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玉城不靠海,只有一条环城河,普通老百姓哪见过螃蟹啊。
唐元元敲了敲螃蟹厚厚的壳:“你说这东西能吃?”
余芳芳把螃蟹壳取下来:“这个叫蟹黄,用小勺子舀出来,特别好吃,这个螃蟹钳也能吃,用剪刀剪开,往嘴里吸就行了。”
勺子唐元元有,但是没有这么小的,于是用了筷子。
挺新鲜的吃食,唐元元觉得还不错,就是吃起来麻烦,又用筷子给周薇和周丽都分着尝了一点。
吃完螃蟹,用肥皂洗了手,总觉得手上面还是有一点淡淡的腥味去不掉,于是又在手上抹了一点雪花膏。
余芳芳的头发很长,平时她就会扎个公主头,辫个麻花辫,再就是马尾辫。
她十分爱美,有个古装梦:“你会不会编电视剧里那种?她们的头发都编的很漂亮。”
“我试一下吧。”
唐元元倒是看过一些电视剧,这个年代,古装剧的女演员编发都很漂亮,那种古人的气韵和仪态都很优美,编发也是就地取材,绸花塑料的元素都有,但不会给人一种廉价感。
唐元元想了一下,拆了一只小孩的水红色塑料花,编进四股辫子里,一闪一闪的点缀在发间,余芳芳好喜欢,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天。
唐元元不由得思索起来,或许,除了化妆,她这里,应该也拓展一下编头发的业务。
这样打扮起来,人才更好看吗。
周丽本身就有个女儿,她就是会编头发的,周薇也是心灵手巧的那种,多练练应该也不难,于是让两个人不忙的时候先给对方编头发慢慢摸索。
这次再去沪市,她也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用在编发上的好一点的东西。
唐元元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到唐安身上:“对了,你还去游湖吗?唐安这个点,应该已经等在湖边了。”
周薇惊讶的目光转到唐元元和余芳芳身上。
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现在不去,让唐安等着,等天黑的时候我,去看看,看看他能等我几个小时。”
“他要是连天黑都等不到,哼,他就死定了。”
周薇一时没忍住:“唐安等在湖边什么意思啊?”
“哦,”唐元元下巴指了指余芳芳:“唐安看起来打算正式追求余芳芳,前天给她写了纸条,今天约去湖边游湖。”
又慢吞吞补了一句:“周一那天吧,芳芳晚自习之前从书店里出来,被两个小流氓赌上了,是唐安救了她,不对,我这用词不准确,是唐安代替余芳芳,被小流氓揍了一顿。”
“毕竟他的拳头比不上小流氓,只有被揍的份。”
周薇:“啊?”
唐元元胳膊肘撞了撞余芳芳:“上次我跟你说,唐安从小流氓手里救的女孩子,就是周薇,我们几个都是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周薇脸上的惊讶还没收住。
一瞬间,她想到那些画,想到落在自己颈侧手电筒的光。
还有天上的月亮。
只觉得像个笑话。
幸好。
幸好,唐元元拉住了她。
现在,她有服装设计,有服装店的工作,有方石。
余芳芳仔细打量周薇,发现她脸圆圆的,长的又甜又好看。
唐元元又继续道:“说起来,在这件事上周薇真的多亏了唐安,那条路偏僻,附近没有人居住,离我们住的地方也远,要不是唐安突然出现帮了周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薇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恐怕得吃亏。”
余芳芳眼珠子转了转,在店里玩了玩,又去百货大楼逛了逛,消遣够了,等到天黑了才去湖边,唐安果然还等在那里,胳膊上全是蚊子包。
“芳芳,你总算来了,我都等了你一下午了。”
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道:“你等我一
下午怎么了?”
“你这么穷酸,又配不上我。”
“别说等我一下午了,就是等我一夜都是活该。”
唐安:“……”
大小姐说话太直白,很伤人自尊,好在他心里清楚,他穷只是暂时的。
他生来就知道,自己和大院里那些小孩不一样,长大了注定要做出一番成就的。
“芳芳,我以后一定会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余芳芳更不高兴了:“你想什么呢?我爸爸是厂长,我妈妈是副厂长,我本来过的就是大小姐的生活,我用的着你出人头地,给我好日子过?”
“……”
余芳芳又道:“再说了,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骗我,是你自己在纸条上写的,不等到我不会走的,我又不是来和你谈恋爱的。”
“你现在这么穷酸,根本就配不上我,跟你谈恋爱,我得被人笑话死。”
“……”
唐安知道这位大小姐不好伺候,没想到她这么难伺候。
她既不愿意和自己谈恋爱,又要自己在这里吃蚊子等着她。
她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太刁蛮了,一点也比不上周薇的柔顺和贤惠。
就算是攻于心计的唐安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抿着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余芳芳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小辫子的尾巴:“对了,那天,你为什么会经过小巷子啊?那里那么偏,还恰到好处的救下了我,据我说知,你平时都吃食堂的馒头,根本不需要出校门。”
唐安:“当然是担心你,你不住校不知道,就在你遇上小流氓的前几天,那里也有一个同学被抢,我担心你,所以远远跟着你,发现你总喜欢玩那一片跑。”
“我知道你喜欢热闹,不喜欢拘束,就远远跟着,万一有危险,我也能救你,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默默守护,不邀功,还挺感人,”余芳芳眼珠子一转,就朝湖边走去:“你会游泳吗?”
唐安其实会游泳,瑶瑶头:“我不会。”
余芳芳就道:“唐安,你真的喜欢我吗?”
唐安点头:“当然,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余芳芳歪着脑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跳下去,跳下去我就相信,你喜欢我。”
唐安没有任何犹豫,就跳进湖里,然后沉到水里面去。
他在水底等了半天,直到氧气都快耗光了,才从水里钻出来,湖水刺的他眼睛微微刺痛。
和他想象的场景一点也不一样。
余芳芳不仅没着急的跳下来,还走了。
岸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一拳头砸进水面里,他等了一个下午,肚子早就饿了,现在衣服还湿透了。
整个人都糟糕透了。
费力的往岸上游,才刚岸边,之前消失的余芳芳也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余芳芳满意的把玩着小辫子:“唐安,算你还有点良心,没背后骂我,你要是敢背后骂我,你就死定了。”
唐安:“我怎么会骂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余芳芳坏笑的低下脸:“不是不会游泳吗?你骗我啊?”
唐安脸上顶着湿漉漉的脸:“我喜欢讨厌别人对你献殷情,帮你跑腿,我想你看见,我对你有多真心。”
余芳芳:“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唐安:“那你想怎么惩罚我?”
余芳芳:“你就游个一千米吧。”
唐安二话不说,回头就往湖里游了一千米,再游回来上岸,人已经累成狗。
余芳芳故意道:“本大小姐今天心情好,给你个机会,送我回家。”
唐安就明白了,余芳芳故意让他窘迫:“抱歉,我衣服都湿透了,不能弄脏你的车,没办法送你回家。”
余芳芳看着他湿的贴在身上早就变形了的衣服,“车子那么贵,你衣服湿成那样,我怎么可能让你上车,我是说,你骑车跟在我家车后面跑这种啊。”
徐芳芳坐在车上,胳膊枕在车窗壁上,欣赏着唐安瞪着自行车奋力追的样子,她坏坏的指示司机,一会放慢车速,等唐安要追到的时候,再加速油门,一下子跑出去很远,再放慢车速,看他瞪啊瞪的。
好玩。
余芳芳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唐安,在离家两公里的地方叫停了司机,趴在车窗上,欣赏着唐安骑自行车过来。
她也不下车,十分傲慢的仰着小脑袋:“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谁都能看出来,大小姐是在耍他。
唐安却一点脾气都没有,目光深邃又欣赏:“芳芳,你玩的开心就好。”
唐安再一路骑车到家,衣服已经嗖的半干了。
唐爱国看唐安久久没回来,自己煮了一锅稀饭,今天是中秋节,他下午去秤了四块月饼。
就两个人,没必要买多,月饼还挺贵的,月饼就着稀饭,比光吃挂面强多了。
前提是,人家没吃肉。
左边飘着鱼香味,右边邻居飘着肉香味,现在日子比起八零年,家家吃喝早就没问题,逢年过节的,每家桌子上都好几盘肉。
像唐家这样,把日子过成这样的,这一片也就唐家大房。
准确的说,也就是这两个月的时间,
以前,张兰草在,家里虽然因为外债问题不太吃的上肉,但家里一日三餐还是正常的,就算是那顿饭只有一只瓠子,她也会切成细细的丝,用盐和胡椒粉酱油调好味,放上鸡蛋和面粉,放在油锅里炸成瓠子饼,吃起来不比肉差,再喝上一碗薄厚均匀的玉米碴子粥,一顿饭吃的倒也舒服。
家里更是干干净净的,被子上有皂角香,晾衣绳上的衣服随风飘荡,天黑之前灭蚊宝就点过,蚊子早就跑了出去,一觉睡醒到天亮,茶壶里有热水,灶上有饭温着。
以前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现在没有了,只觉得这个家每天都是清冷阴沉的。
连唐元元那个口丫头的吵嘴声都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唉。
唐爱国看见唐安骑车进了院子:“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唐安:“没去哪,和同学有点事情。”
唐爱国刚才饿的厉害,已经吃过了,“锅里给你温着饭,去盛了吃吧。”
唐安则没什么话,停好吃,去灶房,先是揭开大灶,里面是空的。
又去揭开炉子上的锅盖,半锅厚底搅不动啊玉米碴子粥,已经贴在钢筋锅上来。
水又当少了,玉米面又放多了,就成了这种滚成一团粥不叫粥,饭不叫饭的状态。
再去桌子上一看,盘子里放了两块月饼,还不是五仁的。
不用说,唐爱国说的晚饭就是这了,他总这样对付,买一块大饼,烧一锅玉米粥,就当做一顿饭对付。
不同的是,今晚的是月饼。
唐安大口喝粥,吃月饼,没法挑,挑了就要饿肚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半湿的衣服衣服粘在身上,玉米粥很难喝,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
不要在意。
只是一点困难。
李家老宅这边,李木去河边尽情玩了一下午,捉了不少龙虾和泥鳅,黄婶厨艺好,裹了面糊,放足了油盐辣椒,李木让她自己家留一半吃,反正他和唐元元也吃不完。
唐元元今天吃过螃蟹才想起来,她好像开荤了,于是,也吃了两只虾,尝尝味就没动了,吃了两块月饼,喝了点粥,又吃了一个苹果。
没有张兰草的第一个中秋节就这么过去了。
她有点愧疚,只好跪在地上跟她妈上香商量:“不好意思啊,妈,我今天给忘了,吃了螃蟹,还吃了两只龙虾,忘记给你守孝了。”
“你不要生气啊,不过我知道,你也不会怪我的。”
“我过的可好了,进一中高一了,开了一个服装店,每天都能挣好几百块,我现在想吃什么都买的起。”
“我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你在身边,不过,我知道,你会为我高兴的。”
周一,早读课下课。
余芳芳捏着一块钱:“唐安,去给我买包话梅。”
唐安朝徐芳芳温柔的看了一眼,捏着钱就出去了。
总是被余芳芳支使的徐明只觉得天都塌了。
就在两天前,他还是最有希望的追求者,现在,竟然给余芳芳跑腿的荣光没了。
李木看的稀奇,“你
弟,竟然给大小姐当起跑腿了?”
余芳芳大小姐派头足,现在整个年级都知道2班这位班花,也给她起外号,就叫大小姐。
唐元元微微点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李木:“他怎么想的呀?大小姐摆明了耍他啊,他不会看不出来吧。”
唐元元:“你觉得他能不知道吗?”
李木:“他还真想吃软饭啊?”
唐元元点头,他不止吃余芳芳这一个软饭,还吃楚冰呢。
给余芳芳跑腿不奇怪,主要都是来混日子的差生给余芳芳跑腿,可唐安不一样。
他是班级前五,年级前50名,以后妥妥的大学生。
他的这个做法,立刻引起全班的关注,都传到了别的班级。
不过唐安本人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宿舍里,当晚他们又闹了一场集体揍他,不过这次唐安有准备,叫许多等在门外,听见打架声就提着棍子进来,唐安这次发了狠,直接把其中一个人打骨折了。
这事就闹到了班主任面前,但因为对方是过错方,唐安反而没事。
余芳芳自然也知道了。
不过她没像第一次那样崇拜欣赏的看着唐安。
而且左右看了看唐安的脸:“他们都欺负你了?”
奖励似的让唐安蹲下来,她满意的摸了摸他脑袋,跟摸狗似的:“不错,现在,勉强有资格给我跑腿了。”
余芳芳没心没肺的支使唐安,不过,和唐元元的关系也没变。
毕竟,唐安那么穷酸,他也就能给他跑跑腿了,连吃饭都吃不到一起。
不像唐元元,自己挣钱,班上,是除她之外,唯二的有钱人。
她们可以,哪家店好吃吃哪家。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米线店,唐元元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和余芳芳从店里出来,也被人给堵上了。
其中一个,正是很久不见的赵顺。
赵顺头上染了一撮黄毛,扯着一个邪气的笑:“给钱。”
余芳芳:“!!!”她为什么这么倒霉!
唐元元:“你要多少?”
赵顺:“都是熟人,给少了可不好,况且,你还那么有钱,你就给二百吧。”
唐元元二话不说:“行。”
赵顺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满意的扯了个笑,唐元元一只手插进口袋里掏钱,脚步却往后一侧,另一只手同时抓住对方的手腕往前一使劲,一只手摁着他的脑袋狠狠撞在另一个男生的脑袋上。
跟两个西瓜一样,咣当一声,两个人的脑袋惧是晃了一下。
唐元元又连着一脚踢过去,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
余芳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跑了。
唐元元却没打算让事情这么结束,被人惦记上,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下次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那不如先发制人,把他们抓住:“余芳芳,想不想抓小流氓,以后任何人都不敢打你的主意?”
余芳芳眼睛都亮了:“废话,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太糟糕了,你有什么好玩的法子?”
唐元元:“他们今天没抢到我们,还被打了,肯定不甘心,那我们就做诱饵,来个瓮中捉鳖。”
第二天晚自习之前,唐元元照旧和余芳芳一起来这家吃米线。
余芳芳有点担忧:“你这招数行吗?昨天他们刚抢过,没准今天不来了。”
唐元元搅着里面的豆芽道:“你看,正常人都这么想,如果他们喜欢自作聪明,就会觉得,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没准就来了。”
唐元元和余芳芳故意走进小巷子里,果然,赵顺带着鸭舌帽,连搭档都是昨天那个人。
赵顺一脸怒气:“臭丫头,昨天让你跑了,今天可就没那个好运气了。”
令她出乎意料的,唐元元今天主动掏出来钱,余芳芳也麻利的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
整整有五百块。
赵顺狐疑:“你不会是有诈吧?”
唐元元:“没炸,没炸,你今天带了刀,当然是命要紧。”
赵顺:“算你识相,反正你和李木挣了那么多,钱也花不完,以后,记得每个星期交两百,我就罩着你,保证不让被人骚扰你。”
唐元元:“成。”
赵顺拿到了钱,也不废话,就跟兄弟一起走,到拐弯口,却被两个壮汉堵住了去路。
再回头,又是两个壮汉。
都是棉纺厂身材最壮实的保安。
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一脚就踹在赵顺心窝上:“艹,你们一个个的,不给你们点颜色,还以为本小姐好欺负啊。”
反正有保安,余芳芳只管打人,发现这样揍人还挺解气的,给一人踹两脚才满意,然后又吩咐保安:“把他们送公安局吃牢饭去。”
赵顺和小伙伴两个人不过才十五岁,就是手头紧,想弄点钱花花,这怎么才第一回,就要进警察局了,听说牢里很多犯罪分子特别狠,新进去的还要给人端屎端尿,刚才的狠厉和快意都没了,现在只剩恐惧和害怕,腿都软了。
赵顺更是觉得无力,她妈本来就因为盗窃罪入狱了,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财务损失,只判了三个月。
很快她就能出来,自己却因为抢劫要入狱。
唐元元堵在赵顺面前:“赵顺,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吗?”
赵顺心里已经后悔了,却因为唐元元和李木的关系对她不爽,紧紧抿着唇瓣。
但他不自控抖动的唇瓣,惊恐的眼神都出卖了他。
唐元元道:“我知道,现在没有人养你,你家名声也烂了,你的日子不好过。”
“可你要是抢了一回,你的下半辈子,就只能不停的进局子,进局子。”
“你现在选择好好过日子,去找份工作,你妈出狱了,你能把她接过去,让她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过个五年十年,就没有人记得你妈偷盗的事,时间也会证明,你是好的。”
“你告诉我,你想好好过日子,还是想进局子,一辈子做贼,做抢劫犯?做抢劫你爸的那种抢劫犯?”
赵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元元:“我还记得,十岁那年,你们一起踢足球,踢到了我,他们都不以为意,只有你,给我道歉。”
赵顺惊讶,难以置信,再是眼睛控制不住的弥漫上一片湿润。
他爸爸是恩将仇报的恶人,妈妈是贼。
他好像也不配活在世上了,原本的朋友离他而去,亲戚对他避之不及。
大舅妈一不顺心就掐腰骂他是贼儿子,他吃饭都不敢在桌子上吃。
还有人,记得他曾经也是好孩子。
唐元元:“你要是愿意回头,就点个头,我不送你去警察局。”
赵顺垂着脑袋点了个头。
唐元元就让保安放了他,“这钱你拿着吧,带上它,南下,很多工厂都招人,那里没人知道你的家庭背景,也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你可以重新开始。”
“打工肯定辛苦,身体上也许会劳累,但只要你脑子活泛,以后总能有一条出路。记得,就算再困难,大不了拿个盆要饭,就是不能去偷,更不能去抢。”
“我今天愿意帮你一把,是因为当年你的一个善举,也算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赵顺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别人的一句肯定了。
蹲在地上,捏着钱的筋骨泛着白,抱着头,呜呜痛哭。
余芳芳的眼睛都亮了,发现了一个新玩法!
男人,还可以这么用啊!
好像电视上的男主角收小弟啊,可唐元元是个女孩子,居然收到了自己的小弟。
太好玩了!
通常这种情况下,多年以后,对方都很有出息,然后唯她马首是瞻。
还是唐元元牛啊。
她也心动了,要收一个玩玩,这比送去警察局有意思多了。
瞪一眼另一个小流氓:“你呢?知道改邪归正吗?”
“我,你能放了我吗?”
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那就得看你诚意了。”
“我,我的命运其实跟赵顺一样悲惨,我是个孤儿,我肚子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我没想做个坏人呐。”
余芳芳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少卖惨,把你的姓名家庭住址都报上来。”
“唉!”
对方麻溜的报上姓名,王二牛,没见过爸也没见过妈,跟着捡破烂的爷爷长大。
余芳芳肚子都给笑疼了,竟然有人叫这名字。
把绑
在他身上的绳子改系到他脖子上,扯了扯绳子,牵牛似的牵着玩:“学一声牛叫,把本小姐逗开心了,本大小姐也许考虑能放过你。”
只要能不去警察局,别说学牛叫了,就是学狗叫他也愿意,王二牛扯着嗓子,牛叫声学的惟妙惟肖,余芳芳还挺满意。
她想到了更好玩的主意。
“你以后愿意听本大小姐的话,我就放了你,我还给你安排份工作,让你吃饱肚子。”
“唉!”
“大小姐,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干啥,你就是我姑奶奶。”
余芳芳让保安把王二牛带回去安置,自己则是和唐元元往学校去。
闻讯赶来的李木如一阵风,停在唐元元面前:“艹,我听说有人堵你,那个不长”
说着话的功夫,他看见捏着钱的赵顺,眼睛泛上尖锐的冷意:“艹,找死!”
唐元元拉住他:“算了,让他走吧,他爸爸已经死了,妈妈也不好,让他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李木偏过脑袋,目光落在唐元元脸上:“让他重新开始?”
“唐元元,你愿意看到你二叔三叔的儿子过好日子吗?”
“你会祝福唐安下半辈子过的好吗?”
恨就是这样的一种情绪,他比爱更深刻纠葛,要十倍千百倍的讨要回来,人的心里才会满意。
“我跟唐安一起长大,一直是他照顾我,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狼心狗肺,我他么就站你。”
“你也要站我。”
第52章
李木扯着邪气的冷笑目光落在赵顺身上:“我弄死你。”
唐元元的掌心一弯曲,绷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瞪长赵顺:“你是死的,快跑!”
赵顺这才反应过来,大步跑起来,一边把五百块钱踹进兜里。
唐元元两只手都抱着李木胳膊不让他追:“别追了。”
李木鼓着脸颊,很是不高兴:“唐元元,你竟然站他?”
唐元元:“我没有站他。”
“我站你。”
李木:“骗人,你给他钱,还让他走。”
唐元元:“他才15岁,就算送去警察局也关不了几天,很快就会放出来。”
“我怕他出来报复我。”
李木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鼓着脸颊,没有说话,却也不再挣脱她的手臂。
唐元元又接着道:“我们俩是一样的人,我才不会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顺要学历没学历,要年龄没年龄,出去也只能给人打黑工,勉强吃饱肚子,以后没准连媳妇都娶不上,指定比不上你。”
“要是以后再遇上,肯定你开着桑塔纳,手上拿着大哥大,他骑着自行车,晒着大太阳,心里对你的嫉妒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李木:“我现在的目标已经不是桑塔纳了,我要开大奔驰。”
这会子,赵顺都跑没影了,李木就算追也没用了。
唐元元就撒开他手臂,去拉余芳芳走了:“祝你早日实现梦想。”
李木:“…唉,唐元元,我还没听够呢。”
“唉,唐元元,你个大骗子,我看你就是可怜赵顺,人才走,你就不理我了。”
好兄弟郑军看李木不高兴的鼓着脸颊:“李木,你这样,好像生媳妇都气,想要媳妇关注你。”
李木给他一脚:“我有屁媳妇啊,你瞎说八道啥!”
郑军:“我说的是唐元元,你好像把唐元元当媳妇了,你几句话就给她哄住了,不哄你还不高兴。”
李木:“滚一边去,唐元元那么彪悍,我怎么可能把她当媳妇。”
“我喜欢温柔的,懂吗?”
“我那是生气,生气知道吗?”
他兄弟都不要,唐元元还敢怜悯赵顺。
太让他生气了。
她就该跟自己一个鼻孔出气。
哼!
他要一个星期不理唐元元,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生气。
于是,他故意每次都像没看见唐元元,却发现,这人照常吃饭念书,生活根本没什么影像。
更生气了。
于是李木又改变了策论,每次都故意都走到唐元元面前,等唐元元问他什么事,他什么也不说,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然后什么也不说就就走了。
有时候从他教室经过,都要对着唐元元冷哼一声,然后扭头再走。
唐元元:“……”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余芳芳下巴搁在脸上:“你们,真的没有谈恋爱吗?”
唐元元:“没有啊。”
余芳芳:“可是,他看起来很紧张你。”
唐元元:“他是怕没有合作伙伴,生意跑了。”
“哼。”
“哼。”
余芳芳学着李木的冷哼:“谁家合作伙伴是这样式的啊。”
唐元元:“你不懂,他是觉得,我们俩既然是拍档,就应该同仇敌忾,他是气我放跑了赵顺。”
赵顺如果真的进了公安局,就更难有回头路了,跟李木就会不死不休,这不是个好事情。
让他离开玉城是最合适的选择。
“我们俩都对赚钱更有兴趣,对谈恋爱这种事没兴趣,你就不要多想了。”
余芳芳撑着下巴,“唐元元,咱们这些同学,谁发不了财你都得发。”
“你以后指定能成大老板。”
唐元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大老板,只知道,她现在得准备去沪市,把买房的钱赚回来了。
去沪市的火车票是最前两天就去找买好吃的的,放假当晚直接出发。
火车上,平时的人已经够多了,国庆更是拥挤到爆,好在两人订的是卧铺,但车上带着小孩妇人很好多,不时想死的孩童声,吵架声,唠嗑声还是很吵,还有啊许多没有买到坐票的人知道这边空间宽敞一点,跑这边躺着,地上到处都是蹲着人,这种情况下,上厕所就会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唐元元只好尽量不喝水。
“小妮子,我孩子生病了,让我儿子坐你床上歇歇中不?”
一个头上扎着毛巾中年妇女舔着笑脸,被他掐着腋下的小男孩有五六岁了,睁着一双无辜又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
“姐姐,我好难受,你让我坐一下我吧。”
太伶俐了。
唐元元冷着一张脸:“不行。”
那女人就哀嚎起来:“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还是你瞧不起咱乡下人?”
唐元元:“我也是病人,你孩子坐过来会传染给他。”
女人看唐元元面红齿白的,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你这人可真能扯谎,人看着好好的,哪像生病的样,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不想让我孩子坐。”
唐元元:“既然知道就别废话,换个人哭丧去,我不吃你这套。”
女人哀嚎起来:“城里人就是精贵,咱乡下人到哪都搁人嫌弃。”
对面的男人从床上起身,一步跨过来,站在唐元元床前,气愤道:“好贵啥呀你?城里人了不起”
“离她远一点,”李木直接从上铺跳下来,横在男人面前,“怎么,想打架?”
李木扯着邪气的笑,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那种。
还一步步顶着他往后退。
男人吞了吞口水道:“谁想打架了?是那个女人,她瞧不上我们乡下人。”
李木:“这多简单,你瞧的上,你自己收留那娃不就行了,认他做儿子都没人反对。”
男人:“唉,你这小青年,你怎么说话的呢?”
李木:“我就这么说话的,你爱听不听。”
男人看李木一副流氓做派,顿时也不想惹事了,“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个小孩计较。”
“大婶,你儿子放我床上吧。”
“哼,我也是农村人,没什么好丢人的,我爸从小就教我,要做个好人,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大家伙伸个手帮一把都是应该的。”
女人:“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不像有些人,嫌贫爱富。”
李木:“说谁呢?信不信我把你儿子胳膊给折了?”
“前两天刚折了一个,小孩胳膊肘断了的声那叫一个脆,我让你也听听?”
这简直就是村头的二赖子。
怎么这么无赖啊。
女人悻悻闭上嘴。
李木掐着腰,转过脸,一副恶霸样:“唉,你这床铺我看上了,拿着包袱滚上去吧你。”
唐元元珉了珉唇瓣,从床上起来,拿了包裹爬上上面的床铺去。
那小男孩在对面男人的床上玩起来,后来要吃的,再后来直接睡在了床铺上。
李木正闭着眼养精神,感觉到裤子窸窸窣窣的,睁开眼睛,原本在对面床上的小屁孩正拿着小木枪,枪头玩着他的裤腿。
“谁叫你过来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讨厌小孩子。”
李木坐起来,拉着小孩胳膊用力气,那小孩就嗷嗷哭起来。
女人赶忙扑过来,李木把孩子往后对面一推:“下次再敢过来,别怪我真折了你的胳膊。”
小孩抹着眼泪呜呜哭,好几个人都看不过眼,又是抱又是哄的,又拿糖来哄。
后来母子俩下了火车,抱过他们的三个大人身上的钱全没了。
对面的男人最惨,他在外面打工,攒了三年的钱都没了。
这可是他回家娶媳妇的钱。
他就瞪着李木:“为什么你的钱没被偷?”
李木:“你自己要发善心抱的,还我什么事!”
男人忽然又聪明绝顶起来:“你是故意的,都是你,叫我收留那小孩,我的钱才会被偷。”
“你们一定是一伙的!”
“你把我的钱还回来。”
李木:“你但凡有点满意,应该还记得,是你先让要让别人收留那小孩,给他们母子俩出头,刚才不是挺威风吗?说自己是好人的时候不是挺爽吗宝贝”
“你自己爽完了,想拉我垫背啊?”
男人丢了钱,现在满脑子都是想找回自己的损失,鼓动另外丢钱的两个人。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那你可是咱的血汗钱,不能就这么丢了,得拿回来,他身上指定有的钱”
三个人一起朝李木扑过去,唐元元立刻从上铺跳下来帮忙打架。
“你们现在是在抢劫,要坐牢,知不知道!”
可惜,对穷人来说,钱就是命。
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听不进去。
车里的空间本来就小,三个成年男人一起压过来,李木很吃亏,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拳脚,眼看着李木揣在胸前的存折被人扒了出来,唐元元没有任何犹豫,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子,照着那人的脑袋咣的一下砸了下去。
一瞬间,对方头破血流。
唐元元拿回去存折,“清醒了吗?”
“清醒了现在跟我去乘警室,让警察核实我们的学生身份。”
唐元元捏着半碎的玻璃瓶口,又对准另外两个人:
“抢劫学生,你们是嫌丢钱不够,还想吃枪子,蹲牢房吗?”
锋利的玻璃碴子顶着,谁也不敢乱动,一时间三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被开瓢的男人一点也不怵,他相信,李木就是小偷,不然他的存折上怎么可能九千块呢?
要知道,他打工三年,省吃俭用,也不过存下来一千二百块。
这笔钱,足够他回来了老家,体面的娶个媳妇,办上一场体面的酒席。
他冷笑一声:“去了就去,你以为我怕你。”
“你一个小偷,我就,不信警察不帮忙把我的钱讨回来。”
又跟另外三个男人道:“你们知道吗,他那存折里,有九千块。”
刚才冷静下去的另外两个人眼珠子又红了。
九千块!
他们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个小娃娃,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指定是小偷。
还是当小偷来钱快啊,他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能存个四五百块钱,日子都是富裕的。
男人一句九千块,犹如水炸出来进了油锅里,引起了所有人的沸腾。
“我说呢,那么瞧不起乡下人,原来自己就是贼。”
“难怪火车上那么多贼呢,当贼真挣钱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有人羡慕,有人谴责,但眼神里都是对钱的渴望,睁大眼睛,唐元元和李木一路被人注视着到了乘警室。
乘警:“……”又是这俩人。
“我想你们三位误会了,这两位同学我知道,的确是在做生意,存折有这个数,一点也不奇怪。”
男人却不信:“人家说警察黑,和贼是一窝的,没想到,还真是的,难怪偷东西这么顺利呢。”
唐元元不想和他们掰扯,按流程走,和李木一起报出来学校的地址,姓名,自己服装店的地址信息,后面就是打当地工商局电话,发现一切都对的上。
三个男人皆是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小偷,一个15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呢?
警察真是包庇他们吗?
“没准那里是贼窝,谁家孩子,十几岁,又是念书又是开店的?这太离谱了,不可能。”
唐元元冷笑一声:“你没见过不代表我们没这个能力。”
她拿出来自己在商场的收货单据:“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我的进货清单,九千算什么,还不够我进一次货的。”
三个男人俱是说不出话来了。
唐元元却是道:“警察同志,他们告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们三个合伙抢劫,人证物证俱在,请你们按抢劫罪处理,我们不接受和解,如果要有必要,我可以联系律师介入这件案子。”
三人:“……”
他们错了。
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自家孩子这个年纪,在警察面前,还瘪不出来一个屁呢。
乘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照流程公事公办。
又让唐元元和李木留在这边,等火车到,两个人自然没意见。
唐元元:“那太谢谢你了。”
乘警看了一下左右,小声:“你们做这行,入行容易不?”
唐元元:“……”
年轻的乘警不好意思的扯了个笑:“这不是我未来岳丈总嫌我工资低,还一天到晚不着家,不够娶他闺女的,同时也有辞职下海的,看起来挣的不错,我在琢磨,要不我也辞职下海算了。”
唐元元不好替他拿主意:“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我觉得做生意还是比较赚的。”
乘警也清楚,下海这种事,还是自己才能决定,别人没法替自己拿主意,也就不为难唐元元了。
沪市的公交车到这个时候更是爆满,在第一次没挤上公交车的时候,唐元元和李木就清楚,后面再等多少辆车都上不去,直接选择打车去批发市场。
现在这一片都摸清楚了,两个人直接分开各自拿各自的货。
这一个月的时间,店里又订出去五六只水钻卡子,唐元元这次准备再拿个三十只左右,化妆品也要再拿个几十套,这些都是早就打算好的量,她反而不急着去拿,而是先去批发市场转转。
看到一些编头发的卡子就进了一些,看到一家小黑板上写塑料电子手表到货,抱着好奇的心进去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宝贝。
和动辄两三百的皮手表不同,这手表进货价只要3块钱一只,电子表的外观是塑料凉鞋一样的质感。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天亮了我就要起床干活。”
这东西,大人肯定不会带,太廉价的感觉。
唐元元觉得,学生挺合适的,东西轻也好带,没有任何犹豫,拿了500只。
拿完这些,又去进了些便宜的口红化妆品。
等货拿好,李木的手表早就拿好了,背着麻袋,吃着小豆冰棍等在大门上,看见唐元元背了两个大麻袋出来,把剩余的半根冰棍塞进嘴里,一边伸手拿过一只麻袋放到背上。
“你进了啥东西,这么轻?”
“手表。”
“啊?唐元元,你不给我活路啊?”
“是电子表,3块钱一只的塑料表,质量很差的,你看了就知道,给学生用的,跟你的生意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你要想卖,分你一半。”
“你早说啊,
差点把我半条命都吓没了。”
“有这么夸张吗?”
“你不知道你卖货有多恐怖吗!”
他都觉得自己的手表成死路了,结果,那个名片一设计,自己的手表就这么开张了,然后人带人,人带人,他的手表还没过完中秋就卖完了。
那个时候他就想明白了,跟唐元元竞争是自找死路。
幸亏他当初英明神武,决定卖男装和童装。
否则,怕是店没开成就死在沙滩上。
李木就一个手表,货拿的很快,唐元元这边明天还要跑一趟大商场,今晚必需住一晚,只能明天再走。
唐元元跟前台道:“要两间房。”
李木:“为啥要两间啊?一个标间不就够住了吗?反正是两张床。”
唐元元:“我们俩性别又不一样,现在有条件,当然应该开两间,以后我们都各住各的。”
李木鼓着脸颊:“钱多烧的你,你那么彪悍,比我兄弟还兄弟呢。”
唐元元懒的跟他掰扯,这人神经是有多大条。
她跟他睡一个房间,都不好意思洗澡,也只能穿的严严实实的盖被子。
他一个男人当然方便,穿个大裤衩,三根筋的汗衫,出门都行,可她不行。
一个人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唐元元就是舒服的给自己洗个澡,还洗了个头。
穿了一件旧衬衫就行,也不用穿内衣裤子,光着脚丫子。
唐元元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房子是这么舒服!
怪不得有钱人都喜欢买商品房呢,等她回去,可以天天这么住啊。
哼着歌,放松的躺在床上打开电视看。
沪市的电视台都比玉城的电视内容多。
门上却传来敲门声,是李木。
唐元元只好忍着燥热,重新穿上裤子,里面加了一件内衣。
李木:“你干啥呢?这么半天?”
唐元元:“睡着了,什么事?”
李木:“唐元元,你扯谎都不打草稿啊,电视还开车呢。”
唐元元:“看电视看困了,眯着了,你不在你自己房间待着,到底什么事啊?”
李木:“我来看看电子表啊。”
唐元元指了指麻袋,李木就去翻开,确实廉价,是学生消费的起的东西,卖起来应该很快。
李木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唐元元:“回你自己房间去,我要睡觉了。”
李木:“才八点,你睡什么觉啊?我才坐下五分钟,你撵我干啥呀?我们一起看看电视。”
唐元元:“你自己房间不是有电视吗。”
李木:“一个人多没意思,都没人讨论剧情。”
唐元元直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扔了出去,这么一会的功夫,身上又闷出汗了,还是光腿舒服。
李木隔着门:“唉,唐元元,你怎么了?怎么还捻我?”
唐元元无语的揉了揉太阳穴,“回去睡你的觉。”
唐元元舒服的一觉睡到天亮,因为火车在明天早上,她今天也不急着拿货,就把货都留在酒店,两个人一起出去闲逛。
沪市的经济发达,人的思想饮食习惯也远远和玉城不一样,很多事都能给她一些思考,直到吃完午饭,她才坐上计程车往商场去拿高档货。
先去拿水钻卡子,施华洛世奇水晶卡子的店长已经认识唐元元了,一看到她来,就亲自迎上去,迎到贵宾区。
“唐女士,这次准备拿几只?”
唐元元惊讶:“你还记得我?”
“当然,您是我们的贵宾,我当然记得您。”
唐元元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灰色的土布裤子,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袖褂子,跟店里这些洋气的女士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不是她特意想扮穷酸,而是火车太不安全了,越低调越好。
这年头,沪市的大街上也没多安全,骑摩托车的飞车党也很多。
她穿这个是最合适的,再拎个麻袋,就是千千万万为生活奔波的穷光蛋,哪个飞车党也想不起来抢她。
当然,这么个穿着的坏处就是,第一次进商场的时候,保安都说:“找保洁工作走后门。”
她差点没进的来门。
去彩妆店也是,店员一开始的态度都很轻慢。
唐元元这才注意到,从最开始,这个水钻店就没轻视过她,嘴角始终是那种得体的笑容,而自己上次只是随口说了自己姓唐,店长就记住了。
这种感觉很舒服。
唐元元:“我这次准备拿三十只左右,还是要平价一些的。”
“好,您看看这些。”
店长刚把几款水钻拿出来,忽然,一声尖锐的女性嘶吼声。
“曹兴旺,你对的起我!”
“这女人是谁?”
“你就是为了她要跟我离婚的是不是?”
一个身材臃肿,不修边幅的女人扯起男人身边的年轻女人就打,男人护着年轻女人,一把将胖女人推倒在地上,又让她别胡闹。
胖女人当然不甘心,又起来往年轻女人扑过去,男人这回直接怒了,和胖女人厮打起来。
刚才胖女人厮打二奶的劲好像消失了,竟然扭着脖子任由男人打,只知道哭了。
在男人的巴掌再次要落到女人身上时,一只手摁住了男人的手腕。
“这位先生,这是别人的店,在这殴打自己的妻子,不合适吧?”
男人偏头,就看见,握着自己手的小女孩,穿的很土,但手劲很大。
目光很冷。
这种目光,竟然看的他心头一窒息。
男人旋即收了脸上的怒气道:“不是我非要打她,是她太粗俗,上来就打人。”
说着,又瞪了地上的胖女人:“你就是泼妇,我不跟你说。”
“咱们走。”
男人拉着年轻的女人走了,装水钻的高档盒子刚才在争执中被撕碎,水钻卡子被女人带走了,那结账的单据却掉在地上。
胖女人拿起来一看,2888元!
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憋了一下,直接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声嚎哭,拉着唐元元的胳膊:“小妮子,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省吃俭用,累死累活的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一分钱不舍得多花,他道好,给二奶买个卡子就好几千块,还要跟我离婚,呜呜呜,丧良心,没天理啊。”
“我不想活了!”
唐元元收回手,她觉得女人可怜是真的,不争气也是真的。
男人皮鞋皮包锃亮,显然也是个生意人,不明白,男人能挣钱,为什么她还要节衣缩食?
男人都要离婚了,她还在这哭诉一个卡子。
重点难道不是想办法弄财产吗?
店长和店员说破了嘴皮子,希望她能起来,整理一下情绪,她的耳朵好像是有问题,一直哭诉自己的委屈。
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男人以前穷,都是她卖包子一分钱一分钱挣下来的钱,拿了她的血汗钱做生意,挣了钱就嫌弃她了。
随处可见的陈世美,从古至今都不缺的负心汉。
人要是不想自救,你给她再好的办法也没用。
店长的冷汗直冒,因为她看见,巡店的沈总站在门上,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可女人还在地上哭嚎,高档的珠宝店,弄的跟菜市场一般。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自己今天不会要失业吧?
沈总对员工应急处理这一块很看着,不得不摇着女人的胳膊:“大婶,请你起来,我们店还要营业,您真的不可以在我们这哭了,我送您出去行吗?”
可惜,女人沉浸在她的伤心里,根本听不见。
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了一下手表,足足三分钟了,他店里六个店员还没处理好。
店里的几位顾客都已经被震耳的哭嚎声吵的不耐烦。
唐元元看见玻璃门口西装革履的小沈总,眉头微微拧着。
而店长和店员一个个急的已经是开口在求了,“大婶,求求您,快起来吧,我们店还有客人,您再蹲在这里,我们要失业了。”
唐元元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看到茶几上透明的水壶里大半瓶水,试了一下,是温的。
直接端起来,浇在女人裤子上:“大婶,你衣服湿
了,回家洗把澡去换件衣服吧。”
女人的裤子都湿了,只好抹干眼泪,从地上起来,回家去换衣服。
店里恢复了安静。
第53章
几个店员快速把地拖干,店面总算是恢复了原样。
唐元元也挑选好了自己想要的水钻,正要结账,一道温和的男性声音响起:“各位贵客,抱歉。”
“是我们的失误,让大家有了不好的体验感,我们沈总说了,在场的所有顾客,今天购买的所有商品,都可以享受八折。”
唐元元心里一动,八折,能给她省接近四千块。
屋子里的几个顾客刚才还不太高兴,这会子全都喜上眉梢。
年轻的女孩子直接走到小沈总面前:“小沈总,太谢谢你了,我请你喝咖啡啊?”
“这个时间,去咖啡厅品上一杯咖啡,的确是消磨下午茶的好主意,可惜,我却是个劳碌命,巡店还没结束,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没关系,有时间我们再约。”
唐元元自觉自己和对方没交情,结了帐,把货物装进麻袋,拎着麻袋准备出去。
门上的小沈总往门边上侧了侧,朝唐元元略颔首。
女孩受了他的提醒,也朝边上侧了侧,用奇怪的目光落在唐元元身上,可能是觉得匪夷所思,穿的这么差,却能进这么贵的店。
买了这么好的东西,却装在麻袋里。
唐元元已经习惯了这种不解,注视,甚至连面对别人的轻视也无动于衷。
她知道自己是为了挣钱就对了。
接着又是逛巴宝莉,买高档化张品。
昨天一个上午,在沪市也没有白逛,她就发现,沪市本地人身上都香香的,原来,是用了一种叫做香水的东西。
这东西,厂长夫人肯定喜欢,她又去进了一些大牌香水,于是,带过来的钱,她又全部花光,全部换成了货。
她连房子买家具的钱都花进去了,得尽快卖了货回本了。
全部进完货再打车回酒店,李木今天也去批发市场逛了一圈,进了一些儿童玩具回来。
唐元元用酒店的电话直接把厂长夫人和几个大客户都去了电话,说了香水的事,约了后天下午在店里见,又打店里电话,让周薇后天去供销社买一盒稻香村的点心,煮上玫瑰花蜂蜜水。
唐元元其实觉得带点沪市的精致吃食回去更合适,但是,她的麻袋已经太多了,一点东西都多拿不下了。
回程的火车比来的时候更艰难,因为背的货多,本来就不大的床铺就都给货占据了,只容的下一点侧躺的小空间,好在昨晚在酒店都睡的好,身体也年轻,二十多个小时也就这么撑过去了。
赶到店里,赶忙让周薇和周丽整理货,香水摆出来,唐元元自己则是快速给擦洗一下,换了一件衣服,给自己弄干净了,客人也开始陆续来了。
精致的玻璃瓶子本来就很养眼,往身上一喷,整个人就像是一朵花,从内往外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香味还能持续在身上多少天都不散。
本来就都是不缺钱的主,花起钱来都不心软,知道唐元元拿的都是高级货,数量有限,要是这次买不着,下一次可就是寒假了。
囤!
都没有人是买一瓶的,直接拿两瓶起,这东西,用出去都有面子。
巴宝莉和水钻发卡珠宝更是一早就订出去的。
于是,唐元元光是这一顿下午茶下来,就回了八万块,店里还有好几万的货慢慢卖。
唐元元这边存折上补上钱,当场给周薇和周莉一个人发了三百块钱奖金,以后每个月的工资也跟着涨到五百,不过这事不能对外说。
周薇和周丽毫无预兆的得了一个月奖金,以后还要涨工资。
五百块,国营厂的工人现在也不过拿二三百块钱一个月。
两个人都跟着高兴疯了,更是珍惜起这份工作。
忙到这会,国庆的假期也就快消耗完了,最后一天假期唐元元也没闲着,又去逛家具城买家具。
现在手里钱充足,买家具也不用手软,书桌餐桌衣柜沙发床书架这些大件都挑好的买不说,还买了一些不实用的东西,比如地毯,花架子,花瓶,没办法,洋人的花瓶实在是太好看了,她没有抵抗力。
订窗帘,买锅碗电视机这些杂事也很琐碎,一天根本买不完,唐元元就不难为自己了,决定周末慢慢添置,反正还要散散油漆味,徐小凤说,油漆对身体不好,要散散味才能住。
唐元元决定等过完年就走读,反正这里离学校也就5分钟的车程,和寄宿也没大区别。
余芳芳这一周过的假期过的十分好玩。
她给王二牛安排的工作是做自己的保镖,这样才更像大小姐吗。
不过,王二牛现在的功夫太烂了,上午安排他去跆拳道馆学功夫,下午和晚上就负责逗自己开心,王二牛太好玩了,以至于,她把唐安都给忘记了,直到唐安用公用电话打电话过来,她才想起来,还有唐安可以玩。
反正这会子爸爸妈妈都不在家,阿姨是不敢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的。
“小冰,我今天带你见识个好玩的。”
楚冰今年还在念初二,昨天晚上,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准确的说,是爸爸发火,嫌弃妈妈做的饭难吃,摔了碗筷,夹着公文包,开车桑塔纳就走了。
爸爸对妈妈生气,妈妈就骂她,打她,把她撵出家门。
妈妈恨她为什么是个女孩子,要是个男孩子,爸爸就不会总是不愿意在家里待,楚家就有后了,爸爸就不会总是打骂她,更不会长年累月不着家。
楚冰大晚上被赶出了门,没有地方去,只能来投奔余芳芳。
胡厂长是她的大姨,余芳芳是她表姐,除了爸爸妈妈,她也就和余芳芳最亲了。
余芳芳本来对余芳芳给自己雇了保镖的事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余芳芳竟然又叫了一个男生来家里玩。
唐安照旧是洗的发白的衬衫,黑色土布裤子,脚上一双布鞋。
但是他的脸棱角分明,瘦长的身高,尤其一张脸,很像电视里的男主角。
他的声音也好听,像物理老师的磁铁自带磁性。
“芳芳呢?”
“你是她什么人?”
楚冰才进入青春期,不敢和男生说话,低垂下脑袋,一板一眼的回答:“芳芳还在楼上,我叫楚冰,我妈妈和芳芳妈妈是姐妹,我们是表姊妹。”
她把门开了大一些:“你进来吧。”
唐安走进来边道:“难怪你也漂亮,原来和芳芳是表姊妹,长的挺像。”
楚冰诧异的抬起脑袋:“我和芳芳像吗?”
妈妈说,她像鹌鹑,谁木头,死脑筋,一点也不像芳芳,大大方方的,谁都喜欢。
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生出自己这么蠢笨的闺女,学习不行就算了,嘴巴还笨,连亲爸的心都拢不住。
她和芳芳怎么像呢?
唐安温和一笑:“像啊,你们的眼睛都很长,眼神明亮,都是很漂亮的类型,不过,她性子更跋扈一些,你更温和,说话声音小小的,更容易相处。”
楚冰的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还没有人这样夸过她。
他竟然觉得自己好。
她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边放,想起来他是找芳芳的,赶忙转过头去找余芳芳,又想起来,唐安还站着,跑了两步又回来:“你先去沙发坐下,我去给你叫芳芳。”
交代一句,这才转过身,噔噔噔踩着楼梯:“芳芳,你同学来了。”
“知道了,灯会来。”
余家住的是两层的小洋楼,屋子里摆放的都是红木的家具,红木的木头香味挥发在空气里,使得这里的空气都比普通人家的好闻。
楚冰听见余芳芳的回应,又从爬了一半的楼梯折回来。
她想起来,都没给唐安倒水喝。
“你要喝麦乳精还是牛奶?或者蜂蜜水?”
唐安摇摇头:“不用忙活,你坐下来吧。”
楚冰就给他拿了娃哈哈。
唐安却放着娃哈哈,并不喝。
楚冰歪着脑
袋:“你为什么不喝啊?”
唐安:“娃哈哈这么贵,你们女孩子该多喝点。”
楚冰摆摆手:“娃哈哈不贵啊,你喝吧,芳芳有很多,我家也有很多。”
唐安:“对我来说,很贵重,我家虽然穷,但我是个男人,我妈从小教我,不占别人便宜。”
楚冰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到唐安脸上,这才看见,他也注视着自己。
他的眼睛瞳色很黑,目光明亮,让她不自觉想到小猫的猫,落在人脸上,痒痒的。
她控制不住的想挠脸颊。
楚冰小口吸着爽歪歪,窝在沙发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了。
唐安也不再说话,余家虽然好看,但他的眼睛也不乱看,目光随意落在脚尖前的一点地方。
大小姐送算是姗姗来迟。
她手里拿了一根皮鞭子:“唐安,你太过分了,竟然过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来我,我很生气。”
唐安:“是我的错。”
余芳芳可爱的扯着皮鞭子,“你知道错就好。”
然后她把皮鞭子的尾巴系成活扣,唐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朝她伸手:“你要做什么?我来给你弄。”
余芳芳的手避开:“这个东西,我要自己亲自系。”
她系好了结扣,朝唐安微微一笑:“把你脑袋低下来。”
唐安目光落在皮鞭子尾巴圈成的圈上,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目光一凝,脑袋并没动。
余芳芳举着皮圈:“怎么,你不愿意啊?”
“你不是说了,喜欢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这么点小事,你就不愿意了?”
唐安:“芳芳,别闹,我是人,没有人会愿意做狗。”
余芳芳:“你不愿意,有的人可愿意。”
她捏着皮鞭起身,慢吞吞去了外面,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喊了一声:“王二牛?”
“1,2,3。”
话音落下,只见原本捏着水管在浇花的年轻男孩子放下水管子,就已经到了余芳芳面前。
“大小姐,我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余芳芳对他的速度很满意:“很好,在三声之内到了我面前,我要奖励你,把脑袋低下来。”
“唉!”
王二牛低下脑袋,余芳芳就把绳圈套进去,活节往后推了推,很满意的笑着,然后牵着皮鞭“知道怎么叫吗?”
“汪,汪,汪汪。”
余芳芳可满意了,牵着王二牛,慢吞吞溜了两圈。
她玩开心了,这才取下皮鞭,对着唐安,嘴巴是笑着的,眼睛已经带着冷意了:“看,你不愿意做的事,别人却愿意,还做的特别好。”
“唐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脑袋低下来。”
“你要是不照做,我可是会生气的呦。”
楚冰捏紧了手心:“芳芳,这么做,不合适吧?你要是想玩,我去把肉肠牵过来给你玩。”
肉肠是余芳芳养的狗。
余芳芳:“玩狗多没意思,我就喜欢玩人。”
唐安的目光不变,依然温柔:“芳芳,我不愿意这么做。”
余芳芳:“不愿意,那你就滚吧。”
大小姐脚尖转了个方向,忽然,唐安手臂一伸,双手捧起她的脸就吻过来。
好在她反应快,脑袋下意识偏了一下,唐安的嘴唇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余芳芳还没被人这么冒犯过。
没有任何犹豫,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气死我了,你竟然敢亲我!”
“你真该死!”
唐安看着她的眼睛:“我确实该死,一个巴掌怎么够你解气的。”
他拿过她手里的皮鞭,扯开那个绳还,对着自己的后背就打下去,鞭鞭用力,他一声也不吭,始终盯着余芳芳。
楚冰慌张的拽着余芳芳的胳膊:“芳芳,你快叫他住手吧,真弄出事就不好了。”
余芳芳满不在乎的摇着脑袋:“他自己愿意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安不说话,继续对着自己甩鞭子。
余芳芳看他衣服都破了,后背的皮肤也破了:“算了,你住手吧。”
唐安把辫子甩在地上,板着脸:“我是天下第一号的傻瓜,我明知道你只是玩我,根本不喜欢我,我跟自己说,应该放手,可是,还是没办法不听你的号令,我想着,你玩的开心了,或许会对我有一点真心。”
“你今天,玩的开心了吗?”
余芳芳走到唐安身后,看他后背的衣服成了碎布条,晃荡在初秋的风里,露出来的雪白后背,上面有七八道鞭痕,顿时捂着嘴笑出声:“我现在有点高兴了。”
“小冰,你去我房间,给我相机拿过来,我要拍个照。”
楚冰:“……”她还以为是要去给唐安拿药。
表姐虽然有时候会捉弄人,但是也没这样子欺负人过啊,表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唐安啊?
而唐安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很无奈的口气,“你玩的开心就好”。
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愿意为女主去死啊。
如果有个男生这样爱自己,她为他去死都愿意。
唐安这么好,为什么表姐对他这么差啊?
楚冰一点也不理解。
踩着楼梯,噔噔噔跑到余芳芳的房间拿了相机,经过客厅,又去余家的药箱里拿了一管药。
趁着余芳芳摆弄相机的功夫,塞进唐安的裤兜里。
余芳芳拿着相机,命令唐安挺直了后背,满意的拍了好几张照片:“好了,你可以走了。”
楚冰目送唐安出了院子,他从来没见到过,一个男生可以这么深情。
他的后背都破了,看他穿的衣服也不好,看起来都不像是能买的起药的,可是,表姐却完全不担心。
“芳芳,你干嘛这么对他啊?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余芳芳不在乎的玩着小辫子:“他既然对我是真心的,就应该任由我玩啊。”
楚冰:“……”
唐元元趁着晚自习之前,数了一半电子表拿到宿舍。
黄艳和李静头一个掏钱买了。
她们太需要钱了!
塑料电子表这种东西,对学生来说实在是太有需要了,手里钱足够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抢着来买,临近的几个宿舍同学也都跑过来买,很快就卖出去了几十只。
这东西显然不愁卖。
像钱婷婷这样家境差的同学就只有羡慕的份,她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才8块钱,全宿舍最低,一天三顿饭都是省着吃的。
钱婷婷没想到,唐元元能喊她,毕竟,除了第一天她们拌嘴之后,第二天她不允许自己早起刷鞋,后来她们就再没说过话。
而钱婷婷也很害怕唐元元,就算在路上遇见了,她都要绕道另一边。
她左右看了看身侧,都没人。
唐元元又喊了她一声:“钱婷婷。”
钱婷婷吞了吞口水:“我没说你家事了。”
唐元元:“你想不想给自己挣点生活费?也给自己买上一只手表?”
钱婷婷:“啊?”
唐元元就道:“我可以给你电子表,你拿着去宿舍推销,或者去学校门口摆摊,六块钱一只,每一只给你5毛钱的提成,先
拿货,卖完了再给我交账,不过前提说好了,你自己算错了钱,或者手表数对不上,都要从你的提成里扣钱。”
钱婷婷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不用出任何钱,直接拿去卖货就行。
唐元元就看她一张呆了的脸半天不说话,于是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岳娜,你想不想卖?”
钱婷婷:“我卖!”
岳娜也迫不及待的出声:“我卖!”
宿舍里,好几个乡村的同学都挤到唐元元面前,唐元元就把剩下的货,平均分给了几个人。
几个人当场就拎着手表去宿舍推销,东西是新鲜的好东西,不少学生也消费得起,岳娜第一个就卖完了,交完账,自己还有23块钱!
她竟然这么一会的功夫,挣了23块钱!
两周的生活费。
她今晚可以去食堂买肉吃了:“唐元元,你这手表还有吗?我还想卖。”
唐元元:“还有,不过就还有这一半货了,我下周给你们带来。”
唐元元当然也可以在晚自习之前回店里取,不过她觉得,等一周更合适,这样显的货更紧俏,下周才更好卖。
岳娜现在怎么看唐元元怎么顺眼,太好了!
陆续的,另外几个人也回来了,钱婷婷是最后一个卖完回来的。
捏着钱,都要激动死了,未来三周,她都不用朝奶奶要生活费了……
妈妈和奶奶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了。
知道下周还有货能卖,高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唐元元,我说过你,你为什么还愿意给我挣钱?”
这手表这么好卖,唐元元自己分明就能卖光,这不就是把钱分给她们吗,她不是很讨厌自己吗?
唐元元:“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自己跑腿,不过这东西沪市才有,我也拿不了多少,你们也就能卖这一次了。”
钱婷婷:“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唐元元不习惯这么热情:“不用这样,我只是不想自己跑腿罢了。”
她有说:“你们要是想挣点钱,自己也可以去批发市场批发点本子笔什么的,挣点生活费什么的,几个人一起批货,拿到的价钱能低一点。”
“要是没有本钱,也可以有偿给人打水什么,收点跑腿费什么的,一壶收个一毛钱两毛钱的,沪市那边的大学生会这么挣生活费。”
岳娜几个人都是若有所思,原来,当学生也可以挣钱啊!
她们决定,等周末的时候去批发市场看看。
晚上,一起去食堂,岳娜几个人都给自己点了一份肉,只有钱婷婷是例外,照旧是一碗米饭,一碗土豆丝,免费的汤。
黄艳就道:“钱婷婷,你今天不是挣钱了吗?怎么不犒劳犒劳自己,吃点好的啊?”
钱婷婷摇摇头:“我奶说了,大人挣钱不容易,供我们读书更不容易,钱要省着点花,要知道体贴大人的不易才是好孩子。”
李静:“你不会没吃过肉吧?”
钱婷婷道:“我家里一个月会吃一次肉,我可以吃两块。”
黄艳:“啊?一个月吃一次,还只能吃两块啊?你家也太穷了吧。”
钱婷婷道:“我是长姐,家里供我读书不容易,我当然要懂事,弟弟还小,爷爷和爸爸挣钱辛苦,我当然要紧着弟弟,爷爷和爸爸,奶奶妈妈。”
唐元元剥着米饭粒道:“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钱婷婷:“我都15了,算是半个大人了。”
唐元元:“15也是孩子,我妈在的时候,都是紧着我,唐安都越不过我,你就不觉得,你奶奶和妈妈把你排在最后面了吗?”
钱婷婷:“五个手指头都有长有短,我怎么能跟我家里人争这个,那我也太不孝顺了。”
唐元元就不说了。
黄艳不死心的道:“你奶奶和妈妈这叫偏心,你没钱就算了,现在有钱,还是应该对自己好点,给自己点一份肉啊。”
钱婷婷:“奶奶和妈妈那么辛苦,我怎么能自己吃独食?奶奶说了,女孩子,不能馋嘴,贪那两口吃的,那是白眼狼。”
黄艳:“……”总感觉她是在骂自己。
李静也专心吃饭,不想说了,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钱婷婷从来不吃零嘴,看到她买那么多零嘴时候的眼神。
没准就在说,她是个白眼狼。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吃,就成了白眼狼。
也不知道钱婷婷到底明不明白,自己一句话,已经把一个宿舍的人大半都骂了,连坐在她边上的岳娜都无声把盘子给挪的离她远一点。
黄艳更是起身:“阿姨给我打的红烧肉也太少了,我要再去给自己打一份宫保鸡丁。”
“唐元元,你要不要再添点什么?”
唐元元给了她三毛钱:“你给我带个咸鸭蛋吧。”
因为电子表的事,唐元元的人气在宿舍里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有时候她要是做题晚了回去,岳娜连暖水瓶都给她灌好了。
次日一早,早自习下课,徐明的待遇又恢复了,余芳芳不再叫唐安给自己跑腿,而是支使徐明。
徐明高兴的拿着钱,还特意跑去唐安的书桌前,贱兮兮的扭了个屁股炫耀。
唐安捏着一只笔,看不出来多余的情绪。
唐元元:“你怎么不叫唐安给你跑腿了?”
余芳芳:“他惹我不高兴了,不配我使唤。”
余芳芳是个脑子清楚的,唐元元不担心她,更倾向于她是耍腻了唐安。
她跟楚冰的生活没有交集,不知道楚冰会不会像梦里那样,和唐安发生纠葛,成为她的助力。
严格算起来,楚冰才是唐安人生的第一桶金。
好在现在唐安在她的视线之内,要是和楚冰接触上了,她就能知道了。
余芳芳不叫唐安,他们两个人,一个星期都没说上话。
一个星期转瞬即逝,唐元元周末又把剩下的电子表都带上,等到宿舍,岳娜和钱婷婷几个人都已经望眼欲穿了,拿着电子表,那叫一个高兴的往外奔。
这一个星期,已经不断的有同学来问电子表,她们的订单早就满了,还一扫而空,而岳娜几个人,今天还一起合伙批发了本子和笔来,也无师自通的宣传起自己的本子和笔。
和小卖部一个价,以后不用朝学校外面跑,她们给送货上门,和电子表一起,今天各自都开张了。
只有钱婷婷,什么货都没进,她宣布,自己可以代打水,代打一壶水一毛钱。
她的生意倒也顺利,开张第一天就接了4单。
不过打水是个力气活,还花时间,尤其是她们女生宿舍离暖水房远,要走过小半个学校不说,宿舍楼本身也在四楼,不是个轻快活。
下晚自习就那点时间,她这四桶水打完,再加上还要给自己打一壶,凉爽的秋天里,累的出了一身的汗。
钱婷婷挣了钱,第二天早上,早饭却还是两个馒头,免费的腌咸菜,都没舍得要一个茶叶蛋。
唐元元剥着茶叶蛋的:“钱婷婷,你现在都能挣钱了,怎么还光吃馒头啊?早上给自己加个鸡蛋,营养才够。”
钱婷婷摇摇头:“我钱不够,我奶奶说了,既然我在学校也有法子挣钱,生活费就自己挣,她们就能把钱攒起来,等我上了大学,学费就不用愁了。”
唐元元手里的鸡蛋差点掉了,好悬滚到桌边给接住了:“你昨天电子表不是刚挣了一些吗?怎么会不够?”
钱婷婷:“那个钱啊,我要交给奶奶的,我上次就挣了24块,奶奶说了,等周五回家,也要都交给她,她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周六去抓两只猪仔,等养到过年,今年就能多卖两头猪了。”
唐元元:“……”
第54章
李静忍不住提醒道:“钱婷婷,那是你自己挣的钱唉,你竟然一点都不给自己花。”
钱婷婷:“给我奶奶去抓猪仔,过年我也能多吃肉,我们全家都能花上。”
黄艳:“可是,打水又挣不了多少钱,还是个力气活,你多挣钱了,反而更没钱花,你不觉得这样太辛苦了吗?”
钱婷婷:“哪里辛苦了?我奶以前才叫辛苦,以前都是
吃树皮拌猪糠长大的,我妈在二十年前都没吃过白米饭,不能念书,我能吃上白米饭,还能念书,已经很好了。”
唐元元:“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你不应该拿过去的标准衡量现在的生活,现在,没什么人家会克扣孩子的吃食了,再说,你只是个孩子也,也花不了多少钱,青春期要是缺了营养,身体跟不上,影响的是你一辈子,没必要对自己这么苛刻。”
黄艳:“对啊,你看岳娜,也是乡村考上来的,她一个月生活费还有15块,我觉得还是你奶不疼你,她们怎么就不这样要求你弟,还不是重男轻女。”
钱婷婷:“我奶才不是重男轻女,奶和妈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奶自己还穿补丁衣服呢,她把剩饭都留给自己。”
“你们不能这样说我奶和妈,她们对我已经很好了。”
黄艳端着盘子,直接从钱婷婷身边起来,挪另一个位置。
她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干嘛要多嘴啊!
李静心比较软,把盘子里没剩的鸡蛋放进钱婷婷的餐盒里:“我买多了,吃不下。”
钱婷婷又把鸡蛋放回李静的盘子里:“那你留着晚上吃吧,我不要别人的吃的。”
李静:“……”
这个年代,节俭的老太太很多,也不乏钱婷婷奶奶这样对自己扣,对家里也扣的,唐元元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只让钱婷婷给自己每天打一壶水,先预付了她一个月的水钱。
钱婷婷捏着钱,一个劲的道谢。
唐元元没什么表情的拨着粥:“我就是懒的自己跑腿,省点时间学习。”
黄艳还是不能理解钱婷婷,难免和唐元元说小笑话。
都要憋死了,出了食堂就忍不住了:“天哪,她奶奶是裹小脚的吗,还女的孩子不能贪嘴,吃独食就是白眼狼,理解大人的辛苦。”
“自己挣的钱都不能花,这生活还幸福,幸福在哪呀?要是我奶敢这么对我,我能把桌子都给掀了。”
李静:“我觉得钱婷婷好可怜啊。”
工人家庭,虽然也普遍会有一些重男轻女,但了不起也就是从小女孩子要帮大人负责分担家务,但是这个年代还没有说克扣女孩子吃食的,见识到了钱婷婷家,才知道,还有这么离谱的人家。
唐元元不由得想到自己,去年放弃学业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心疼二字。
女生总是更能同情妈妈,奶奶的辛苦,所以更愿意牺牲自我。
越懂事,越吃亏。
像钱婷婷这种家庭,只要愿意懂事,就有吃不完的苦和亏。
唐元元想,如果不是自己最初做了那个梦,没有对唐安寒心,她都不知道要沉浸在那种牺牲里多久。
想当初,班上年纪大的同事也是隐晦的那样提醒自己的,但她总觉得,都是一家人,能怎么办呢?
她不喜欢也得养着,不然那个家得散。
现在自己走出来才发现,家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安和唐爱国也活的好好的吗,无非是现在活的差一点。
她一个人,带着妈妈,反而活的更好了。
但这种事,靠外人也是没用的,或许她有一天会醒。
也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路是自己走的,也只能看她自己。
唐元元不再去想钱婷婷的事,加快脚步去学校上早读课。
余芳芳照旧早读课上了一半才慢吞吞的进了教室,坐到位子上也不读书,拿出来镜子各种照。
早读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唐安顶着一个班上的视线,停在她桌前:“今天想吃什么,话梅还是鸡腿面包?我去给你买。”
余芳芳歪着脑袋想了想:“话梅吧,辛苦你喽。”
徐明给了唐安一个恨不得杀死他的白眼,但唐安没看他,这个白眼没受到什么震慑力。
李静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了出来,问唐元元:“我要去上厕所,顺便再去买个鸡腿面包,你要不要?”
鸡腿面包也不是真的有鸡腿,就是外型像鸡腿,外面一层烤的焦黄,泛着油光,里面一层豆泥陷,很好吃。
唐元元正好要上厕所,她吃的都是素的,饿的快,等下节课吃点面包垫垫也好,于是就和李静手拉手从教室出去了。
不过两个人今天有点背,鸡腿面包就剩最后一个,进去小商店的时候,李木正好在付钱。
李静:“老板,还有没有鸡腿面包了?”
老板:“下午能到货。”
唐元元:“那就买干脆面吃吧。”
李木拿着鸡腿面包:“你也没吃早饭,来买面包吃?”
唐元元:“我吃过了,想着加餐来着。”
李木就把鸡腿面包扔给了唐元元,自己去拿了点干脆面雪饼。
李静艳羡的看着唐元元手里的鸡腿面包,“唐元元,你和李木,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
唐元元:“没有。”
李静:“那我可以追他吗?我觉得他长的好帅。”
唐元元怀疑李静眼睛有问题,李木哪长的帅了?
更别提,李木那人又爱装又幼稚。
把学习的时间分出来,浪费在男人身上,一点也不值得。
“我觉得做数学题有意思,挣钱也爽,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老想着谈恋爱,有那时间还不如去背几篇文言文。”
李静:“……”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
数学试卷有什么好写的,还有,背文言文好痛苦的好吧。
她还是想追李木,长的好,自己还能挣钱。
挺酷的。
李静摇了摇唐元元胳膊:“我不管,我给他写封情书,你帮我转交,行吗?”
唐元元:“那你请我吃话梅。”
李静:“没问题。”
李静在语文课上就绞尽脑汁,没写出来,最后在一本杂志上,抄了一本情书,装在信封里,让唐元元转交。
唐元元就剩还没上晚自习的功夫,去隔壁班把李木叫了出来。
李木看见粉色的信纸一蹦三尺远,“不会吧?唐元元,你竟然也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难道我最近真的帅的风流倜傥,人见人晕?”
唐元元:“……你在说什么呀?这是我舍友给你写的。”
李木扶着心脏:“那就好,那就好。”
唐元元:“唉,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呀?竟然以为我会给你写情书?”
李木回头去桌肚里拿了七八个信封出来,都是一样的粉色信纸,不过只拆了一封:“你看。”
他现在就烦粉色的信纸。
唐元元诧异的拿起来信封数了数,然后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目光:“竟然有这么多人眼神不好。”
李木:“……唉,你这话说的,我也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财力有财力,怎么看上我的就叫眼神不好了?那恰恰是说明她们有眼光。”
唐元元:“你怎么都不拆啊?就没一个你中意的?”
李木:“找女朋友多麻烦啊,还要给她们花钱,还是一个人好,我的钱都给自己花。”
唐元元果断捏着信封回教室还给李静,她就说,李静眼光不咋的。
李静像一棵焉巴了的小草,一直焉巴到了晚自习下课,总算忍不住了,回宿舍的路上拽着唐元元胳膊:“怎么又给拿回来了?”
唐元元:“他那一桌肚的情书都没拆。”
李静:“那他就没问,是谁给你情书的?”
唐元元干脆一声:“没有,你也不要太难过,他那个人很多臭毛病,没成不用担心学习是好事。”
李静:“我要去小卖部,买好多吃的。”
唐元元:“确实应该奖励一下自己,不用浪费时间了。”
李静:“……”
在钱婷婷的开创下,一中部分贫困家庭的孩子都加入了代打水服务,其中就有唐安。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明白了,余芳芳这种大小姐,是不可能和周薇一样,去供养一个男人的。
李木说,唐安也批发本子来卖,不过他人缘不好,没什么生意,倒是打水,光他们宿舍的几个男生都把暖水瓶交给他了,不过羞辱的成分大。
唐安也接着这生意了,唐元元特意去暖水房去看了一下,他一个人,两只手拎着四个暖水瓶,额角的青筋绷出来,鼻梁上一点细密的汗珠。
穿过学校爬楼,来来回回穿梭,一共跑了四五趟,也能赚个一块钱这样。
后面都没有打水的同学了,只剩他一个人在夜色里跑来跑去。
唐元元不知道他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他妈。
曾经,他妈就是半夜起来,一个人忙好了饭菜,再扎进夜色里匆匆去扫大街,一天挣两块钱。
他曾经说,要是没有自己,
妈妈还在好好的扫大街。
现在,他也能体会这种辛劳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这种日子好。
而宿舍这边,钱芳芳的臂力也练了出来,一次也能提上四壶水了,勉强能吃饱饭,但也更忙了,因为女生不像男生,下了晚自习回宿舍都要洗过脚才上床,很多人不愿意等到十点才用上热水,钱芳芳只能在晚自习之前的半小时就打一趟水。
可晚自习之前,整个的吃饭时间才半小时。
于是她每堂晚自习之前都要请20分钟假,提早去打水。
唐元元提醒她一次,念高中是为了考大学,打水当成增加生活费可以,但如果把重心放在这里,那就是因小失大。
钱婷婷却觉得,跑一趟就有四毛钱挣,这是多好的事,奶奶说了,农家人的力气不值钱,她早上多起来半小时读书,把时间补上就好了嘛。
在一个晚自习,钱婷婷的二婶找到了学校,叫钱婷婷先收拾东西回家。
是爷爷没了。
起因是今天爸爸和爷爷喷洒农药,中午回家歇晌,农药壶就放在院子里,大伯家的小孙子今年才六岁,觉得好玩,背在身上,拿着农药杆子玩下雨,玩到灶房去了,杯盘碗碟米缸都没能幸免,等老太太发现的时候,灶房的所有东西已经祸害了一遍。
杯盘碗碟一套要不少钱不说,米和菜老太太更是舍不得糟践,洗洗不就成了吗?
现在才92年,乡村百姓对农药的认知也不够,只知道这东西能杀虫子,却不知道,水是洗不干净的。
钱家虽然在乡村,规矩却不小,爷爷是一家之主,他向来是第一个动筷子的,没分家,俩家子十几口人生活在一起,女人忙着端饭,从灶房到吃饭的大厅,一趟趟跑,拿筷子,找板凳什么的。
父子三这边吞进肚子里,那边就倒在饭桌上。
哦,男人们下了地回家就没事了,端了碗水喝点糖水歇凉,女人们也是忙着做饭,这大概也是一茬原因。
钱婷婷她爸和大伯因为年轻,送的又及时,捡回了半条命,不过以后都干不了重活了,小孙子还在医院住着。
爷爷当场就没了。
钱婷婷抹着眼泪收拾东西回家,等再回来,就是来扛被褥的。
她要去打工。
唐元元拉住她:“钱芳芳,你家好不起来了,你辍学也没办法彻底解决你家的困境,最多从家里更艰难,变成有点艰难,读书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不要辍学。”
可钱婷婷做不到不管家里人:“那是我妈和我奶,我也不能不管她们啊,那我也太自私了。”
唐元元:“你好好算账,你现在出去打工,一天累死累活干12小时最多能拿两百多块钱一个月,你要是把书念下去,大学生一个月能拿八百块钱,到底哪个划算?”
钱婷婷:“我奶已经给我找了一份工作了,是跟我们同村的小敏,能拿500一个月,我不能看着我爸没药钱活活病死,我弟也可以念书了,以后,他出息了,我们家也就有希望了。”
什么厂打工能拿500块钱一个月?
唐元元:“你觉得自己看着她们把日子过烂了,你可以牺牲自己,不牺牲,你就是白眼狼,狼心狗肺,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却会先放弃你?”
钱婷婷:“怎么可能?”
唐元元:“我跟你赌一次,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看你的家人,对你的爱到底有几分。”
钱婷婷没有回家,在学校才待了一天她奶奶和妈就找了过来。
唐元元总算是见到了这个老太婆,的确,穿的一身补丁,一头白发凌乱的涌毛线扎在脑后,连跟头绳都没舍得用,脚上的布鞋也坏了,脚指头的位置都是后缝的线。
“芳芳,咱不念了,你爸还在床上,等着钱买药吃。”
钱婷婷:“奶奶,我现在可以自己挣生活费,我不花家里的钱,你就让我继续念下去吧。”
奶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孩子,是奶奶对不起你,奶奶原本也想供你上大学的,可家里出了这事,你总不能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你爸可怎么办呦,我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是奶对不住你,你要怨,就怨我这把老骨头吧,都是我的错,我糊涂,不该心疼那点米和锅碗。”
钱婷婷妈道:“婷婷,妈也给你跪下来了,你就和小敏一起去打工吧,一个月能有500块,有就这500块,你爸就按时吃上药,你弟也能上学,咱一家子都能活下去啊。”
“妈给你跪下去了。”
钱婷婷含着眼泪点头,“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钱婷婷妈妈就道:“孩子,你的包袱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直接跟小敏去火车站吧,蒙给咱家省一趟车费。”
唐元元走过来:“去哪里,什么厂,一个月能有500块?”
老太婆锋利的眼睛瞪着唐元元:“你是谁,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唐元元:“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让她去做什么工作。”
“你就是小敏吧?”
“你是在哪个工作单位,一个月能有500块钱的工资?”
女孩看起来比钱婷婷大了有四五岁的样子,身上穿的挺好,但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成熟。
小敏:“在沪市,玩具厂。”
唐元元:“巧了,我经常去沪市进货,据我所知,沪市的玩具厂,私人厂子一天干十二个小时也就能拿220这个月,你是什么职位,一个月能拿到500块?”
“我就是玩具厂,我们厂子大,老板人好,给的工资比人家厂子高。”
唐元元:“你厂子叫什么名字,在哪条路上,带她过去,是做什么工种的?”
小敏:“你这个人,凭什么问我这么多?”
钱婷婷奶奶拉着钱婷婷就往外走:“婷婷,我们走。”
唐元元拦在三个人面前:“为什么不敢回答我?我一个外人尚且知道要问清楚,你们是自家人,自己孩子的安危也不关心吗?还是你们心里清楚,到底是去做什么工作的,并不在乎她的下半辈子,只在乎她现在能拿多少钱回来?维持你们的安稳日子?”
钱婷婷奶奶:“你个死妮子,小小年纪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家婷婷能去挣大钱,你给我让开。”
婆媳俩把钱婷婷一左一右架住,就往学校外面走。
唐元元反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步步朝小敏逼迫:“你根本不是去什么玩具厂,你是在洗头房,给人家洗头的洗头妹吧?”
小敏一下子就崩溃了:“我才不是洗头妹,你胡说八道!”
“婶子,婷婷我是带不了了,既然你们不相信我,我就自己去上班了。”
小敏走路的脚步都慌张起来,大步往学校外面走,偏唐元元还拦着去路。
钱婷婷奶奶伸手就要给唐元元巴掌,唐元元摁住她的手腕:“你果然清楚,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你自己也知道做这个丢人,那你怎么有脸,让女孙女去的?”
钱婷婷的妈妈还在哄着钱婷婷,说唐元元胡说八道,把她往学校外面拽,一边喊着小敏等等。
钱婷婷拽住唐元元的衣袖子,说的很艰难:“什么是,洗头妹?”
唐元元:“就是妓女,陪男人睡觉的。”
“钱婷婷,你看,你家里人放弃你了,要拿你填家里的窟窿。”
宁城边城沪市,都有很多那种洗头发廊。
钱婷婷就哭了,折腿抱膝盖蹲下来,身体发抖。
恶人永远不敢承认自
己的恶行,婆媳俩还在嘴硬,嘟囔着,不可能。
小敏是好孩子,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
钱婷婷的奶奶蹲下来,抱着钱婷婷:“奶奶要是知道小敏是带你去干这个的,绝不可能答应。”
钱婷婷妈也道:“我们不去沪市了,我去给你表姐去个电话,问她的地址,你去株洲打工,虽然工资低点,也够家里用的。”
唐元元:“钱婷婷,站起来,跟她们说,你要做什么!”
钱婷婷吸了吸鼻子:“妈妈,奶奶,我不辍学,我要念书,等我考上大学,我一定会挣很多钱,好好孝敬你们的。”
钱妈妈:“你不辍学,你爸怎么办,我跟你奶奶吃什么?你弟的学费从哪里来?”
家里的地就那么多,种的粮食也就够吃的,根本赚不了什么钱,一年到头,也就卖猪什么的,都有点进项。
现在,最重要的劳力没了,家里的地都不知道怎么办。
唐元元:“你是没手还是没脚?你也不过三十多岁,完全可以在城里找工作挣钱,一样能保住你老公儿子,女儿也能上学,这难道不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钱妈妈:“我又不识字,城里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我要是出来工作,家里的地怎么办?我丈夫谁照顾,儿子周末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光是想想,这件事就不可行。
家里再穷,好歹是她自己的窝,熟悉的人,城里谁都不认识,要是有个什么事,可要怎么办。
唐元元冷笑一声:“你一个大人,连到本县县城谋生都不敢,却要你十五岁的女儿,跟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同村,去八百里以外的沪市谋生。”
“你也配做妈妈!”
钱妈妈:“我就是一个女人家,我大字不识一个,我有什么办法。”
“我要是有办法,我也想让你上学啊婷婷,实在是家里需要钱。”
钱婷婷:“妈,我也要念书,我不会去打工的,生活费,学费,我都会想法子自己挣。”
钱奶奶只觉得天都塌了,这是不给她老婆子活路啊!
一个巴掌就甩在钱婷婷脸上:“你这个不孝女!”
“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可怜我一把年纪了,没穿过一件好衣服,没吃过一顿饱饭,养活你多不容易,现在,老了老了还遇上这样的祸事,大重孙子还在医院,医药费没着落,两个儿子躺在床上,见天喝药,唯一的亲孙女却还只想着自己念书,连亲爸都不想管,你还是个人吗!你就是个白眼狼,你狼心狗肺,你个要遭天谴的不孝玩意,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最恶毒的词汇一个一个从嘴里蹦出来,老太婆今年六十岁了,脸看着沧老,可做了一辈子的农活,手脚利索力气也大,一巴掌,把钱婷婷的嘴巴都破了。
唐元元看她都是能活到九十岁的体格。
钱婷婷脸疼心也疼,捂着脸,委屈铺天盖地:“我就是想读书,为什么我就不是个人了?”
“别人都可以读书,我不要你们给生活费,学费也自己挣,为什么我还不是人?”
“我从小到大都听话,你说女孩子要多干活,不能吃闲饭,我五岁就踩着板凳做饭,洗衣服刷鞋。”
“你说女孩子不能馋,好吃的要紧着弟弟,弟弟能吃糖,我不能吃,弟弟能吃肉,我也不能吃,我都可以做到。”
“你前天还夸我懂事,说对不起我,现在,我就成了狼心狗肺,你为什么还觉得我做的不够?”
“为什么我永远做的不够?”
唐元元懂这种感受,因为他们对“好孩子”的衡量标准是听话懂事,能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一旦为自己争取,就成了“坏”。
供养钱婷婷念高中,也从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是为了这个家。
即便钱婷婷考上大学,以后一辈子也是这个家的养料。
很小的时候,唐元元就看不惯奶奶,爸爸把所有的活都丢给妈,她小小的身板会站在张兰草面前,跟爷爷奶奶对峙,和爸爸叫板。
她口丫头的外号就是唐爱国给取的。
唐元元从来不是唐爱国嘴里的好女儿,永远都是口丫头。
那种夸奖是毒,包裹着一层糖果外衣的毒,让女人从小就知道退让。
每当这个时候,张兰草却总是会把唐元元抱进怀里,亲着她软乎乎的小脸蛋:“我们元元才不是口丫头,是心疼妈妈的好孩子。”
“以后元元念书识字,做个有文化的人,就能找个像二叔知道心疼你的人。”
唐元元心里骤然一刺痛,忽然意识到,她妈其实很早就知道这种把戏了。
为什么她还总是默默的干所有的活不抱怨呢?
是因为她清楚,没有用。
人家想的就是把生活的重担甩在她一个人身上,拒绝沟通拒绝道理。
谁会站在张兰草这边呢?她的身后从来就没有人。
所以她不闹不争,清醒的忍让。
却又从小就教她,不要认同唐爱国的价值观。
她没有成为另一个钱婷婷,都是因为妈妈呀。
李静和黄艳小跑着过来,身后是她们叫来的学校保安:“钱婷婷奶奶,钱婷婷妈,你们走吧,钱婷婷要留下念书,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就是,一个卖孙女,一个卖女儿,真丢人。”
两个保安就站在婆媳俩面前:“这里是学校,请你们离开,否则,我们就请你们出去了。”
第55章
恶人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他们会像鬼一样缠着,直到达成自己的目的。
婆媳俩并不甘心就这么走,但保安的力气不是她们能拼过的,另一方就是,钱婷婷不愿意跟她们走。
这中间纠扯的过程不少,老太婆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会又是对钱婷婷的恶毒诅咒,婆媳俩闹了好一通,最后还是被保安请出学校的。
唐元元也没忘,把婆媳俩手里的蛇皮袋子拿下来。
黄艳:“她们这么对你,以后,你就不要想她们了,以后,我的水都给你打。”
李静:“我的水也给你打,这种奶奶不要就不要了吧,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钱婷婷难受的捂着脸哽咽:“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我?我不是她们的孩子吗?”
唐元元看一下时间,她已经翘了一节课了。
“我的理解是,你永远不要去问畜生为什么。”
“问了只会让自己难受。”
“你可以选择继续蹲在地上哭,也可以选择擦干眼泪进教室去上课,你奶奶和妈妈还没走远,你是选择跟她们走,一辈子都活在淤泥里,还是选择站起来,去学习,决定权在你自己。”
钱婷婷立刻就从地上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追唐元元,深怕被她落下:“我上课。”
和家人决裂很简单,但生活上的割裂也会带来很多生活上的麻烦。
好在她们原本打算直接让钱婷婷上火车,她的换洗衣服都在里面。
只是天气会渐渐冷,她的被子还是薄的。
光靠打水,真的能给自己挣生活费吗?
和家庭决裂,并不只是情感上的纠葛,还有生活上的,钱婷婷难免忧虑,毕竟她在15岁。
别说她才这个年纪,即便是三四十的成年人,遇到这种事,也难免要慌张,迷茫。
她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的低落,半夜睡觉的时候,总是梦见家里人。
第第二天周五放学以后,钱婷婷弟弟来学校了。
“姐,我肚子饿了,你有没有钱,给我买点吃的?”
钱婷婷:“我也没什么钱,去食堂吃吧。”
钱婷婷弟弟:“能去外边吃吗?我看你们学校外边挺多的吃。”
钱婷婷自己都没吃过外面的小摊,但她疼弟弟疼习惯了,点点头。
米线这一类东西都要一块钱一样,钱婷婷买了一份烧饼夹油条,这个只要六毛钱,炒饼上刷了酱汁,油条炸的脆脆的,也很好吃。
她也只舍得买一份,又从身上套了三块钱出来,自己只留一块钱,都买馒头,应该也够吃两天的。
钱婷婷弟弟还是那句话道:“姐,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奶奶和妈都知道错了,她们已经同意你念书了。”
钱婷婷不敢回去,唐元元跟她说,她的家不能再回去了,回去之后,她就来不了学校了。
她虽然现在慌张,也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办,可她隐约知道,听唐元元的没错。
“我不会回去了。”
“你自己回家吧。”
钱婷婷把钱塞到弟弟手里,大步进了学校。
周末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也有一些乡镇的同学,为了省车费不回家,两周,三
周才回一次家,宿舍里就她一个人,啃着冷馒头,拿书本出来看。
这也是唐元元教给她的,如果觉得难受,就学习,或者干活,去操场跑步,脑子就不会想那些事,想那些事心里就不慌了。
只是她没想到,第二天,弟弟又来了学校。
弟弟带她带来洒了糖霜的小果子,就是面粉放在油锅里炸,外面再裹上一层糖。
只有中秋过年的时候钱婷婷妈妈才会做,是钱婷婷能吃到的仅有的零食,她很喜欢。
“是奶让妈给你做的,她们俩都不知道小敏是做什么的,她们心里也有你,不是诚信骂你的,现在,大伯,爸爸都躺在床上,地里的活都干不来,大宝还在住院,她们就是太急了。”
“她们都知道错了。”
“奶和妈说了,你想念就接着念,她们不会逼你了。”
“姐,回家吧,咱是一家人。”
钱婷婷抹了抹眼泪:“我下周回去,明天又要来上课了,不划算,我下周回去,能省两天的饭钱。”
“姐,这才对嘛,我们是一家人,不过,奶和妈都想你,她们让我今天就带你回家。”
钱婷婷摇摇头,来回的公交车要两块钱,待一天太不划算了。
弟弟只好坐了公交车,一个人回去。
孩子,总是对家眷恋的,即便知道,以后念书还是要靠自己,钱婷婷还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她又有家了。
李静很细心,周末回校,才放下书包,就觉得钱婷婷今天打水都变的有力气了:“你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钱婷婷把小果子和李静分享:“这是我妈做的,我弟拿给我的,他说,我奶和妈已经同意我念书了,不花家里的钱就行,这是我妈特意给我做的。”
李静:“啊?”
钱婷婷这话又和黄艳分享,和唐元元分享。
唐元元看多了火车上的骗子,也看明白了恶人的套路,他们骗人之前,总要先给点甜头。
去找工作的,就装成大老板,许诺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有时候是在火车上玩杂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时候是赌博,猜杯子的游戏百试不爽,一百块的大票子就摆在桌子上,让你觉得,傻子都能猜对,赢走那一百块钱,只要你参与了,无论如何,你都猜不到玻璃球到底在哪个杯子里。
想赢钱的人反而会输。
唐元元看那小果子,就像摆在桌子上的一百块很像。
“你爸,你大伯都躺在病床上,你妈还有心思给你做吃的?”
钱婷婷眼睛里的光假不了:“她们知道自己错了,特意做给我吃的,我弟都没有。”
“唐元元,你吃,很好吃的。”
连最老实的李静都犯嘀咕,“她奶和妈都坏透了,钱婷婷怎么还那么相信啊?我觉得肯定有猫腻。”
黄艳:“现在钱婷婷念书不用她们花钱,周末回家能干活,考上大学了能给家里挣工资,估计是想明白了,钱婷婷念大学对她们更有利吧,这样她们下半辈子都有依靠了。”
李静:“她们也太坏了,我要是钱婷婷,我指定不理她们了。”
“要不,我们还是劝劝钱婷婷吧,不要认她奶了。”
唐元元不说话了,因为她清楚,人只有自己看清楚,想明白了,才会彻底不再向对方抱有希望。
唐元元本来也猜测,婆媳俩是看中钱婷婷这张长期饭票,毕竟,钱婷婷已经大了,不需要她们再投资,眼看着就是能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力。
婆媳俩只要是有点脑子,都会和钱婷婷大好关系。
但她也没想到,这对婆媳,已经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钱婷婷已经打定主意要继续念书,不可能再去打工,这对婆媳不让她来学校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到,唐爱国锁着自己,就是让她嫁人。
她们,不会是要拿钱婷婷换彩礼吧!
对,他们家小重孙子的医药费还没找着落!
唐元元惊出一声冷汗:“余芳芳,你的保安,你家的车,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余芳芳本来对着镜子臭美,听到这话,立刻合上镜子:“又有小流氓要抓吗?”
唐元元:“不是,我怀疑,钱婷婷被留在家里嫁人。”
余芳芳:“这么缺德啊?不过听起来很刺激,走。”
这会子还没到放学时间,唐元元只好用自行车带着余芳芳去了余家。
大小姐脾气大,小小年纪,从家里的保姆到司机,就没有一个敢把她当孩子糊弄的,她说要去哪里,司机都不带多问一句的,也不会给胡厂长告状。
唐元元差点没认出来王二牛。
他那盖着眼睛的黄毛不见了,剪成了三七背头,穿黑色长衫长裤,鼻子上还架一副墨镜,耳朵上打了个耳钉,上面带了金属质感的耳钉。
唐元元:“……大晚上的,这样不影响走路吗?”
余芳芳:“你就说,这样像不像电视剧里的保镖吧?”
唐元元:“像。”
余芳芳满意又嘚瑟的笑了。
唐元元只知道钱婷婷是哪个镇哪个村的,至于怎么走,她完全不知道,司机也只知道镇子的路,至于什么村,这就很难了。
好在还有钱婷婷弟弟,他就在他们的钱集镇子上念初中,念初二,朝同学一打听,就知道钱飞在哪个班级了。
钱飞的眼神闪烁:“我奶就是留我姐在家里照顾我爸,过两天就回学校念书了。”
还真是!
唐元元火气上来了,一觉就踹在他心口:“你也算是人!”
“你他妈就是畜生!”
“你姐姐饭都省给你吃,你就看着她跳进火坑,十几岁就嫁人,一辈子活在农村,成为农村妇女,跟你妈成为一样的人?”
钱飞的班主任都惊动了,从教室出来:“你们,这样打学生不合适吧?”
余芳芳拍拍唐元元的肩膀,用气音:“忍一忍,骗出去再打,那样打的才爽。”
又朝老师道:“我们不打他了,就问他话,他家在卖姐姐求生呢。”
唐元元的力气一点也小,钱飞疼的要死,可偏偏对方人多,老师也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委屈的泛着泪花,捂着心口:“我也不想的,奶奶和妈也不想她嫁人,也想让她念书,我爸怎么办?难道让爸去死吗?奶奶说,给姐找的是好人家,姐嫁过去,只有好日子过,还能帮家里,这样两家都有好日子过。”
唐元元:“你也觉得,你姐应该牺牲自己?”
钱飞:“我没有要牺牲姐姐,以后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了,我一定会照顾她,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我会照顾她的后半辈子,让我姐过上更好的生活。”
唐元元:“她自己也能考大学,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凭什么觉得,照顾她就是还了她的恩情,是对她的恩赐?”
“给我们带路。”
钱飞不愿意。
带路,就意味着,他可能要辍学,没法念书。
余芳芳玩着小辫子:“你跟这种畜生,讲不通道理的。”
“与其自己死,不如死别人,他就是这样想的。”
余芳芳从口袋里拿出来二百块钱:“谁愿意帮我带路的?这是酬劳。”
二百块,对乡村的学生来说是巨款,这里的小孩,哪个都很熟悉钱集镇,光是钱飞的同村就有好几个。
几个小孩都争相举手。
余芳芳选了一个小孩,出了学校。
钱飞看人都走了,在学校里也坐不住了,跟老师请了假,骑了自行车出来。
他不知道,一行人就等在门口呢。
大树后面,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王二牛,打他!”
王二牛一脚飞出去,钱飞就连着破自行车一起倒在地上,王二牛手脚并用,钱飞的惨叫声就很明显。
余芳芳玩着小辫子,看的很好玩,她最讨厌卖女人的男人了。
活该。
又叫王二牛把人绑上,绳子扣在车子上,让他跟着车在后面跑。
钱家,钱婷婷被锁在屋子里,以绝食相抗。
钱婷婷妈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婷婷,你相信妈,对方是个好人家,家里有钱,不像咱家穷。”
“你嫁过去,只要生个儿子就能当家做主,顿顿有肉吃,不用在家里受苦是好事,你爸也能有药吃,能活下来。”
可惜,钱婷婷已经对这种话没有反应了。
听了两天了,谁听到这种话,都会麻木,她有的只是心寒。
那个男人她知道,是隔壁村有名的癞子,人长的丑,今年都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他们这个村的小孩都会笑话她。
为了一千块的彩礼,她奶和妈就把
她给卖了。
唐元元说的对,她们根本就不爱她,她们只是把她当做生钱的工具,家里有需要了,就随时可以牺牲。
先是洗头妹,现在,又要拿去换彩礼。
她们说的所有的愧疚都是假的,只要自己没有按照她们希望的那样懂事,牺牲,她就是个白眼狼,她就会被粗暴无情的对待。
她们不是真的愧疚,什么没有办法,这些都是她们安慰自己的借口。
她们不是坏人,她们没有卖女儿,是生活逼迫她们卖掉她。
她们总是说自己没有办法了,可是却能想到让她去做洗头妹,株洲打工,拿她换彩礼。
唐元元带她去看过,城里有农妇挑胆子卖菜,卖水果,有人在私人的小饭馆洗碗,学校门口摆摊卖米线的阿姨不识字,打烧饼的阿姨不识字。
她们都可以挣钱。
不识字也可以挣钱的,可奶奶和妈偏要留在家里种地,说地不能糟蹋了。
原来,地也比她重要!
这个家里,什么都比她重要。
她后悔了,后悔没有听唐元元的话,后悔回来这个家里。
要她嫁给那个癞子,还不如要她去死。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成全她们。
钱婷婷麻木的转开脑袋,一点也不想看见她妈这虚伪的样子:“明天,你们别想我会上车结婚。”
奶奶果然又变了嘴脸,她全身上下都拿都暴怒了,拿了竹竿来抽打:“你个死妮子,天打雷劈的东西,你妈都给你跪下了,你还在这犟,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真要看着你爸死吗?”
钱婷婷已经不相信这一套了,唐元元已经跟她分析过了。
农药是大伯的孙子弄的,农药的碗和米是她奶和她给全家用的,真正的源头是她们。
她只是没有拆了自己身上的肉去喂她们。
她没有害死任何人,不应该属于她担的任何责任,都不可以担着。
她咬着牙,“要给爸去挣生活费,你们自己去挣啊,工地上还有女性呢,城里六十岁的老太太也在扫地,奶你这么大力气,为什么自己不去城里挣钱?”
“真正自私的是你们!”
钱婷婷奶奶好生气,这个孙女,已经被人蛊惑坏了,连孝顺都不知道了。
“你真是坏了,你就是饿死了,明天,我也会把你的尸体交出去,埋在男方的家里,我们钱家的祖坟,不会埋你这种白眼狼。”
钱婷婷:“你以为我还稀罕钱家的祖坟吗?我恨不得我从来没出生过。”
“我恨我自己是钱家人,下辈子,我宁愿做狗做猪,我都不想做你钱家人。”
她愤恨的盯着奶奶,明知道越是这样越激怒她,竹竿抽的越厉害,可她就是僵着脖子,用言语气她,恨她。
她太恨了。
棍子抽打的动作声很大,她们俩都已经歇斯底里了,可躺在床上的爸爸好好像死了一样。
刚才给自己跪下的妈妈,也只在流着眼泪让她别犟,明天好好嫁人。
她恨眼泪,恨自己,恨钱飞,恨这个家的所有人!
两道光桶开夜色,照在院子里,紧接着,是她难以置信的声音。
“钱婷婷,我们来带你回学校。”
是唐元元的声音。
她就像突然出现的,或者像是上天派来的,站在了院子里。
钱婷婷奶奶捏着竹竿出去,“死妮子?你还敢来我家?”
余芳芳:“唉,她可不是一个人呦。”
“王二牛,上!”
王二牛一脚一个,钱婷婷奶奶和妈就蹲在了地上。
婆媳俩听见钱飞的声音,再一看,自己大孙子竟然给打成了猪头了,太欺负人了!
可她们家现在只有老弱妇孺,难过的大声哀嚎。
大伯娘还想来拦着,但是看到壮硕的保安站在院子里,吞了吞口水,没敢动。
唐元元去灶房,找了一把菜刀,拇指粗的绳子断了,钱婷婷重新获得了自由,堂屋里,她躺着的爸爸也撑着身体虚弱的起来了。
“婷婷。”
钱婷婷只觉得恶心:“你们谁都不要再跟我说话!”
“就当你们没生过我,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亲人。”
唐元元忽然想起来:“知道你家户口本在哪吗?”
钱婷婷点头:“我知道。”
唐元元:“高考要用,给你自己那页给拿上。”
钱家重要的东西都被奶奶锁在她房间的柜子里,她拿了砖头砸开锁头,拿走自己的那页户口簿,大步出了院子。
钱婷婷妈:“婷婷,你走了,咱家咋办?彩礼钱一半都你爸买药了,一半给小宝花住院费了,咱家会给王癞子给砸了的。”
钱婷婷:“那就给人家砸了吧,跟我无关。”
钱婷婷弯腰,钻进车里。
她不想哭的,可还是眼泪不断,不停的用袖子抹眼泪,等到学校的时候,两只袖子已经湿的透了,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学校这会子早就放学了,就剩学校门口的大灯还亮着。
李木在校门前来回走,总算看到车,小跑着跑到车前:“艹,唐元元,你总算回来了,我真怕你给人家扣村里回不来了。”
唐元元:“你怎么知道的?”
李木鼓着脸颊,很不高兴:“你那么大活人,位子上没有,我还能看不见吗!”
他扫一眼钱婷婷,更不高兴了。
“深更半夜就跑去乡下,你知不知道,农村有娶不上媳妇买媳妇的,大锁链一锁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人家的事,你多管什么闲事啊,也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唐元元踢了他一脚:“回去睡你的觉吧。”
李木气的不轻:“哼,我在这等你半天,都打算去报警了,算我多管闲事,你是女侠行了吧!”
“以后你的破事我才不管。”
他仰着脖子大步往宿舍去。
这会子,学校门口摆摊的都收了大半了,只有几个下了晚自习的走读生,和附近的居民在一家油炸摊子上吃东西。
唐元元:“钱婷婷,我肚子饿了,我要去吃东西。”
钱婷婷已经很感激唐元元来救自己了,“那我先回宿舍了。”
唐元元拉着她的胳膊直接到摊子面前:“我请你吃。”
钱婷婷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你别废话了,”唐元元拿起十几串肉和蔬菜,交给摊主,一边说道:“我可不是免费请你吃的,等你以后挣了钱,你还要还给我的。”
钱婷婷:“那你可能要等很久,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你。”
唐元元:“钱你不用担心,我有很多货想进来卖,等放了寒假,我继续进电子表给你卖,你给我打工,我带你挣钱,生活费,学费都会有,不过,就是辛苦一些,你到时候不要哭。”
钱婷婷眼泪流的更凶,“我不怕苦的。”
唐元元把十几串肉都给钱婷婷:“我吃素的,这些都是你的。”
钱婷婷从来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的肉,她一个人的。
她小口咬着肉,肉香味混着着油香滚在舌尖,是她从来没吃过的好味道。
可是,她心里更难过,眼泪流的更厉害。
肚子里空空的,饿的没什么力气,可她反而没什么胃口,吞不下去。
她又把肉放下来。
唐元元:“你是不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你?”
钱婷婷:“我想过了,等寒假,暑假我就去做工,给爸爸挣医药费,你说了,大学也能一边读书一边挣钱,我跟她们说了,等上了大学,我就能负责爸爸的医药费,她们只需要辛苦两年半,来城里做工,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要把我嫁人换钱?”
“我以后可以把挣的所有钱都给她们,都没有关系,为什么就是要卖我?”
唐元元:“因为你是女孩子。”
“她们这半辈子都在吃苦,以男人为天,勤俭节约,操持家务,辛苦是真,麻木也是真。”
“她们骨子里的意识就是,女人是低于男人的,是随时可以为家里牺牲的,她们这样定位自己,也定位所有的女人。”
“她们是可怜人,却更是吸人血的蚂蟥,钻进人
的身体,吸干净你的血。”
她拿起来一根肉,塞进钱婷婷手里:“以后,自己给自己买肉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钱婷婷和着眼泪,大口大口把肉塞进嘴里,把十几根肉全部都吃完。
宿舍这边,李静和黄艳,宿舍十几个女孩子都围着宿管:“阿姨,求求你了,还是给警察打个电话吧,万一要是有事怎么办?”
宿管阿姨被吵的头都疼了,没凭没据的,和警察怎么说啊。
看到唐元元和钱婷婷回来,俱是叽叽喳喳围上来。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钱婷婷,你没事吧?”
钱婷婷在宿舍谈不上有什么人缘,她的时间不是用来打水就是用来写作业了,还是第一次被所有人都围上来关心。
第56章
钱婷婷这一夜到底没睡上好觉,因为她才躺到床上,肚子又剧烈的疼痛起来,跑了两趟厕所都不行,只能跑医院。
急诊科的医生说,是太久没吃肉,一下子吃太多肠胃不适应导致的。
要先过渡,才能慢慢加肉。
开了止泻的药,又拿了养肠胃的药。
钱婷婷觉得养肠胃的药不用买,去食堂喝大米粥,吃馒头就行。
唐元元不跟她说,直接让医生开药,付钱。
钱婷婷把药抱在怀里,贴着身上:“我奶说,农家人,不娇贵,能省就省一点。”
唐元元:“以后你自己挣钱自己花,再也不用记着这些话了,学着把钱都花在自己身上。”
钱婷婷重重点头:“嗯!”
唐元元直接给了她二十块钱:“这是预支给你的工资,每个星期都有,等寒暑假给我打工。”
钱婷婷摇摇头,不愿意接:“我能自己打水,一个星期给我五块就行了。”
唐元元把20块塞进她手心:“给我打工的第一要务,就是听我这个老板的。”
“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钱婷婷还是只收了十块钱:“我打水能挣钱,每天也能挣一块多,加上十块,就很宽裕了,我寒假暑假会很努力赚钱的。”
唐元元微微一笑,钱家真是瞎了眼。
能吃苦,又自立,孝顺,只要她们稍微多一点点耐心,钱婷婷能一辈子给家里当牛做马。
可她们却不愿意多付出一点点。
那个钱飞,小小年纪心就那么狠,他能舍弃姐姐,也能舍弃妈和奶,现在给儿子当老黄牛,以后再给孙子当老黄牛。
真正能孝顺她们的人弃之如敝履,非要保那些狼心狗肺的。
十年以后,她们一定会后悔。
“我妈妈跟我说,人工作挣钱,是为了让自己过好日子,不是为了存钱。”
“如果没有好日子过,那一定是因为没挣够钱。”
“那就努力去挣钱。”
“从今天开始,把你妈妈和奶的话忘在身后,学会正常花钱。”
钱婷婷吸着鼻子点头。
早上食堂,她第一次吃到食堂撒了糖霜的米糕,油条。
眼里闪着泪花:“好吃!”
李静笑:“就是,美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人怎么能不喜欢吃呢!”
黄艳:“以后我的水也给你打,你就使劲吃吧。”
钱婷婷又吸着鼻子:“你们太好了,我以为,你们都不喜欢我。”
“原来,你们这么好。”
黄艳:“只要你以后,不要张嘴闭嘴说什么女孩子不能馋,我就不讨厌你了。”
钱婷婷额上惊出来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无形当中,成为了另一个奶奶不自知,还试图操控别人的生活。
她真的太蠢了。
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她。
原来,不是因为她穷,是因为她就是另一个奶奶。
“对不起。”
“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话了。”
黄艳:“谁叫我大度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钱婷婷像是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孩:“我肯定不说了。”
“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
李静:“谢天谢地,你总算知道你以前有多离谱了。”
钱婷婷现在再回想过去,也觉得自己荒谬,为什么能那么理直气壮,为什么能那么信奶奶。
现在再看,真的处处都是破绽。
分明四岁的小宝都能吃肉,她的衣服永远是妈妈找舅家的姐姐们要的旧衣服,可是弟弟就不用捡别人旧的,家里,只有她,妈妈和奶奶永远都是穿旧衣服。
以前竟然会觉得骄傲,觉得自己省出来的钱都让家里人过的好了。
她以前,好像一只怪兽。
钱婷婷大口咬一口小米糕,真甜。
“哼!”
李木端着餐盘,坐在唐元元对面,又把她当空气,大口吃肉包子。
唐元元就不客气了,把他盘子里的油条夹过去吃。
李木又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唉,这是我买的油条,你凭什么吃啊!”
唐元元:“我以为你坐过来,是要给我油条吃的。”
李木看一眼她盘子里的早饭,也夹了一块小米糕过去。
唐元元:“马上期中考试了,你能考多少分?你不会还在班上倒数吧?我可是要上沪市的大学的,你要是考不上,咱们就得散伙了。”
李木:“谁倒数了,你才倒数呢,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我指定也考去沪市。”
钱婷婷在学校上课,钱家,却是在一片腥风血雨中。
农村的婚事要办两天,迎亲的王赖子兴高采烈的骑着自行车来接人,得知新娘子跑了,气的当场翻脸。
他
只有两个字:“还钱!”
可已经到手的钱,钱奶奶哪舍得再拿出来,她这一辈子视财如命,就要有钱有粮才有安全感。
她是宁可一天吃两饭,穿补丁衣服,也要看着钱和粮一点点变多的人,嚎着嗓子跪下来:“家里遭了难,一家子都是病人,钱都交给医院了,没有钱哪,真的没有了!”
“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们家吧,以后老婆子给你当牛做马。”
可王赖子才不会同情,婚事是钱家自己找上来的,她能娶个如花似玉的高中生,这两天高兴坏了,一个存的都知道了,彩礼给的爽快,酒席也办的体面,今天,更是叫几个隔房的堂哥堂弟凑了八辆自行车,挂了大红花风风光光来的。
现在跟他说,媳妇不愿意,跑了,这不是打他脸吗?
不还钱,那就砸!
粮食搬。
猪圈里有猪,笼子里的鸡,一样都不给留。
一家子哭天抢地,才出医院的重孙子吓的呜呜大哭。
钱婆子猛然想起来,抓着王赖子:
“我孙女就是许给你了!”
“彩礼钱都收了,婷婷就是你老婆,你去学校,把人抓回家做媳妇,给你王家传宗接代。”
王赖子有点犹豫:“这成吗?”
钱婷婷奶奶:“怎么不成?”
“彩礼收了,婚事办了,这桩婚事就成了,你就是我孙女婿。”
“要是你早听我的,前天就把婚事办了,没拖到今天,进了洞房,婷婷成了你的人,那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哪还有什么变故!”
王赖子也是后悔,主要是我现在不兴强办婚事,钱婷婷成绩好,这一片,就她一个人考了一中免费生,谁都知道,以后那是念大学的料。
钱家人找上门来说亲事,王赖子又不傻,一看就是大人的主意,他也没敢觉得这事就能成,哪敢稀里糊涂掏彩礼办酒席,风险太
大了,指定得见一下钱婷婷本人啊。
钱婷婷周五下午才放学,到家天都黑了,他是周六才去的钱家。
钱婷婷那时候还不知道家里大人的安排,早上惯常先是起床做早饭,洗衣服,扫院子。
她把这些事都做了,妈妈就能轻松点。
那天家里没让她下地,她做完这些,就复习功课了,在院子里背诵英语书。
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捧着书本,嘴里背的是洋人的话,王赖子这哪见过。
关键是,钱婷婷看见他进院子,还问他:“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王赖子瞬间就懂了,钱家人没说相看的事。
他鬼使神差的撒谎道:“路过,讨口水喝。”
钱婷婷不明所以,真的去客厅,给他倒了一杯水。
没有笑他的长相,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你喝了水就走吧。”
王赖子当时就拍板,就娶这个!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人家指定也看不上他,就是家里卖给他的。
少女配大叔,骄傲的当然是大叔。
他就要钱婷婷,以后还能教他们的孩子说洋话,念大学,谁还敢笑他是赖子啊!
虽然,前面估计钱婷婷有的折腾,不会真心实意做他老婆,可以后儿子能有出息啊!
他当场就跟钱婆子点头,这婚事他同意,这就回家拿彩礼给送来,办婚事。
再蹬着自行车回来以后,钱婷婷果然被绑在屋子里了。
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被自己亲妈和亲奶给卖了,她还能讲道理:“妈,奶,你们信我,去城里做工,不用识字,你们都能挣钱。我同学说了,我奶都能去扫大街,一个月能挣60块,妈和大娘可以去小饭馆洗碗,一个月能挣150,两个人就能有300块,爸和大伯的医药费都能挣上来,我在学校也能打水挣钱,以后怎么一天吃两顿,等寒暑假,我同学说了还带我挣钱,我能给自己挣学费,还能给你们挣钱,咱家日子不会差,你们相信我。”
王不像村里那些女人,张嘴就是带器官骂脏话。
这好学生就是不一样。
这一规划,家里一个月就有好几百了。
他这何止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娶了个赚钱小能手,等以后成婚了,给她当家都成。
王赖子更加坚定,就娶钱芳芳。
掏了彩礼,就去找办酒席的厨子,买菜,通知亲戚参加酒席。
他王癞子要娶高中生媳妇了!
就这么把婚事安排在了周日周一两天。
王癞子摸着下巴思考,“那我去学校抓人,人家能给我把钱婷婷带回家吗?”
人不是在家里,还被同学带走了。
钱婆子一拍膝盖:“你傻呀,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去学校讨,你就带上人,在学校门口蹲着,弄个车带回来,我们家给你写婚贴,彩礼钱我们收了的,酒席办了的,婷婷就是你媳妇,谁也不能说出来一个错。你只要带回家,事一成,你就是送婷婷去学校,她也没脸去念书了。”
“再生个娃,那还不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
“你还是我的好孙女婿。”
王癞子觉得是这个道理,看钱家这样子,也没钱赔给他了。
他出了一千块彩礼的,钱婷婷就是他媳妇。
但是有个问题,钱婷婷是指定不回钱集镇了,他更不知道钱婷婷什么时候出学校,也不能一直在学校等着啊。
“这样,明天你们去学校,把钱婷婷带出学校,我雇个面包车。”
村长家儿子就买了个面包车个人送货,他明天借用一天。
钱婆子:“我们帮你把婷婷骗出来没问题,主要是,昨儿个夜里,婷婷刚跟家里闹翻的,我们明天就去,她恐怕还在气头上,不一定能骗出来,等几天吧,她那几个同学不好惹,等周六,她那些同学都回家了,好成事。”
王癞子:“成,你先给我写婚书。”
钱婆媳:“好孙女婿,咱家的锅碗就加你给砸了,这,怎么着也要五十块了——”
王癞子给了一百块。
钱婷婷的爸爸识字,写了个婚贴,王癞子把婚贴揣身上,又抓了一只公鸡回去拜堂。
有婚书,有酒席,钱婷婷就是他王癞子的媳妇。
钱婷婷妈有点不忍:“妈,婷婷铁了心要念书,她说的其实也对,这一千块,不够婷婷她爸吃药的,要不,就随了她,给她念吧,家里的地,你担着,我去城里洗碗。”
钱婆子冷笑一声:“怎么,你也想造反?学你那白养狼女儿?把家甩了一身轻?”
钱婷婷妈摇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婷婷她爸以后的药钱怎么办?我就是想去城里洗碗,婷婷也就这两年多了,挺过去,念了大学就能挣钱了,这不是,不是更多吗?”
钱家大儿媳也道:“妈,我也想去城里洗碗,孩子不能没有爸,我去给他挣药钱。”
钱婆子的眼睛微微一眯,里面的冷意如刀,扫射在俩个儿媳身上。
大儿子三十六,小儿子才三十儿,都是壮劳力,现在废了,下半辈子都要人照顾,儿媳去了城里,这个年纪,见多了外面的野男人,还能看上自己儿子吗?这心要是野了,她两个儿子下半辈子谁照顾?
城里,两个儿媳,都不能去!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跟两个儿媳说的。
她道:“我们是庄稼人,地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要是把地丢了,那就是丢了命根子,那是要被人啜着脊梁骨骂,要遭天谴的!”
“药钱你们放心,我不会叫两个儿子连药都喝不上,再请人盖两个猪圈,多抓几只猪仔回来,年底一卖,也是一项不小的进项,还有鸡,再多养几十只,平时我们婆媳仨就辛苦一点,把那十几亩地种上,平时吃喝也不用花钱,药钱断不了。”
钱婷婷妈妈只能点头:“妈,家里两口锅碗都坏了,我去买。”
钱婆子算了下碗和锅,给了61块,一毛都没多给,剩下的钱,拿回自己房间。
她平时把重要的吃食都锁在柜子里,但整个钱家,其实死去的钱老头子知道,钱并没藏在柜子里,而是床底的破罐子里。
床底的地砖下面,拿出来一个破罐子,钱都包了一层纸卷在里面,大概有两千多块。
要不是这次出了农药的事,花去了两千块,里面该是有四千多块的。
钱少一半,她心慌啊!
是的,钱家其实日子很好过,钱婆子夫妻俩一辈子节俭,平时有个什么小毛病都是扛过来,饭也算着量,地里有三分之一的收成都能卖了换成粮食,衣服也捡人家旧的。
她又擅长拿捏子孙,即便是大房的孙子,不是读书的料,早早辍学结婚,一起和媳妇去南方打工,每年回来都能交给她五百块。
狼心狗肺的东西!
钱婆子心里恨,一个女人,不知道孝顺父母奶奶,有什么资格读书念大学?
这一切,都是钱婷婷的命。
是上天要钱婷婷不要念书了,才让家里遭了这场祸事,否则,为什么人家都没误食农药呢?
女人,就该本分,出格了,天就要惩罚你。
可这个孙女竟然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想她小时候吃着猪糠长大,嫁了人又赶上□□,饿的厉害的时候,丈夫连猪糠都只准她一天吃一顿,吊着命就行,敢多吃一口都要挨打。
女人,不就该过这种日子吗,围着丈夫,生儿子,养儿子。
她一辈子都是这种日子,跪的久了,自己都忘记了,年轻时候,面对这些待遇,心里有多难过痛苦。
苦日子过的久了,连自己成了鬼都不知道。
她仿佛看见钱婷婷重复自己的生活,省钱省钱省钱,丈夫儿子,耳光,拳头,做饭洗衣种地养猪。
哈哈哈哈哈!
就是这种日子,扭曲又阴暗的笑浮现在她充满皱纹的脸上。
一个个的,都逃不过。
逃不过。
晚上,唐元元和余芳芳去学校外面吃小摊,她这会子再认出来:“那个不是王二牛?”
“他干嘛呀?”
余芳芳傲娇的抬着下巴:“当然
是保护我啊。”
“怎么样,有没有种真正的大小姐范?”
唐元元:“所以,他其实每天这个点,都默默跟在你身后?”
余芳芳点头:“这才是真正的保镖吗,哼,我看以后,谁还敢打我的主意,本大小姐弄死他。”
唐元元服了,直接给她竖个大拇指。
余芳芳就很有兴致的道:“我妈说,你现在应该也身价不菲了,你要不要给自己也养一个?”
“这个我已经很有心得了,你就得弄的神秘一点,就像古装剧里面的暗卫一样。”
还是上次唐元元给她的灵感,影视剧里面,女主有危险,总是男主来救。
她给自己造个保镖,真遇见事了,就不用等着谁来救了吗。
唐元元摇头:“我就算了。”
反正她平时住校,放假的时候做生意也和李木一起,况且,她也没有信任的人可以打造成保镖的。
她的财富也没那么夸张啦。
这一个星期,钱婷婷过了十五年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她有点像李静了,每天最期待的生活就是下课铃声,冲去食堂的一刹那!
即便她吃完饭,还要匆匆跑到宿舍楼去打水,可她的脚步都比以前轻盈了一些,没见过谁像她这样,给人家打水还笑那么开心的。
唐元元现在给李静带的,也习惯每天晚自习下课去外面吃点东西了,今天又吃的油炸,她给钱婷婷也带了几根肉,回到宿舍,钱婷婷刚好也打完最后一趟水,大口吃油炸油炸肉串,太幸福了!
唐元元泡着脚问:“对了,明天下午又放假了,周末你打算怎么过啊?”
钱婷婷没什么安排:“就在宿舍看看书,写写作业。”
李静:“我要和我妈去唐元元店里逛逛,我要买个厚点的衣服了。”
黄艳:“我周六打算去看电影,你们谁去?”
李静:“我去,我去。”
唐元元自己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就和钱婷婷道:“你看过电影吗?”
钱婷婷摇头,她连什么是电影都不知道。
唐元元:“那你和黄艳一起去看吧,做生意,要有见识,什么都不懂不行,费用我出了。”
李静听说是和做生意相关的,就点头了:“那成。”
三个人就约定了时间,周六早上九点在电影院门口见。
钱婷婷不太认识县城的路,八点就出门了,而王癞子和钱家人到学校的时候快九点,自然没找到钱婷婷人。
几个人在面包车上,在学校门口蹲了一天,想着,她晚上总会回学校的,黄艳是独生女,和钱婷婷玩了一天,晚上又叫她上家里玩,她家离学校也没多远,晚上就住在了黄家,又一直到周末下午,才和黄艳一起回学校。
王癞子周六白跑了一趟,又换成了周一来。
钱家婆媳俩谎称给钱婷婷送衣服,保安虽然认出来,这两个人是上次要带走做洗头妹的家长,但是毕竟人家是家务事,也没道理不让家长找自家孩子,于是就把俩人放了进去。
找了半天,总算是在教学楼,找到了钱婷婷的班级,这节课正好是自习课:“婷婷!”
钱婷婷回头,就看见,她妈和她奶站在学校的走廊上。
她当没看见,收回视线,继续写作业。
唐元元抱胸:“卖孙女,卖女儿的人,你们还有脸来学校啊?”
“钱婷婷已经跟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们回去吧。”
原本安静的教室,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就议论起来。
“太恶心了吧,竟然为了一千块赚钱卖女儿。”
“警察怎么不把这种人抓起来啊?”
唐安的目光一凝,看了看婆媳俩,不太自在的移开目光。
钱婆子直接走进教室了,班主任起身:“抱歉,这位家长,有什么事你等下课的,学生还在写作业。”
钱婆子道:“老师,是急事,孩子爸又进医院了,医生说,快不行了,我想叫孩子去医院看看,最后一面。”
钱婷婷:“他不是好好喝着药吗,你还想骗我?”
钱婆子的眼泪说来就来,道:“本来是好好的,你逃婚了,王家人没接到人,把家砸了,还打人,你爸本来就大病一场,就,就,唉!”
“就在人民医院,好歹是父女一场,你去见见他最后一面吧,他想跟你认个错。”
钱婷婷冷着脸:“我跟你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你走吧。”
班主任道:“这两位家长,钱同学已经说了不去了,请你走吧。”
钱婆子就朝地上一拍哭嚎:“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怎么就养出来你这么狠心的孩子,这是你亲爸啊,亲爸最后一眼都不去看啊!”
唐元元:“既然病的快死了,那你们婆媳俩在这里闹什么?不怕见不到你儿子以后一眼啊?”
钱婷婷本来没想到这一茬,目光更冷,垂下头,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她们。
余芳芳撑着下巴:“早知道这对婆媳来,我带生鸡蛋过来就好了,我还没用生鸡蛋砸过人呢。”
唐元元也没鸡蛋,可她有墨水啊,腥臭的墨水直接浇在婆媳俩的身上,“同学们,别手软啊,这可是卖女儿的人!”
黄艳第一个扔了纸团过去:“去死吧!”
李静把早上没吃完的饭团扔过去。
同学们都忍不住了,都甩墨水,扔纸团,还坏坏的把纸团在辣条的袋子里擦一遍红油,往婆媳俩身上扔。
老师都往边上躲了几步:“哎呀,同学们,怎么能打人呢,这可不是好习惯呀。”
婆媳俩连牙齿上都弄的墨汁,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好先出去,再商量吧。
同学们刚才都玩住了,教室里一片吵嚷,老师教鞭拍着讲台好几次,都没办法让同学安静下来,当然,她自己嘴角也翘着。
黄艳还是义愤填膺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长辈?要卖自己孙女啊,还有脸来这哭?农村人怎么这样啊?”
唐元元刷着卷子头也不抬:“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只是农村,城里也有这种事,暑假,我也被锁在家里,就为了拿我换一千块钱彩礼,锁我的帮凶,不是好好坐在教室里上课,以后还要考大学?”
突然的一瞬间,教室里整个都静下来,落针可闻。
同学们的目光都落在唐安身上。
第57章
全班,五十几名同学,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身上。
像是细密的针,刺在皮肤上。
余芳芳把玩着鞭子发梢,眼睛微微眯着,目光玩味。
唐安的血液瞬间就凉了。
他的人缘已经够差了,唐元元这是要彻底毁了自己。
唐安指甲掐在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座位上起身,目光真诚的看向唐元元。
“姐,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你还是不信我。”
“我还是跟你解释一次,我不知道爸爸打算让你嫁人的事,我也绝对不会允许爸这么干。”
“妈不识字,你也才十几岁,要去边城那么远,火车上那么多骗子,爸差点被骗的回不来,我怎么敢让你们去,我已经失去爷爷,我怕失去你和妈妈。”
说着,他的眼睛湿润,流下悔恨的泪水。
“我也没想到,最后,妈妈会遇上车祸,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后悔。”
“你因为这恨我,要跟我断绝关系,我没有怨言。”
“我自己也怨我自己,是我没有照顾好妈妈,没有照顾好家,你怨我是对的。”
唐安又说
不下去,趴回座位上深深痛哭。
似乎真的很痛苦,内疚。
班主任怎么也没想到,忽然又变成了这一幕,只好深深咳嗽了一下。
“那个,意外的事,谁也不想的,都看开一点,别哭了。”
钱婷婷没想到,原来,唐元元也是因为要被嫁人,跟家里决裂的。
可那个时候,自己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去教人家道理,姐姐要照顾弟弟。
难怪唐元元用水浇她。
现在到了自己身上,要是谁来劝她原谅她弟,再照顾她,她砍了对方的心思都有了。
这都是手下留情的。
要是以前,她会很相信唐安,但现在,看他哭,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听有些心软好骗的同学还安慰唐安,说什么车祸的事,都是意外。
她只觉得刺耳,连带着,看那些同学都不太顺眼了。
“对不起啊,以前我太蠢了。”
唐元元淡淡一声:“都过去了。”
钱婷婷想,虽然唐元元看着总是很冷淡,说话也很冷,其实,内心里肯定特别柔软。
她只希望寒假快点到来,给唐元元打工。
唐元元手上刚才沾了一点墨汁,下了课就搁了笔去洗手,顺便去上了个厕所。
刚从洗手池出来,一双黑色的徒步鞋停在她面前。
是唐安。
钱婷婷挡在唐元元面前:“唐安,你想干什么?”
余芳芳也把玩着小鞭子,看好戏的盯着唐安。
唐安:“姐,我只是想跟你聊几句。”
唐元元:“好啊。”
洗手池边上的教学楼墙体那里没有人,唐安下巴示意那边,走在前面过去。
自从开学以来,这对姐弟都是形同陌路,路上看见对方,眼睛都不带斜视的,还是第一次私下里说话。
同学们都好奇的看过去。
李静:“是不是刚才说开了,唐安还是道歉,想原谅啊?”
钱婷婷:“有可能。”
黄艳:“那他们会不会和好啊?”
余芳芳玩着小辫子,好玩的笑了笑,“一会就知道了。”
唐安顶着哭过的红肿眼睛,温和的看着唐元元,外人看着,好像他依然很爱这个姐姐:“姐,我现在已经过的这么惨了,你还不放过我,这么想彻底毁了我?你知不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唐元元:“比起刚才你哭哭啼啼的样子,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更顺眼。”
“最起码不是装腔作势,让人作呕。”
唐安:“也就是说,我们还是不能和解?”
唐元元:“想让我放过你,除非妈妈能活过来。”
唐安:“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唐元元无声伸出回力鞋,想绊住唐安,他的脚却抬起来,从唐元元的鞋面上滑过:“不好意思啊,我看见了,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唐元元:“谁说落空了,换个方式也是一样的。”
她抬起脚,重重踩在唐安的脚趾上,还碾压了碾。
唐安吃痛的嘶声,忍着巨疼才收回脚,他怀疑自己几个脚趾都肿了。
唐元元好笑的扫过他布鞋上的半个脚印:“唉,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现在,你是一个对姐姐满腹愧疚的人,不能还手的。”
“只要忍着喽。”
“对了,有空还是多打几趟水,争取给自己买双回力鞋,布鞋还是太土了。”
学校外面的面包车车上,王癞子不耐的碾碎了烟头:“你们这婆媳俩,到底有什么用,自己孩子都骗不出来!”
“你们要是不能把钱婷婷骗出来,就把钱还给我。”
钱婆子:“好孙女婿,我要是有钱,我还用的着卖孙女吗,钱都花在医院了,你就是再把我家砸了,也没钱还你啊。”
“别说这丧气话。”
“我们骗不出来没关系,婷婷也不可能一直在学校不出来,咱在这守着,总能等到她出来。”
“高中生啊,这么好的媳妇,要不是家里摊上大祸事,还轮上你。”
“要想娶好媳妇,当然得花点心思。”
这话精准的点在王癞子心窝,确实,钱婷婷不是村里那些村妹能比的。
以往,媒婆给他介绍的不是残疾的,就是没人样的。
跟钱婷婷完全不能比。
“你们可真蠢,连个小丫头都骗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钱婆子默默给他个白眼,心说,也没见你有本事,把人给骗出来。
又默默在心里祈祷,那个死丫头最好今天从学校里出来,一个人出来才好。
反正今天车钱已经出了,王癞子也不想浪费,直接在学校门口等。
他这次没有等太长时间,钱婷婷在食堂吃完饭就和同学们一起出学校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长,很多学生吃完饭也会出校门买点零食吃。
钱婷婷现在也会舍得每天给自己买点零嘴吃一吃,有时候是一毛钱两袋的唐僧肉,有时候是三毛钱一袋的甜汽水,有时候也是跑腿,给人代买零食挣点零花钱。
今天中午也不例外,李静想吃学校对面的山楂条,和辣条,钱婷婷就陪她一起慢悠悠出学校了。
“出来了!”
钱婆子激动的睁大眼睛,隔着玻璃窗指着学校门口的钱婷婷,身边只有一个女孩子,那个最凶的女孩子不在。
简直是上天助她。
王癞子也激动了,“快,车,往前开。”
怕学校保安察觉到异常,他们的面包车没有敢直接停在学校对面,而是往后偏了五百米。
司机就赶忙把车子往路上开去。
钱婷婷还不知道危险在靠近自己,和李静手拉手,等一辆车过去,这才往马路对面去。
“李静!”
两个人回头,是黄艳和唐元元,就站在路边等她们一会。
这个时候,面包车停在她们面前,车门打开,王癞子和他两个堂兄弟从里面出来,伸手就抓着钱婷婷往车上拽。
“救命啊!”
整个事情只在一瞬间,钱婷婷还没看清楚,就被三个男人拽到车上,这才看见,自己奶和妈也在。
所幸,李静还牵着她的手,一只脚抵在门上:“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保安和唐元元都朝这边来了,只要关上门,他们就可以走了。
可是,这个小妮子一只脚放在面包车车上,手还紧紧抓着钱婷婷的手不放。
王癞子冷着脸:“我是钱婷婷的丈夫,放手,不然我,废了你这只手。”
李静都要吐了!
这个老奶人,都要能当钱婷婷的爸了,还这么丑。
他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使劲掰李静的手指。
三个男人一起掰。
李静柔柔弱弱的,胆子也不大,只觉得手指头都要疼死了,她还没受过这种疼,生理性的眼泪都冒出来。
一分一秒都没无限拉长,咬着牙死撑着:“你们不能带走钱婷婷。”
“她还要念书。”
王癞子一生气,直接把嘴里的烟拿出来,猛的摁在李静手上,眼睛猩红的扭曲着,嘴巴死死咬着牙齿,本来就丑陋的面目,这时候看着更像恶鬼。
“啊!”
李静尖叫一声,还是死死抓着钱婷婷的手。
可她到底手臂力量有限,三个人折开她的手指,手腕脱离了。
李静却在脱手的一瞬间,扑过去直接抱着钱婷婷的腿。
门还是关不了。
王癞子急了:“先开啊!”
司机当然不敢开!
这要是出事了,他可能得坐牢,为了一天的车费,没必要这么拼,反正又不是他要抢媳妇。
司机叫不动,王癞子三个人只好用力,继续掰李静,钱婆子眼珠子一动,又过来掐李静胳膊,她目光怨毒,一口发黑的老黄牙齿咬在一起,整个嘴唇边上都扭曲变形的怨毒。
李静被推到马路上跌倒的一瞬间,门正要被推上,保安的大手又贴上来摁住了门边:“你们想干嘛!”
两个保安就钻进车里救人,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从车上又到了车下。钱婆子两个人还死死摁住钱婷婷,黄艳把李静扶起来,看见她手背上一个烟烫出来的痕迹,气的眼睛都红了,“你们都是畜生!”
唐元元跳进车里,扯开婆媳,使劲往她们脸上挠,钱婷婷和她一起,也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了,就是使劲打,挠。
唐元元主要是挠钱婆子,钱婷婷疯狂扑打她妈。
钱婆子干了一辈子农活,年纪虽然大了,可力气一点也不小,唐元元难免也吃亏,脖子上,身上也被挠了几道血痕。
李木赶到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气,“谁,弄你的?”
唐元元自觉也
没手软,老太婆头发都给她薅下来不少,脸上手上也都还了,“死老太婆。”
话音才落下,钱婆子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已经被人给掐住了。
一瞬间,呼吸不上来,脖子都要给勒断了。
唐元元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方向,拍着李木的胳膊:“你疯了!”
“你掐死她,你也要吃枪子。”
“李木!”
唐元元使劲拍李木的胳膊,李木的眼睛就是直勾勾的盯着钱婆子,双手加大了力量,隔着皮肉,骨头似乎都在变形。
唐元元一口咬在李木的手腕上。
钱婆子的瞳孔里,只有李木那一双恶意的冷笑。
像是魔鬼。
脖子剧痛,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成了两截了。
她被老头子打了几十年了,直到儿媳妇进门之后才好些,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因为喘不上气,五脏六腑都要炸了,濒死的感觉很痛苦。
她要死了。
她要死了!
她连头发丝都沉浸在恐惧里,就在濒死的最后一刻,那双掐着脖子的巨大铁钳放开了,空气从嘴里吸入脖子,她难受的剧烈咳嗽,呕吐。
唐元元的嘴巴上还沾着李木手臂的血痕,已经气疯了:“你要死啊!”
李木半蹲下膝盖,抓着老太婆的头发往后仰起来:“死老太婆,我可不在乎打女人,你要是再敢动唐元元一根手指头,我送你去阎王殿,知道吗?”
老太婆脖子脸都是粗红的,嘴边挂着呕吐物,呜咽着点头。
她差点就死了。
她才不会再招惹这些人。
李木:“跪下,给她道歉。”
钱婆子立刻就跪下膝盖,听话的犹如一只狗:“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唐元元火气好大,真想立刻手里就有一只棍子抽死李木!
李木的气还没消呢,拉着唐元元就走,唐元元当然没办法走,甩开他的手。
李木火气也上来了:“别人的事,你一天到晚瞎管什么!”
“上次翘晚自习,跑村里,现在又弄的一身伤,这种人家里的破事没完没了的,你怎么知道,下次你会不会被搭进去?唐元元,你是不是想死啊?”
唐元元:“你凶什么凶,谁叫你跟我说话这么凶的?”
李木:“我不止凶你,我还想打你!”
“要不是看你是女人,我现在指定打你,给我回去,闲事不许管!”
唐元元:“我的事你少管。”
李木咬牙切齿的:“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跟你合伙做生意,我才不管你的破事。”
唐元元:“现在不是生意上的事,你没资格管我。”
说着,她走到李静身边,看她手腕上的烟烫伤,目光更冷。
李木抽着鼻子冷笑:“叫你们多管闲事,一个个的,还不是都伤成这样。”
“不要做好人,做好人没好下场,唐元元,我看你是把我的话忘干净了,哪天被人反咬一口,我看你就老实了。”
钱婷婷就更愧疚了,刚才打架没哭,这会子眼泪刷的流下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们了。”
唐元元踢了李木一脚:“你少说几句会死啊!”
李木:“你不喜欢听啊?那我就要多说,气死你,被我气死,好过你被人害了。”
黄艳忍不住小声嘟囔:“那个,唐元元也是救人,做好事。”
李木:“哼,谁稀罕她做好人,别人的事跟我无关,我才不关心。”
唐元元怀疑李木给家里的狗咬了,不然怎么见人就咬。
警车总算是来了。
王癞子拿出了婚书,“我是摆了酒席的,钱婷婷就是我老婆,我带她回家天经地义。”
警察义正言辞的板着脸:“胡闹!”
“现在是新社会,父母不能包办婚姻,更何况她现在还未成年,根本没到法定年龄,不存在是你媳妇。”
“你在学校门口抢人,这是犯法的,这是强抢妇女,按律要判刑坐牢的。”
王癞子腿都软了:“啊!”
“我不知道啊!”
警察又训斥钱婆子:“你们这样做,也是犯法的,怎么能私自收钱,还带外人来抢自己孙女,你们也是想犯法坐牢吗?”
钱婆子本来很怕李木的,但从刚才来看,李木根本不想管钱婷婷的事,自己不去招惹唐元元就行。
“警察同志,我一把年纪了,不识字,我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呀。”
警察:“要不是这几位同学给拦着,阻拦了犯罪,你们现在都得进去吃牢饭,不懂法也不行,只要触犯了法律,就要坐牢。”
“念在你们是初犯,又没形成犯罪事实,今天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人家娃娃没成年,你把彩礼钱推给人家,这桩婚事也不成立。”
钱婆子:“警察同志,我也不想卖孙女啊,可家里遭了难,两个儿子都躺在床上,孙子也要吃药,药钱都不知道从哪来,都花了,哪有钱还啊,这不是叫我们一大家子去死吗?”
警察:“你家困难也不能卖孩子,这是犯法的,你信不信我抓你?总之,没钱可以挣,慢慢还,不能拿孩子抵债。”
又安慰钱婷婷:“孩子,以后谁要是敢抢你回去,就是犯法,你只管抱紧,让他们坐牢。”
钱婷婷吸着鼻子点头:“谢谢警察叔叔。”
事情就这么处理完了,钱听听最后看了一眼婆媳俩:
“你们恶心透了!”
拉着李静和唐元元出了警察局。
王癞子撕碎了婚事,媳妇梦算是破了,吩咐司机:“走,去钱家拉猪。”
钱婆子拉住车门:“我还有办法。”
王赖子都要气笑了:“你还想害我坐牢?切,你敢坐我可不敢,还有那个男同学,那人有多狠,你没看见吗?我都以为你要被他掐死,我可不敢惹。”
他刚才腿都软了,一会回家要跨个火盆。
钱婆子道:“那男同学不管婷婷的事,咱们的目标是婷婷。”
“你们是办过酒席的,村里那么多没满18的孩子结婚,警察也没来管过。”
“要是婷婷已经跟你做了夫妻了呢?她还有脸在学校念下去吗?”
王赖子:“我啥时候跟她做夫妻了?”
钱婆子:“怎么没有?酒席是周日就办的,周六相看的时候,先睡了的,在家里,她胸口有一块花生形状的胎记。”
“别人又不知道到底看没看见,你就去学校这么说,婷婷还有脸在学校念下去吗?她念不下去,没有地方去,就只能回去跟你做媳妇。”
王癞子认真审视了一下钱婆子,发现这人是真的狠:“你还真是。”
“毒!”
“对自己孙女都能下的去这样的死手。”
钱婆子:“你看她,还有把我当成奶奶吗?我也是没办法,她却放着家里不管,只管自己的前程,连家都不要了。”
“一个连家都不要的人,就不配有好日子过,等以后她成了你媳妇,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老婆子可不管。”
王癞子有点犹豫,钱婷婷那几个同学有点邪门:“但是这能行吗?”
钱婆子:“这又不犯法,警察也管不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李木不悦的鼓着脸颊,就看着唐元元爬上一棵树了。
李木:“你干啥呀?这会子良心发现啊,不会是想不开吧?”
唐元元不说话,摘了一根树枝跳下来,摘了树叶子扔在地
上,然后对着李木的屁股就抽上去。
“我叫你掐人!”
“你是不是想吃枪子啊!”
李木跑:“艹,小爷不还是为了你,那死老太婆毒着呢,谁知道后面多少损招,真吃了亏,你哭都哭不出来。”
唐元元拿着树枝边打边追:“我又不是泥涅的,你知不知道她多大了,你给她掐出问题来,你也要吃枪子,你知道不知道多危险!”
李木:“我又不傻,我留着分寸呢,你没看见她好好的呀,以前,我都是这么整赵顺的。”
“对付那种人,就得一次让她怕了,你看,赵顺出来宁愿找你也不敢找我,你懂不懂啊?”
“切,人善被人骑,你懂个屁。”
唐元元还是追着李木抽:“别跟我搞这套,我不用你掐人。”
李木:“艹,唐元元,我帮你出头,你还打我,你有没有心。”
唐元元:“我没有心,你敢掐人我就揍你,你掐一次我揍你一次。”
李木怀疑自己被追了五公里,他都绕了学校四圈了,一步也不想跑了,喘着粗气,直接朝地上一躺:“唐元元,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
唐元元双手扶着膝盖,头发都湿透了,也是喘着粗气:“我是你祖宗,你最好给我记好了,下次别再掐人了。”
话音落下,上课铃声都响了。
唐元元喘着粗气,实在是没劲了,就迟一会吧,一屁股蹲在地上。
李木扯了个看笑话的贱兮兮的笑:“切,叫你追我,怎么样,要迟到了吧?”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一个字都想多说。
歇了足足五分钟,唐元元才觉得自己有一丝力气,从地上起来。
实在跑不动了,也只能尽力往教室快点走。
李木:“废什么劲啊,迟到超过十分钟,到教室也是罚站。”
唐元元加快了脚步,走到教室门口:“报告老师,我来了。”
“哦,唐元元啊,进来吧。”
唐元元回头,好笑的看了一眼李木:“看,这就是好生和差生的区别。”
李木:“……”
第58章
比起偏素淡的食堂,李静晚饭更喜欢在学校外面吃。
钱婷婷今天很愧疚,晚饭特意陪她出来吃晚饭。
王癞子在钱婆子的挑唆下,最终还是心动了。
他本来就是无赖,耍赖就是他最擅长的招数,还能斗不过一个小丫头吗?
再说,现在自己不抢,他就没有犯罪风险,不会进局子。
说几句脏话有什么关系?
这是钱婆子挑唆他的原话,于是就这么叼着草出现了。
一副下三路的流氓样。
大马金刀的往钱婷婷面前一坐,钱婷婷吓的直接起来了,“你要做什么?”
“我告诉你,你要再敢胡来,我就找警察,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王癞子贱兮兮的笑了笑:“不胡来,别紧张,媳妇。”
钱婷婷给媳妇两个字恶心透了,气的脸也红了:“胡说八道,警察已经说了,卖孩子是违法的,我不是你媳妇。”
王癞子贱兮兮的道:“咱都一起睡过觉了,你怎么不是我媳妇?”
“睡过觉的,就是媳妇。”
钱婷婷哪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你胡说八道,我没有跟你睡过觉。”
王癞子:“你忘啦?周六相看那天,你奶说了,你就是我的人,先给我验货,你左胸口有块胎记,我还亲过那里。”
钱婷婷这个年纪,正是脸皮最薄的时候,哪里受的了这种污蔑,气的脸都涨红了,受不住哭出声:“你胡说八道,没有,我才没有,没有。”
王癞子一看她哭了,感觉自己用对了招数,于是继续编:“媳妇,我知道你想念书,可咱都睡过了,没准你肚子里都揣了我的娃了,还是别念了,等我儿子生出来,让儿子上大学一样的。”
钱婷婷捂着耳朵,“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才没有,我没有。”
王癞子看着自己的招数奏效,就越笑的无赖,胡说八道。
唐元元和余芳芳从米线店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为热闹的圈子,王癞子的猥琐笑容,再靠近一些,就听见了钱婷婷的哭声,她流着眼泪,拼命的说自己没有。
李静没处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鼓着脸颊,一脸焦急。
余芳芳眯着眼:“这家人可真脏,什么脏污招数都想的出来,没法抢人,就搞臭,利用女生的羞耻心,要钱婷婷自己念不下去书。”
唐元元在边上扫了一眼,小卖部门口一桶拖地的污水还摆在大树下,她拎起来,在后面,朝王癞子的脖子上泼下来。
本来她是想从头浇的,但是她身高不够,又怕直接泼弄到同学,只好便宜他了。
王癞子顿时感到一身腥臭,气的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你干什么!”
一转头,发现是唐元元。
唐元元才不怕他,“叫你胡说八道。”
王癞子怕李木那个疯子啊。
也不敢还手,“唉,同学,这不关你的事啊,你就不要管了吧。”
唐元元折了腿蹲下来,用手绢给钱婷婷擦眼泪:“你要是缩着脖子哭,自己觉得没脸见人,就中了他的奸计了。”
“他就是要你觉得丢人,要你哭,要你觉得自己是脏污的,不配念书,回去做他的媳妇。”
“钱婷婷,你要顺了这个人的心思,辍学,去给他生孩子,一辈子做农妇吗?”
钱婷婷抽噎着摇头:“不要。”
唐元元:“你就站起来,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回去上课。”
那边,王癞子继续道:“都跟我睡过觉了,残花败柳了,在这充当什么好学生啊,还是跟我回家,我养着你,你一辈子都不愁吃喝啊。”
王癞子的嘴巴一张一合,钱婷婷的血一捧一捧往脑子涌,她不会跟生儿子,宁愿死。
旁边的油炸摊子上,割橡胶的弯刀雪亮。
她大步走过去,拿起那刀,照着王癞子就刺过去。
王癞子及时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慢了一步,衬衫破裂,一道猩红的血口子,红色的肉翻开来。
钱婷婷:“我杀了你个王八蛋!”
谁不让她念书,她就要了这个人的命!
王癞子没想到钱婷婷这么刚,吓的魂飞魄散,跑。
钱婷婷拿着匕首追:“你个王八蛋,你再来胡说八道,我看到你一次,砍你一次!”
王癞子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跑了。
钱婷婷捏着匕首,只觉得畅快!
原来,他们也知道怕。
他们也会怕。
她再也不会怕他们了,谁再敢来逼迫她,她就和她们胡说八道。
唐元元追上来:“好了,他们走了。”
钱婷婷的手还紧张的捏着匕首,胸口起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亢奋的状态:“唐元元,我不怕她们了。”
“谁要再来打我主意,我就砍死她。”
“我要让她们害怕我。”
“我不会再连累你们了。”
唐元元托起她的手,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把刀拿过来:“放松,人已经走了。”
“你放心吧,王癞子应该不敢再来了,谁也不敢再来了。”
“你能继续念下去了。”
钱婷婷红着眼眶,目光坚毅:“谁都不能阻挠我念书。”
“他们再来,我也不会怕了。”
唐元元把刀擦干净,还给人家,卖油炸的老板差点给吓死,但唐元元是老顾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决定,以后这个刀千万要藏好。
绝对不能随手摆在摊子上了。
唐元元看见,钱婷婷去小卖部,花了一块钱,给自己买了一把匕首揣在身上。
只要钱家人再出现,她一点也不怀疑,钱婷婷会直接跟她们拼命。
她的神经大概都被拉到极限了。
不过她的匕首揣在身上一个星期,也没派上用场,钱家人和王癞子,没有一个人敢再出现。
这学期的期中考试倒是来了。
唐元元进步很大,从班级21名,进步到了15名,倒是唐安,从班级第四名,下滑到了第7名。
李木得意的把试卷拍在唐元元面前:“看见没,小爷总分641!整整提高了30分,班级33名了。”
唐元元:“继续,只要进了班级前五,就有希望考上沪市的大学了。”
李木瞬间黑脸。
学习也太特么枯燥了。
他还要考
进班级前五,想死的心都有了。
玉城的天气也更冷起来,周末,徐小凤来唐元元店里,带来了一样好东西:“这个叫羽绒服,里面填充的是家禽的羽毛,穿在身上轻便又暖和,但是进货价很高,最便宜的进货价也要110块,精品的进货价就要190块,你要进吗?”
唐元元穿在身上一试,果然很暖和,比起棉衣,轻便了很多。
“要!”
“你全给我进精品的。”
李木现在也不是那个总怕货卖不出去的人了:“我也进,我要一半便宜的,一半精品。”
两个人都凑了大几千给徐小凤,进了羽绒服。
唐元元这边本来就是走高端货的,羽绒服果然很受欢迎,卖的很快,她给自己也挑了两件女生快的羽绒服,比起老土厚重的棉服,同学们果然都很感兴趣,立刻就缠着家长换掉老棉服了。
棉花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东西,乡村人不会舍得丢,所以钱婷婷没什么旧棉服可以捡,还是前年她妈用旧衣服给她改的,布的颜色陈旧不说,袖子一圈都小了。
李静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件旧棉服:“我个子比你高,我这棉服穿小了,准备要扔了,你要不要啊?”
钱婷婷当然要,穿在身上,比之前的棉服要暖和多了。
黄艳走进宿舍,也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件棉服:“我个子比你高,去年的棉服,小了,打算扔了的,你要不要啊?”
李静:“……”
钱婷婷都笑了,把棉服抱在怀里,这么好的衣服,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轮上她。
“我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你们不用故意这么说,我真的很喜欢的。”
她立刻就把身上那件破棉服脱了,换上新的棉服。
最后是唐元元进来,她拿了半袋子贺卡,一麻袋苹果。
“马上就是圣诞节和元旦节了,你把苹果放这个袋子里面卖,这个叫平安果,搭配贺卡,卖2块钱一份,一份给你提5毛钱。”
钱婷婷:“这能卖出去吗?”
2块钱,都够一天的饭钱了,谁要花钱买这个呀。
唐元元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这和当初的李木一个想法。
有2块钱,钱婷婷只会都花在吃上面,绝不会买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上面。
岳娜几个乡村上来的,也是一个表情,刚开始见到麻袋的时候很兴奋,看见是贺卡和苹果很失望,现在满脸都写着不解。
唐元元:“钱婷婷,给我打工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钱婷婷:“我卖!”
她倒不是不想卖,只是苹果一个要三四毛钱呢,这么大一袋子,要不少钱,还有这些贺卡,尤其是这个装苹果的盒子很好看。
应该也很贵吧。
她就是怕自己摆摊了,唐元元也卖不出去。
“那个,我要是卖不出去,你会亏多少钱啊?”
唐元元:“……”
岳娜贼精贼精的:“我先少拿一些卖试试?不过,我要是卖不出去,你别生气啊。”
唐元元:“……”
竟然都不相信她。
算了,唐元元也不解释,指导钱婷婷去找小情侣推销。
就目前他们班来说,已经有四五对早恋的小情侣了,还有很多搞暗恋,不敢表白的。
整个年级,早恋的估计更不少。
唐元元又嘱咐她:“你要告诉她,这个叫平安果,西方人圣诞节都要互送平安果,恋人之间送最合适了。”
钱婷婷:“这就是苹果呀?”
唐元元:“过洋人的节日,就要这么称呼,在圣诞节,就要说平安果。”
钱婷婷只好照做。
把苹果装进盒子里,又带了一张贺卡,隔壁宿舍的陈香好像就谈恋爱了。
她说完了词,对方问多少钱,她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做了一会心里建设:“要2块。”
拿到钱的时候她都恍惚了,竟然真有人花2块钱,买一个苹果?
后面陆陆续续卖出去好几个。
唐元元就指导她在学校门口摆地摊,地上铺了块整洁的布,把盒装的苹果整齐的摆好,再把精美的贺卡摆好。
“圣诞节平安果,圣诞节平安果,送对象,送对象了!”
一个大下午,就卖出去小二十份。
然后,越是逼近圣诞节,一中的学生们都流行起来相互送平安果了。
人对节日的仪式,骨子里就有一种崇尚,更何况女孩子细腻,更在意这些,只要一天的饭钱吗,随便节省一点都出来了。
至于男生,想要追求女朋友的,更不能省这点钱。
到后面,相熟之间的同学也会送一份平安果。
越是靠近圣诞节,生意越好,一天都是能卖出去五六十份,钱婷婷一天挣十几块,一个圣诞节下来,竟然挣了小一百块。
明年的学费都来了!
她自己花钱买了个平安果,放在唐元元桌肚里。
唐元元吃个饭回来,在桌肚里一摸,竟然有五六个苹果盒子和贺卡。
钱婷婷岳娜几个人都送了。
圣诞节,下了晚自习,李木一边啃着苹果,扔一个给唐元元一个。
唐元元:“哪来的苹果,你买的?”
李木:“不是啊,人家塞在我桌肚里的,吃不完。”
唐元元:“……”
看上他的人,真是倒了血霉了。
元旦过后没几天,又是元旦节,每个班都有举行元旦晚会。
不过班上有才艺的没几个,也没几个有胆子唱歌的,倒是余芳芳这个大小姐,坐在椅子上,弹了一首吉他,把班上男生迷的五迷三道的。
令唐元元意外的是,唐安,竟然当众送了一个能发彩色光的小猫彩玻璃灯。
这是学校小卖部最新款的礼品,一个要卖30块钱。
学校里没几个舍得买的。
唐安捧着小猫彩灯:“芳芳,你也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好,这个摆件,是我给人家打水,一毛一毛攒的,希望你喜欢。”
唐安努力这么久,照旧每天吃便宜的饭,穿破衣服旧鞋子,连件衣服都没舍得买,却给余芳芳买了元旦节礼物。
这还是很感人的。
全班同学都好奇的看着余芳芳,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
余芳芳懒散的玩着麻花辫,看了一会,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过来。
余芳芳的一众追求者心都碎了一地,连唐安的脸上都带了满足的笑。
余芳芳却把玩着玻璃摆件,漫不经心的道:“一毛钱一毛钱攒的,听起来有点辛苦,还挺用心的?”
唐安想起打水的心酸,也不由得鼻子一酸,那些人,就是为了能使唤他,羞辱他是小工,有时候还故意挑刺,自己把水倒了一些,然后来找茬,说他偷懒,根本就没有打满一壶水,让他重新去打。
更别提,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寒风刺骨,他每天都要顶着寒风跑好几趟,手上长出了冻疮。
“你喜欢就好,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余芳芳:“还真是感动。”
“不过,这东西,我十岁的时候就玩过了,也没什么稀奇的,我扔了的都有十几个了。”
“你说,一个我从小就玩腻了的东西,我怎么喜欢的起来啊?”
一瞬间,唐安脸上的笑意褪尽,面色惨白。
余芳芳又笑着道:“不过,你这心意还是不错的。”
“加油啊。”
“继续多挣钱,我等着你
,给我买点配的上我的东西。”
余芳芳的追求者嘲笑道:“你给芳芳买个摆件都要攒好几个月,芳芳可自用名牌,身上随便一件衣服和鞋子都是百货大楼的精品,要是指望你给她买双鞋子,不是得攒几年啊?”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的上芳芳,人家可是厂长千金。”
饶是唐安性格再坚定,当众受这些嘲讽,也觉得受不住,一个人冷遮脸出了教室。
后面的教室很热闹,同学都玩的很开心,他冻的浑身发冷,却还是站在冷风里吹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他在食堂,早餐就吃的丰盛起来。
唐元元看见,他给自己买了一份加火腿肠的卷饭,还买了一根油条。
上完早自习,还不来找余芳芳跑腿,此时,余芳芳正想吃份辣条,这破教室太冷了,她需要暖和一下。
唐元元当然不会放弃告状:“……看来,这回他真的要放弃追你了。”
大小姐好生气!
第一次纡尊降贵,走到唐安的桌子面前:“唐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不主动找我跑腿,遇到这么一点小麻烦,你就要放弃了吗?”
“还说什么会永远喜欢我,为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我看你就是骗我的,看上我爸是厂长。”
唐安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她自己玩弄自己,却还不准他放弃。
他现在只要放弃,就成了贪图她厂长身份的人,只能笑着道:“没有啊,我正准备去呢。”
余芳芳有点满意,“那你快去吧,我要两袋辣条,一袋大白兔。”
一个学期就这么过去,寒假也来了。
唐元元的房子味道已经彻底装好了,她还在房间里装了几个暖气片,门窗关上,屋里就很暖和,一点也不冻人。
她装了一间书房,书整齐的码进去,就很好看。
李木鼓着脸颊,盯着卫生间的马桶:“艹,唐元元,你买房,以后拉屎不用冻屁股了,到现在才跟我说!”
唐元元:“我提早说了也没用,你又买不起。”
李木:“好,这算理由,那为什么这个村妹能住你的房子,我却不能?”
钱婷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学校放假了,学生不让住宿舍,她没有地方去。
这么好的房子,她也觉得,占了钱婷婷很大的便宜。
唐元元给了李木屁股一脚:“这是我同学,也是我的员工,麻烦你放尊重点。”
“她叫钱婷婷,你要是学不会尊重人,就给我滚出去。”
李木很生气:“我们俩一起打拼过来的,你凭什么总是护着她?在你心里,她比我还重要吗?”
唐元元:“第一,不是偏袒她,她是真的没有地方住,而你自己有家。”
“第二,是你自己先不尊重我的员工,我不希望再听见你再对她没有礼貌。”
李木就是很讨厌钱婷婷:“那她可以去住我家,我住你这。”
钱婷婷:“我行,只要有地方住就行,李木,你住这边吧。”
唐元元早就受过了跟李木一起住,比住宿舍还不方便。
现在住在一套商品房子里,李木要是住进来,更不方便。
唐元元:“不行。”
李木气的站起来:“你还说你不是护着她!”
唐元元:“李木,你是男生,我是女生,我跟你住一起很不方便,钱婷婷跟我住一起,当然更合适。”
李木:“你少找借口,我们少住一起了?一个暑假都住在一起,我们还开一间宾馆呢,我们早就是兄弟了,我又没把你当女人看,哪有不方便。”
唐元元气极:“对,我也把我自己当男人看,可我不是男人!我坐着撒尿,我穿小衣,我会有月事,你要我跟你讲这些吗?我不讲,是因为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我没法跟你讲,不方便一直存在,不是我不讲!”
李木愣了足足三分钟,下意识看了一眼唐元元。
唰的一下,脸红了,别过去,看向窗外。
沉默了三分钟,他呢喃道:“所以,你不是我兄弟?”
唐元元:“屁话!”
李木:“那她也可以住我家,反正,我都不能住进来,凭什么她能?你说她没地方去,那现在有了。”
唐元元:“不行,你看他哪都不顺眼,她跟你住,不是要被你欺负死。”
钱婷婷:“我愿意。”
“你们别吵了。”
唐元元:“不行!”
李木:“就这么办!”
两个人同时出声。
唐元元瞪了一眼李木:“你别在意他的话,他这个人嘴巴就这样,你安心住这。”
钱婷婷瑶瑶头:“老板,我真的没关系的,你这房子太漂亮了,我也不好意思住你这。”
唐元元:“你不能去跟李木住,你一个女孩子,不合适,就住这,不用再说了。”
李木:“那她住我店里,反正我不许别人住你家。”
钱婷婷:“成!”
李木找房东借了张绳床,钱婷婷正好有两床被子,一床铺上,一床用来盖。
唐元元:“这里不像家,什么都没有,你太不方便了吧?”
钱婷婷摇摇头:“这已经很好了!”
她家里的房子是泥和稻草起的,她奶舍不得用砖瓦屋,家里黑黑的,地也是凹凸不平的黑土,这里的墙是白色的,地上这个叫地板,还亮堂堂的,她从来都不知道,房子可以是这么好看的。
李木店里不烧茶水,连个炉子都没有,黄婶喝水都是用的她这边的,唐元元想了想,还是去隔壁杂货店去买个炉子,又买了个钢筋锅。
钱婷婷一个人,也能简单做点饭什么的。
李木盯着钱婷婷:“你家那老婆子心黑的很,鬼主意多,还有那个男人也不是个东西,要是他们打你主意,找到这来,知道怎么做?”
钱婷婷都快忘了这茬了,钱家人已经几个月都没出现了,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们还会来?”
李木:“谁知道,神出鬼没的。”
“总之,万一他们要来了,出去打,不要弄坏我的店。”
钱婷婷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弄坏你的店的。”
李木的眉拧着,对钱婷婷的不悦写在脸上:“还有,要是你和唐元元再遇上的时候,你不要再连累她。”
“你要是敢连累她,我弄死你。”
钱婷婷点头:“我就算死,也不会连累元元。”
李木扯起一侧唇:“你发个誓。”
钱婷婷:“我跟你发誓,我就算自己死,也会保护唐元元。”
李木有点满意。
唐元元拎着了个炉子进来,仔细嘱咐钱婷婷:“门缝隙要留个角,不然会有中毒风险,知道吧?”
钱婷婷点头,心里很感动。
唐元元先和李木一起去进衣服,年前再进这一批货就行了,一走就是三四天,钱婷婷每天睡到六七点起床,比在家里还幸福,用钢筋锅给自己煮点早饭,等周薇来了,又跟在她后面学卖衣服,不忙的时候就写寒假作业,没有农活,没有寒风,她今年的手都没长冻疮,三天过去,唐元元也进了衣服回来了,休息了一个晚上,又带着李木和钱婷婷上沪市的火车进货。
第59章
这一次去往沪市的火车上人却不多。
钱婷婷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窗外的风景不断的闪过,有大片的农田,有屋舍,这是她从没见过的视角,很新鲜。
她趴在窗户上看呀看。
做生意,真好玩。
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火车到站,一行人下车,钱婷婷眼睛都看直了。
沪市的楼房竟然这么高。
公交车比更是饱满,唐元元还是选择直接打车。
钱婷婷从未看过,这么多的车辆。
这么多的人。
难怪大家都要来沪市打工呢。
唐元元教她,“这里比玉城繁华
有钱,他们的眼光还是观念都比玉城先进,卖货,卖的就是一个先机,理念。”
“沪市有,玉城还没有的东西,带回去就能卖掉,挣到钱。”
钱婷婷:“听起来,也很简单啊,就是拿货回去卖。”
唐元元笑:“对,其实也很简单。”
说着,她看到批发市场的路边,有鲜艳的纸箱子,还有花篮子子,摆上水果,外面罩了一层塑料纸,上面摆的是水果,似乎是卖水果的。
唐元元走过去,老板就笑着招呼了:“要买水果送礼吗?”
“这种包装好的水果送出去更有面子,里面搭的都是好水果,你看,有苹果,有香梨,这个是金桔,和普通的橘子不一样的,这个很香,都是放的鲜水果。”
唐元元问:“多少钱一箱?”
对方竖了三个手指头:“十六一箱,要是拿十箱以上,十五一箱,这种果篮,十八一个,送人更漂亮,十篮以上,十七一篮。”
唐元元离开摊子好几步。
问钱婷婷:“你觉得怎么样?”
钱婷婷不解:“什么怎么样?”
李木:“我就是说她不是做生意的料。”
唐元元:“我是问你,你觉得那个水果摊怎么样?”
钱婷婷犯难了:“水果摊,怎么了?”
李木:“我看你是找气受。”
唐元元气的抬脚踹过来,李木往前一侧避开了,看笑话的表情:“我去拿货。”
唐元元重复道:“我是问你,水果那么卖,贵不贵?”
钱婷婷:“太贵了!”
唐元元:“……就这,你再说说,为什么贵?贵在哪里?”
钱婷婷想了一下:“苹果7毛钱一斤,梨5毛一斤,至于橘子,三块钱能买一网兜,更不值钱,那些水果,顶多值六七块钱,就卖15,那个果篮,水果就更少了,太贵了,老板心太黑了。”
“傻子才买。”
唐元元:“那你回头看看。”
一个手里夹着皮包的胖男人,递了一张一百的,一张五十面值,一张二十面值的钱,小饭给他搬了十个果篮,搬到了他的后备箱里。
钱婷婷:“……”
唐元元:“你觉得那个老板是傻子吗?”
老板脖子上戴着个大金链子,皮鞋很亮,头发用摩斯梳的一丝不苟,还有车,看着就是有钱的生意人,她们村里的万元户都没这么光鲜,钱婷婷一张脸都涨红了,不安的缩着手脚。
唐元元:“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怪你说错了,我是想教你怎么做生意。”
钱婷婷稍稍放松。
唐元元就耐心的道:“你刚才说的,其实是大部分人的正常想法,明明水果几毛钱一斤,他那些水果,根本不值,卖的确实贵,要是我买,我就自己去水果摊秤,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钱婷婷听到自己的想法被复述,更放松了一些,这才点头。
唐元元:“所以,大部分人都做不成生意,只有做生意的才能赚钱。”
钱婷婷又紧张了:“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笨了?你不要不要我,我会努力学的。”
唐元元给她逗笑了:“你的工资我都提前给你花出去了,怎么不要你啊?”
“我刚才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有时候人做不成生意,赚不上钱,是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你要做一个合格的商人,下一次,把自己带入做生意的一方,如果你刚才是那个小贩,你现在什么心情?”
钱婷婷带入自己卖苹果,挣电子表:“应该很开心吧。”
唐元元:“那就对了呀,普通老百姓的思维是,我不买,就是限制了自己发财的路子,你就应该想,他能做,我也能做,去看看纸箱子在那里能买到,水果哪里买便宜,在哪里摆摊合适。”
“还要分析你的目标客户,你看,普通老百姓,他们走亲戚,想的就是实惠,我能花最少的钱,买点实惠的礼品,可做生意的人不一样,他们送礼更讲究漂亮,好看,送出去有面子,送礼的人高兴。”
“他们要的不是省钱,他们要的是高档。”
“你能看破就是商机,看不破,你就挣不上这份钱,沪市人的穿衣打扮,到一言一行,都走在全国的前列,都是商机,要仔细观察。”
钱婷婷脑袋点的很用力:“我知道了。”
年底了,批发市场这里人山人海,进货的人很多,唐元元走的并不快,一路留心商品,看有没有什么新货。
钱婷婷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没见过,看见什么都很激动。
“电子表!”
“那个,是你让我们卖的电子表吗?”
“要去拿货吗?”
唐元元摇头:“电子表太廉价了,质量也不好,大人是不会用的,现在寒假,拿回去也没人买,而且,学校里不少人都有了。”
钱婷婷急了:“啊?那我卖什么呀?”
唐元元:“马上就过年了,当然是进一点适合过年卖的东西。”
过年是举国都花钱的时刻,从吃穿到衣服送礼,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连小朋友都能有几块钱压岁钱买鞭炮,能卖的东西都数不过来。
任何时代都有嗅觉敏锐的人,显然已经有很多人开拓了思路,每个搞破发的档口都挤满了人头,差点连卖什么商品都要看不出来了。
这年代,化妆品还是偏冷门,档口人比平时多一些,但也比不上别的档口人多。
现在有钱婷婷一起背货,唐元元就比平时多要了一倍的量,很快挑好了自己要的货,要打包了,老板娘喊儿子,儿子却没动。
男孩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个金属质感,四方形的小盒子,两边耳朵里塞着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两头还连着黑乎乎的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老板娘气的拽下来孩子耳朵里的东西:“你这孩子,叫你来帮忙的,你倒好,整天带着耳机听歌,信不信我把你这随身听给扔了!”
“知道了,知道了。”
“哝帮你收着,等干完活了再听。”
小男孩不耐的摘了耳机,按了一个按键,那东西回弹上来,那东西就不转了。
唐元元注意到,这个机器里面转的东西好像是磁带。
看老板娘要收进抽屉,她赶忙问:“老板娘,这是什么东西?能听歌吗?”
唐元元是大主户,老板娘本来是急着装货的,但听到唐元元问,也只好重新拿出来聊两句:“这个叫随身听,在永安百货买的,日本货,很贵的,都是这个败家子,一天到晚,竟是败钱了。”
小男孩这随身听刚买了三天,还在新鲜期,分享欲正是最旺盛的时候:“这个听音乐特别好,装在身上,走哪听哪,很方便,日本货还精细,做工好,音质听着舒服。”
唐元元笑着:“老板娘,给我听一下吧?”
老板娘摁下了按键,递过来两只耳机,唐元元把其中一只放在耳朵里,另一只给钱婷婷。
是张学友的《爱火花》,优美旋律,特有的磁性声音响在耳膜,整个头皮都发麻的那种震撼。
唐元元:“果然很不错。”
小男孩高兴:“是吧!”
老板娘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只3500,你也好意思说。”
又跟唐元元诉苦:“这孩子,花钱大手大脚的,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唉,花了3500,有便宜的,1400的,他愣是要这贵的。”
嘴上都是嫌弃,分明眼睛都是弯的,一点没看出来嫌弃。
唐元元和钱婷婷一人背着一个大麻袋。
唐元元:“是不是很重?”
钱婷婷笑着摇摇头:“不重,我在家里的时候,最多的时候能背二百斤玉米棒子呢,像木穰,我一次能背一跺。”
唐元元笑:“你不嫌拿货辛苦就好。”
钱婷婷:“我觉得特别好玩。”
李木照旧比唐元元先拿好货,等在约定的店门前好一会了。
这市场对面就有一家不错的旅社,三个人背着货走过去。
冬天黑的早,这会子夜色已经有点上来了,透明的发廊里,有女孩子穿着清亮的衣服,大腿,四肢都漏出来,嘴里还吹着烟,路过的男人会看的目不转睛。
钱婷婷拽了拽唐元元的袖子:“那个,就是洗头妹,对吗?”
唐元元点头。
钱婷婷面色白了白,加快了脚步。
现在过年期间涨价,从原来的60块,涨到了90块。
钱婷婷吞了吞口水!
三个人,开了两间房,唐元元和钱婷婷住一间,李木自己住一间。
钱婷婷的眼睛又看不过来了,这里的房子,铺了地板就算了,地上还铺着一层软布,唐元元说这叫地毯。
他们卫生间的墙上都铺地板,玻璃弄成的厕所,还可以洗澡,洗澡的东西不是桶,也是她没见过的东西,有点像向日葵的脑袋,出来的水像雨,能从头顶浇下来。
坐在窗户上,能看到好多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亮。
钱婷婷忍不住感慨:“大城市真好。”
唐元元:“是啊,这里连指路都可以挣钱,所以我决定,以后就念沪市的大学。”
钱婷婷:
“那我也考沪市的大学。”
唐元元用酒店的电话拨给余芳芳:“有一种叫随身听的东西,就是巴掌大的收音机吧,能装在裤兜里,走到哪里都能听歌,不过价钱很贵,你要吗?有三千块的,还有五千块的。”
余芳芳剥着电话线:“听着就很不错,要!我要五千的。”
唐元元:“你能做主吗?那可是五千块的。”
余芳芳:“当然了,我爸一个大哥大都好几万,凭什么他闺女不能用个随身听啊,就要五千的。”
唐元元又和几个店里的有钱顾客分别打了电话,一圈下来,就订出去三个三千的,一个五千的。
钱芳芳:“你三千的随身听,要卖钱芳芳五千啊?”
唐元元:“你是不是在想,都是同学,我竟然加她五千块?”
钱芳芳摇着脑袋:“没有。”
唐元元:“别否认了,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你想想我下午跟你说的话。”
“我店里的大客户都很清楚,我的货,从沪市背回去要加钱的,做生意,不为了挣钱,我大过年的跑过来干什么,不过,你也不要特意和余芳芳说底价的事,也不要跟任何人说。”
“同学都还是孩子,她们理解不了这种商人思维,以后,不管你是自己做生意,还是给我打工,底价这种事,都不要跟任何人说。”
钱芳芳似懂非懂的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唐元元带着钱婷婷打车往永安百货拿货,先去找随身听,果然在一口的店铺找到随身听。
在沪市这样的大城市,无论东西多贵,都不缺顾客,店里的客人挺多的。
唐元元穿的破,看起来不像是来买随身听的,像是来蹭歌听的,自然也没售货员理她。
“这位先生,您想要看随身听吗?”
“这位女士,您是想要试哪款随身听?”
前面一句话是照顾她身后的男士说的。
后面一句话,是招呼后面的女士说的。
唐元元招招手:“我在这呢,我也要买随声听。”
那服务员就道:“抱歉,女士,我们这里的随声听,不买不能试。”
“那你别后悔,”唐元元指了她身边的销售:“我要十台随声听,现在开票。”
“……”
女孩都被吓傻了,“那个,你要不要先试试哪个型号?每一款价格都不一样的。”
“你分别都给我试一下。”
唐元元要了5台一千四的,三台2700的,两台3500的。
但是,货不够了。
“不好意思,女士,最后一台的T515已经卖出去了,要不您拿T115,这个价格才2700。”
唐元元指向她后面的女孩子:“我没有,那为什么她在我后面还有?你们卖东西都不分先来后到的吗?还是,嗯歧视我是外地人?”
唐元元认出来,这个女孩子,就是上次进货的时候,水钻店里,要和先沈总喝咖啡的女孩子。
“你本来就是外地的乡巴佬吗,”长发女孩子拨了拨头发就道:“买东西,紧着我们本地人买,这不是很正常吗。”
“收银员,给我拿货吧。”
唐元元盯着售货员:“你们确实要这么处理吗?”
那售货员不敢看唐元元:“女士,不好意思。”
唐元元就不指望她了,手一伸,直接抢过女生的收货单:“我已经付过钱了,这位女士,你这是抢,你自诩沪市人,却抢我一个穷人的商品,还真是好笑,当然,你要实在想要,那我就让给你吧。”
女孩子面色通红,“谁要你的东西,我才不要你的臭东西。”
唐元元就撕碎了她的单子:“好了,她现在不要了,拿给我吧。”
售货员:“……”
女孩子一张脸都涨红了,偏又辩驳不过,只能“你你你”的跺脚。
然后,她忽然一道颀长的身姿,隔着店门,卓悦的气质碾压性的胜过周围人。
她流着眼泪就跑出去,“小沈总。”
男人顿住脚,目光落在突然冲出来的女孩子身上:“林小姐,怎么了?”
“听说现在有日本进口的随声听,我本来想买个最好的送给你,可那个乡巴佬欺负我,抢我的货,亏她上次还沾了我的光,享受了八折,现在还欺负我。”
“小沈总,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这商场是你家的产业。你跟他们老板说说,不许把货卖给乡巴佬,这么高端的商场,这种乡巴佬就不应该进来。”
男人回头,就看见,唐元元穿着最普通的花袄棉服,头发也是简单的马尾,一双眼睛清亮。
也冷。
冰冰的看着他。
钱婷婷壮着胆子道:“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元元先付钱的,还笑我们是乡巴佬,是她欺负人。”
小沈总转了转中指上的项圈,“林小姐,我奶奶跟我说,你最是善良大度,经常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猫,每年都做善事,捐助山区的孩子衣物钱款。”
“这位小姑娘说的话,应该不对吧?”
钱婷婷急的脸都红了:“我才没有撒谎,这里这么多人,不信你可以问嘛。”
美丽温柔的林小姐:“小沈总,你说的对,我怎么可能跟这种人计较,算了,我把货让给她了,你有空吗?我请你喝咖啡。”
小沈总:“好。”
林小姐就跟着小沈总走了。
钱婷婷咬着唇瓣,不太高兴,这都什么人呀。
唐元元接过退回来的钱,拿着随声听出门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去拿货。
钱婷婷:“元元,你别不高兴啊,那种人太坏了,还撒谎。”
唐元元:“你已经说了,她不是好人,那我为什么要在意她的话。”
钱婷婷:“啊?你没生气啊?”
唐元元:“我要忙着挣钱,没时间对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唐元元去进了高档化妆品,水晶卡子似乎开始在店里走下坡路了,顾客可能还是觉得黄金更实惠,玉城还是太小了,于是这次只拿了十只。
店长笑盈盈的道:“你今天运气真好,刚才我们小沈总巡店,让我们做新年回馈活动,全场八折。”
唐元元这十只,六千多块,也能省一千多了。
上一次进货还是国庆节,店里的香水早就卖完了,唐元元又去大量的进高档香水。
买完货回去旅社,李木还没回来,他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回去的火车票只有大年三十的了。
也就是说,他们得在这多待六七天。
刚进完衣服,又来沪市进货,唐元元和李木的钱都压在货上了。
李木:“我就剩260了,你还剩多少?”
唐元元捏着眉心,是她大意了,来的时候看火车上人不多,却没想过,沪
市都是外地人,这个时候,出沪市的票才紧张:“我情况比你好。”
李木放心的摸摸心脏:“还好,你还能负担一下住宿费。”
唐元元:“我比你多30块。”
他们住宿费一天就要一百八,他们带着这么贵重的货,根本不可能去小旅馆住,这还不包括一天三顿饭,现在沪市的公交车根本挤不上,随便去哪都有打车,过年期间,出租车也加钱,随便去个地方都要十块二十块。
李木:“死了死了!”
“这回完蛋了,难不成我要住马路?”
钱婷婷也很担忧:“那我们怎么办呀?”
唐元元:“怕什么,明天就在沪市挣吧。”
天一亮,钱婷婷被摇醒的时候,唐元元已经在用皮筋套马尾辫了,赶忙掀了被子起来洗漱。
“我们真的不要换个便宜点的地方住吗?”
唐元元给自己套袜子:“不能,这些货都是我的身价,这点房费比不上。”
俩人收拾好出门,李木也出来了。
经过前台,俩人又掏出来二百块钱,续了今天的房费,钱婷婷看的心里肉都疼。
这下,俩人身上加起来勉强有三百块钱。
买了三块烧饼当早饭,这个时候,天还是黑的,寒冬凛冽,公交车这会子总算没有特别多的人,还有座位。
转了三站车,到水果批发市场,这里有成箱的水果,也有那种漂亮的纸箱,水果篮单独售卖。
唐元元算了一下账,他们成箱到水果下面不太新鲜,价格还要贵一点,就单独自己买水果,还有纸箱果篮装。
三百块钱,只留了车费。
钱婷婷的心肝都颤了,今天真的不会吃饭都没有吗?
但李木连最后一块钱都掏给唐元元,一句怀疑的话都没有说,而唐元元也是埋头扛着水果,她也只能照做,扛起三筐水果。
这个时候,天也就是才有了点亮色的程度,公交车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好在还没到挤不下的程度。
不过司机的脸色明显都不太好了,说了句下去,公交车不让带货。
李木绷着一张脸,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你算老几,你说不让带货就不让带货啊。”
司机:“这是公司的规定。”
李木:“什么公司规定,我才没看见,开你的车吧,一个破司机,管这么多闲事呢。”
司机见过不守规矩的,没见过不守规矩还这么不要脸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唐元元已经抓紧投了硬币,赶忙拦着司机:“不好意思,他这人就是性子不好,我们一会就下去了,下次不做了。”
李木看着就是不好惹的,随时就能上来给他一脚的凶悍,司机也不想惹事,唐元元拦着这一下,正好给了他台阶下,也就算了。
李木把9箱水果摞在一起,也没占多大地方。
沪市太大了,唐元元所知的信息有限,但是她很确定,这个城市的商机,摆摊的小贩一定是最懂的。
唐元元看见一条道上摆礼品箱摆了十几个,身后是高档住宅,对面是公司高高的写字楼,唐元元记得,这里面很有公司,那个小沈总的进口公司也是在这里,立刻就带着李木钱婷婷下了车。
挑了个尾巴的位置,三人刚把水果摆下,隔壁摊子的夫妻俩,仗着男人粗壮就来赶人:“唉,你们干什么!这里不准摆摊,是我的地盘。”
这种人,就是想要武力赶人,不想有更多的竞争者,唐元元觉得,自己一定是来对了地方。
她直接道:“李木,上去干。”
而她自己,就直接撕箱子,开始干活。
李木也不跟男人废话,直接握紧了拳头,上去就给了男人鼻子一拳头。
钱婷婷眼睛都直了,心口那个跳啊:“咱们不用管李木吗?打起来了?”
这怎么,都不沟通一下,直接打人啊。
人家在这摆摊,他们不想有竞争也正常啊,要是好好说,没准人家就同意了。
唐元元已经拼好了第一个箱子,头也不抬的道:“我知道你怎么想,打架终归不好,和气生财。”
“我们是新来的,来了多少会抢人家生意,人家不高兴也正常。”
“钱婷婷,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这关系到我明天的住宿和货的归属问题,我没有办法替别人考虑那么多,我不允许自己失败。”
“这里有十三个卖礼品箱的,如果我们好说话,其它的人会上来一起赶我们,等他们目标一致,我们再想摆就难了,只有让这里的人都明白,我们不好惹,其他人就会掂量,要不要上来帮忙。”
“你看,其他人在观望,就是在衡量,懂了吗?”
钱婷婷:“那我要不要去帮李木?”
这会子,李木脸上也挨了一拳,唐元元说:“去摔那家的苹果,其实凶一点,把自己伪装成凶悍的泼妇样子。”
“立刻。”
钱婷婷想了想她奶跟人吵架的样子,握紧了拳头,一鼓作气,大步往对方的水果摊前走,女人还以为钱婷婷来吵架的,都已经起身了。
结果,钱婷婷一弯腰,拿起她上面摆样子的大苹果和梨就摔在地上,接着是整箱抱起来,女人早就心疼坏了,这水果可都是钱哪,抱住箱子的一瞬间,心肝都是颤的:“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那边,男人也立刻跟李木住手了,鼻血哗哗流,眼睛青肿,看起来很骇人。
水果摔了,比他被揍了都心疼:“你们到底讲不讲道理?凭什么摔我家东西,还打人?”
女人已经怕了钱婷婷一伙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更不能摔东西。”
唐元元直起半蹲的膝盖,从地上起来,顺带捡起那只小水果的弯刀,在手心拍啊拍的,语气微冷,目光坚硬:“本来也没什么冲突,我们三个人,进了这些水果和纸箱,来这就是卖礼品箱的,没人来拦我的生意,我们自然也不惹事。”
“但要是想坏我的生意,那我可就不好说话了。”
刚才差点要损失一箱水果,女人可不想惹事,反正这里这么多摊子,立刻狠狠剜了男人一眼:“你回去。”
然后和气的跟唐元元道:“那没事了,刚才我老公说错话了,你们卖吧,卖吧。”
另外十几个摊子也就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李木的脸颊也青一块,唐元元问:“你没事吧?”
李木:“好着呢,我就是大意了,才挨到了一拳头,那孙子都成熊猫眼了,肚子给我踹了三角,我厉害吧?”
唐元元:“回去多练练拳脚,争取下次打架毫发无伤。”
李木:“那是必须得。”
钱婷婷忍不住翘起一丝唇角:“唐元元,你真厉害。”
唐元元只有一句话:“干活。”
三个人快速分拆纸箱,摆水果,装果篮,半个小时左右,水果箱就基本装好了。
唐元元暂时没让用胶带封口,她准备一会给人看实货,卖一箱封一个口,然后就摆好了。
他们这个位置,属于最尾巴的位置,写字楼路口的红绿灯一过来,那边的人就直接在那买了。
钱婷婷忍不住忧虑道:“咱们这个位置好像有点差,能卖出去吗?”
李木盯着唐元元:“靠你了。”
唐元元目光在十几个摊子上都转了一圈,位置确实差。
她想起来铺在地上的麻袋,给从箱底抽了出来,把另一端的线也给拆了,直接套在身上。
李木:“这么丑!”
钱婷婷倒是不躲,自己就往身上套,可是她爱问啊:“咱们好好的衣服,干嘛要这个?”
唐元元:“吸引人啊,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落难的亲生三兄妹,弟弟是智障,我们来沪市是打工给他挣钱看病。”
“我们穷啊!穷的穿麻袋。”
钱婷婷:“啊?”这好像是骗人啊。
李木看着那个麻袋都要气笑了:“我反对,可以是给弱智的妹妹看病。”
唐元元下巴指了指钱芳芳:“你觉得她
能演好这个弱质妹妹吗?”
李木鼓着脸颊,没好气的抢过去,套在身上。
三个人拿货穿的都是破衣服,外面罩着破麻袋,一点也不违和。
但他们仨本身也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让人很难忽视的那种。
写字楼里出来的男人鼻梁上架着眼镜,身上穿西装,一看就文质彬彬的,他一眼看见三个麻袋。
实在是太吸睛了,过了马路就多走了两步。
“你好,我是写字楼里合成律所的采购,要给员工采购一些年货,大概要十二箱,你们这个礼品箱你怎么?”
这年头,很多正规公司的采购暂时也还没那么正规,唐元元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这里这么多礼品箱。
度面写字楼公司多,这里的白领薪水高,福利也好,公司要发年货,他们自己可能也要送礼,省的他们跑腿,也喜欢这些带包装的水果。
要是遇到几单大公司的采买,那钱就是流水一样哗哗的往口袋里进。
唐元元就道:“我们姐妹是给老板雇的看摊子的,老板说,纸箱十箱以上十五,可以吗?”
“能再便宜点吗?这是公司采买的,而且我们一次要这么多。”
唐元元:“抱歉,老板说的就是十五一箱低价,不过能给我们提5毛一箱的提成,那我让你三毛,我拿2毛行吗?我才攒了217块钱,还差一千八才能手术。”
“实在是,弟弟脑子不太好,我们姐妹辍学来沪市,就是给他挣医药费看病的。”
对方一看,李木目光呆滞,笑的跟个傻子似的:“看病,吃药药,木木就好啦!”
太可怜了!
难怪穿麻袋呢!
唐元元却不知道,奔驰车上,林小姐远远看见三个麻袋,让司机把车往前开了开,停在路边,一眼认出来、
这不是商场里,昨天跟她挣随身听的女的吗!
“小沈总,你看到了吧,这女人就是个骗子,专门骗钱的,我说呢,这人明明穿那么破,却有钱买大牌货,肯定钱都是骗来的。”
“你看,你看,这人被他骗到了,掏钱了。”
“不行,我要去拆穿她。”
第60章
小沈总摘了鼻梁上的眼镜,漫不经心擦拭:“林小姐。”
“你听过卖梳子给和尚的故事吗?”
林菲儿摇摇头。
小沈总目光越过车窗,落在唐元元身上:“是一个关于销售的故事。”
“一个销售,一把没卖出去,他以为,和尚没头发,根本不需要梳子。”
“第二个销售卖惨缠着和尚半天,和尚同情心发作,买了一把。”
“第三个销售注意到拜服的人容易弄乱了头发,建议寺庙的庙堂上摆放一把梳子,方便香客整理鬓发,卖出去了六把。”
“第四个销售直接找到主持,他规划了一份弘扬寺庙名声的规划书,在梳子上刻印寺庙名,建议每一位上香的香客赠送一把木梳,如此一来,寺庙的名声必然倍增。”
“为了挣钱,包装一下自己的产品,或者自己,也无可厚非,算不得骗人。”
林菲儿道:“小沈总,你就是性子太好了,不愿意把人想的坏。”
“这种人,假装可怜,骗了钱又去潇洒,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你等着,我去揭穿她,看她以后看见我,还嚣不嚣张。”
小沈总:“你不是她的对手,一会,可能要哭鼻子。”
林菲儿:“……才不会。”
“小沈总,你不要以为我这么笨啊,一会你就看她哭吧。”
司机把车停在人行道,林菲儿下了车。
她今天穿的纯白的皮草,腿上一双过膝的靴子,贵气又青春,十分惹眼。
钱婷婷吞了吞口水,就看见,她扭着纤细的腰肢,笑盈盈的踩着台阶朝这边走来。
紧张的扯了扯唐元元衣袖示意,完蛋了!
这个人会不会还记着昨天的仇,来报复啊。
唐元元其实比钱婷婷更早看见,小沈总的大奔驰实在是太惹眼了,她很难不注意。
车窗半降,能看到男人的一截下颚线,修长的骨指搭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
唐元元收回视线,继续封箱子。
林菲儿的高跟鞋鞋尖落在视线之内,她从地上起身:“女士,要买礼品箱吗?箱装15,果篮装18.”
林菲儿:“你刚才跟这位先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可真能装啊。”
她指着唐元元,和律所的男人道:“你别上她的当,她是骗子,昨天,还在永安百货跟我抢随身听。”
“你不要给她骗了,不要在她家买货,你去别人家买吧。”
钱婷婷心里那个慌乱,胶带都找不到口子撕了。
这个人,果然是来报复的。
她们要被人当成骗子围观了吗?
正在这个时候,唐元元的手摁在她手背上,微微凉,指腹还有点粗糙的茧子。
“妹妹,我知道你饿了,一会交了水果,就有钱买烧饼了。”
钱婷婷:“?”
李木拍着手,瞳孔放大,像个傻子的欢乐:“烧饼,烧饼好吃。”
钱婷婷后知后觉的吞了吞口水:“我还能忍,给弟弟攒医药费重要。”
律所的男人看的于心不忍,从皮夹里拿了五块钱出来:“小姑娘,你们要是没吃饭,就先去吃饭,一会吃饱了搬到公司一样的。”
唐元元:“谢谢,我不能要,你能买礼品箱已经很好了。”
“我们已经习惯一天吃两顿饭了。”
说着,最后一箱礼品箱也封上,放进了小推车上。
林菲儿:“唉,她们是骗子,你怎么还信她们啊?她们真是装的,她昨天真的在永安商场买随身听。”
旁边摊位的一对夫妻巴不得唐元元被拆穿,走过来:“这位女士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是装的,他刚才还打我老公来着。”
唐元元的小刀,切开苹果,“我给你吃苹果,不要再砸我们摊子,行吗?”
借着送苹果的机会,背对着男人,面上已经换了表情,凶狠凌厉,轻声:“这单子要是黄了,信不信,我让你的摊子,今天,明天,过完年都摆不成?”
女人一下子想起来刚才的事,自己家也得在这做生意啊。
心头一跳。
只好拉着他老公:“算了,让他们摆吧,也挺可怜的。”
唐元元把一半苹果塞给女人,剩下的一半塞给林菲儿:“免费给你吃,不要捣乱了,可以了吗?”
林菲儿甩了手,半边苹果掉在地上:“谁要吃的苹果,我才不是为了你的半边苹果冤枉你的。”
唐元元:“抱歉,礼品箱多少,老板都是数好的,我没办法给你一箱。”
林菲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苹果我要多少有多少,我需要讹你的?”
律所的男人一看林菲儿的时候,唐元元就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林菲儿,一落到她脸上,唐元元就用老实无措的目光眼神。
林菲儿:“唉,你看,她根本不老实,她还瞪我。”
男人一看,小姑娘大概没遇见过这种事,都害怕了。
林菲儿:“你还装!”
“唉,你看,她又瞪我!”
几个回合下来,林菲儿就跳脚了,偏又找不到证据证明,律所的男人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已经认定,这女人大概是哪个富人家养坏脾气的大小姐,要全世界都听她的。
跟唐元元道:“走吧,去公司拿钱。”
林菲儿气极,忽然想起来小沈总,“等等。”
“小沈总,你刚刚一定都看清楚了,她变脸的样子了吧?”
车窗完全降下来,露出来一张精致的侧脸,“菲儿,上车吧,别耍小姐脾气了。”
林菲儿看一眼唐元元,跺了一脚,只好上车。
唐元元拿下麻袋,顺利跟男人进了公司,从财务那拿到12个礼品箱的钱,整整180块。
“先生,你这个小车,很好用水果,我能不能借用一下?”
“水果重,我一次搬不了太多箱,你们什么时候用,我会给还回来的,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押金押在这里。”
男人道:“这是我们公司中午运盒饭用的,十一点半,公司盒饭会准时到,我要去一楼给拿上来。”
唐元元:“成。”
她又问:“我能去对面的公司推销礼品箱吗?”
男人注意到,小车上还多放了一箱:“你刚才故意多放一箱,已经想好了要过来推销?”
唐元元点头:“嗯。”
“我要挣钱,不然没钱吃饭。”
男人自己也是普通家庭考上的大学,才进律所实习半年,现在干的都是杂事:“你去吧
,马上过年了,家家都要给员工发礼品,你们就在对面,也好采买。”
对面是一家会计事务所,他和前台还认识,把唐元元带了过去,就这样,“小姑娘挺可怜的,弟弟脑子不太好,还要筹手术费,你去问问吧。”
小姑娘就去问了一下,然后唐元元就又接了六个礼品箱。
唐元元就发现,有时候其实就是有个人去问一下的事,当然,也有人反感这种推销,有的人对贫穷产生的是怜悯,有的人厌恶穷人,还不等她靠近就让她走。
这个时候,就接近午饭时间了。
律所的小打杂正想着小推车也该回来了,唐元元已经从电梯里出来,小推车上是公司的盒饭。
“你还直接给推上来了,谢谢你啊。”
“是你人好,先帮了我。”
小推车,唐元元就又明目张胆的使用了,她又去楼下给公司运盒饭,轻易的就能和公司这些边缘化的小打杂说上话了。
毕竟,谁不喜欢有人主动帮忙干活呢。
她原来问五六家,能有一家前台帮她问问的,现在几家办公室的小职员一问,短短一个午饭的时间,她又拿下三个公司的礼品箱,出了三十多箱,加上早上的,已经卖出去五十箱了,已经净赚五百块了。
加上李木和钱婷婷在路边卖的,早上批发的礼品箱已经全部卖光,但这个时候才下午两点半。
钱婷婷和李木直接叫计程车去批发市场,又批发了三百斤过来。
唐元元继续推着小车推销推销,小沈总的进口水晶公司也去。
“你好,员工福利礼品箱,里面都是最新鲜的水果,麻烦你去你们公司人事那问一声可以吗?”
结果,前台却笑盈盈的鞠了个躬;“是唐小姐是吧?”
唐元元意外,这前台记忆力还挺好的,都半年前的事了还记得:“你还记得我?”
“你跟我来。”
唐元元还以为她是带自己进人事部,让她自己问。
有的前台不愿意多事,但人也很好,会放她自己进去问。
结果,穿过一片格子间,对方在一扇办公门上敲了敲,过了一息,里面传出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进来。”
门推开,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男人一身鱼骨纹西装,半垂的脸颊精致性感,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在鼻梁上投出一小块清亮的光斑。
身后,前台出了办公室。
唐元元拉着小推车,靠近办公桌,把打样的礼品箱搬到桌子上:“你好,这是我卖的礼品箱,十五一箱,里面装的都是最新鲜最好的鲜果,作为员工福利发下去很好。”
男人的钢笔落下最后一捺,铁画银钩。
目光从白纸黑字的文件上抬起,挺直的肩背松弛的靠在椅背上,落在唐元元脸上:“不记得我?”
“记得,小沈总。”
“不是已经进了货了?不是应该回老家,怎么买起礼品箱?”
“买不到回去的火车票,我的钱进货拿光了,我没钱住宾馆了。”
男人一指椅子:“坐。”
前台去而复返,端了两杯黑乎乎的东西进来,又出去,带上了门。
小沈总端起来杯子:“试试。”
唐元元看黑乎乎的东西有点像刷锅水,但上面又有花,喝了一口,又吐回来:“这是什么东西,太难喝了。”
男人没笑,没什么表情的回:“咖啡。”
“沪市人都喜欢喝这个。”
唐元元:“谢谢,我不太喝的惯,您要多少礼品箱?”
小沈总道:“沈家名下十几个公司,加上总部,员工大概有四千人。”
唐元元:“需要四千份?”
小沈总:“我有一桩棘手的项目,需要在年前拿下,你若是能帮我办成了,我订你4300份礼品箱。”
唐元元:“你多少钱一份跟我订?”
小沈总:“15.”
那意味着,这一单可以挣67500块。
唐元元有点警惕,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坑:“你的员工应该都是大学生毕业,没人办的了吗?”
小沈总:“你若是不愿意办就算了。”
唐元元:“我试试。”
小沈总:“你出去找范特助,他会告诉你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信息点,在让他给你安排一套房子住下。”
水晶卡子的株洲省代理有一笔坏账,去年下半年的30万的尾款都还欠着,握着代理权的人却遇上车祸发生了意外,儿子和私生子瓜分了财产,谁都不愿意付这笔钱。
对方的代理合同签了三年,现在,更换代理权公司这边又属于违约。
儿子仗着三年的合约,只想再吃一笔钱,既不付货款,也不再经营这桩生意,要是打官司,还要耗费一年多,花钱不说,公司空白的这一年多的株洲市场就会失去,损失预估要在五百万以上。
公司已经去过几拨律师销售谈判,对方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张口就要两百万,一分不让,两百万到账才愿意放弃这代理权。
现在有两个路子,要么劝他好好经营这水钻生意,要么放弃代理权,把40万还上。
唐元元:“这里是沪市,株洲远在海边,我去了啊。”
范特助道:“这二世祖嫌株洲无趣,来沪市玩了,小沈总说了,只要你有需要,任何帮助我们都可以提供。”
唐元元还真有,沪市的交通太难了:“车可以吗?”
范特助:“小范总早就嘱咐了,车,钱都任由你支配调度。”
“这是小沈总预支给你的。”
范特助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信封里是50张全新的一百块,还有一个大哥大。
“会用吗?”
唐元元摇摇头,不过她把信封推回去,只拿了大哥大:“这个等事成之后再说,这个,我先拿着。”
范特助又花了三分钟教她,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
范特助:“现在,你就可以支配我了,先去哪?做哪件事?”
唐元元:“先卖礼品箱。”
范特助:“……”难道不是先去商场换身行头,或者去找哪个二世祖?
卖礼品箱算什么事啊!
这辈子都没站过街的范特助眉头都快拧成毛毛虫,用大哥大拨了几个电话,很快,这几百箱的礼品箱就来了一辆面包车拉走了。
唐元元给钱婷婷的麻袋拿下来:“下班了,走吃饭。”
钱婷婷:“……”
范特助:“唐女士,要中餐还是西餐,如果是中餐,粤菜湘菜淮扬菜川菜苏菜徽菜闽菜浙菜,你想要吃哪个?小沈总交代了,都算公司支出。”
唐元元:“馄饨。”
范特助:“……”
唐元元看范特助的目光扫过油腻腻的桌子板凳,站着身子,目光四处看又不坐:“范特助,你若是吃不习惯,不用为难自己,去大餐厅吧,一会我吃完了去找你,反正有大哥大。”
范特助笑了笑,在凳子上铺了个手绢:“没事,小范总嘱咐了,这几天都听你的差遣。”
馄饨上来,范特助勉强吃了三颗,就放下了勺子。
钱婷婷不明所以:“这馄饨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吃啊?”
唐元元踢了一脚钱婷婷:“你踢我干什么?”
唐元元:“……”
李木鼓着脸颊,不悦写在脸上的抢话:“人家是大款,怕是这辈子也没吃过这种地方。”
唐元元:“……”为什么她的两个同伴都这么没脑子。
“不好意思啊,范特助,我们都是小地方的,说话都比较直,不是说你嫌贫爱富,眼高于顶啊。”
范特助:“……唐小姐说话还真是直接,是我的问题,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小沈总有洁癖,我是他助理,习惯了精细的环境东西。”
李木砰的把碗磕在桌子上,汤汁溅出来,“老板,再来一碗!”
黑色的羊绒大衣上,袖子上新添了溅出来的几个油点,范特助眉头蹙了蹙。
李木晃着腿,一身痞气:“不是洁癖吗,怎么不把衣服脱了?”
唐元元踩了一脚李木:“李木,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李木鼓着脸颊,不说话了,大口吃
馄饨,一口气吃了三碗。
“咱们为什么要帮这个小沈总做事啊?”
唐元元:“六万块,你不要?你不要我自己做。”
李木:“那我也不要住他的房子。”
唐元元晃了晃手里的大哥大:“这一个大哥大就三万块,要是你是老板,你看在自己的视线里,你害怕不害怕,我拿了东西就跑了?”
李木还是不太高兴:“我又不是住不起宾馆,反正我不想去。”
唐元元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哪来这么多毛病,不用花钱你惹出你这么多废话。”
“去收拾东西。”
李木:“你就不能轻点。”
钱婷婷手脚利索的收拾了行囊,其实他们没什么衣服,主要是货。
房子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平层,真皮沙发,波斯地毯,水晶吊灯,唐元元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钱婷婷的都不敢下脚了。
只有李木,鼓着脸颊,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屑。
钱婷婷把东西收进卧室,唐元元就直接跟范特助道;“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人。”
李木手插进兜里,也跟着下楼,打开车门弯腰钻了进去。
二世祖名唤刘刚,人在沪市最大的声色场所玩乐,唐元元一行人到的时候,他正抽着雪茄吞云吐雾,左右手都是美女,坐在牌桌前,堵的挺大。
的确是传说中的二世祖,看起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那种。
范特助点了一杯咖啡给唐元元,“拿着”
李木伸手就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吐出来:“她不爱喝,我爱,噗!”
“这什么东西,这么苦?刷锅水?”
范特助:“这是我给唐小姐点的咖啡。”
唐元元:“玉城没有咖啡馆,我们都不习惯喝这个东西。”
范特助温和一笑,“是我的错,我应该先问你的意见,汽水行吗?”
唐元元点头:“谢谢。”
范特助又看向李木:“李先生,啤酒可以吗?”
李木:“我也喝汽水。”
范特助:“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能劝服他的?”
李木:“打不就行了,我去给他打到认账。”
唐元元:“然后你也进去了,怎么,你要打算去牢里做生意?”
范特助:“小哥,沪市这个地方,讲究律法,要是靠拳头就能做生意,那最后钱的就是□□,可不敢轻易动拳头。”
唐元元:“现成的生意,经营就能挣钱,他为什么不愿意做啊?”
范特助道:“刘刚的父亲在外面有好几个家,私生的儿子女儿有6个,现在在打官司要分老头的遗产,这水晶生意,是老头子的项目,要是一直做,兄弟姊妹7个年年都得份进账,但要是一笔债务,7个姐妹也可以分,刘刚要是能从公司要到200万,这就是他自己的财产,不用跟兄弟姐妹们分。”
唐元元:“要我,我可能也选择不干,谁愿意给私生的兄弟姐妹当牛马。”
范特助:“让人头疼的地方,就在这里。”
李木:“那要怎么说,咱们还干啥,别废时间了,明天还是去卖礼品箱,省的在这废功夫,咱又不是赚不上。”
唐元元瞪他一眼,李木鼓着脸颊闭嘴了。
唐元元围着赌桌转了一圈,问:“你们公司可以造假吗?”
范特助:“……”
听了唐元元的想法,范特助拿着大哥大出去请示了,毕竟他也没听过这么离谱的想法。
李木鼓着脸颊:“沪市人做生意真麻烦,什么都要问律师。”
唐元元:“又犯老毛病了,我看我们得向他们学习,打架毕竟触犯法律,你看这里的人,大家都习惯讲法律条款,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以后等咱们开公司了,也要重视法务这一块。”
过了五分钟,范特助揣着大哥大回来:“可以。”
唐元元:“那你会赌钱吗?”
范特助:“略通一点。”
唐元元看向李木:“知道怎么配合吧?”
李木老老实实点头。
唐元元就走向赌桌,这里的男人西装革履,女人都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裙子,唐元元穿着很土的大花棉袄,像是扫大街的误入了这里。
她手撑在赌桌上,问:“范特助,你跟我讲一下,这炸金花的规则吧。”
范特助就道:“好,炸金花共用52张牌,由荷官分发牌,一人三张”
刘刚扯出来一个笑:“范特助,你今天玩的是什么招数?”
“原生态啊?”
“总不是你们公司叫这么个人来跟我谈生意吧?”
唐元元微微点头:“说对了,刘总,唐元元。”
范特助道:“刘总,这是什么小沈总钦点的,就水晶卡子的代理权来和您谈判的。”
“她?就这个村妹?”刘刚狠狠笑了一把:“我说,你们公司是山穷水尽了?沈家好歹在沪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现在连个销售都顾不起了吗?要找个村姑?”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百块钱:“小妹妹,你啊,还是别在这搞笑了,这钱你拿着,你给自己买件衣服,买点吃的,别耽误我赌钱啊。”
唐元元:“我又不会赌钱,连规矩都不知道,这样你都不敢跟我堵吗?”
刘刚:“就你,还赌钱?要跟我?你买的起筹码吗?”
唐元元偏头,“范特助,他瞧不上你们公司,能帮我买些筹码来吗?”
范特助:“唐小姐只管放心,小沈总亲口吩咐,整个公司都会站在您身后,您只管放心,用多少筹码都没问题。”
很快,范特助朝赌场的马仔招手,递上一张支票,比刘刚多两倍的筹码就摆在唐元元面前,刘刚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唐元元也落坐在椅子上:“刘总,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