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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 41 章


    底下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消散, 虞以松脖子微微前倾。


    怎么不吵了?


    垂眸看去,两小人儿面对面站在她垂坠的裤腿旁。


    千山单手搭在卢濛肩上,应该是准备强行押走对方, 可那张脸上原本暴跳如雷的神情被满脸阴沉取代,挑高身量笼罩着卢濛, 叫她瞧不清卢濛的神情。


    搭在肩膀的手缓缓收回。


    虞以松顿觉索然无味, 挂断拨不通的电话, 双腿绕过这俩便走,只留下一句:“千山,卢濛是母君, 你自己看着办。”


    话里话外都在点千山不要欺负卢濛, 语气却很奇怪。


    什么叫看着办?


    母君是千山能随意欺负的吗?


    很显然, 不能。


    千山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物,目光复杂地扫了卢濛几眼,旋即大步离开, 背影匆忙仿佛被妖魔鬼怪追赶。


    卢濛淡淡地收回眼神, 侧眸看向房间内屏幕亮起的手机-


    第二十通电话,仍没人接听, 虞以松脑海布满疑虑, 须臾,陆安莫部长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母亲, 这么晚打扰您了, 您在最下方签个字虞烟便可无罪释放。”


    莫部长坐在一棵树的分岔上,笑意盈盈, 硕大纸张和巨型钢笔递到虞以松腰前。


    也不知带着比自己还高的笔爬山累不累。


    虞以松垂眸, 接过纸笔,笔尖刷地签下大名, 摩擦纸张发出沙沙声响,伴随夜风刮过树叶的窸窣声响,两相合衬霎是好听。


    “不是保释么?怎么成了无罪?”虞以松问。


    “有人主动自首,给我们提供了飞行记录,可以确认是前些天在宫殿盘旋的飞机。”


    “哦?”虞以松抬眸,竹绿眸子示意对方继续。


    “自首之人名为贺暄,常住京都西边别墅区,飞机是她从迟日集团订购的,迟日集团董事长助理也为我们提供了相关购买证明。”


    “贺暄表示她只是在测试新款飞机,至于飞到宫殿上方皆因崇拜母亲,恰好那几日母亲出门巡视,她便想从高空俯瞰一下宫殿全景。”


    虞以松若有所思,口中重复:“贺暄……”


    不认识。


    “啊!差点儿忘了说,母亲还记不记得您当时有个巡视别墅区的行程?”


    莫部长拍了拍脑袋,虞君记性不好,念及此,她继续道:“您和巡视团的工作人员到访的别墅区就是贺暄的私产。”


    巨人努力回想,胸口倏地微痒。


    【困。】


    虞以松轻笑,暖光打在纤长睫毛,于眼底投下一片阴翳,只叫人感觉沉静又美好,她温声制止莫部长的滔滔不绝:“知道了,莫部长早点歇息。”


    莫部长及时闭嘴,接过签好字的纸笔,微微鞠躬礼节到位:“母亲晚安。”-


    浴镜前,虞以松两指掐着美人细腰,逼迫对方看向自己光裸的上身,她指着胸口那一道细小红痕,目露委屈:“阿晗,你掐疼我了。”


    “大人也掐疼我了。”


    妻子抬眸,墨色双瞳莹润,委委屈屈楚楚可怜似要述说千言万语,细腰在巨人掌心轻轻扭动,虞以松空咽了下,动作被夏晗捕捉。


    夏晗瞟了眼在大浴缸里游得畅快的小狐,视线回归正中央。


    这人什么都没穿……


    即便日日和虞以松赤诚相对,面对硕大浑圆,她耳根还是很不争气地发热了。


    夏晗面不改色:“也罢,我不与大人这样粗鲁之人计较,大人给我道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虞以松:“?”


    “你是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过奖。”


    “对不起,我给你道歉。”虞以松态度诚恳地鞠了一躬,又道,“但我胸口疼,我不要你的道歉,要你亲亲,你捏哪儿就得亲哪儿。”


    虞以松义正辞严,唬得夏晗面颊也发热,耳根薄红蔓延,渐渐爬满脸部,红得近乎能滴出血,清冷眉眼潋滟绝尘。


    夏晗对这提议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心动。


    真的只有一点点,她保证。


    妻子脖颈也红透,分明热水才开不久,便被蒸得这样熟了,虞以松盯得目不转睛,熟透的妻子眉眼隐忍,好似在为这个提议心动,又有所顾虑。


    美人轻咬薄唇,粉润的唇微微回弹,清冷声儿略带几许慌张:“等我长高了再,再亲好不好?”


    素手紧紧揪着虞以松两根手指,生怕巨人不同意,强迫她亲。


    美人身上仅剩上下两小件,巨人为妻子定制的小件衣物极为合身,上边儿的小衣偏小,堪堪只能遮掩关键部位,春光半掩半露。


    细腰被虞以松桎梏,两道粉色印记淡淡浮现,夏晗胸膛被迫挺起,傲人身段尽显,面前的竹绿眸子却不带丝毫冒犯。


    虞以松勾唇:“我要利息,多等一天,就得多亲一下。”


    夏晗呼吸微顿:“分明是大人自己掉不出眼泪,如今还要将这利息算我头上了?”


    “一码归一码,你若着急可以想办法帮我掉眼泪。”


    “我倒是给大人提供过方法,可被你否决了。”


    虞以松对此印象深刻:“掐你脖子,等你窒息我自然就能掉眼泪?这什么破方法阿晗你也好意思提。”


    她舍不得伤了妻子。


    “若不然大人还有什么法子?”


    “唔…”


    虞以松沉吟之际,夏晗静静等待。


    突然砰砰两声。


    闻声小狐脑袋转动,而后狐狸眼露出惊恐。


    “叽叽叽!!!”


    小狐猛地跳出浴缸,爪爪落在光滑瓷砖面,它往前跑,不断打滑,跑一步滑三步,滑稽得很,却执着地要爬到巨人脚边。


    “虞以松!?”清冷嗓音怒斥。


    好端端地打自己双眼干什么!?


    虞以松没给夏晗反应的时间,拳头就这么挥向自己,直直往眼眶砸去,砸完一只,紧接着另一只眼,力度极大,双眼眼眶红肿,十分滑稽。


    夏晗却急得生理泪水冒出,双手紧紧圈着巨人指尖,上半身紧贴硕大指根,不让那人犯傻,小狐也爬了上来,嘴巴叼着巨人指尖,叽叽叫个不停。


    “我看看这样奏不奏效。”


    温沉嗓音说话时带着嘶嘶轻声,竹绿眸子盛满生理泪水,好似委屈极了,虞以松眨巴着眼睛看向夏晗。


    “阿晗,有眼泪!”


    妻子紧咬双唇,跪坐掌心,身子紧紧贴在她指侧,似乎怕她再对自己做出粗暴之举,狐狸眼尾泛着红,水润妖冶如狐狸精,清冷嗓音低吼:“虞以松!”


    老婆生气了。


    “我没打你,你别生气。”


    水汪汪的狐狸眼恶狠狠瞪她一眼。


    更气了。


    半抔浑圆绵绵软软地靠在指侧薄茧,虞以松呼吸微顿,念及正事儿,将不合时宜的想法抛诸脑后,她捧起妻子凑到眼眶边缘。


    被拳头打出的生理泪水无几,甚至流不下来,没辙,巨人只好闭着一只眼,眼眶贴着美人大片裸露的肌肤,蹭了蹭,滑嫩肌肤抚过眼眶。


    蝴蝶骨般大的透明泪珠沾上雪白圆肩,光洁滑嫩的肌肤像一块海绵,泪水肉眼可见地渗入肌肤表面,豆大一滴慢慢缩小,虞以松惊讶地双目睁圆。


    一滴,两滴,完全融入阿晗身体,与阿晗合二为一。


    左眼只有两滴,虞以松赶忙换边,动作着急之下,不小心蹭掉了美人上半身仅剩的遮掩。


    可怜的小衣直直坠落巨人脚背。


    酥软外露,虞以松眼底划过一果粉色,妻子轻轻的喘息在静谧环境中无限放大,镜中可见,清冷眼尾洇着绯红,鸦睫轻颤,沾着几颗水珠,粉唇紧闭,神情隐忍至极。


    “不要耽误时间。”


    清冷嗓音不急不缓,细听之下,还能听出几许颤意。


    竹绿眸子慌乱撇开。


    小狐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叽叽两声,一溜烟儿跑回了浴缸,途中又打滑数遍。


    艰难回到浴缸,自由自在地玩水,蓬松尾巴毛在水中炸开,快活极了,它耳朵尖下垂,紧贴毛发,狠狠堵住外来声响。


    巨人蹭了蹭右边眼眶。


    红肿眼眶散发滚烫,扫过微凉的背部,夏晗腰臀瞬间绷直。


    巨人长睫眨动,根根分明的睫毛扫在后颈和颈侧,酥酥麻麻的痒意传至四肢百骸,宛如羽毛骚挠心尖,夏晗忍不住轻声嘤咛。


    “别紧张。”


    伴随温沉嗓音的,是温热灼烫的指腹。


    指纹纹路划过脊背,凹凸不平掠过段段脊骨圆尖,夏晗眸含水雾,檀口微启,咬住抵在身前的指尖,不让轻喘嘤咛声外露。


    听从巨人的吩咐,僵硬的身子逐渐软化。


    湿热口腔包裹指尖,姣好身段放软,虞以松轻抚妻子饱满的后脑勺,低低笑了声:“乖宝。”


    “闭嘴……”


    夏晗有气无力地瞪着镜中不务正业之人,眼尾红润如娇似嗔,虞以松心尖颤动,不敢再看,视线回到脊背。


    右眼两滴泪缓缓渗入夏晗身体,消失殆尽,虞以松屏息等待结果。


    一秒、一分钟……十分钟过去,夏晗体型毫无变化,雪白躯体却愈发透红,绯红遍体,身子滚烫微颤不已。


    妻子紧咬指尖的力度愈发加重,虞以松毫不怀疑美人咬出了牙痕,她放任对方舔咬,静默无声。


    不知是不是自己冒出手汗,妻子浅色小裤色泽晕深,但只有小裤附近冒出手汗。


    夏晗呼吸紊乱,理智半湮,摇摇欲坠,狐狸眼眸光闪烁,视线中只存那人指尖微微凸起的薄茧。


    第42章  第 42 章


    虞以松的眼泪和香味于她而言, 是春.药般的存在。


    夏晗脑海不断重复着这一结论,直到理智的弦骤然崩断。


    合拢的膝盖悄无声息打开。


    虞以松高大身影背对浴缸,身后, 小狐戏水玩耍,蓬松尾巴拍打水面, 笑容纯真无邪。


    马甲线前, 洇着薄红的狐狸眼微微上翘, 香汗滑过眼尾,顺着下颌线泛出一道晶莹亮光,坠入山峦, 潋滟无双。


    美人轻磨, 蝴蝶骨振翅般翩翩起舞, 虞以松喉尖滚动,空旷浴室发出‘咕咚’声响。


    此时此刻,她总算反应过来, 掌心那一层薄薄的不是手汗, 是阿晗的甜津,渗得她半边手掌泛潮宛如冒汗。


    薄茧上的小人儿轻轻喘气, 微弱气息丝丝缕缕传入虞以松耳畔。


    妻子仅一个动作, 身体便覆满薄汗,甚至要中途休息。


    ……自己动, 竟这般劳累吗?


    竹绿眸子微闪, 虞以松低声喃喃:“我帮你?”


    温沉略哑的嗓音从头顶落下。


    夏晗脑海混沌靡乱,仍能精准捕捉‘帮’这个动词, 她抬眼, 直勾勾盯着直立着的巨型春.药。


    湿漉漉的黑眸盯着虞以松,清冷眉眼卓绝出尘, 却又因染上几许艳色衬得潋滟无双。


    虞以松鼻尖萦绕着青松香气,那香不似花果香的甜腻,青松的底蕴是温和木调香,舒缓绵长,一如夏晗此时深受情毒却依旧沉敛不躁动的气概。


    木香之上夹杂几缕清甜,宛如妻子尽显的姣好身段,可口又耐人寻味。


    清冷美人呼吸紊乱,可仍然慵懒地靠在她指腹,长颈微仰,矜贵清傲,狐狸眼直勾勾盯着,又不主动邀约,挑起眼尾却无声邀请。


    似乎在说:是你要主动的。


    虞以松左手虎口钳着美人绵软无力的腰肢,合上双眼,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小狐瑟缩身子,紧紧闭上耳朵。


    ……


    死手!


    能不能灵活点儿!?


    虞以松左手轻轻拍打右手,费云疑惑地瞟了眼上班期间摸鱼的同事。


    “你干嘛?”


    “没。”


    费云狐疑,狭长双眸在虞以松身上溜过一圈,笃定道:“你不对劲!”


    虞以松心尖猛颤,笔尖在小人儿血肉中仍然稳定发挥,她面不改色道:“我哪不对劲?”


    “你拿笔的姿势怎么这么奇怪,是中指不舒服么?你记性不好,可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中指关节薄茧那儿抵着笔杆的吗?怎么现在笔杆抵在了中间指节?”


    俩费姓巨人目光聚焦虞以松的中指。


    虞以松淡定回道:“是吗?我就这么随手一拿,没注意。”


    说罢,她埋头继续造小人儿,全然不管两侧异样的目光。


    黏腻触感似仍残留在薄茧,虞以松双眸微颤。


    费云眼珠子滴溜溜打转,闻言歇了那颗吃瓜看热闹的心。


    还以为昨晚和嫂嫂发生什么了呢,看来是没有啊,啧,虞以松是不是不行?


    可是虞以松行好像也没什么用,嫂嫂太小了,费云耳根倏地泛红,费雨觑了眼,唇角轻轻勾起。


    黄昏时分,橘粉光束打进工作坊,巨人身侧漂浮尘埃,三人与守卫交接婴儿,千山清点数量。


    一百一十九。


    她抬眸,神情复杂:“母亲,今天的数额没有完成……”


    说完,千山定在原地,自己也犯了难,身后装甲车轰鸣直响,带走三陆和九陆的婴儿,山顶只余她一小人。


    千山深呼吸,面无表情念出陆议会制定的惩罚:“母亲,您今天的晚餐需要自行解决。”


    费云怒笑,上前一把揪起千山,将小人直接提拎到半空。


    “喂!明明是你们临时给以松姐姐增加任务,以松姐姐能差一个就达成要求已经很厉害了,干什么咄咄逼人!?”


    费巨人摇了摇千山,千山脑袋晃动,她右手摸在腰侧,捏着武器解释:“费君,这是三陆的决策。”


    你九陆的别插手。


    费云气得直接将千山塞进虞以松手里。


    “你的女儿你自己教训,还真是头一次听闻女儿罚母亲的,简直倒反天罡闻所未闻!”


    清润嗓音震怒,费云两根眉毛俏生生挑起,有点儿像动画里的人物,是生气极了才这副模样,费雨上前,尾指轻轻勾着对方,默声安抚。


    虞以松接过千山,指尖拍了拍小人儿脑袋,看向咬着嘴唇的费云。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出头,可千山就是个听从命令的,你拿她怄什么气。”


    费云更气。


    虞以松这人,一个佛字得以形容。


    虽是三十六陆中最爱上班的一位,却不卷,她工作不紧不慢,捏得小人儿漂亮又端庄,五官精致手脚纤长,一件又一件,一年复一年,八千载从未改变。


    前不久,三陆陆议会提高虞以松造人数量下限一事轰动神洲。


    无她,实在是虞以松淡然沉肃如佛般的形象深入人心。


    众人想象不来,素日寡沉着一张脸慢条斯理查资料,不慌不忙塑造血肉的虞以松要如何紧赶慢赶完成新增的kpi。


    八千年的性子难改,也没必要改,虞以松这样负责任的佛子品质已是罕见,神洲更多的则是唯快取胜,浮躁至极。


    神洲需要虞以松,而且需要更多的虞以松,这是费云在百万人中挑选费雨进行培养的初衷。


    可三陆现在一系列的举措,都会不可避免地像其它大陆那样,导向同样的结局——渐渐抹杀巨人种种优良品质。


    这不争气的东西还要帮女儿说话。


    费云拂袖而去!


    千山降下驾驶座车窗,冲虞以松微微颔首,指尖轻点中控台启动按钮。


    巨型物资车载着新鲜竹子,车轮辗过落叶,乘着黄昏光线徐徐驶向远方,虞以松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声。


    老婆不在,同事离去,女儿下班,巨人孤零零立于山顶,腹部微瘪,身影萧索。


    山脚的白色建筑里,小会议间人头攒动热闹纷繁。


    “这段时日基本能达成120的标准,今日怎么才119?”


    “工作坊内的情况没法儿得知,但费君在的这段时间,虞君效率都挺高,看来是能起一定的激励作用。”


    “激励是激励了,但母亲难不成以为我们的惩罚只是一句空话?”


    “神经啊,你们莫名其妙开大会再次提高造人数量下限,给母亲拒绝的机会了吗?给母亲留足准备的时间了吗?你们怎么好意思惩罚母亲!?天多冷啊,让母亲自己去找吃的!?”


    余娇气得双眼通红,视线投向磐之,磐之接收到信号,藏在会议桌底下的手默默掏出电话,准备让事管局的同事给母亲送竹子。


    指尖才打下没几个字,从天而降一双手夺过电话。


    薛冰收缴,‘啪’一声直接放到桌上,她低声警告:“不许偷偷让人给虞君备餐。”


    “规矩投出来就得遵守,母亲亦是三陆公民,绝非例外。这在任何一个大陆都是通用的道理,只是从未有巨人不达标,母亲该反思自己的造育速度为何落后神洲一大截。”


    警告完磐之,薛冰放声说话,字字洪亮,指节敲击桌子,引得众人目光汇聚。


    只见薛冰的脸颊果不其然又被余娇捏住,被用力扯了扯。


    白皙双颊被捏得泛红,薛冰任由妻子蹂躏,她双目倔强,声音洪亮:“据千山回报,母亲也是自认受罚的,所以你们投了反对票的三位不必继续争论。”


    投票是匿名的,和上次一样,有三位投了反对票。


    薛冰很清楚,她的枕边人余娇必是其中之一。


    “老婆,你捏我也没用。”洪亮如钟的嗓音又接了这么一句软言软语,众人大跌眼镜。


    两团纸张精准砸在了薛冰和余娇头上,万径冷目:“闹够没?”


    她听见旁边的议员小声嘀咕:“万议会长最近都联系不上,今日倒是罕见。”


    “今天有小会,怎么着也得出席吧?”


    万径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俩人瞬间垂眸,她收回目光,散漫地看向所有人,冷声道:“磐之仍旧安排竹子,倘若虞君到了正常睡眠时间还没寻到吃的,直接送过去。”


    薛冰皱眉,不悦道:“万径。”


    没人敢在工作场合直呼万径大名。


    其她议员纷纷屏息,心尖颤了颤。


    万径凝眸,冰冷目光盯着这位投票的第一发起人:“巨人一天一顿,若是今天吃不饱,明天如何有力气上班?”


    “那也不能——”薛冰依然阻拦。


    万径冷哼:“你们投票草率,拟定规则也草率,这么大个漏洞没发现吗?还是故意装作看不见?薛冰,你来主持明天的小会,完善规则,我不希望再看到漏洞百出的方案。”


    她站起身,手扶在椅背,令人不寒而栗眼神寸寸扫过众人,众议员如芒在背。


    “还有,我希望‘惩罚’二字不要出现在方案中。”


    靴底踩出闷沉声响,众人捏着一口呼吸,等到万径离开才猛然呼出,薛冰视线看向门口消失的身影,她确定。


    万径,投了反对票。


    此时,万径正坐在车里,翻看千山发来的短信。


    【发现夏晗行踪,在京阑会所,已安排一百名外卫去抓捕。】


    女人瞳孔骤缩,单拳紧捏。


    【抓住了,你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


    京阑会所顶层,淡雅光线落在美人面庞,面上细小绒毛随暖风轻拂,叫人忍不住触摸,如葱段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晃着高脚杯,慵懒似仙。


    沙发旁坐着另一位相貌不菲之人。


    贺暄捏了捏面前这张被造物主精心照拂的脸蛋,手感依然良好,她呷笑调侃:“这是怎么的?满园春色关不住,有好事发生?”


    美人淡淡抬眸,清冷嗓音辨不出情绪,内容却惊为天人:“我睡了孔蛰的未婚妻。”


    第43章  第 43 章


    “咳——”


    贺暄一口香槟喷出来, 液体飞溅到及时挡在两人面前的羊毛毯子,毛尖儿挂着的水珠滴落,乔助理收回毛毯, 冲夏晗微微颔首,双手恭敬递上餐纸。


    贺暄接过, 嗔了眼这主雇二人。


    “不好意思, 我实在太惊讶。”她拿起乔助理给她新换的香槟, 如同吃瓜之人瞧热闹一般,轻啜一口才饶有兴致地问,“孔蛰的未婚妻, 你是指虞君大人?”


    “嗯。”


    狐狸眼清冷淡漠, 夏晗只轻轻发出一个鼻音应答, 淡然至极,似乎只是在说自己买了个包包那样简单又随意。


    贺暄好奇得心痒痒,她上下打量对方, 语言微微卡顿:“呃, 你,没受伤吧?”


    夏晗:“……”


    清淡的眉眼总算有了些许变化, 黑眸染上几分无奈, 她檀口轻启:“没有。”


    “那虞君不行啊。”


    “……少来这些污言秽语。”


    “行吧,”贺暄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耸了耸肩, 话归正题,“我按你的要求去‘自首’, 捐了些客机, 她们就没关我进局里。”


    “哦对你吩咐的保镖也已经准备好,都在楼下, 二十个够不够?和千山体型差不多。不是你要这么多保镖干什么?她们也进不去宫殿。”


    夏晗指腹划动手机屏幕,头也不抬:“有人要我死。”


    或者说,是生不如死。


    贺暄面上瞬间紧绷:“谁?”


    “万径。”


    “那不行,二十个保镖完全不够用,我再临时找些。”贺暄说着,边发送信息,边继续打听具体情况,“你要帮孔蛰求娶虞君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她早知道了。”


    “那她为什——”


    “她似乎把我当情敌了。”


    “情——”


    贺暄正揣摩着对方的话,突如其来的短语包含极其广阔的信息量,如海水般汹涌袭来,冲得她脑海懵了瞬,打字的动作也暂时停顿。


    “你,万径的,情敌?”


    贺暄机械地扭动脖子,目光和乔助理震惊的双眸对上。


    两人的讶异程度全然不同,乔助理是吃瓜看热闹级别的震惊——惊!老板竟是三陆一把手的情敌!


    而贺暄脑海乱糟糟地闪现出无数分岔,每一条分岔都导向一个令她难以接受的结论。


    “不是,我……”就连说话都开始紊乱,“我们来屡屡思路。”


    夏晗轻笑,清冷眉眼瞬间如冰雪消融暖意复苏,她抿了口香槟,鼻腔轻嗯一声。


    贺暄深呼吸:“万径从来没有桃色绯闻,把你当成情敌可以理解为是她心中早已有人,而你‘抢’了她的心上人,她心上人谁?”


    “虞以松。”


    “哦虞……啊!?”


    夏晗轻飘飘吐出三个字,贺暄倏地双目瞪圆,唇瓣不自然地微微启开,乱成一团的大脑彻底宕机。


    远处灯火连绵,玻璃倒映着夏晗不急不忙徐徐等待的脸庞,对面的贺暄从巨大震撼中回过神来,圆溜溜的滑稽双眼恢复细长。


    贺暄震声:“万径喜欢虞君!?”


    “嗯。”


    低声些吧,难道很光彩么。


    夏晗轻揉眉心,侧眸关注着屏幕消息。


    贺暄不近三陆官场,听闻此般爆炸性新闻也只震惊须臾,在心中吐槽万径道德沦丧,脑海中纷乱的线团总算捋清。


    随之而来的是更复杂的逻辑:“可你只是和虞君睡了一觉,万径为何要对你赶尽杀绝?甚至不惜追到宫殿外。”


    【目标离京阑会所仅剩一公里,只能看到领头的一位,无法确定具体人数。】


    夏晗收回目光,站起身看向乔助理,乔助理会意,给董事长递上大衣。


    纤长有致的身材严严实实藏在深色大衣之下,颀长身影居高临下看着另外两位同样站立却矮了她一头之人。


    “阿暄,你觉得是为什么?”


    贺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此刻,所有为什么都不重要,她只知道夏晗可能会受伤,她牵起夏晗的手,握在掌心:“你跟我回家,我家很安全。”


    女人轻轻摇头,抬手轻抚对方秀发,无声叹气:“我是虞以松丢失多年的妻子,是三陆的母君,是万径天然的情敌,阿暄,她不会放过我。”


    “她暗恋虞以松多年,早便想当母君,她势必得让真正的母君消失。她在宫殿唤人折辱我,派人四处搜寻我的踪迹,如今不惜动用编制人员也要逮捕我,我在哪儿,哪儿就是危险之地。”


    逃出宫殿也只是为了再次掩人耳目回到宫殿,万径安排人铺天盖地搜寻宫殿翻她的踪迹,夏晗躲不了太久,她需要营造不在宫殿的假象,最后再回到宫殿。


    来京阑会所只是想给对方同步下消息,现在她的事情说完,该走了。


    夏晗望向贺暄:“你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神情不要慌,她们不会怀疑你。”


    边说着,脚步匆匆往外走,身后传来一声哽咽。


    “阿晗妹妹,我会在外围配合你的人搜救阿时,待我们三人齐聚,一起回去祭拜祖母和母亲。”


    匆忙的脚步微微顿住,而后迈得更加释然,乔助理按下电梯关门键,轻声的‘好’被缓缓关上的电梯门截成两半。


    “夏董请上车。”


    “特殊时期不必这么计较礼仪。”


    “了解。”


    一辆不起眼的小轿车从车库出口驶出,红绿灯恰好转绿,轿车平速驶向远方。


    两辆、三辆……


    外卫队员收回目光,声音压低:“千队长,我们已经抵达京阑会所。”


    千山盯着屏幕中外卫队员的视角:“一队把守出入口,二队调监控,其余的,单号队伍从下往上搜,双号队伍从上往下搜。”


    十分钟后,二队汇报:“发现目标的车,车牌为套牌,正往京郊方向驶去。”


    千山:“开隐式装甲车去围堵。”


    “千队长,我们没有隐式装甲车的授权。”


    “我来申请。”


    说完这句话,她给万径发了条消息,一分钟过去,对方没有回复。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谁?”千山熄掉屏幕,关闭麦克风。


    “我,阿桐,队长是这样的,陆安那边来了位工作人员,是说需要您签字,您看是现在请进来吗?”


    “六队报告!抓到一位姓贺的可疑人士!她躲着我们的人走,行踪诡异。”


    门外和耳机内的声音同时响起,千山脑海飞速旋转,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道:“安排两个人,就地审问姓贺的。”


    又冲门外高声喊:“请陆安的同事进来。”


    陆安工作人员盯着寝室门关上,目光才回到双手插兜的千山身上。


    “千队长请。”


    千山看着对方递过来的一张纸。


    【隐式装甲车使用申请书】


    她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谁让你来的?”


    “议会长下班前吩咐我来一趟,隐式装甲车的申报需要走纸质签名,她说您或许用得上。”


    千山接过纸张-


    远离市郊的道路,车辆稀疏,乔助理切换成人工驾驶模式,双目紧盯前方,视线偶尔瞥到后视镜。


    三台。


    “夏董,她们也跟得太快了,明明我们领先十多分钟,京都界都没出她们就追上来了。”


    话说着,脚下油门却半点儿不减。


    夏晗坐在后排,戴着银丝眼镜,她调用车后摄像头,在晃动的视野中捕捉后方追赶的车辆。


    三台,每台都是载满员的状态。


    女人清冷眉眼依旧淡然,她仔细翻阅地图,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虞以松:【阿晗,你吃饭没?在外面玩儿得可还开心?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之前发信息,烟儿在老地方等你,接你进来。】


    夏晗面不改色地划掉消息,专注地图。


    “前面四岔口走左二,那之后有连续三个急转岔路,甩掉她们。”


    “是!”


    为首车辆忽然提速,不远处跟着的三台车辆也猛向前冲,两台形成合夹之势,以极快的速度赶上前车侧翼,吊尾车辆对准前车屁股,驾驶员油门径直踩到底。


    砰——


    车尾被猛烈撞击。


    “夏董您没事儿吧?”


    夏晗被安全带拽回座位,松软靠垫包裹后脑勺,她呼吸急促:“没事。”


    车尾摄像头损坏,但仅凭肉眼已经可以观察到三包围来势汹汹的夹合之势。


    情况比预想要更凶险。


    乔助理一脚油门将车带到指定分岔口,夏晗眼见她们抢先追踪车辆半个身位,伴随人烟稀少道路的轰鸣声爆响。


    急转弯处,助理完美左漂移,右边追踪车辆反应不及时被甩进另一分岔口,从她们的视野里消失,夏晗心脏砰砰直跳,她面色稍霁,给虞以松回了条消息。


    【没吃大人给我做】


    虞以松笑意盈盈地看着阿晗给她发的消息,阿晗果真与她有默契,夜色空茫,她腹中空荡,肚子咕咕直叫。


    从未挨过饿的巨人总算尝到饥饿难耐的滋味。


    但有情能饮水饱,虞以松转眼便遗忘自己没吃竹子这事儿,撩起裤脚踩进小溪。


    夜深水凉,巨人心尖火热能御寒护暖,她弯腰铲蟹,掌心铲出一大捧,和着湿泥。


    正要清洗时,她察觉出不妥。


    昨晚阿晗到了三次,到最后粉粉的皮肤都在打着颤儿,有些过度,身体正是虚弱之时,还是尽量少吃性寒之物为妙。


    小螃蟹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家。


    手机嗡嗡响动,虞以松直起腰准备查看消息,可霎时眼冒金星,视线中闪烁雪花,脑袋轰鸣麻痹,气息又短又急促,好像要断了似的。


    良久,身体不适感逐渐恢复,她拿出手机。


    阿晗来信:【j】


    j?


    什么意思?


    第44章  第 44 章


    京郊, 空无人烟的街道,发动机轰鸣声咆哮,一前一后的两台车辆上演着追逐大西。


    “她们怎么没用攻击武器?”


    乔助理紧紧捏着方向盘, 忙里偷闲低喃一句,后排的夏晗摘下银丝眼镜:“轻型武器伤不了这台车, 重型炮类万径不敢用。”


    “她甚至不敢动用无人机。”夏晗轻嗤。


    抓捕她, 是万径的私人行为, 是公权私用。


    乔助理高超的驾驶技能已经甩开了两台车,目前只剩一台车跟在她们后方死咬不放,夏晗盯着前边儿大约两百米处的十字路口, 心尖高悬。


    现在还需要甩掉最后一辆车, 而后与保镖车辆交接, 她换乘保镖车并在其它几辆车的掩护下回到山脚,一旦和虞烟碰上面,她便算是绝对安全。


    愈发接近岔路, 乔助理蛇形走位迷惑追踪车辆。


    深夜, 岔路红绿灯只闪烁黄色警示光,郊区没什么建筑, 视野开阔, 夏晗抬眸可见另外三个路口皆无来往车辆。


    “夏董坐稳!”


    夏晗死死捏着把手,车辆蛇形摆动幅度更大, 毫无节奏可言, 身子时而被带向左方,时而撞向侧门包边。


    路口近在咫尺, 车辆摆右, 追踪车跟着摆右,眼瞧着快要撞上右转分流岛的栏杆, 乔助理猛地又一漂移,车尾距离栏杆仅分毫之差,成功回摆到直行方向。


    而追踪车辆被分流到右转方向,甩尾成功。


    夏晗和乔助理同时呼出一口气。


    可不待她们庆幸多时,夏晗目光紧盯后视镜,忽见那追踪车辆竟然不知死活直接碾上分流岛的栏杆,四轮同时往左打转,硬生生从右转掰回直行。


    栏杆轰然倒塌,车辆继续奔着她们而来。


    乔助理目瞪口呆,脱口而出:“装甲车!”


    夏晗眼眸微暗。


    甚至是伪装成常规私家车辆、造价颇高、部门高官都不能随意调用的隐式装甲车。


    万径为了抓她还真是不惜暴露自己在各部门多年的布置。


    “安排三辆车往这儿来,剩余几辆仍在原地待命。”夏晗迅速通知保镖变更原本的计划,嗓音沉着。


    装甲车穷追不舍,不久后,保镖车赶上,三辆车全速向前,视野中三个点很快便能看清车头模样。


    保镖车经过特殊改装,性能不亚于装甲车,非常耐撞,三辆车夹着装甲车,围堵之下,装甲车行驶方向被迫改变,四台车消失在后视镜视野中。


    摆脱了追尾车辆,夏晗也顺利与剩余几台保镖车汇合,此时高悬的心才稳稳落下,紧绷的眉眼恢复松弛。


    狐狸眼尾却微微勾起,像是在手机屏幕里看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贺暄:【你一定猜不到她们抓了谁,天呐宫殿外卫怎么都笨笨的!?】


    夏晗轻笑:【谁?】


    不等对方的消息发送过来,她身体骤然向前弹射,车辆急刹,耳边传来保镖司机微颤的声音。


    “夏小姐,我们被包围了!”


    夏晗蹙眉,被重重地弹回座位,她捏着安全带抬眸。


    京郊广阔道路上摆满清一色的漆黑轿车,与方才那辆装甲车为同一款式,里三层外三层堵得她们水泄不通。


    “夏晗,束手就擒!”


    一名外卫手持大喇叭,重复三遍后,里层包围圈的车门全部打开,腰上别着木仓的外卫陆续下车,炯炯有神如鹰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夏晗所在车辆。


    为首的外卫微微偏头,嘴唇对着麦克风,压低声音:“目标夏晗,已在控制范围内。”


    车辆急刹时,夏晗无意间点进了和虞以松的聊天框。


    数十人逼近,靴子踩在地面发出的闷沉响声仿佛直直敲进夏晗心尖,车内短促呼吸声充斥,夏晗指尖飞快。


    砰——


    可再快的手速也比不及外卫,夏晗忙着藏起手机,瞧不清自己打了什么,按下发送键的一瞬,车门被暴力拽开-


    “叽!”


    小狐叼着食物回来,扔到虞以松脚边,而后一骨碌攀上巨人肩膀,居高临下冲地面的小人哈气,雪白毛发毛茸茸地炸开,奶凶至极。


    千山无奈:“母亲,您的小色狐狸‘哈’我。”


    口袋突然震动,她垂眸看去,指尖推出手机。


    【目标夏晗,已在控制范围内。】


    虞以松笑着摸了摸小狐脑袋:“她不是小色狐狸。”


    这小家伙只是想和母君贴贴,喜欢钻进阿晗怀里嘤嘤嘤,母君不在才爬她身上。


    “母亲,您找我有什么吩咐?”


    千山着急的语气扯回虞以松思绪。


    这个时间点就困了么?


    若放在往日,这点儿小事虞以松便放过千山了,可今日不行,一整日忙碌下来,她到现在还没能吃上东西,饿得眼冒雪花。


    那么大一片竹林还没了,这事儿还得弄明白才好。


    虞以松面色不霁:“你看看我的竹丛。”


    千山能理解竹丛是指高度在十米上下浮动的竹林。


    往日高耸的竹林不知何去何从,只剩矮矮的短节长在这片空旷之地,巨人连一块入嘴的新鲜竹子都寻不着。


    谁干的缺德事儿?


    千山浓粗的眉心紧紧蹙起,正要开口替虞以松解决,口袋嗡嗡直响。


    【夏晗的保镖层层包围保护,一共三十人,她们还带了武器负隅顽抗,我们是否使用重型武器?】


    【不需要,你们一百人还打不过三十人吗?】


    千山微微躬着身子,宽厚的背肌落下,挡住巨人视线。


    “千山。”


    虞以松对千山的表现略为不满。


    眼前偶尔闪冒雪花,可她并非眼瞎。叫这小人儿来给她解决事情,结果这小人儿倒好,身体躬成虾米在她眼底偷偷玩手机?


    “啊母亲!”千山忙抬头,语速飞快,“我现在问问是谁砍的,事管局这些天都没人进来,估摸着是守卫或者梳妆队。”


    虞以松的肚子忽然咕噜直叫,千山讶异抬眸。


    “快点儿,我饿。”


    “好的好的!”


    只见对方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掠过,虞以松安下心。


    她好饿,浑身没劲儿,得赶紧填肚子补充能量才能给阿晗准备晚餐。


    话说回来,j是什么意思?


    给阿晗发去消息,对方还没回。


    就在虞以松疑惑之时,夏晗突然又来信息:【救命】


    j,救命。


    虞以松瞳孔骤缩,心脏随之剧烈加速,眼前雪花越冒越多,目光甚至无法聚焦,一个千山好似分化千个千山,她掌心握紧,却握到一手的汗。


    阿晗有危险!


    她脑海急速旋转,指尖动作飞快。


    恰此时,千山也收到了短信:【已抓住夏晗,保镖如何处理?】


    她给对方发了个地址:【[定位],一起送到这儿,我马上来。】


    阿桐和虞烟尚未回消息,应该是还在挨个儿询问,可千山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


    夏晗两次逃跑,足以证明这人在三陆势力不浅,她若不亲自看着,等明早万径醒来怕是连人影都抓不着。


    千山着急着走,虞烟却突然来消息:【竹子你自己找,我有事要忙。】


    千山蹙眉:【你一梳妆队的忙什么?】


    虞烟:【你有病?别忘了我俩同级,你没资格过问我的行踪。】


    千山隐隐察觉不对,可夏晗之事实在紧急,她满脑子都是要赶紧离开宫殿去盯着夏晗,没介意虞烟拽里拽气的发言,她抬眸。


    “抱歉母亲,小妈还交代了些事儿给我,稍后若是有竹子的消息,我让阿桐直接联系您。”


    语气诚恳又着急。


    虞以松刚交代完虞烟带人去救阿晗,闻言,竹绿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深邃宛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泉水,她声音闷沉。


    “找不到竹子今夜不可离开。”


    “虞君!这是议会长的安排!”


    “你这是拿万径的职位来压我?”


    万径拥有实权,议会长的政治地位远在虞以松之上,虞以松的陆君之位更多只是象征。


    但没谁闲得会在巨人面前摆官谱。


    一则虞以松为母亲,出于孝顺大家都不会这么做;二则虞以松性子温和沉敛,事事皆有分寸,和女儿向来保持着很好的平衡;三则出于畏惧,小人皆知虞君手上有能葬送她们性命的药水,若非事关重大,没人会去触这霉头。


    然此刻,千山拿官威压虞以松的态度显而易见。


    这不得不让虞以松怀疑,千山和万径在整什么幺蛾子,而且怎的如此巧合,阿晗刚给她发了求救短信,千山便着急忙慌地要出去。


    忽地,脑海闪过一幕,妻子扁如薄纸一般,躺在病床里,可怜至极。


    沉睡的记忆逐渐苏醒,妻子的危机时刻,巨人逻辑清晰。


    不是内鬼永樟,也更不是意外,是千山弄扁了阿晗!


    千山急得就差原地转圈,她踩在几根被劈矮的竹子上,企图提升点儿高度吸引虞以松注意,却陡然再度升空,脖颈被巨人掐着,被迫与那汪深不可测的竹绿眸子四目相对。


    被提到巨人眼前,她才发现,母亲好像上了眼妆。


    竹香气息喷洒。


    “你要忙什么?”


    沉肃嗓音轰面而来,千山耳根遭受音量攻击,她难受地揉了揉。


    “回答我。”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彻骨寒冷,千山双眸颤动,着急的心情逐渐被惶恐不安取代,口袋再次嗡声响。


    巨人完全钳制住千山的身体,绝对的体型差之下是绝对的力量压制,千山动弹不得,只能眼瞧着虞以松单指从她口袋勾出手机,心中慌乱。


    冒闪着雪花的视线艰难聚焦,虞以松努力盯着躺在指腹上的小小屏幕,默声读出四个字。


    【夏晗自尽】


    第45章  第 45 章


    快, 只有更快。


    寒风在耳边呼啸,一盏又一盏低矮的炽黄路灯从眼底飞闪而过,脚下是漆黑的机动车道路, 大长腿灵活地跨过一台台小小车。


    虞以松很确定,阿晗一定不是自尽, 而是在等待她的救援, 这是独属于她俩的默契。


    她在和时间赛跑, 硕大身形与高铁列车并行,动车高速行驶轰鸣爆响,她指尖捻动耳机外壳, 启用降噪功能。


    “前方路口右转。”


    右转是条小路, 她挤不进去, 只能咬牙挑相似方向的大路。


    灵活地跨过两台车,转入新路口。


    “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注意,您已严重超速, 请按规定车速行驶, 文明出行。”


    她关掉导航交规提醒,耳根瞬间清静不少, 奔跑速度依旧不减, 颅腔内,剧烈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砰砰, 砰砰。


    她不会再弄丢阿晗了。


    阿晗的新手机有特殊定位装置, 虞以松从不希望自己有用到搜寻定位的那一天,平时更不会去窥探阿晗的隐私。


    可事与愿违, 老婆遭遇不测, 而罪魁祸首是日日待在她身旁的好女儿。


    数十辆车企图拦住她,密密麻麻排在她面前, 但终究是徒劳,她一脚就能迈过。


    另一边,轿车疾驰,速度稳稳压在违规边缘,灰头土脸的千山死死咬着唇瓣,冷风吹裂唇角,舌尖尝到几许血腥,她猛地灌下一口热水,茶杯咚一声砸进杯架。


    小妈快接电话!!!


    连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通通没接。


    焦虑、恐惧、不安,种种情绪和着簌簌冷风萦绕心头,直到她打了个喷嚏,终于意识到车窗还能关上。


    窗户关闭后,沉寂的空间放大了她所有的情绪,恐惧隐隐占据上风,她腿都在哆嗦打颤。


    直到现在,虞以松离开前的神情仍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巨人看了短信,什么都没说,又好似任何话都说尽了,细长眉梢像一股紧紧拧起的绳索,解不开,化不了。


    往日沉脸只是冰山一角,浮出水面的是汹涌澎湃的滔天怒意,甚至带着肃杀色彩,竹绿眸子四周泛着血红。


    掐在她脖颈的指尖愈发收紧,千山直接被断掉呼吸,涨红满脸,眼眶生理泪水腾挤,而被断掉呼吸不是小人最可怕的事,是巨人摸向她天灵盖的手。


    是那只不知有没有涂上药水的手。


    这一刻,千山毫不怀疑虞以松要她死,她四肢挣扎,可在绝对的力量控制下宛如鸡蛋碰石头。


    度秒如年。


    之后,巨人毫不留情地甩手将她砸进泥地,她脸颊深埋泥地,好不容易拔出来方能大口呼吸,可怖的一幕仍历历在目。


    千山要崩溃了。


    任何逻辑在此刻皆无法生效,求助心中的救世主无果,千山此刻本能地臣服于拥有绝对实力的巨人,恐惧不断催促着她寻求解决办法。


    若不采取解决办法,母亲真的会杀了她。


    只要讨好母亲,母亲一定会怜悯疼惜孩儿,必然能留她一命。


    轿车驶到山脚,千山瞥眼瞧见停放在一旁的巨型物资车,后边儿载满新鲜竹子,她眼前一亮。


    “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公里。”


    二十公里,大约还得跑四五分钟,可虞以松眼前不断冒出雪花,脑瓜子嗡嗡响,呼出的气息也越发短促。


    没进食的后续影响牢牢跟随着她,拖拽着她的步伐。


    雪花中突然闪现出一台非常熟悉的车,高度到她腰部,与她并排前行,车后载满竹子,虞以松脚步微顿。


    食物的诱惑力很大,更大的则是填饱肚子后能救阿晗的能力。


    掌心不由分说伸向新鲜竹子,捞起一捧继续跑。


    “母亲,不用拿,我开车跟着您,您随时都能吃上。”


    驾驶座探出一个头,虞以松咔嚓大口吃着青竹,步伐不停,倏地见到千山,心中火气更大,怒气四腾,迈步更快。


    虞以松没搭理千山,甚至提速向前,千山油门已经踩到底,只能瞧着自己和母亲渐行渐远。


    没事的,母亲知道是她送吃的来了,不会再苛责她。


    千山心中安慰自己,这时手机传来特殊铃声。


    是小妈!


    “埋了夏晗的尸体,不要让虞君发现,无需管虞君去不去寻人。埋好了就给我发张照片,乖小孩。”


    温沉嗓音听上去带着几分虚弱,最后三个字念得抑扬顿挫,千山杂乱无堪惊恐交杂的内心被这熟悉的称呼抚平,她眼眸盛满委屈的泪水。


    小妈……


    要听小妈的,她是小妈的乖小孩-


    高墙林立,威门耸起,眼前是一座能住进巨人的独间院子,周围其它建筑相较之下更像积木,门口小小一串的护卫便更显滑稽。


    不待虞以松思考为何这里会有能容纳她的私人住宅,被脚步声震倒的护卫互相搀扶着起身,来到她脚前。


    “母亲。”


    护卫表情都有些懵,又带了些许紧张。


    母亲怎么深夜到访?是和里面那具尸体有关吗?该不该让行?


    众外卫面面相觑,有觉悟较高的早已退到一旁,想劝说同事,可盯着巨人时嘴巴好似被粘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觉悟低的扎堆也挡不住巨人。


    “让开。”


    虞以松绕开成串护卫,推门而入,踩进门的一瞬,脚踝好像粘上了什么东西。


    “母亲不能进去!”


    “滚!”


    不消虞以松低头看,便知是那谋害阿晗的不孝女。


    她动了动脚踝,甩走千山。


    正房门口亦有一堆人站岗,这次,众人目睹千山被甩开,撞上墙壁,砸出一个人型凹槽,无人再敢拦虞以松。


    室内一片冰冷,虞以松如坠冰窟。


    正中央放着一口冰棺,棺主面色沉静,双目紧闭,好似只是沉睡了。


    虞以松捧起妻子,待小身板捂得暖热,她撕开对方的衣服,深呼吸,一路上蓄积的泪水汹涌而出,精准砸在姣好身躯。


    豆大眼泪融入娇嫩肌肤,一滴,两滴……巨人静候佳音。


    掌心的躯体肉眼可见膨胀,挤满虞以松双手又继续放大,巨人抱了满怀后仍在膨胀延伸,虞以松只能单手托着妻子臀尖,另一手扶在美人后腰。


    直到夏晗双腿牢牢圈住虞以松,体型变化停止,清冷嗓音徐徐响起。


    “大人。”


    虞以松眼眶泛红,她轻抚妻子,嗓音沙哑:“阿晗,疼不疼?”


    窝在温暖有力的巨大怀抱里,夏晗仿佛回到久违的安乐乡,她双臂圈紧虞以松修长的脖颈,轻轻摇头。


    如今的她相较虞以松,像五六岁的小儿之于成年人。


    “阿晗长得好快呀,让我看看多高。”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直叫夏晗红了耳根。


    夏晗紧紧抱着虞以松不愿松手,脸颊埋在巨人颈窝。


    像小狐粘着夏晗时的模样。


    虞以松神情微愣,旋即轻笑:“没关系的,我给你带了衣服,费云和费雨的新衣服都给你薅了一套,应该是费雨的比较合身,那小孩儿最近蹿到十一米多,到我腰间,估摸着和你差不多。”


    说话时,虞以松闭着眼,同时感受妻子从她身后小包袱取走衣物,耳旁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身前时而被摩擦。


    阿晗没有踩到地面,是在她身上穿的,甚至借用了她的手做支撑,虞以松耳根悄无声息地发烫。


    突然不是很想提醒对方,包袱里还有保暖袜子。


    “可以了。”


    虞以松睁开眼。


    在费云的教导下,费雨的穿着也偏古风,浅茶色长袍恰到好处地穿在夏晗身上,美人慵懒妩媚完全凸显,淡淡的眉宇更是清冷飘渺如仙,此刻侧身被巨人抱着,大氅裹着身形纤细的人儿,毛边自然垂落。


    虞以松怀里宛如抱了位小公主,竹绿眸子微微亮起。


    狐狸眼淡淡扫过虞以松,墨色眸子如有实质般鞭打在巨人身上,虞以松头皮好似窜过电流,她唇角呷笑,她从背包拿出两双袜子,亲手给阿晗穿上。


    大掌裹着小脚,粉润趾尖微微蜷缩,缓缓套入松软袜子。


    “你自己收拾,还是我来收拾?”


    “大人想如何收拾?”


    “千山以及外面的守卫全都不能放过,她们如何欺你辱你,通通百倍奉还,阿晗动动嘴皮子就好。”


    美人并未及时回话,虞以松拉开自己的大衣,将对方一起裹进来,用体温暖化对方。


    半晌,妻子抬眸。


    “其她人就按大人的思路处理,千山——”


    “阿晗你别瞒我,我猜到了,弄扁你的人就是千山对不对!?”


    虞以松语气着急打断,生怕夏晗心怀母君的仁慈包庇不孝女,急得视线里都在冒闪着雪点。


    既然被猜到了,夏晗也没什么好瞒的,她微微颔首。


    “大人莫着急。”美人轻抚她胸口。


    指尖好似有魔力,慢慢抚平了巨人的焦急。


    “千山还有别的用处。”


    妻子在虞以松耳畔轻声说着这样那样,唇瓣轻轻蹭过耳骨。


    虞以松眼皮微颤:“这能行吗?”


    只见妻子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大人不信我。”


    虞以松心口酥痒:“我信。”


    她找了张椅子放下夏晗,挺直腰杆气势汹汹便往外走去,可手没碰上门把,便眼前一黑。


    第46章  第 46 章


    百名外卫便候在院内, 大拇指紧张地摁在武器上,目光频繁交换,偶尔瞄向蹲坐在人型墙壁凹槽下腿脚微微颤抖的千山。


    随着虞以松在房间待得越久, 众人神情愈发惴惴不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母亲是来救夏晗的。


    房间隔音很好, 巨人关上门后, 里面便没传出半丝声音。


    只是这一瞬, 近门处突然传来闷沉的‘咚’声响,草木皆兵的外卫们瞬间提起一口气,屏息, 竖起耳朵。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高墙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甚至没留下半丝风鸣,所有人只能清晰听到自己砰砰跳动的心声,鼓噪如雷, 越打越密集。


    终于在这口气息屏到极致时, 正房门口倏地打开,仿古的门甚至发出吱呀声响, 一簇高大身影迈出。


    阴影笼罩下, 叫人瞧不清月光的清浅与分明,不远处的树冠银辉铺洒, 格外静谧, 与阴影下的肃杀戾气形成鲜明对比。


    有守卫硬着头皮咽下口水,眸光上瞄, 骤然凝固。


    不是母亲。


    是夏晗。


    等比例放大的脸部线条优越至极, 皮肤光滑柔嫩,甚至寻不着一处毛孔, 翩跹素雅的长裙衬得巨人矜雅清贵,可微沉的面色却叫人不寒而栗。


    夏晗是巨人族!


    不知哪个守卫脱口而出,说出口后,众人心中后悔莫及。


    “物资车在哪?”


    话是冲着千山问的,众人如蒙大赦般齐齐偏头。


    千山早已知晓夏晗是母君,是巨人族,可还是会在看到对方的庞大体型后心颤惶恐不已。


    她刚被母亲甩进墙壁,咳得地面一滩血,身子正是虚弱时,遭不住巨人冰山般的威压,千山嗓音颤抖且沙哑:“后,后院。”


    只见夏晗大步流星往后绕去,衣袂翩跹如仙神下凡,周身萦绕着清淡的青松香气,她怀抱数捆新鲜青竹,再度回到正房。


    众人终于又喘上气,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灌入过快,干裂的喉腔霎时充满血腥气,她们宛如着了魔一般依然无法停止大口喘息。


    夏晗是巨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她们又惊又惧,似乎只有加重呼吸才能舒缓内心极度的恐惧和如雷般震耳般的心跳。


    膝盖打着颤,站立都得靠武器支撑,随时做好跪拜巨人的准备。


    方才夏晗对她们的绑架和威胁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可这般叫人摸不透的反应却如一把高悬的刀,悬在众人头顶,仿佛随时都能落下。


    很快,刀结结实实地砍下。


    正房门口再次打开。


    虞以松身着一件宽阔大衣,肩膀无比宽敞,像一座稳重屹立不倒的大山,能稳稳笼罩身旁妻子,她满脸沉敛清肃,如厚重冰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夏晗只到虞以松腰部高度,可在众人眼里依旧高耸无比。


    她只是站立于虞以松身侧,柳眉清冷,眼眸淡淡,世间万物仿佛都无法入她之眼,月光落在长而翘的鸦睫,投下一片阴影,掩住半边神情,生出几分神秘感。


    她气质出尘又如君似王,与旁边的沉敛竟能衬得极为和谐,相得益彰。


    手被虞以松裹在掌心。


    众人齐齐双膝下跪,额尖重重磕到地面,武器哐当散落一旁,她们朗声高呼:“母亲!母君!”


    震耳欲聋。


    排在前头的守卫脑袋悄悄抬离地面,缓缓往上移,两根手指骤然出现眼前,她脖颈被重重钳住,喉咙发出痛苦的挣扎声,她却生生压住,唯恐惊扰母亲和母君,再次拱起巨人的怒火。


    “一群大逆不道的不孝女,无端影响实体营业,京都当街非法飙车,欺上瞒下擅用私刑欺辱母君,罔顾人伦天理难容,你们可知罪孽轻重!?”


    巨人低声怒吼,下一瞬,守卫的天灵盖感受到一股下压的力,靴底力量反之向上,守卫意识自己正面临着什么遭遇,低声悲鸣。


    可不待她发出半个音节,神力便轰然袭来,前所未有的疼痛铺卷全身。


    守卫被压缩到极致。


    虞以松捏着‘小饼干’,声音冷淡:“母君念在你们初犯不予重罚,所有守卫到我这儿领轻罚,罚后除职,宫殿永不录用。”


    话音落下,‘小饼干’被扔到地面,滚到前排守卫脚边,扁人撞到同事腿上,被撞到的守卫大惊失色。


    纵向压缩!那得是一种怎样的痛苦!?


    “求母亲怜悯,求母君怜悯!”


    那人一骨碌连滚带爬溜到虞以松脚下,虞以松弯腰捡起,直截了当地完成第二份压缩。


    守卫惊恐的双眼早已被压进肉里,扁扁一块再也寻不着。


    见状,本欲求情的一些人面色煞白,神情痛苦万分,她们閤眼,视死如归般迎上前。


    寂静夜色里,除了排队移动的脚步声、不成音节的呜咽声和骨骼崩碎声外,再无异响。


    一百块‘小饼干’散落,肤色各异,惨败月光照拂,宛如修罗地狱,千山站在俩巨人身前,缓缓吞咽,一片空寂里,喉咙发出清晰的咕咚声。


    咽喉骤然被冰凉的巨手扼住。


    千山抬眸看着硕大的母君,喉咙不受控地逸出‘滋’、‘呃’等破碎的音节。


    就在千山以为母君要亲手捏扁她时,她的脸被捏了一下,又一下,冰凉指腹反复掐了三下。


    “还挺滑。”语气调侃甚至夹杂几分狎昵,夏晗笑得意味深长。


    千山:“……”


    虞以松眸光晦涩。


    这一刻,千山完全确定,母君是故意的,她生无可恋地闔上眼。


    虞以松沉声:“千山,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千山眼眸微亮。


    ……-


    是夜,京郊不明主人之私宅燃起熊熊烈火,焰尖高耸入云,烧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才扑灭。


    而这条火灾新闻并未引起民众的广泛关注,神洲小人族和巨人族的目光通通被霸占所有社交网络的一则头条消息所吸引。


    ——三陆陆君虞以松昨夜在京都道路彻夜狂奔。


    外陆纷纷揣测虞君在宫殿外奔跑是何含义,有人说虞君疯了,还有的则说虞君性情潇洒恣意,堪为君上君。


    众说纷纭。


    三陆外交截止目前尚未给出官方解释。


    三陆内网疯传虞以松狂奔的图片,评论热议。


    “好家伙,原来巨人跑起来比高铁还快,时速得有三百公里了吧!”


    “我很好奇宫殿内卫平时运动量是不是特别大?”


    “我昨晚睡得迷迷糊糊呢,突然地动山摇,还以为是地震,还没下床就瞥见大块头母亲从窗口咻地闪过,实在是太可爱啦!!!”


    “所以虞君为什么一整夜都绕着京都跑?”


    为什么呢?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当事人虞以松身藏功与名,破天荒地在白日里呼呼大睡,夏晗亦蜷在巨人颈窝的分寸之地,睡梦香甜。


    费云无奈地摇摇头,准备给这俩掖好被子,而虞以松似是有所反应,猛地睁开双眼,竹绿眸子迸射出冰冷寒光。


    费云:“!”


    吓死我了。


    你醒了?


    她嘴唇翁动,没有发出声音,贴心地照顾着沉睡的小美人嫂嫂。


    虞以松睁着眼:你听听你在问什么?


    费云无声轻笑:


    你饿不饿?你竹子不见那事儿我给你弄明白了,你那临时队长找不到你也找不到千山便来找我了。是这么个事儿,之前孔蛰投火球时你不是有一批守卫被烧焦了吗?


    竹子便是那批守卫砍的,她们复工后值的是次班,比较闲于是到处逛,恰好见着你一大片竹林,而那片竹林现今接近十岁,再不吃口感就会变得极差。


    她们没来得及打报告就先动手砍了,毕竟孩子们进一次竹林也挺费时间的哈。


    竹子刚运上来,她们已经帮你斩成合适长度洗干净能直接吃,我咬了一根,有点费牙,但口感确实极佳。


    虞以松:“……”


    心中霎时五味杂陈。


    唇瓣翕合半晌也没能蹦出一个字,她放弃说话,突然感觉颈部被挠了挠。


    “嫂嫂醒啦?”


    “费君早。”


    “不早啦,现在是黄昏时间,我要下班了。”费云起身准备离开,动作顿了顿,细长眼睛盯着虞以松,“以松姐姐这次干得漂亮。”


    夸得相当突然,虞以松:“?”


    不待她问出心中疑惑,门口被敲响,她披了身大衣去开门。


    “母亲下午好。”


    穿着毛呢大衣的万径逆着光,发丝金黄透亮,虞以松眼眸微微眯起,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万径眸底清澈乖巧。


    装的。


    真实情况则是二人双眸无声交锋,眸底各自暗流涌动,千丝万缕从中闪过。


    鸟鸣间歇,夕阳更落。


    良久,万径干涩的嗓子微哑:“我来宣读陆议会方才的一项决议。”


    “由于您今天白天时间擅自休息,陆议会决定将今日所缺数额分散到接下来的一百二十日里,也就是母亲在接下来的一百二十天,每天的造人数量下限为121.”


    毫不意外,万径被费云原地拔起,费云提拎着这人后衣领,优雅知性的毛呢大衣被拽得变形。


    “真不是人啊万径,你们母亲夜晚没休息,今天只是在补觉,才刚给她加过工作量你们觉得合适吗!?”


    费云怒吼,细眉蹙成一条笔直的线。


    “该工作的时间旷工那便更应该罚,还请费君不要妨碍三陆的决议。”


    不远处,薛冰双手插兜走过来,冷眼看着被揪起的万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虞以松从费云手里抢回万径,费云微怔,旋即怒意更上一层,指尖用力戳虞以松胸口。


    “你有没有搞错!?是你的女儿在欺负你,三番两次给你加工作量,你还要热脸贴冷屁股维护她们吗!?”


    费云胸膛剧烈起伏,怒其不争。


    虞以松偏头,视线看向远方,淡声道:“你先带着费雨回去。”


    费云错愕,肩膀用力撞了下虞以松,气鼓鼓地带上费雨便走。


    一刻也待不下去!


    女儿奴简直活该被女儿欺负!


    费云这次决不会轻易原谅虞以松!


    第47章  第 47 章


    “还请母亲早点歇息, 明日不要再行拖延之事。”


    不远处传来费云故意用力踩踏地面发出的震响,薛冰置若罔闻,语气平平, 又乜了眼站在巨人阴影下冷目与她相对的万径。


    “母亲因昨日被惩罚而心生不忿,彻夜狂奔于京都街道, 您身强力壮中气十足, 我们作为女儿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可您这一举动不免对京都民众造成了些负面影响, 幸好舆论一边倒支持您,还请母亲大人下次不要这么随心所欲,长时间奔跑也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


    万径搭腔:“请母亲以身体为重。”


    薛冰微微眯着眼:“倘若母亲下次再犯, 惩罚可就不仅仅是补上未完成的工作量这么简单了。”


    薛冰和万径一唱一和, 虞以松却没被唬得一愣一愣, 脑海相当清醒。


    万径惯来不在她面前说重话,薛冰许是知晓这点,才会不辞辛苦跟着万径上山, 特地警告她一番。


    饶是巨人知道女儿们工作艰难, 尤其近些年一陆追赶,她们压力更大, 言语重些也能理解, 可虞以松心尖还是抑制不住地有几分难受。


    为此她很是消沉了几天,提不起精神, 在迷迷糊糊找不到自己的状态中勉强完成工作指标。


    这些日子新孩儿的质保都过关, 可虞以松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缺了些什么呢?


    目光投向妻子,竹绿眸子微亮。


    “阿晗, 你看这些孩子是不是都缺了什么?”


    夏晗正忙着给下属交代工作, 下一秒视线晃动,和小狐一起被虞以松带到婴儿编号床前, 巨人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锁骨间拿下,放到嗷嗷大哭的婴儿面前。


    小狐歪头:“叽?”


    妻子摸着小狐,目光仔细打量婴儿,不多时便抬起眸向虞以松确认道:“大人,什么都没缺。”


    没缺吗?


    虞以松不解。


    费云将虞以松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钝钝地疼,可又生着闷气,不愿搭理对方。


    她每天定时上山顶工作,到点儿便下班离开,期间,工作坊除了造化笔划过骨血的声音和婴儿啼哭声以外,别无声响。


    今日依旧带上门就走。


    虞以松盯着门,眸底多了几分无奈,对夏晗控诉:“费云怎能生那么长的气?”


    “那得问问大人自己,是不是得罪了费君?”


    阿晗慵懒地躺在她颈窝,镜中可见,狭长的狐狸眼迷瞪,像是昏昏欲睡,虞以松唇角扬起细微弧度,指尖刮了刮美人翘挺的鼻尖。


    巨人笑容清浅,温润如剔透的白玉,简单明亮,夏晗微怔,心跳缓缓加速。


    这是虞以松这些天来唯一的笑容。


    那么之前为何不笑?是因着和费云吵架了吗?


    夏晗心中霎时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酸水弥漫心尖。


    她轻轻叹气。


    虞以松当年捏她不知下了什么猛药,害她闻到那人的气息就喜欢,接收到对方不多的眼泪便被催生出无尽情.欲,她还几次三番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心生醋意酸水蔓延。


    好烦。


    凭什么虞以松捏了她她就得当虞以松的妻子。


    虞以松是塑造了她不错,可她又不喜欢虞以松,和虞以松只能止步于此,她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被虞君妻子这层枷锁束缚。


    她只待哪天救出妹妹,远走高飞不必再受这种种困扰。


    青年时期受困一陆不得外出,夏晗往后要走遍神洲,阅览大地,如她迟日集团的飞机一般自由广阔翱翔。


    离开时还得带上怀里这只小狐。


    “你看看。”


    巨人一句话打断夏晗的思绪,她垂眸看向巨人日记封皮。


    虞以松翻开日记,她记录了那天在工作坊门前争吵的所有内容,包括万径和薛冰的说话也一字不落。


    ……


    夏晗看完,示意虞以松放好日记本,沉吟许久后问:“大人捏孩子时是什么心情?”


    “总体和以前大差不差,专注时没什么心情的,会期待孩子,但最近有些烦躁。”虞以松若有所思,“你是说,孩子们面相也很烦躁?看着像个小犟种?”


    夏晗:“……”


    “不是。”


    思前想后,夏晗决定用隐晦的方式提醒巨人:“大人要不多出去走走?别在房里闷着,出去散散心。”


    十八米的高大个儿非常听老婆话,依依不舍地与夏晗和小狐短暂告别,独自一人闷头闷脑下山。


    倘若不是妻子还有工作,虞以松高低也得薅上妻子来陪她逛-


    夕阳只余最后几缕残光,树影浅淡,虞以松漫无目的地走着。


    虫鸣鸟叫猫狗奔跑,鱼跃溪水尾拍泉石,大自然的脉搏舒缓了她那颗躁动的心。


    微微皱着的眉宇渐渐化解开来,就在心情向好之时,一个突如其来的身影打破她心中的宁静。


    “母亲留步。”


    万径身着新款毛呢大衣,胸前别着小巧简洁的胸针,素来插在兜里的双手自然垂落身侧,她静静站在被砍了的竹林旁,抬眸望向虞以松,目光复杂,交叠着多种情绪。


    焦虑、迷茫、不安,还有更多的情绪深埋眼底,叫人瞧不清。


    虞以松径直盯着万径,面色不善。


    万径深呼吸,万般心情只汇聚于一句:“请母亲节哀。”


    声音极轻。


    “一句节哀就了事?”虞以松冷笑,竹绿眸子冰冷不带温度,双手交叠放在胸前。


    “您……不会是对夏晗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吧?”


    千山眸光微颤,巨人面无表情,可细看之下,面部肌肉偶尔抽动,像是被说中了才会有的表现。


    万径瞬间松却一口气。


    母亲尚未发现夏晗是妻子。


    可没能轻松多时,又因着得知虞以松对夏晗动情而感到心涩和不甘,凭什么费君和夏晗都能得到母亲独一份的感情。


    留宿费君那处,宫中流言乱传母亲还为此惩罚守卫,众人只是不敢再于母亲面前提起,私下早传了许多版本。


    夏晗死了也有母亲惦记着。


    她当初就不该放任夏晗活着……


    万径眉眼凌厉,却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此时该有的表情,凌厉渐压眸底。


    巨人没有回答,可表情出卖了自己,万径心中已经帮对方填好答案——母亲确实对女儿夏晗产生了背德之情。


    “违规外调宫殿外卫以及违规使用相关武器,你这议会长的职位也该做到头了。”虞以松淡声提醒对方。


    “母亲,千山的一言一行并非都来自我的授权。”


    “这话你自己信吗?夏晗去世的你如何得知?不觉得自己前言不搭后语吗?”


    “千山求我保住她的职位,已向我叙尽一切。母亲既然主张是我谋害夏晗,那便请母亲举证。”


    万径斩钉截铁,似乎断定虞以松手上必然没有证据。


    而虞以松也确实没有实证。


    救回阿晗后,她从妻子口中得知了一些讯息,她利用权限查过陆安的隐式装甲车使用申请记录、宫殿外卫的调派记录、那夜京都的道路监控、以及京阑会所的内部监控。


    通通没查出相应的证据,所有应存的记录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看来议会长确实能只手遮天。


    虞以松眉眼隐忍,竹绿眸子与万径对视,寒风刮在面庞,万径肌肤被割得生疼,一如这段逐渐裂开鸿沟的母女关系。


    夏晗死后,宫殿辉煌壮丽依旧,她和千山的岗位依旧,万事万物依旧,唯有她和虞以松的关系不再依旧,渐行渐远。


    万径眉心微颤。


    她们知晓,彼此之间都在试探对方的深浅,都想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


    虞以松最想要的或许是她主动交代,而万径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场谈话便不必继续进行,过犹不及。


    她辞别母亲,独自前往地牢。


    地牢幽暗,锈味浓重,万径紧锁着眉。


    入眼是被绑在十字架上衣着单薄的千山,小孩嗓音低沉发哑,好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小妈……”


    万径拎起鞭子,二话不说鞭尾径直打在千山身上,一道新的血痕骤然浮现在白衣上,新血覆旧血,鲜红色泽渐渐变深,万眸眼眸晦暗。


    发力又是一鞭,温热的血溅到万径脸上。


    千山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双眸通红,她咬牙咽下即将逸出的嘶鸣声音,干裂的唇瓣翕合。


    “疼吗?”


    万径单手拎着鞭子,另一手轻轻抚摸对方的脸,神情捉摸不透。


    千山摇头。


    “擦,擦……”


    她想让万径擦擦那张漂亮脸蛋上被溅的血滴。


    雪白光滑的面颊沾上她血液,妖冶美感让千山瞬间顿住呼吸,鞭疼好似暂时被消减,她眼眶陡然泛酸。


    可是小妈误会了她的意思,滚热的指腹寸寸扫过她面庞,慢慢给她擦拭血迹,千山眼眶的泪水倏地掉落,砸落葱指,和着血液染红了白皙指尖。


    啪——


    万径紧咬下唇,再度狠狠挥鞭。


    “母亲是如何能这般及时赶到宅院的!?”


    “我……不知道。”千山喉骨艰难滚动,看着眼前身形挺立、就连打她也冷着眉眼没有任何多余神情的万径,她心尖颤动,可也委屈万分。


    “庭院门口你分明有阻拦母亲的机会,为何还是造就了这般结果!?非要一把猛火烧掉庭院闹得人尽皆知!?千山,是我的话不管用了吗!?”


    “对,不起,管用,我听小妈的……”


    长鞭不给受罚之人丝毫的喘息时机,接连打落,摩擦着空气发出咻咻声响,每一下,都伴随着万径冰冷的问话。


    “你可知一百位守卫的姓名要如何瞒天过海!?”


    “对不起,让,让您难办……”千山青筋突起。


    “你可知母亲名声受损让神洲众人大跌眼镜!?”


    陆君名声与实权元首的名声紧密相连。


    “小,小妈,真的很对不起,是,是我处理事情不当,下次不会了……”


    万径一言更重一言,鞭声簌簌响。


    “你可知自己造成了挽不回的天大麻烦!?你可知我迫不得已要向陆议会说明母亲是因为受了罚才夜奔京都!?可知母亲因此受尽陆议会的苛责与惩罚!?”


    第48章  第 48 章


    布满荆棘的鞭尾毫不留情划过肌肤, 和着新鲜血肉砸落地面,老旧地砖更添一份瑰红惊丽和诡异的艳美。


    挥鞭之人重重喘着气,鞭子从手中脱落, 哐当掉落地面,随之丢下一句轻轻的:“你可知错?”


    轻言淡语在空荡的地牢中反复回响。


    万径心口酸胀, 诸多情绪揉成一团, 在自己道出的轻飘飘一句问话后, 杂糅的情绪叫嚣着达到顶峰,如汹涌潮水在她心房来回撞荡,掀起重重骇浪。


    疼, 前所未有的疼。


    眼眶酸乏, 她慌忙抬眸看向压抑叫喊声的养女。


    小孩儿朝她露出了笑容, 小虎牙在地牢暖光照射下泛着温暖的光,酒窝深深,好似一双无形的手温柔地抚着万径胸口的疼痛。


    万径愕然。


    千山猛地挣脱绳索, 长臂小心翼翼虚拥万径入怀, 将对方圈在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仔细着没让万径碰到自己身上的半点血丝。


    “我, 嘶没事……”


    作为百万里挑一的守卫队长, 她在被绑上的那一刻便能自行逃脱,更不必说这糟糕透顶的绑人手法根本用不着挣脱。


    可绑她的是万径, 是她此生最信任的人, 是她心爱之人,如果可以, 千山不愿忤逆万径的任何想法和要求。


    鞭子挥到身上很疼, 疼得说话都不利索,可她脑海还是清醒的。


    小妈从绑她的那一刻起, 便心绪不宁,眉宇氤氲着一团躁动的气,似不安,似害怕。


    小妈在怕什么?


    怕她因受了鞭法日后不再听话?怕她一怒之下辞掉卫队长一职日后无法再保护母亲?还是在怕伤害了养女?


    千山无从得知,但保护万径是她天性所然,心之所向。


    她挣脱绳索,拥抱万径,高大身影和宽阔臂膀密不透风地牢牢拢住对方。


    “对不起。”


    怀中突然传来道歉。


    千山嗓音瞬间哽咽:“是我处理事情不当,不怪小妈,小妈责罚得对。”


    万径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却不呛鼻,甚至让她感到难言的心安。


    她沉默着从毛呢大衣口袋中拿出一管药,乳白药膏挤到指腹,黑眸微抬。


    视线中,千山面颊沾满血红,干涸混着新鲜,深红和着艳红,有的淌流到颈部,触目惊心。


    万径放轻声音:“把衣服脱了。”


    “……不,不了。”


    千山眨巴眨巴眼,下意识拒绝,磕磕巴巴地回应。


    她眸光闪烁,时而落在万径溅上一滴浅血的鼻梁,时而落在饱满艳丽的唇。


    呼……


    千山深呼吸,偏头,艰难移开视线。


    万径却将她脑袋掰正,再次重复:“脱了。”


    千山耳根逐渐发烫,她轻轻摇头,态度坚定:“其它的都能听您的,这,这个不行……我自己上。”


    Duang——


    药膏砸在桌面发出哐当声,万径拧眉,淡声道:“随你。”


    这瞧着可不像‘随你’的意思。


    千山再笨也能读懂其中之意,她再度深呼吸,按耐心中羞涩,猛地撕开衣服,块块条条的血迹浮现眼前。


    她羞赧地闪躲目光,脑海浮想联翩。


    “血都干了。”


    万径不带感情的陈述句打散了千山心头萦绕着的千万般头绪。


    千山:“温水擦一下,风干再上药?”


    上扬的尾调像在小心翼翼地询问对方意见。


    而这般道理就像提醒万径吃香蕉要剥香蕉皮一样诡异又好笑。


    兼且俩人心中明白,千山多年训练,在外伤恢复领域的知识面只会比万径多,不会少,于是千山这一问句便显得可爱又突兀。


    是脾气温顺的女儿对暴怒无常小妈谨慎又笨拙的试探,双方都看得明白,相视而笑。


    这一瞬,所有隔阂烟消云散,那些鞭痕与狠戾于无形中殆尽,狰狞的伤口和锈味的血腥也变得不再可怕。


    千山率先露出虎牙小尖,唇角大大咧起,万径指尖戳了戳她没受伤的皮肤,嗔笑道:“你这小家伙怎么回事?还知道调侃小妈了?我有那么笨嘛?”


    “小妈,你我都是小字辈。”


    千山突然说了个冷笑话,万径笑得双肩发颤,毛巾一歪,直直擦过血痕,千山咬牙,但还是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年长者连声抱歉,动作更加仔细,母女二人在温馨的光影中轻声打闹,日子也在看似平和中正常运行。


    “千山确定与我们合作。”虞以松捏了捏夏晗鼻尖,被美人漫不经心地躲了过去。


    妻子慢条斯理道:“很难信这妈宝女会选择和我们合作。”


    “万径真的以为你死亡以及并不知道我已找到真正的妻子,这两点便是最好的证明。”


    “大人就不怕千山万径养母女俩给你我下套?”


    “可以提防这种可能,不过目前看来概率不大。”


    夏晗挑眉,细长柳眉如主人一样慵懒,只挑起眉梢,狐狸眼和眉骨仍是一副寡淡随性不问世事的模样。


    “阿晗,你真的是董事长么?”


    “大人不疑千山,反倒疑我?”


    美人坐在宽大的掌心边缘,小腿自然垂落,怀中抱着嘤嘤嘤个不停的小狐,她轻哼了声,声儿清婉如仙乐般动听。


    虞以松抬高手臂,与对方平视,竹绿眸子闪烁:“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你更像神仙下凡,不像俗里俗气的集团老板。”


    夏晗:“……”


    好土,再这么土下去以后会找不到新老婆的。


    她眼中露出三分无奈四分好笑两分被雷到的不自在,以及一分恰到好处的羞赧。


    “既如此,大人不如放我出宫上班。”漂亮的狐狸眼眨巴着。


    虞以松心头仿佛被轻轻一挠,有些痒,她沉吟半晌:“你想出去?”


    小美人不语,只微微颔首。


    “现在暂时不适合。”


    “为何?万径只知我是一陆首富,并不知我是迟日集团的董事长,只要我悄悄出去,都不会被她发现。”


    妻子极力为自己争取外出的机会,虞以松凑近美人,鼻尖距离对方不到一指宽,竹绿眸子眯起,嗓音温沉:“你可没跟我说过首富这事儿。”


    夏晗:“……!”


    糟糕,还有些信息没给虞以松同步。


    只见小美人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狐狸精勾着那双漂亮眼尾,双臂环抱她的拇指,轻轻摇动,哄小孩儿似的语气,素来清冷带冰渣的嗓音化成一滩软水。


    “大人~我忘了嘛。”


    “嗯。”


    竹绿眸子滴溜溜打着转,虞以松盯得喉头发痒,空咽了下,揣着一肚子坏水,面上维持沉敛清肃的端方正派模样。


    可一开口就是:“你再求求我。”


    威仪滤镜碎了满地,夏晗恼羞,轻咬下唇,滚烫的耳根无不昭示着自己身体叫嚣的欢喜,她既烦且羞,薄红蔓延至脖颈。


    朝阳从后边儿窗户照入,拂过小小耳垂,透出浅金色的光,虞以松寸寸欣赏自己的爱人,目光是不加掩饰的赞赏与迷恋。


    “求求……大人。”


    前两字短促,用的是那把清冷无比的嗓音,听着仿佛在公事公办,可稍带停顿,后两字念得缱绻又旖旎,声音极轻,细听之下还能琢磨出尾音的轻微颤抖,似是害羞,又像喟叹。


    又见薄唇缓缓贴上中指薄茧,轻轻落下一吻,如蜻蜓过水不留痕,可温度炙热,虞以松呼吸骤然停顿。


    妻子环抱她指根,羞赧地低下头,额尖抵着指腹,眼眸轻轻合起,像一朵羞答答的含羞草,亲完就自闭,清冷眉眼满是羞赧的隐忍。


    甚至没理会小狐嘤嘤嗷嗷的求抱声。


    乌黑碎发散落额侧,有的贴在指腹,若有若无地遮挡着虞以松的视线,添却几分欲语还休的美感。


    薄茧就在阿晗唇边,就巨人角度来看,薄茧其实真的很薄,只有细微凸起,但小妻子的唇瓣却能覆盖,美人爱不释手,磨玩赏弄过三遍,这次还吻了上去。


    虞以松牢牢记得那日的旖旎炙热、水声潺潺以及娇粉潋滟至极的肌肤。


    可惜阿晗体型太小,而她薄茧处的肌肤又不敏感,不然虞以松一定能从亲吻中细细感受粉唇的纹理,能从磨玩中感受微微跳动的炙热,还能给阿晗最为极致紧绷趾尖的体验。


    要命。


    虞以松呼吸愈发沉重,声音暗哑:“再,再求一次?”


    巨人过分贪恋妻子种种的美好,不知餮足。


    啪——


    巴掌声清脆。


    夏晗羞红着脸一个巴掌甩过去,巨人唇角浮现淡淡红痕。


    “大人要乖,我求过一遍,你就得答应,不可以,得寸进尺。”


    美人低语,一字一顿,嗓音低沉蛊惑,素手轻轻抚摸着虞以松唇角旁的巴掌红痕,眸底露出几分志在必得的笑和征服巨人的快意。


    清冷眉眼隐忍的羞意在这只字片语中逐渐释放,转而变为勾动人心的致命钩子,在无形中化被动为主动。


    虞以松喜欢极了这样的夏晗,她缓缓垂下脑袋,用行动昭示自己的臣服。


    夏晗从唇角一路往上摸,脸颊、鼻尖、鼻梁、眉心、脑袋……摸摸捏捏,白皙肌肤被玩出一块块浅淡的红,仿佛是在领地落下的主权标记。


    每摸一下,巨人都会重重地喘气。


    实在是太过不知餮足,好在能忍,美人大发慈悲原谅乖顺的巨人。


    逆着光的巨人五官深邃,在清亮的竹绿眸子衬托下,眉眼三角区落着一大块阴影,像漩涡,直勾勾吸引夏晗去探寻。


    美人探手,轻柔地抚摸鼻梁山根,檀口微张:


    “我可以出去吗?”


    “可以。”


    “真乖啊……”


    清冷嗓音带着喟叹,妻子跪坐,温热的吻落在翘挺鼻梁一侧。


    第49章  第 49 章


    工作坊里, 三巨人埋头干活,夏晗坐在虞以松手边不远处,怀中抱着一声不吭但不停在拱她的小狐。


    女人眉眼清淡, 面无表情地处理工作,指尖从不长时间停留在屏幕的某处。


    一片安宁中, 耳边突然传来低低的叹气声, 极轻, 若有若无。


    夏晗感受到虞以松略长的沉重鼻息,她抬眸,扫了眼巨人轻微起伏的胸膛, 这才得出虞以松在叹气的结论。


    判断完, 她继续沉浸工作, 可不久后,又听到对方的叹气声。


    叹声比上次更重,就连费云和费雨也听见了, 边上两人齐齐偏头。


    费雨的眼神在费云和虞以松脸上来回轮转, 时而看向虞以松紧锁的眉心,时而看向费云欲言又止的唇角。


    费云轻咬下唇, 捏着造化笔的力量紧了紧, 半晌过去,她正回脑袋, 垂眸继续工作, 费雨亦步亦趋。


    虞以松眉心隐隐跳动,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劲, 赶忙停下手上工作, 以免捏造出质检不合格的孩儿。


    视线中,一只纤细柔软的小手搭到她手臂, 轻轻抚摸,毛茸爪爪也学着母君安抚母亲。


    虞以松放下造化笔,捧起夏晗。


    只见掌心里的粉唇翕合,做了个“还有人”的口型。


    虞以松耿直道:“没关系,费云和费雨不在意的。”


    夏晗:“……”


    突然‘铛’一声。


    费云丢下造化笔,偏头朝虞以松露出一个致命微笑,一边唇角上扬,笑意不及眼底,仿佛在看一团死物。


    虞以松:“……”


    竹绿眸子倏地发亮,她惊喜道:“你总算肯理我了?”


    费云眉心猛地跳动。


    原本冷战只是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虞以松偏要堂而皇之地说出,而且还毫不避讳地将费云摆在主动示弱的小猫咪这一方。


    费云真就如猫咪被踩了尾巴一般,直接炸毛。


    “谁要理你!?”


    脑袋骤然偏回,那头飘飘的长发甩到虞以松脸侧,硕大发尾奔着夏晗扫来,美人眼皮颤动,双手圈紧巨人大拇指,小狐也颤巍巍地缩在母君怀里。


    虞以松双手收拢护着妻子,轻笑道:“谁应谁就理了。”


    费云咬牙切齿:“你工作量达成了吗?三陆好大儿的好母亲。”


    虞以松:“……”


    怎么说着说着还人身攻击了呢。


    竹绿眸子瞬间暗淡无光,像一颗璀璨夺目的星星突然灰灭进入消亡状态,孤独又落寞。


    虞以松慢慢放回阿晗和小狐,重新投入工作,态度一如既往地认真,可眉宇间满是隐忍着的不耐烦。


    这一幕刺痛费云双眼,她瞅了眼夏晗,笔头轻戳虞以松肩膀。


    虞以松却耷拉着脑袋,头也不回闷声闷气道:“我要工作,你别打扰我。”


    夏晗颇觉好笑,心中又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部分为消沉的虞以松,部分为虞以松和费云过度融洽的关系,她沉默着一言不发,狐狸眼尾耷拉,脸颊埋进小狐肚子。


    接连几天,虞以松都是这般工作状态,早几日下班时间还能勉强完成121的指标,她迎着夕阳光线,沉默着目送孩儿远去。


    几日后状态更差,只交出了11x的数据,且数量逐步下跌,今日甚至够不上110的关口。


    巨人静静矗立,只等千山交代完这几日都在重复的惩罚。


    千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小妈给您准备了一片竹林,今日的份量稍后运上来,您记得保密。”


    整个宫殿都是万径的眼线,万径想瞒着陆议会之人偷运竹子是相当简单的一件事。


    虞以松这几天没完成指标,守卫砍伐的竹子也早已吃完,她昨天还尝了费云几口牧草,不过实在难以下咽,她只能吃回竹子。


    不到半小时,她接到千山送来的一小车竹子,脆爽鲜嫩,巨人咔嚓咔嚓吃得开怀。


    下班时间总是很快乐,她总算理解当初出门巡视,为何有的小孩儿宁愿被她罚也要往她身上爬,进宫殿清扫简直相当于带薪休假。


    妻子轻笑,擦了擦唇:“大人后知后觉倒也不算晚。”


    近日心情烦闷,眼泪努力些一挤就有,虞以松便趁此机会变大妻子,这次的大阿晗高度到她胸口,是她努力垂低脑袋便能亲吻发顶的位置。


    美人披着她一件衣衫,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掩藏在衣服下。


    吃过饭,虞以松抱着再度变大的妻子,头也不回地命令小狐:“不许看。”


    小狐气鼓鼓地跑到屏风另一侧,爪尖不停抓挠地面,轻碎的刮擦声充盈房间。


    温香软玉在怀,美人肌肤滑不留手,雪里透着粉红,虞以松眼皮微颤,环在那截细腰的掌慢慢贴落。


    衣襟没有扣上,全然敞开,身前光景一览无遗。


    这,这么大吗?


    好,好漂亮。


    竹绿眸子直勾勾盯着,虞以松又垂眸和自己的比较一番。


    最终得出结论——阿晗好厉害……


    炙热眼神如有实质,夏晗耳根蹭地发烫。


    “大人也不许看。”


    美人捂住巨人双眼,温热触感覆在眼皮,些许青松香气钻入鼻尖,直叫人心痒痒。


    虞以松乖顺地闭上眼,嘀嘀咕咕:“不是说好了研究体型怎样能维持更长时间么?”


    不看不摸怎么研究?


    “大人聪明过人,闭着眼也定能想出解决办法。”


    好话一箩筐地砸到巨人头顶,虞以松被夸得晕乎乎,唇角被钓得翘起,她摊开掌心:“手递给我摸一下。”


    语气正儿八经,仿佛接下来要进行什么严密实验。


    那人掌心自然摊开,指骨柔韧有力,薄茧性感蛊人。


    在虞以松瞧不见的地方,夏晗耳根悄悄红透,掌心轻轻搭于大掌,大人搓揉捻捏,手指根根分明地抚过。


    哪只是摸一下这么简单,那就是个惯会得寸进尺的大流氓。


    指腹被轻轻捏揉,力道或轻或重,温热缓缓划过指关节,那人忽地挠了下她掌心。


    夏晗面颊瞬间布满可疑红晕,她咬着薄唇,素日清冷的眉眼隐忍至极,她压抑着喉间不受控几乎要逸出的声音。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罢了,这大流氓最近心情不好,就,就随她摸吧……


    谁知那人愈发蹬鼻子上脸,环在腰间的手陡然收紧,她猝不及防被带入怀,臀尖贴着大腿衣物磨过,她身前无比温暖,鼻尖蹭上大家伙的香颈,竹香气息霎时充盈鼻腔。


    腰肢瞬间软塌。


    虞以松就像她的猫薄荷,生理性的喜欢啊,可太磨人了。


    月光清浅,淡色下,美人狐狸眼尾洇着薄红,朱唇轻靠香颈,细细喘息,眉眼隐忍却又暗含着一缕微不可察的期待。


    “阿晗。”


    沉润嗓音略带哑意,挨着耳畔,湿热气息喷洒包裹着耳垂,夏晗鼻腔轻哼,清冷声儿早已消化成水,似邀若请。


    夏晗不抗拒暧昧和进一步的可能,谁成想这傻大个儿却用着最暗哑的声音,说着最扫兴的话。


    “别动。”


    婀娜腰肢轻轻颤动,虞以松掌心抚着脊骨,无声安抚妻子。


    一块湿热覆上巨人脖颈,虞以松仰了仰脑袋,方便美人舔. 舐,她感受到齿尖在缓缓磨动,阿晗像只漂亮小兽,寻着磨牙之物……


    “嗷~!”


    疼疼疼!


    “你怎么还咬人……”巨人指尖点了点锁骨那块红痕,委屈巴巴地控诉,面部肌肉委屈地几乎揉成一团。


    妻子漂亮的眼尾勾着,眼尾蔓延着妖冶的酡红,狡猾的小狐狸精眸光闪烁,像是计谋得逞了一般,笑意潋滟。


    活该这大流氓被她咬。


    夏晗心中哼哼,并不解释,淡淡扫了眼对方,咬牙:“不是要说正事儿嘛?继续。”


    妲己现世般的面庞目光淡淡,自带清冷禁欲的意味,这般模样挠得虞以松喉咙愈发痒,她轻咳两声。


    “对,说正事儿。”虞以松没听懂妻子咬牙切齿的深层含义,语气恢复严肃。


    “你有没有发现,这几次变大后维持的时间逐渐在增长?”


    从最初不到十数分钟的时间,再到如今能维持长达一个小时,夏晗也发现了渐变的规律。


    “所以大人是觉得变大次数越多,就越能维持巨人的体型?”


    “目前看来是这样。”


    两人的猜测达成初步共识,虞以松每天下班赶走所有人后,第一时间掐停阿晗的呼吸,再迅速滴眼泪到那身子。


    夏晗顺利变大,峰值高度达到虞以松颈部,虞以松略感可惜,她瞧老婆的骨骼比例,应该是能长到和她差不多的高度。


    高一些好看,矮了虞以松也不嫌弃,还喜欢得紧,抱在怀中爱不释手,只是妻子屡屡拒绝她的亲近,清冷眸子淡淡睨她。


    “不可以。”


    虞以松正要厚着脸皮凑上去求求漂亮妻子,工作坊大门在此时被敲响。


    她沉着脸去开门。


    夕阳光线下,山顶粼粼波光闪耀,碎黄光线刺进虞以松眼底,她眯了眯眼。


    模糊的视线重新聚焦,这才发现,外面站满了手持攻击武器和盾牌的警卫,粗略数去有数千人。


    小人来势汹汹。


    黑着一张脸的万径为首站立,身后是磐之、薛冰、余娇等各部局的长官,气氛霎时沉肃。


    万径捏着一张纸,面无表情读道:“今日检查出三名质检不合格的婴儿,还请虞君跟我们走一趟。”


    第50章  第 50 章


    “姓名?”


    “虞以松。”


    “年龄?”


    “八千多, 具体忘了。”


    “住址?”


    “京都虞山一号。”


    警卫眼前的屏幕慢慢浮现出相应文字,她边听边看,确认没有错别字再进行下一提问。


    “虞纪年8356年12月7日, 新生检测中心接收了108名新生儿,据检测结果, 有三名婴儿未达到合格标准, 您在捏造新生儿时是否知晓将会产生三个不合格婴儿?”


    警卫说着, 擦了擦脑门上不断渗出的冷汗,一只手从桌面缓缓探到桌子底下,用力摁住不停发颤的大腿, 慢慢呼出一口气。


    她才刚转正两天, 头一回独立处理案件便碰着了惊天大案, 甚至还要负责主审……


    心脏狂烈跳动暴响。


    偌大房间,三面墙体包裹着通体蓝色,冷肃亮目直晃双眼。


    巨人坐在冷硬大椅, 腰部轻轻靠在椅背, 双手自然下垂,她面容沉静, 嗓音温沉:“不知道。”


    竹绿眸子淡淡睨着警卫, 警卫脱口而出:“好——”


    可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应话,眉宇霎时流露出懊恼、慌张等情绪, 职业素养驱使下, 警卫又意识到自己不能暴露情绪问题。


    双重懊恼和慌张叠加,表情揉成一团, 彻底乱成一锅粥。


    单面镜的另一侧, 万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微妙弧度,薛冰面无表情, 眸光冷淡。


    “换个人去审。”


    “薛冰,适可而止。”


    万径沉声警告,薛冰置若罔闻,视线落于万径身后,目光一一扫过警卫高层,被盯到的人纷纷后退半步,身体紧绷。


    没用的东西,简单审审便被吓成这幅模样。


    薛冰走到审问室门口,手放在门把时,一只手死死捏住了她,掐得她骨头生疼。


    袖口是熟悉的深色毛呢,她抬眸,便瞧见黑着脸的万径。


    薛冰甩开对方:“松手,既然没人敢审,我自己来。”


    “薛局,你没有审讯的权力。”


    “就是,即便审,那也是警卫局的工作,你一人口局的凑什么热闹。”


    围在单面玻璃的各部门高官也纷纷开口阻拦。


    薛冰冷眉:“在我治下的检测中心发现问题,我当然有权审讯。”


    万径一言不发,手仍放在门把上,她冷眼看着薛冰,阻止的意思非常明显,二人之间的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


    余娇从人群中挤到薛冰身前,挡在妻子和万径中间,握住万径的手,轻轻拿开,又朝薛冰摇头,薛冰目光盯在两只重叠的手上。


    “她只是一时着急。”余娇压低声音,向万径解释。


    万径双手插回兜里。


    玻璃另一侧,虞以松已然开始反客为主。


    “别着急,一个个问题慢慢来。”


    温沉嗓音舒缓,巨人眉眼温和,神奇般地具有安抚人的功效,警卫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缓,揉成一团的种种复杂神情一条条解开。


    她感激地看了眼母亲,深呼吸,喝了口水润嗓子,目光总算能聚焦回屏幕。


    警卫继续提问,虞以松应答自如。


    万径能感受到频率逐渐加快的心跳,扑通扑通,沉稳有力。


    余娇瞥了眼万径,顺着对方视线看进审问室,眉宇瞬间凝满疑惑,薛冰突然说话打断她的思绪。


    “既然不让我进去审讯,总得有个解决的法子吧?”


    薛冰冷冷环视周围。


    在检查发现存在不合格的婴儿后,她第一时间联系了警卫、万径和各部门长官临时召开紧急会议,核心关注点有三——


    虞君是否故意捏造质检不合格的孩子?这三只小婴儿后续该如何养大亦或直接回炉?是否需要对虞君实施更严厉的惩罚以警示巨人?


    众人此刻汇聚在特殊审讯厅,是为从第一个问题开始解决。


    谁成想,没有一名高官甚至中层敢去审讯,大家只能在有审讯能力的人里逐级往下挑选,直到最后一名刚转正没两天的警卫进入大家眼帘。


    孩子是被逼着进去的,问到现在也只敢委婉着问,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天色暗沉。


    万径提声:“我并不认为虞君是故意捏造不合格的孩子。”


    “虞君没有动机,这样做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我赞同议会长的观点,过一遍流程就算了,没必要对母亲苦苦相逼。”


    “是啊,也兴许是偶尔的不在状态,即便是我们,上班也会懈怠。”


    “虞君向来待孩儿不薄,况且母亲明天还得继续工作,就这样吧,别耽误太多的休息时间。”


    有不少人与万径持有相同观点,纷纷为虞以松说话。


    薛冰等人则持相反观点。


    “那现在是怎么个事儿?数量保不住不说,质量也保不住?假使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虞君是故意的,那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三陆越来越糟糕了是吗?”


    “若真如议会长所说,自然是最好的结局,可但凡有个万一,我希望母亲能向我们解释清楚为何要这样糟蹋自己的孩儿。”


    “是啊,母亲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尽量弄明白想办法帮母亲规避,日后才不会再有不合格孩儿的诞生,这场审讯真的不能糊弄。”


    放眼看去,站万径对立面的都是和经济有着密切相关的部门长官,万径沉吟半晌,视线投向警卫局长官。


    冼冬眨了眨眼,自认倒霉。


    这厢,和虞以松最熟的费云急得眼眶蓄满眼泪,半只脚已经迈到宫殿外。


    千山跟在身后,不断安抚费云,但她人小言轻,只能给小费君使眼神,希望对方帮忙劝劝。


    费雨压根儿没留意到地上小小一只的千山,她心中氤氲着朦胧酸疼感。


    指尖微动,掌心落在费云手背,轻轻包裹,企图给予对方几分安全感。


    费云的上衣口袋里,夏晗眸含无奈。


    她逃脱不了被揣进衣服兜的命运,此时在外不方便出声,只能用平时和虞以松交流的方式尝试与费云沟通。


    【费君,冷静点】


    反反复复写了三遍,费云毫无反应,脚步走得震天响,夏晗几次在衣服兜里摔倒,此时方觉得,虞以松走路真稳,即便捧着,亦不觉有颠簸感。


    忽然一把响亮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费君安好,议会长拜托我前来提醒您,千万莫要出这宫殿,您知晓厉害的。”


    费云还在被孔蛰追杀,近日来宫殿上方有无人机保护,她方能高枕无忧,出了这宫殿,无人机编队不方便跟着下山混进居民区。


    再者,孔蛰若是瞄准费云出宫殿空档投射火球,那么三陆公民便会跟着遭殃,那日数十个焦黑血肉外露的惨况仍历历在目,这实在不是费云想看见的结果。


    况她身为九陆陆君,插手三陆事务亦有诸多不合理之处。


    这门,横竖是出不了了。


    已经伸出大门的脚尖缓缓收回,费云重重呼出一口气。


    【放心,她会回来的】


    夏晗见费云已冷静下来,敛眸写下这一行字。


    而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正确,这也非常好判断,没有人会和新生儿过不去,除非是其它大陆的间谍。


    虞以松少工作一天,便少造一百多位孩儿,孰轻孰重众人自然能分清。


    “她们没欺负你这老母亲吧?”


    夜深时分,费云堵在工作坊门口,心疼地左右看看上下打量。


    虞以松嘿嘿一笑,沉稳滤镜霎时碎裂,她眉梢微挑:“没有。你看,你还是主动求和了。”


    夏晗:“……”


    这是真欠揍啊。


    费云抄过一旁的竹子,狠狠打到虞以松身上,虞以松带着妻子灵活闪躲,预判了对方的每一个落点,动作敏捷,衣摆擦出凉风。


    那人眉眼还挂着笑意,像是方才经历了什么好事。


    左劈右砍横刮竖挑,费云穿着仿古长袍,长发如飞瀑,动作利落,身姿飘飘似舞蹈。


    飒爽翩翩,但竹竿甚至没能碰到虞以松的大衣衣摆,费云只能对着空气无能为力,越打越气。


    哐当一声,竹子掉落瓷砖面,费云给这烦人的家伙留下一个后脑勺,走得极快。


    费雨朝虞以松和夏晗扬了个笑,她弯腰迅速捡起费云扔下的竹子,咻地溜走,顺带关上工作坊大门。


    虞以松:“?”


    “这小孩捡我吃的干吗?地上的多脏。”


    巨人不解。


    夏晗:“……”


    “她不是捡你吃的。”


    是在捡费云用过的东西。


    虞以松没多做纠结,和妻子共浴,给她分享方才在审讯室里的乐事。


    “……那小孩被吓得眼眶都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最后她大领导换回来了,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冼冬。”


    “冼冬?”


    “嗯,阿晗认识?”


    “不认识。”


    美人认真搓洗小狐,小狐蓬松的毛发坍塌,可爱极了,小家伙仰着脑袋任由母君搓揉。


    狐狸眼倏地瞥见视线火热的母亲。


    “叽叽叽!”


    不许欺负母君!


    虞以松直勾勾盯着两节藕臂和半抔酥软的浑圆,喉头空咽,咕咚一声。


    极其响亮。


    夏晗轻轻呼出一口热气。


    水面以下,膝盖紧紧合拢,脚踝偶尔轻蹭,风光旖旎,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可虞以松的下一句话,给夏晗浇了盆冷水。


    “阿晗,那三个质检不合格的婴儿我们抱回来养如何?”


    夏晗动作微顿,淡声问:“大人是出于愧疚,还是真的想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