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接下来的日子， 齐小川几乎成了周砚的影子。
无论是去商会洽谈、周家会议、应付生意场上的应酬，还是处理任何杂务，他都执意将齐小川带在身边。
更甚者， 齐小川绝不能离开他的视线超过三分钟。
否则周砚便会显露出明显的慌乱。
前日的周家族会便是明证。
当周砚带着这位外人步入会场时， 列席的族中长老们虽碍于情面不便直言， 脸色却着实阴沉。
近来那些关于周家掌权人与齐先生关系暧昧不清的风言风语， 本就令他们心头不快。
如今周砚竟连家族会议这等场合也要寸步不离地带着人， 长老们的脸色愈发难看。
看向齐小川的眼神，如同审视一个祸国殃民的‘妲己’。
齐小川被这些无声的敌意刺得浑身不自在， 讪讪摸了摸鼻子，终是承受不住， 起身想去外面透口气。
然而没过多久，周砚便抛下一屋子的人，带着一身寒意，怒气冲出来寻他。
对方二话不说便攥紧他的手腕， 声音里混杂着委屈与惊惧：“你要去哪？”
“你是不是想回去， 不要我了？”
他攥得那样紧， 指节都发了白。
“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永远……”周砚垂着头低声道。
那副模样，活像一只唯恐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齐小川甚至能感觉到周砚抓着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连那双素来凌厉的眼角， 此刻也泛起了微红。
腕上传来的疼痛， 远不及心尖那一抹尖锐的刺痛。
他未曾料到， 坦白自己来自另一个时空这件事， 竟会给周砚带来如此深重的恐惧。
这个人， 明明连子弹穿身也不过闷哼一声、皱一皱眉。
如今竟因害怕他消失而提心吊胆，红了眼眶。
齐小川好几次在晚上睡醒来时发现周砚在‘盯’着他，纷纷只有他一睡觉， 自己就会消失不见。
每一次都是哄了好久，周砚才紧紧抱着他睡去。
却睡得很不安稳，他稍一动，抱着他的人便睁开了眼
接下来的族会，齐小川被周砚从稍远的位置拉到了自己身侧。
桌下，是周砚那只始终未曾松开、紧握着他手腕的大手。
目睹此景的族人们心下了然。
这个齐小川哪里是像妲己，他分明就是那惑人心神的妲己！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尚未令周砚沉迷床笫之欢、荒废正业。
周家事务依旧在周砚手中运转如常。
最终，慑于周砚的威严，众人只得选择对他们这层关系视而不见。
毕竟，若真惹恼了周砚，这位掌权人撂挑子不干了，偌大的周家，谁来主事？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只要祸害的不是自家孩子就好。
众人如此自我宽慰着。
下午，齐小川问周砚是否有空，他需去一趟学校。
周砚听闻，即便有事他也要立刻搁下。
他无法忍受齐小川离开他的视线，他害怕这人突然的消失。
齐小川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抚这只受惊的小狗，便只能无奈纵容。
最终，两人一同去了学校。
莫奈早已在校门口等候多时。
“小川哥！”她见到齐小川，高兴地迎了上去。
随即，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攫住了她，顺着视线望去，正是周家那位素有“阎王”之称的少爷。
那眼神太过骇人，莫奈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齐小川不解问道。
怎么把孩子吓成这样了？
“没，没事。”
莫奈摇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小步，拉开了与齐小川之间的距离。
那道目光的压迫感这才稍减。
齐小川终于察觉身后的异样，他转过身看去。
周砚不知何时已下了车，正环抱双臂倚在车门上，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们二人看。
咳咳咳，这男人，又犯病了。
齐小川失笑：“别理他，他这几天闹肚子。”
莫奈一脸困惑。
“小川哥，其实我还有钱的，你不用给我送这么。”她说道。
齐小川笑了笑，语气温柔：“那就多花点，别替哥省，哥现在不差钱。”
他可是有一座婆婆给的小金库，还有，额，从周财阀那里赚来的小金鱼。
所以，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那道仿佛要噬人的目光瞬间又炽烈起来。
莫奈看看眼前的小川哥，又瞥瞥不远处那位周家少爷。
特别是那投向自己与投向小川哥时截然不同的眼神，一个念头猛地蹿出脑海。
她倏然瞪大眼睛：“小、小川哥，你……你们在……？”
是她想的那样吗……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她可太知道了。
特别是那道目光毫不遮掩，那样赤裸裸！
齐小川回头望了周砚一眼，唇边漾开温柔笑意，清晰地说道：“他是我爱人。”
声音不大也很轻，但不远处的周砚却听得真切。
轰隆——
仿佛有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周砚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刹那间，震惊、狂喜、难以言喻的愉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时间在那一瞬被无限拉长、凝固。
周遭车马的喧嚣、人群的嬉闹，所有声音都潮水般褪去。
只剩下自己胸腔里那骤然擂响、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直冲头顶，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双如鹰隼的眼眸，此刻也因震惊而瞪得极大。
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齐小川温柔含笑的侧影，里面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他设想过无数种齐小川介绍他的方式，少爷或许是“朋友”，或许是“同伴”。
甚至可能是含糊的“很重要的人”。
却唯独不敢奢望这如此直白、如此坦荡、如此具有归属感的称呼——“爱人”！
这不仅仅是一个称谓，这是齐小川对他身份的公开确认。
是对他们关系最光明正大的宣告！
惊喜，紧随其后的狂喜，如同最炽热的岩浆，瞬间吞噬了所有的震惊，将他整个人从内到外点燃。
巨大的幸福感像汹涌的海啸，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那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一个无法抑制近乎傻气的笑容。
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和不安。
一旁的莫奈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那双瞪圆的眼睛在周砚和齐小川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但这丝毫不能分散周砚的注意力。
他的世界在齐小川说出那句话的瞬间，便只剩下那个微笑着看向他的人。
“丫头，以后……就把我当哥哥吧，亲哥。”齐小川回过头，对着眼前的小姑娘说道。
小丫头的心思，其实他早看出来了。
但这份爱他无法回应，还是当妹妹疼爱吧。
另一个世界的妹妹。
莫奈的心猛地一顿。
小川哥他看出什么了吗？他知道了吗？知道自己对他有那种想法！
“你愿意当我妹妹吗？”齐小川问道。
愿意吗？自然是愿意的。
爱情是她奢侈不来的，但若能……有这么温柔的哥哥，也是很好很幸福的吧。
他太温柔了，是她在这世间最不想失去的温度。
莫奈飞快地收拾好心情和情绪，带着哭腔道：“小川……哥，我愿意的，谢谢你。”
齐小川温柔地揉着她的脑袋，“跟哥不用这么客气。”
二人相视一笑。
“那我回去了。”莫奈说道。
齐小川点了点头。
莫奈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了头。
她笑着，诚心诚意祝愿道：“哥，我祝你幸福，每一天都要幸福。”
那个人应该对哥很好，因为他看哥哥的眼神，太温柔太眷恋了。
哥哥应该也是幸福的，因为哥哥看他的眼神也很宠溺。
他们二人多般配啊，她想，真好！
这一刻，莫奈要彻底跟十六岁遇见的那个人说再见了。
“以后，就好好当一个妹妹吧，”她在心里说道，“然后努力赚钱，将来，给哥哥养老！”
莫奈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起来。
齐小川看着人走进了学校这才转身离开朝周砚走去。
周砚仍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却在齐小川靠近的瞬间，猛地将人拽入怀中。
一个旋身，齐小川便被他抵在冰冷的车身上。
“你、你要做什么？”
齐小川被迫仰起头，紧张地滚动着喉结，“我警告你，这可是在外面，给我收敛点！”
他一把抓住了齐小川的肩，力道之大，让齐小川都微微蹙了下眉。
但周砚毫不在意，他只是急切地望进齐小川带笑的眼底，仿佛要再次确认那话语的真实性。
“小川……”
周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颤抖。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滚烫的心口直接迸发出来。
“刚才的话，你……你再说一次？”
他的眼神炽热得几乎能将人灼伤，里面翻涌着狂喜、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仿佛需要再听一遍来确认这不是一场太过美好的幻觉。
齐小川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眼底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他用力回握住周砚那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的手，指尖安抚性地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清晰地感受到那皮肤下奔腾的热血和剧烈的心跳。
他抬起头，迎着周砚灼热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重复：
“我说，周砚，是我的爱人。”
然后，一个轻柔温润的吻印在了唇上。
无比的炙热，无比的虔诚。
那份炙热与虔诚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彻底交融。
齐小川闭上眼，感受着周砚指尖的颤抖逐渐平复。
周砚缓缓拉开一点距离，眼底的狂喜已沉淀为深沉的柔情。
他低哑地呢喃：“阿川，这不是梦，对吗？”
齐小川笑着点头，指尖轻抚他微红的眼角，“小狗勾，我们回家吧。”
夕阳的柔光下。
一道余晖，两人行。
——正文完——
2025.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