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小白楼里见过阿文，莫寂天天牵肠挂肚，觉都睡不好。
可是一直再找不到机会去远郊，又害怕偷偷出去引起严琅怀疑，他都快愁死了。
话到嘴边转了方向，莫寂点点头：“好啊，今天正好没事。”
已经做好了要花点时间来说服莫寂的准备，没料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痛快，任星辉眼里的意外很快被温和的笑意取代，“想吃什么？不许给任大哥省钱。”
莫寂想了想，“上次送你去医院回来时，路过一家酒店，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那还等什么？”任星辉伸手邀请，“走吧。”
“等等，严琅在宿舍吗？”莫寂偏过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他在睡觉，”任星辉耸耸肩膀，“应该不太希望被人打扰。”
莫寂回头看了两眼，“好吧。”
任星辉的座驾是一辆造型炫酷的银色悬浮跑车，跟他优雅的气质不大相称。
从没见过的车型，莫寂望着没有明显把手的光滑车门，有些束手无措。
任星辉绅士地上前，手指在车门某个位置轻点一下，车门便如同翅膀张开，向上旋转开启，“小莫先生请坐。”
救护车走了二十分钟的路程，悬浮跑车十分钟就到了。
停在酒店门前，任星辉望着车窗外，表情有些难以琢磨，“是这里吗？小莫。”
莫寂视线聚焦在远处隐隐约约的白楼上，满脑子都在回忆当天走过的路线，只分出点余光给酒店大门，随口应道：“嗯，是这里。”
任星辉诧异地挑起眉梢，笑了起来，“小莫，你真的没在跟我开玩笑？”
“有什么问题吗？”莫寂不明白任星辉为什么忽然露出这幅促狭的笑容。
任星辉指着酒店大门：“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酒店啊。”莫寂回答得理所当然。
任星辉摸着下巴，“所以说，你知道酒店是睡觉的地方喽？”
莫寂：“？！”
足足半分钟后，他才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酒店、不是……吃饭的地方吗？”
他记得林叔叔教过，酒店里可以吃饭、休息、住宿，有的还能游泳。
“酒店分很多种，不过你看到的这个是睡觉用的。”任星辉大笑起来，笑完后状似无意地问，“你们那里没有社会化课程吗？”
“你指的是？”莫寂小心翼翼地反问。
“omega学校啊，”任星辉松开安全带，微笑着说，“走吧，对面那家才是吃饭的地方。”
任星辉找的这家店饭菜味道很好，可惜莫寂心里惦记着阿文，吃什么都没兴致。
最后一道菜上桌，他只吃了一口，还因为动作太急差点呛着。
不行，没时间了，必须想办法离开一会儿。
放下餐具，莫寂起身对任星辉说：“任大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隔壁超市买点东西。”
“好，我陪你去。”任星辉也放下餐具。
“不用不用，”莫寂情急之下开始胡言乱语，“我买点……咳咳，私人用品。”
“哦，抱歉，”任星辉理解地点点头，“那我在这里等你。”
……
任星辉不紧不慢喝完了两杯红茶，莫寂才匆匆忙忙跑回来，抱着一个硕大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任大哥，喜欢什么给你拿。”
“这是？”任星辉笑着接过，假装没看到莫寂头上的汗珠和急剧起伏的胸口。
莫寂挺直腰背，眼里满是骄傲，“我前天发工资了！”
短短二十分钟，这个omega的状态跟刚才判若两人，像是放下了什么巨大的压力。
任星辉识人无数，明白莫寂刚刚出去恐怕不止是买东西那么简单，但也只是笑了笑，兴趣盎然地打开袋子，“好，让我看看。”
袋子里全是零食点心，黑巧克力、芝士蛋糕、咸蛋黄酥，还有两盒手工咖啡豆。
“好像没怎么见你喝过咖啡。”任星辉不动声色地拿起盒子。
莫寂看了一眼：“哦，这个是给严琅买的，他喜欢喝。”
“我喜欢这个，谢谢小莫。”任星辉拿出咸蛋黄酥放在手边，随口又问，“你们关系很好？”
“我们是朋友。”莫寂眼里流露出的光芒比刚才说起发工资的喜悦更甚。
“原来你们是朋友啊，”任星辉笑着端起茶杯，“我还以为救助中心的后勤部管理有问题，怎么会让alpha和omega住在一起？”
“alpha和omega不能住在一起吗？”莫寂夹起刚才没动几口的菜，大口吃起来。
“反正我没见过，”任星辉笑了笑，视线扫过莫寂脖子上明显价值不菲的黑色颈环，“这颈环很衬你，是在中心领的？”
“这个不是，”莫寂手指抚过柔软的皮革表面，“是严琅给我买的。”
任星辉一口红茶差点喷出来，幸好及时用餐巾捂住了嘴，优雅人设得以保全。
“任大哥你没事吧？”莫寂抬头关心地问。
任星辉摆摆手，这个比白纸还单纯的omega，看来是真的不懂，alpha送给omega颈环，本质上跟送避孕套没什么区别。
都是耍流氓的行为。
又是设法同居又是送颈环，呵呵，看来有人心怀叵测啊。
回到救助中心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莫寂道谢后匆匆下车，甚至没等任星辉说完告别的话，就转身小跑起来。
任星辉靠在车窗上，一边摇头一边咋舌：“家教真严。”
二楼阳台上独自伫立着一个身影，幽幽望向远处那辆极为扎眼的悬浮跑车。
拇指悬在屏幕的拨号键上方很久，终于落下。
“喂？”
“路医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冷风里吹了一个多小时，严琅的声音比平时略显沙哑，“但是我需要一点专业的意见。”
手机那头传来试剂瓶与架子的碰撞声，路遇青应该是离开了实验室，走到外面：“你说。”
“我……”严琅组织了半天语言，总结出一句，“最近情绪波动很大。”
“具体表现？”路遇青的语气是医生问诊时的专业口吻。
“易怒，烦躁，注意力不集中，”严琅盯着自己握紧的拳头，“伴有强烈的攻击欲/望。”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确定不在信息素紊乱期。”
对面沉默了几秒：“诱因呢？是否有特定的针对对象？”
“一个alpha，”严琅牙关紧咬，一字一顿地说，“诱因是，看不惯他在另一个omega面前举止轻浮。”
“哦？”实验被打扰的不愉快顿时消散，路遇青的声音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什么样的omega，怎么认识的？是实验室给你那个分配的omega吗？”
“这不重要。”严琅不客气地打断他，“重点是，我为什么会这样？”
路遇青轻笑一声：“严指挥官，你今年二十七岁，s级alpha，信息素浓度峰值达到军方记录前三，每一次易感期失控都是用强效抑制剂压下去。所以，大概是压抑太久，变态了。”
“……”严琅用沉默表示，他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好吧，抱歉，我换个问题，”路遇青语气变得轻快起来，“你是不是恋爱了？”
“恋爱？”严琅微怔，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不可能。”
s级alpha的婚姻根本不由自己选择，根据《信息素安全条例》中高阶alpha的管理细则，为了培育更优秀的下一代，s级alpha的配偶必须通过军部基因匹配程序选定。因此，严琅从来没有把“恋爱”这两个字列入自己的人生规划里。
“好吧，不管那个让你失控的人是谁，”路遇青冷静分析，“但你的症状太典型了，易怒、占有欲强、情绪受特定对象影响强烈，对其他alpha具有攻击性，简直就是教科书级的alpha求偶表现。”
求偶？对莫寂？
严琅太阳穴突突直跳，“有没有可能是单纯的alpha本能作祟？对适配度高的omega产生占有欲？”
“适配度高？你们测过？”路遇青敏锐地抓住关键词追问。
“没有，”严琅烦躁地回避道，“应该不低。”
“严琅，”路遇青叫出老同学的名字，轻描淡写地说，“腺体反应、信息素吸引、保护欲、占有欲、掌控欲……这些生理反应就是最原始的感情表现。”
严琅的胸口发紧，“但如果是受信息素驱使，那就不是真正的感情，而是……”
是和动物一样的，基于本能的发情。
他厌恶强行配对政策，抗拒基于信息素吸引的感情，最后却沦陷其中，如果真的这样，会击垮他多年来树立的坚定信念。
从战场上冷酷果决的新人特种兵，到独自穿越边境线追捕逃犯的行动组长，再到统领联邦最精锐银星部队的指挥官，此刻的严琅，第一次感到迷茫不知所措。
“严琅，不必纠结本能与感情的区别，”路遇青叹了一口气，“爱情的出现本身就是失控，让人变得偏激，想要掌控对方的全部。”
“严琅，我回来啦！”房门响起，莫寂气喘吁吁抱着纸袋冲进来，“给你带了礼物哦。”
……
阴云笼罩，浓稠的夜色将月光彻底吞噬，三十公里外，白日里空荡荡的小楼里忽地亮起一盏微弱灯光。
瘦弱的beta男孩站在院子里，单薄的衣衫被夜风吹得紧贴在身上。他仰头望着树干上那个崭新的“m”形刻痕，瞳孔微微收缩。
树液还没凝结，显然是刚刚刻下不久。
“阿文，你磨蹭什么呢！”身后传来粗鲁的呵斥，一个满脸横肉的alpha重重撞上他的肩膀，“拿了东西赶紧走，等着特勤局那帮疯狗来抓你是不是？”
男孩被撞得一个趔趄，向前扶住树干，掌心沾满了粗糙的树皮碎屑。
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掌在树皮上一抹，灰尘和碎屑立刻掩盖了那个隐秘的标记。
再次抬头时，男孩脸上已经挂起顺从的表情，“就来了。”
开口的声音粗糙沙哑，与他稚气未脱的脸完全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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