,但作为一个对老婆绝对服从的男人,一到家还是乖乖换上了睡衣,在自己那半边的大床上躺下了。
云锦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他直直地躺着,被子也规规矩矩盖在身上,双手叠在小腹。
过于安详,非常刺眼。
云锦气笑了,冲过去给他一拳,直到华程蜷成一只大虾,她这才冷哼一声,拉上窗帘到床上躺下。
窗帘的遮光性很强,明明外面还亮着,但屋里已经漆黑一片。
华程在黑暗中滚了一圈,滚到云锦身边后,顺势将她拖进怀里。
云锦没有挣扎,抬手抚上他的眉骨:“睡吧。”
“嗯。”
房间里安静下来,像一个小小的,被世界遗忘的蛹,黑暗如丝绸一般包裹着两个用力呼吸的人。
一分钟后。
华程:“睡醒了我们要干什么?”
云锦:“……”
华程:“出去吃饭吧。”
云锦:“……”
华程:“去看个电影也行,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冯叔那个影视公司不太行啊,都两年了也没做出什么大IP……”
话还没有说完,云锦停留在他眉宇间的指尖,便轻轻滑落到他的嘴唇上。
像是正在播放的视频被按了暂停键,华程也被轻轻地暂停了。
半晌,他偷偷吻了一下云锦的指尖。
小小的蛹总算再次安静下来,云锦闭着眼睛调整一下姿势,道:“胖哥和嫂子买了排骨,晚上叫我们去家里吃饭。”
旁边的男人动了动。
云锦不用看,也能想到他倏然亮起的眼睛。她无声地扬了扬唇,心里又有些烦他,撑着他的胸膛把人推开。
华程顺从地被推开,只是在她睡着之后,又偷偷抱了上来。
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黑暗,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云锦恬静的睡颜,他盯着看了片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意一阵一阵地涌上来,但他还是不想睡。
其实他以前还是很喜欢跟她在家里睡大觉的,尤其是无事可忙的下午,卧室里温度适宜,漆黑安静,两个人抱在一起,感觉可以睡到天荒地老。
但自从生病之后,他总觉得时间紧迫,用来睡觉太过可惜。
云锦还在睡,翻身的时候发出梦呓:“花郁……”
“什么?”华程没有听清,凑得更近一些。
云锦却不说话了。
华程低下头,偷偷地数她的睫毛,数到第二十根的时候,又打了一个哈欠。
云锦只睡了四十分钟就醒了,睁开眼睛时,华程在旁边躺着,似乎睡得很熟。
她静等三秒,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喂。”
“嗯?”华程惊醒。
云锦面无表情:“少装,你是不是没睡。”
华程:“……我睡了。”
“不可能,”云锦冷笑,“我听得出你的呼吸声。”
华程:“……”
“你是小孩子吗?睡觉也要人盯着?”云锦面无表情,“要么你现在给我睡觉,要么我现在就给胖哥打电话,告诉他我们不去了。”
“我睡觉!”华程立刻做了选择。
云锦:“睡!”
华程哭笑不得,想说这怎么可能说睡就睡。
然而老婆发火的时候,他是不敢反驳的,只好默默闭上眼睛。
三分钟后,云锦听着他的呼吸声,拿出手机给刘壮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和华程会晚点到。
刘壮秒回:是不是他又闹幺蛾子了?
云锦:他在睡觉。
刘壮迟了几秒才回:确定是在睡觉?
云锦:还有呼吸。
刘壮: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黑暗中,云锦伸出手指探了探华程的鼻息。
嗯,还有呼吸。
华程睡了一个小时才醒,睁开眼睛时,云锦已经从他怀里钻出去了,此刻正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看资料,手机的光幽幽照在她脸上,照出一片绿光。
华程盯着她看了几秒,默默将被子拉过头顶。
“干嘛?”云锦问。
华程:“以为看见我太姥了。”
云锦:“……”
一番暴力镇压后,两人总算出门了。
刘壮家跟他们在同一个小区,走路只需要20分钟,两人出门后没有立刻往他家去,而是拐个弯到旁边的潮玩店,给刘壮的闺女选礼物。
“这个怎么样?”华程举起一个亮晶晶的星星发卡。
云锦:“北北快十岁了。”
“三十岁也可以戴啊,”华程把发卡别在她的头发上,笑了,“很好看。”
云锦摘下来,拍到他手里,转头让店员把架子上的十几个热门盲盒包起来。
华程立刻乖乖去付钱了。
买好了礼物,两人才往刘壮家去,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正是晚餐时间,小区里愈发幽静。
华程一开始拎着袋子,慢吞吞地跟在云锦身后,等来到刘壮家门口时,已经变成一只手拎着袋子,一只手牵着她了。
他的两只手都没空,云锦负责按门铃。
门铃被按下的瞬间,一阵锯木头的声音响了起来,云锦和华程都有些沉默。
半晌,华程道:“北北学小提琴两年了吧,也不知道现在锯……拉得怎么样了。”
云锦:“进门之后不要聊这个话题。”
她怕胖哥一时兴起,再让闺女当场表演一段。
华程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立刻点了点头。
夫妻俩对视一眼,达成默契的瞬间,客厅的门开了,刘北北小朋友像颗炮弹一样朝他们冲来。
“华叔叔!”
没想到她会先跟自己打招呼,华程受宠若惊,立刻迎上去:“哎呀北北宝……”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盲盒就被抢走了,小朋友一个拐弯,砰地冲进云锦怀里。
现在的小孩普遍都营养好,刘北北更好,十岁不到的年龄已经一米六了,体重也120多斤,云锦虽然在她拐弯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她撞得后退两步。
“小姨,我好想你呜呜!”刘北北撒娇,“谢谢你给我买盲盒!”
“是我买的。”华程纠正。
刘北北把云锦抱紧紧,闻言斜了他一眼:“那也是我小姨挑的,如果是你给我选礼物的话,只会买丑丑的发卡。”
“……我选的发卡怎么丑了?我选的发卡天下第一好看。”华程气得牙痒痒,伸手去拧她的脸。
刘北北惊叫一声,赶紧躲到云锦身后。
“说,我选的发卡是不是天下第一好看!”
“不是,你打死我也不是!”
“那我就打死你!”
“小姨救我……”
静谧的小区一瞬间变得鸡飞狗跳,云锦捏了捏眉心,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热闹。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华程和刘壮是最好的朋友,和嫂子陈月琴也相处得像亲人,唯独这位小侄女,出生那天第一次见面,就尿了他一身,会说的第一个长句是‘不要华叔叔’,简直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眼看他们还得闹一会儿,云锦懒得掺和,直接进了院子。
她正准备换鞋进屋,客厅的门再次打开,陈月琴温婉的脸出现在门里。
四目相对,陈月琴笑弯了眼睛:“等你们半天了,怎么一直没进来?”
云锦定定看了她几秒,也笑:“那俩打架呢,稍微耽误点时间。”
陈月琴往外看了一眼,叹气:“不管他们,你先进来。”
云锦答应一声,跟着她往客厅走,刘壮正在研究红酒,看到她后挥了挥手:“来了啊。”
“胖哥。”云锦点头。
刘壮:“华程和我闺女呢?又在打架?”
云锦摊摊手,刘壮无语的嘀咕一句‘我就知道’。
他还想跟云锦说什么,陈月琴就先一步把云锦拉进了厨房里。
“快来帮我看看今天的菜色。”陈月琴还在笑,神色却透出些紧张。
云锦看向摆得满满当当的流理台,清蒸鲈鱼,土豆牛肉,山药排骨,虾仁蛋羹……全是可以看到原材料的食物,清淡得堪比婴儿辅食。
而陈月琴最擅长做川菜,他们每次来吃饭,桌子上都是一片红辣。
“我最近……我最近一直待在国外,肠胃都习惯清淡的食物了,所以没做太重油重辣的东西,”陈月琴声音低低的,缓了缓继续道,“正好也给你们换换口味,你看还要加点什么吗?”
云锦静了几秒,笑:“谢谢嫂子,这些就很好。”
陈月琴再也忍不住了,张开双臂抱了抱她,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突然气势汹汹地对着门外吼:“刘大壮,进来端菜!”
刘壮有样学样,冲到客厅门口对着还在跟他闺女打架的家伙吼:“滚进来端菜!”
十分钟后,一群人齐齐地在餐桌前坐下了,华程本来左边挨着云锦,右边是刘北北,结果刘北北一看到他,立刻跟亲爹换了座位。
被嫌弃的华程毫不在意,甚至在看到满桌子的清淡菜色后,非常不懂事地说了句:“嫂子,今天怎么没有水煮肉片。”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想点菜?”刘壮白了他一眼,“从今往后都没有水煮肉片了,你嫂子在国外刚学的养生教程,以后在我们家只能吃这些。”
华程扯了一下唇角,跟云锦说:“早知道就不来他们家吃饭了。”
嘴上这么说,却添了好大一碗饭,给陈月琴都看笑了。
刘壮轻哼一声,把选好的红酒拿出来,给自己和云锦一人倒了一杯。
华程把自己的杯子往前推了推。
刘壮:“滚。”
华程又默默收回去。
陈月琴失笑,拿了瓶椰子水给他倒上:“我们喝这个。”
“谢谢嫂子。”华程虚扶着杯子,在她倒完之后就要端起来。
咔哒。
杯子从手中脱落,轻轻落在了桌子上,透明的椰子水晃了晃,稍微溅出一些来。
餐桌上倏然一静,直到刘北北把杯子也递了过来:“妈妈,我也要椰子水。”
“好……好。”陈月琴猛地回神,赶紧给她倒。
刘北北耐心等她倒完,端着杯子教育华程:“看见了吗?杯子要两只手一起端才行。”
“还说呢,要不是你刚才掐我的手,我也不会连个杯子都拿不起来。”华程淡定反驳。
刘北北眼睛一瞪,刚要跟他抬杠,刘壮就先看不下去了:“你怎么还讹人呢。”
“讹的还是未成年,道德败坏!”刘北北立刻接话,小大人一样的语气逗笑了所有人。
“老婆,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华程立刻跟云锦告状。
刘北北轻哼:“小姨才不会帮你。”
华程刚要说话,一勺蛋羹就落到了他的碗里,云锦平静开口:“谁说的?”
刘北北:“小姨!”
又一勺蛋羹落在了她的碗里。
“乖一点,别吵。”云锦说。
于是刘北北也老实了。
刘壮默默往后挪了挪,小声跟陈月琴嘀咕:“云锦以后不想当CEO了,可以当个训犬师。”
肯定一训一个准。
陈月琴白了他一眼,给他夹了两大筷苦瓜:“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刘壮看着苦瓜,脸色也苦了。
餐桌的重心总算不在自己身上了,华程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直到进了洗手间,把房门轻轻关上,才顺着房门缓慢地滑坐在地上。
脑子里仿佛有一千个人在同时装修,尖锐的轰鸣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刚才在餐桌上还能强装镇定,此刻一个人时,只恨不得立刻死过去。
好在疼痛的高峰期很快过去,华程颤着手从口袋里掏出装着药的维生素瓶子,勉强用牙咬开了。
他的手仍然不太受控,只是一个倒药的小动作,都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结束,期间还撒了两粒出来。
不管怎么说,好在是倒出来了,华程匆忙吞下去,扶着墙来到水池前,直接就着水龙头大口吞咽,把药丸给顺下去。
这个药是国外一家实验室专门针对他的病情研制的,虽然不能控制肿瘤的蔓延和恶化,却可以有效阻隔疼痛。
吃完药五分钟,疼痛感总算彻底消失,再看镜子里的自己,大汗淋漓,脸色苍白,仿佛凄厉的男鬼。
华程自嘲一笑,低头洗了把脸,又找出备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直到重新变得清爽才从洗手间出去。
餐桌上,热闹的晚餐还在继续,仿佛谁也没有发现他的离开,只是他走之前还空着的碗里,此刻已经被各种食物堆满。
华程看到被堆得乱七八糟的食物,眉头轻挑:“这是谁干的啊,太讨厌了,专捡我不爱吃的给。”
刘北北一秒炸毛:“爱吃不吃,我给你倒掉!”
华程立刻抄起碗跑,刘北北气得在后面追,最后两个都被云锦收拾了。
一顿饭吃完,刘壮开始收拾桌子,陈月琴和华程在旁边协助,云锦和刘北北转头去了偏厅,开始辅导作业。
刘壮和华程收拾完来到偏厅时,云锦正在陪刘北北更正数学错题。
偏厅里地毯柔软,云锦和刘北北席地而坐,肩并着肩趴在茶几上。
看到刘壮和华程来了,云锦问:“嫂子呢?”
“月琴在厨房给你煮姜片红枣茶呢。”刘壮说。
云锦顿了顿,这才想起自己的生理期快到了。
“还有五天。”华程剥了个橘子给她。
刘壮:“你这几天别吃凉的了啊。”
云锦:“知道。”
几个大人像在打哑谜,刘北北听不懂,于是好奇地问了出来:“你们在说什么啊。”
“说你小姨呢,生理期快到了,要少吃凉的,注意保暖。”刘壮耐心解释。
刘北北恍然看向云锦:“小姨你要听话,不然会肚子痛哦。”
云锦笑笑,继续给她分析题型:“这个类型的题对你这个年纪来说,还是有点太超过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锻炼发散思维,而不是死记硬背,下次遇到这种题直接跳过,等大一点再学。”
刘北北面露为难:“可竞赛老师说……”
“别管竞赛老师说什么,你就听你小姨的,”刘壮忍不住打断,“她可是从小靠着各种竞赛拿奖学金活下来的人,比你辅导班的老师经验丰富多了。”
“没错,你小姨可是平大的高材生,听她的就行。”华程在云锦旁边坐下。
刘北北迟疑地看向云锦。
云锦摸摸她的头:“我已经不当学生好多年了,很多东西说得也不准确,等过几天有空了,我跟你竞赛老师沟通一下,帮你重新定制一份学业计划。”
刘北北立刻点头。
看完数学,该看语文了,刘北北翻找作业的时候,书包里叮铃咣当,刘壮好奇地凑过去:“里面装的什么啊?”
“香薰,”刘北北把作业递给云锦,又从书包里掏出几个做成鸡尾酒造型的小瓶子,“我同学给我的。”
“哟,新加坡司令,莫吉托,血腥玛丽。”刘壮立刻叫出几款鸡尾酒的名字。
刘北北眼睛一亮:“爸爸好厉害,竟然全都认识!”
“这算什么,爸爸和你华叔叔,当年可是在酒吧工作过的。”刘壮得意道,“这些酒我都喝腻了,当然一眼就认得出来。”
刘北北:“难怪你这么胖,肯定是当初喝了太多酒。”
刘壮瞪眼:“胡说,我那个时候可瘦了,跟竹竿差不多,是后来有了你,我太开心了才幸福肥的。”
刘北北立刻看向云锦:“真的吗小姨。”
“他们在酒吧上班的时候,我才十八岁,还在山里读书,”云锦轻笑,“所以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刘北北摸摸鼻子:“好吧。”
“那个时候天天在酒吧兼职,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谁能想到今天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对了……”刘壮感慨两句,突然看向华程,“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人闹事,在酒吧里又打又砸,你还被乱飞的瓶子砸到了脑袋。”
刘北北震惊:“还有这样的事吗?”
“当然有,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我请假两个月,第二天正好回酒吧销假,然后就听说了你受伤的事,”刘壮越说,回忆就越清晰,“当时是几号来着……对对对,9月6号,哎哟跟今天撞日子了!华程,今天是你飞来横祸的十二周年!”
刘壮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华程觉得他很无聊,问云锦要不要吃甜点。
云锦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刘壮就拉了她一下:“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云锦点头。
刘壮震惊了:“这你都知道?华程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不是他说的,是你。”
刘壮更震惊了:“我?怎么可能!我都是刚刚想起来。”
云锦笑了一声:“2014年的高三暑假,刚认识你们的时候,你就跟我讲过了,而且不止讲了这些。”
刘壮:“……”
万万没想到,碎嘴子竟是他自己。
刘壮尴尬地笑笑:“你记性也太好了,11年前跟你说的事,你到现在还记得。”
“高材生的记性本来就好。”华程接话,很为自己老婆骄傲。
云锦懒得理他们,检查完作业就起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偏厅时,她听到刘北北问刘壮,他和华程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接着就听到的刘壮的高谈阔论。
“那当然是他一直求我,我才勉强跟他做朋友的,我一开始其实也不愿意理他,但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觉得他可怜,只好勉为其难跟他好,结果他之后一直赖着我……”
他后面又说了什么,云锦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刘北北锯小提琴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锦果断走进厨房,砰地一声把门拉上。
陈月琴正站在沸腾的养生壶前发呆,一听到门响激灵一下,赶紧把火关了:“来了啊,正好红枣茶煮好了,你拿个杯子。”
云锦答应一声,见她还是心不在焉的,索性把她拉到一边,自己倒茶喝。
热腾腾的茶注入杯子里,袅袅的白烟为明亮的厨房加了一层滤镜,云锦小心翼翼地吹了几下,轻轻抿了一口。
“好喝。”她笑着说。
灯光下,陈月琴看着她漂亮的眼睛,生出些许感慨:“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九岁,又瘦又小的,那时候也是生理痛,蜷在床上喝我煮的红枣茶,一眨眼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云锦捧着茶,看着里面漂浮的小小姜末,笑道:“真是好久没喝了。”
“我一整个暑假都在国外,确实好久没给你煮了,你多喝一点。”
“好。”
陈月琴看着她沉静的眉眼,纠结半天还是从兜里掏出两粒药。
云锦看到药顿了顿,不明所以地看向陈月琴。
“我在洗手间找到的。”陈月琴尽可能镇定。
云锦恍然,解释:“是华程的靶向药,估计是刚才吃药的时候,不小心洒了。”
“他为什么要躲在洗手间吃?”陈月琴面露担忧,“是不是这个药有什么问题?”
“药没有问题,他只是怕吃得太频繁,会让我们担心,所以不仅偷偷躲起来吃,还把药装进维生素的瓶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云锦说到一半,忍不住评价,“跟有病似的。”
陈月琴被她的说法逗笑,只是眉宇间透着一丝忧郁:“两个月没见,他好像比之前更爱笑、更活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云锦:“嗯,装的。”
偏厅里,华程突然觉得后脑勺生凉,如果不是肿瘤在作妖,那就是云锦在骂他了。
“喂。”
刘壮的声音响起,华程立刻看向他。
刘北北明天还要上课,已经回屋睡觉了,现在偏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刘壮懒得装开朗,虎着脸丢给他一个U盘。
华程捡起来,好奇地看向他:“这是?”
“医疗方面的办法,你跟云锦估计是能想的都想了,我再补充也只会是重复的,”刘壮用下巴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这里面是世界各地的灵媒联系方式,我花大价钱找的,你有空了就让助理帮着预约一下,科学上不行,我们就从玄学上想办法。”
华程哭笑不得,想说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有空,但话还没到嘴边,就被刘壮严肃的眼神劝退了。
“好的,我会联系他们的。”华程一脸真诚。
刘壮这才满意,斜了他一眼道:“你嫂子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今儿晚上住家里吧。”
“行。”
云锦和陈月琴还在聊天,华程不想打扰她们,就先回房间睡了,刘壮独自一人在偏厅坐了许久,揉了揉眼睛才慢吞吞往房间走。
云锦和陈月琴分完了一壶茶,陈月琴脸上流露出一丝疲色。
“嫂子你也去睡吧,”云锦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半,“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可能得回去一趟,今晚就让华程住这里吧。”
陈月琴答应一声,先回房了。
云锦独自在厨房站了一会,喝完最后一口红枣茶就往外走。
“小姨。”
身后突然响起刘北北的声音,云锦停步,一回头就看到小姑娘穿着睡衣站在沙发前。
“怎么还没睡?”云锦问。
刘北北走到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小姨,华叔叔快死了吗?”
云锦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因为我总是气他吗?”小孩子不会掩饰情绪,眼睛总是说红就红,“妈妈经常说我把她气得脑袋痛,华叔叔的脑袋生病,是不是也是被我气的?”
云锦失笑:“当然不是。”
刘北北嘴角一撇,眼泪刷的掉了下来:“那他为什么要死?”
“他不会死的,”云锦轻声说,“他只是暂时生病,以后会好的。”
“真的吗?”
“真的。”
刘北北揉了揉眼睛,一脸郑重地从兜里掏出两颗圆圆的东西。
“这是华叔叔以前送我的仙丹,说可以起死回生返老还童,我本来想等到爸爸妈妈老了之后给他们吃的……你帮我还给他吧。”
云锦看着她手里的两颗山楂丸,觉得华程真是害人不浅。
哄好了小朋友,云锦总算脱身,一个人走在小区里的林荫路上。
才晚上九点多,这座政客富商云集的小区已经彻底安静了,云锦不急不缓地往前走,走完了林荫路,进入她和华程的独栋婚房,在保险柜里挑了一颗十克拉裸钻,收好后重新离开,最后来到小区最里侧的大平层入口,轻车熟路地刷脸进门,乘着专属电梯来到顶楼。
现在没有冯婉帮着打掩护,她索性又买了一套房当据点,以后再进行时空穿梭,就直接来这套房里。
房子不算太大,但精装修,什么都有。云锦进门之后,直接逆时针转动了手腕上的黑色机械表。
一个月没有进行时空穿梭了,空间扭曲的瞬间,云锦久违的感觉到呼吸憋闷,好在没有持续太久,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来到了12年前租住的房子里。
到了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所有来自2025的东西,包括衣服耳环项链,全部换成2013年的东西。
换好之后,她没有立刻去皇家酒吧,而是先去了一家典当行。
不管是哪个城市,不管是什么时代,总有一些没那么严格的交易市场,只要拿来的东西够硬,哪怕是不提供身份信息,也能完成交易。
成嘉典当行就是如此。
云锦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次一进门,店员就请来了老板。
“云总,今天又带了什么好货来啊?”老板热情打招呼。
云锦也不废话,直接把钻石递给他。
老板看到钻石眼睛都亮了,但还是要杀杀价:“这个……成色是蛮好的,但没有证书……”
“三百万,不收就算了。”云锦拿回钻石转身就要离开。
老板赶紧拦住她:“收收收,肯定收!”
云锦这才停步。
“还是转到您那张卡上?”老板问。
云锦点头。
“好嘞!您稍等我一会儿,我得先出个鉴定。”
老板说完就跑了,独留云锦一个人坐在八仙桌前喝茶。
还记得第一次穿越过来时,因为没什么准备,身无分文,连印了logo的衣服都被人当成假的,直到找着了回去的办法,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第二次来时,她就有了经验,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些现金,全都是2013年之前的钱,只是当她准备花出去时,又突然想到她拿回来的这些钱,在目前这个时空也是同时存在的。
也就是说,她一旦把钱花出去,市面上就会有一模一样的两笔现金。
她不知道时空穿梭会造成什么蝴蝶效应,能做到的只有尽可能不改变这个世界,以及不让这个世界发现异常的她。
所以思虑再三,她没有花出那笔钱,而是回到2025,在首饰盒里拿了两颗宝石原石,再来2013年的典当行换成钱,然后存进在这个时空刚办的银行卡里。
反正宝石原石都长得差不多,就算有一模一样的两颗也很正常。
反正她办银行卡的时候,特意拿了以前过期的身份证,而自己的长相相比十八岁时虽然成熟了点,但也不至于认不出来,所以很顺利地办好了。
等所有事情都结束,她就把这张卡注销,谁都不必知道。
典当行里,电风扇慢悠悠地转。
云锦只等了半小时,老板就出来了,很爽快地给她打了钱。
对此,她一点都不意外,毕竟那颗钻石的原价将近八百万,是华程特意在拍卖会上买来的。
银行卡里的流动资金再次变多,云锦盘算了一下,觉得之后都不必来典当行了。
告别了典当行老板,她坐上了去皇家酒吧的出租车。
已经是深夜,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但今天的皇家酒吧却没什么客人,因为……客人全被吓跑了。
五分钟前,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带了一群打手过来,扬言要是不交出勾引她老公的小三,就把这里砸了。
老板没有废话,直接让安保队长把她赶走,没想到那位也是个横的,直接开始砸东西,酒吧的工作人员都比较年轻躁动,登时就不乐意了,一来二去直接打了起来。
花郁只觉得烦躁。
他明天上午还要去工地搬砖,下午也得去给人送货,没有时间参加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
可惜他人只要在这里,就没办法独善其身。
他踹开一个上来拉扯的男人,又顺手拉起被打趴的同事,还没站稳时,身后突然传来破风的声响。
花郁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酒瓶直直朝他飞来。
他下意识抬手去挡,但是已经晚了,酒瓶瞬间就到面前,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砰!
酒瓶碎裂,溅出的碎片从他的脸颊划过,带来阵阵刺痛感。
但也只有刺痛感。
他眉头紧皱,重新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一把防暴钢叉挡在他面上,上面还有酒水不断往下流。
花郁怔怔地顺着钢叉往旁边看,下一秒和安保队长对视了。
花郁喉结动了动,还没有发出声音,就听到他紧张地问:“你没受伤吧?”
“没……”
“那就好,”安保队长猛地松了口气,“没有就好,不然我真没办法跟云姐交代了。”
“什么意思?”听到熟悉的称谓,花郁皱起眉头。
那个女人,已经一个月零五天没来了,但依然是酒吧里的热门话题,仿佛从未离开过。
“哦,那个啊,”安保队长挠挠头,“她之前给了我五千块钱定金,说酒吧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要是有人闹事的话,让我保护好你,只要保证你别受伤,下次来就再给我一笔钱,幸亏你没受伤,不然我就没小费拿了……”
他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堆,花郁只觉得脸上的伤口嚯嚯的疼,什么也听不进去。
远方响起了警笛声,混战的这群人作鸟兽散,花郁觉得没意思极了,独自一人穿过狼藉的大厅,出现在酒吧后门外。
脸上的伤口还在疼,他说不出的心烦,急切地叼了一根烟,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
正当这股说不出缘由的烦躁即将抵达顶峰时,一双漂亮的高跟鞋突然出现在视线里。
他顿了一下,抬起头。
云锦就站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今天没带打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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