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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双核cp


    ◎你上来,再上来。◎


    在有着何欢香气的逼仄空间里,杜禾敏把自己眼睛都哭干了,这是她今生第一次心疼地为另一个人哭到不能自已。


    虽然前两段感情失败时她也哭过,但那是纯粹地哭自己眼瞎。


    只有今天,她是快哭瞎了。


    “何老师。”杜禾敏吸着鼻子,哭到打嗝,一抽一抽的,下巴压在何欢肩上喊她。


    “嗯?”


    “是不是,嗝,是不是好晚了,你,嗝,你还要回家吗?”


    “不回家,去哪儿?”


    何欢揉揉杜小狗毛茸茸的后脑勺,带点儿小怀心思地明知故问,“回不回我都要先送你,你想去哪儿,嗯?”


    “我想去哪儿就能,嗝,去哪儿吗?”


    杜禾敏埋埋脑袋,拱开头发,嘴唇贴到何欢肌肤上,“我好想你,我们都不回去了好不好?”


    “好”字还哽在喉咙,又听杜小狗打着嗝呢喃道:“你的小狗,嗝,嗝,你看,都哭得都汪不出来了,需要你疼疼她,嗝,需要,嗝,要,要你哄她睡觉。何老师,嗝,你哄哄她。”


    何欢听笑,眉眼间情意绵绵,偏了点头,亲吻杜禾敏的耳朵:“我也想你。”


    动听的情话直击心脏,于怔愣间治好了杜禾敏的哭嗝。


    她瘪瘪嘴,掉不出眼泪地干哭:“我好不要脸、好没用啊,明明是你有太多委屈,却还要你来哄我。”


    委屈?


    何欢咂摸着思量。


    很快便顺藤理出些头绪:“练思她们,其他年级组也都知道了,是吗?”


    “唔,都知道了,练思就是给我们提个醒,没有拿话刺我。还让我,让我对你好点儿。”


    ——杜老师,我不是真劝你们分手,只是看在跟你、跟何老师的交情上,把我听来的一些不好听的话提前让你听一下。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反正你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来参加我们的娱乐派对了。


    ——如果你下好决心要跟何老师往前走,那我,祝福你们。放心,我这人是爱玩儿了点,但不会背刺朋友,不会在背地里传你们两个的闲言碎语。


    ——我相信在同事们眼中,你的为人和何老师的为人都比我好。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啊对,大概就是好人做一件坏事,也不能算坏事,离经叛道,好人离经叛道一次,比坏人离经叛道十次更令人难以接受,自然而然就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以及更长时间的议论纷纷。咬咬牙,挺过去就完事儿了。


    她是能挺过去,那么大个儿呢,这点儿风浪吹不倒她。


    况且她是早就出柜了的,没什么好怕。


    何欢那边……


    与其说是担心何欢撑不下去,不如说是担心何欢昔日的“伤口”会在风浪中反复撕裂。


    那该有多疼啊,是她再怎么想替何欢承受也无从分担哪怕一分的痛。


    所以她难过得要死,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肩膀被人扣住,两人的距离被何欢缓缓拉开,杜禾敏哭得通红的眼睛、鼻子、脸蛋一下子全都落入何欢视线。


    还有几缕或是被眼泪、或是被汗水沾湿的头发,凌乱地覆在脸颊边。


    何欢没嫌她脏兮兮的样子,伸手将乱发撩到耳后别好。


    浅笑着逗她一回:“哭这么久,还哭这么大声,是怕我开学就不要你了啊?”


    杜小狗泪眼汪汪:“有点。”


    “有点?”


    “就一点点。”


    “一点点就让你哭成这样?”


    何欢不信,压着杜禾敏倒向靠背,一手攀着杜禾敏,一手在杜禾敏脸上随意地游走。


    杜禾敏的眼泪几乎都掉到了她衣服上,夏季雪纺衫清透,打湿的那一片贴着皮肤,由热变冷。


    所幸来时开着空调,她熄火下车也没几分钟。


    尽管眼下车子还没启动,但封闭着,车内的温度得到控制,不算高。


    不过再等一阵的话,她们两个就势必都要汗流浃背了。


    “我只哄诚实的小狗,不诚实的小狗,不哄。”何欢手指在杜禾敏鼻尖点了一下,“你是诚实的还是不诚实的?”


    “诚实,我诚实。”杜禾敏忙不迭地点头应,“我是诚实的杜小狗,是你的杜小狗。”


    “那说吧,我听着。”


    谈恋爱是她们两个人的事,那直面风浪也是她们两个人的事。


    杜禾敏本来就没想瞒着何欢,她哭够了,解酒药起作用,脑子也清明了许多,于是捉了何欢的手放在胸口,右手揽着何欢,将练思和她的谈话,包括她心里的忧思忧虑都从头至尾交代了。


    听完后,何欢仰头,指腹按上杜禾敏的眉心,帮她舒展开,含着笑说:“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脆弱。”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坚强,不脆弱。”


    杜禾敏抬下巴,吻了吻何欢手心,“可是何欢,我希望你可以把偶尔的脆弱展现给我,希望你可以允许我拥抱亲吻你的脆弱,希望……”


    未说完的话被何欢用唇堵了下去:“吻过了,不是吗?”


    “……!!”什、什么啊?


    杜禾敏脑子轰然一下宕机、空白,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和脉搏的共振声,目瞪口呆地任由何欢吻着她的唇瓣。


    对于杜禾敏思虑的那些问题,何欢怎么可能没想过呢?她想了,想得比杜禾敏更多、更长远。


    甚至想了唯一的最坏的结果——迫于父亲施压,出于对父亲身体健康的着想,在父亲有生之年都不得跟任何一个女人结成合法伴侣关系。


    但那又怎样呢?


    无论什么强加条件都阻止不了她和杜禾敏相爱,那是她退让的底线。


    就算她和杜禾敏当中不得不有一个人离开天木中学,也没关系,她离职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存在什么“失业”焦虑。


    再者她有疼爱她的恋人、兄嫂,还有存款,何至于穷困潦倒?


    把眼界和心界都打开,这世上,其实没有绝路的。


    杜禾敏被吻得愣神,她极少有如此被动的时候,呆呆地连手都半抬着,忘了要往哪里放。


    何欢只浅浅尝了尝杜禾敏口腔里的酒味,退出舌.尖问:“去酒店吗?杜老师。”


    酒店?


    酒店!


    当然去啊!


    回过神来的杜禾敏边咽口水边猛点头,双掌紧搂何欢的背,凑上去亲她:“何老师,养狗是要对她负责一辈子的,你养了就不能不要了。我会很乖的,很乖很乖。”


    “……”是很乖,太乖了。


    乖得连舔人的动作都越来越娴熟,越来越能挑起她的谷欠望。


    可惜时机不对,地点不对,再强的谷欠望都只能压住。


    出门前才换的内裤又遭了殃,伴随着车里温度的升高,浑身都愈发粘腻。


    何欢深呼吸了几下,抵着杜禾敏的肩将其推开:“再这样舔,我就要有酒驾嫌疑了。”


    “……”


    “乖,我去开车,你坐前面还是后面?”


    “前面!我要挨着你、陪着你,一秒都不分开。”


    “好。”


    可说着要陪自己的人,在去酒店中途就昏昏沉沉地眯眼打起了盹儿。


    也是,毕竟喝了不少酒,时间又到凌晨了,困是正常。


    从下车到坐电梯进房间,杜禾敏都稀里糊涂的,全程小狗状地抱着何欢胳膊,生怕自己走丢。


    何欢见她迷迷糊糊,便自作主张将人拉去浴室和她一起洗澡,免得杜禾敏在里面磕了碰了,或者洗着洗着就坐那睡着了。


    到时更不好弄。


    她跟杜禾敏一块儿洗澡有好几次了,但前几次都是杜禾敏帮她洗,有清醒着的情况,也有不清醒的情况。


    今天是她头一回帮杜禾敏洗。


    月兑衣服倒是月兑得十分顺手,杜禾敏也很听话,一直傻兮兮的笑。


    走到花洒下后,杜禾敏就不老实了。


    黏着她这儿摸摸,那儿蹭蹭,搞得何欢根本没法洗澡。


    杜禾敏要是百分清醒还好说,想如何都由她如何,自己只需要享受、只需要配合就行了。


    但眼前这只杜小狗,兴许是酒劲未消,半醒半醉,让何欢都分不清她是真醉假醉。


    为免半个钟头都洗不完这场澡,也为免自己被撩得没了力气,何欢只得强制发号施令:“靠墙站好,不站好就不洗了。”


    好一会儿,杜禾敏才懒懒地应:“……喔。”


    然后把脑袋从何欢肩上移开,欲哭不哭地转身去摸墙。


    背对何欢站在墙边。


    何欢“扑哧”一声笑了下,随即取下那个可移动的小型淋浴头,拨开杜禾敏那已长至内.衣排扣压痕位置的黑发,往她的后背上冲水。


    给乖狗狗洗澡、吹发花不了多长时间,但洗完澡后要做的事,就分外耗时了。


    跟杜禾敏在一起后,何欢对开.房也很有经验了。她按杜禾敏之前的做法,打客服热线让服务员取走她们的衣物拿去清洗烘干,明天一早再连同一次性内.裤送来房间。


    做完睡前工作,她关了灯,掀开被子坐上床。


    然而正当她要关掉床头灯时,上一秒还平躺着在“沉睡”的杜禾敏,这一秒就迅雷般地圈住她的腰,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带动着她翻坐到了她的腰腹上。


    “杜禾敏!”惊呼声中,何欢身上松垮的浴袍随之散开,碍事的被子也被杜禾敏一把扯走甩开。


    她微微用力,将何欢压下来。


    何欢的这双唇瓣,她喜欢得不得了。


    喜欢它们的软,喜欢它们的甜,喜欢它们的凉,也喜欢它们的热,更喜欢经由它们说出的每一句话。


    不。


    是发出的每一个音。


    何欢还未来得及因这突发的体.位变化而失措害羞,就已软化在了杜禾敏的热.吻之中。


    以往都是杜禾敏在她之上,或她们面对面侧躺的姿势。


    她也习惯了自下往上地拥抱杜禾敏。


    今夜这一番变动太突然,她伏趴在杜禾敏月匈前,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杜禾敏。


    换气的间隙,她想学杜禾敏那样用自己的手肘压床来分散一些自己的重量,可胳膊一碰到床,杜禾敏就直接双手握腰地把她上半身撑了起来。


    床头灯散发出暖融融的橘色光晕,照出一道寓意着不可擅闯的结界,将她们与外界隔绝。灯光柔和地勾勒出何欢身形的轮廓,再将她摇曳的暗影投到杜禾敏身上。


    火.热的体温传递向彼此,踏实而熨帖。


    何欢那双眼睛在朦胧的光线下望向杜禾敏,谷欠色深得像映着灯火的深潭。


    柔hua的青丝如瀑布倾泻在杜禾敏的颈侧和脸侧,呼吸也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拂过杜禾敏的下颌。


    没有言语,只有沐浴后的清新气息在咫尺间无声交.融。


    手掌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满足于仅仅环抱,而是顺着那纤柔的月要线缓缓上移,最终稳稳地落在何欢g.滑的肩胛骨下方。


    一种不容置疑却又无比温和的磁场在相互吸引着,引导着,让她们急切地向对方靠近。


    何欢不由自主地伏低,温热淡雅的气息逐渐浓郁,世界在那一刻被压缩到方寸之间,只剩下她们急促交错的呼吸声。


    杜禾敏又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方才的强势消散得无影无踪,而何欢的双眸近在眼前,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瞳孔深处似乎有光点在一闪一闪。


    目光在杜禾敏c.上停留,那微启的弧度像是对她的召唤。她应邀,覆了上去。


    距离消失了。


    最初的接触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扫花瓣,一如她惯常温柔的性子。


    似能融化这世间的一切坚硬。


    何欢的c.轻轻贴合、摩挲,耐心又贪心地感受着杜禾敏那份细腻的纹理和微妙的弹性。


    惹得杜禾敏的呼吸明显一窒,发出一声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y.咛,c.瓣的轻触也很快被深沉的k.望取代。


    她稍微侧了些头,调整着更合适的角度,加深了这个吻,反客为主,进行更紧密、更深入的交流。


    下唇被含住,被一种珍惜的力度shun吸着,何欢的气息又一次乱了,紊乱中有种吃了奶油蛋糕后甜度超标的眩晕感。


    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她被杜禾敏全然包裹,被杜禾敏释放的电流击中,为杜禾敏悸动了一次又一次。


    落地窗外,城市的喧闹已彻底隐退,时间好似被这温暖的灯光和缠.绵的吻拉长、凝固。


    c.齿相依处是shi热的、混合着彼此气息的小小宇宙,是只有她和她的安乐乡。


    杜禾敏的手臂不知何时又从肩背hua到了何欢月要下,何欢也已躬身环住了杜禾敏的头,z.尖无意识地穿cha进她蓬密的头发里,带来轻微的牵扯感。


    昏暗的灯将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投在洁白的床单上和墙壁上。


    在何欢以为自己能够松气缓一缓了时,更加史无前例的体验接踵而至。


    “宝贝,你上来,上来,再上来……”


    【📢作者有话说】


    嗯哼,这是上一章没写完的部分[捂脸偷看]


    所以今晚还有下一章[让我康康]


    我这么努力你们还不夸我,我也要哭了[爆哭]


    第132章双核cp


    ◎开出了透明的花。◎


    原以为跪趴在上方就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还未舒缓地喘上一口气,杜禾敏就诱哄着把湿淋淋的她整个人托举着往前移。


    何欢惊慌中向前撑住床头,防止自己压到杜禾敏。


    这样奇特的位置令她前所未有地xiu耻,可身体軟得一塌糊涂,哪有多余的力气把自己挪开?


    她只能被迫承受狂风暴雨。


    不出几秒,就已彻底沦陷其中,高昂着头,bo颈的曲线绷成了一条直线。


    杜禾敏带领着她踏入了新世界,一座只有快乐、温柔,没有暴力、痛楚的谷欠望之城。


    她愿意跟随杜禾敏沉沦,愿意尝试杜禾敏带给她的一切新鲜体验。


    此时此刻,她深爱的人正用自己的方式在让她溃不成军,让她的意志濒临崩溃。


    好一阵后,何欢从床头撤回一只手,手掌用了些力,才终于把杜禾敏的那颗脑袋推开了一点点,也仅是一点点。


    低头一看,杜禾敏的脸上全是亮晶晶的水光。


    “是我让你不舒服了吗?”杜禾敏双眼迷离,声音也迷糊。她正在兴头上,却突然被打断,怪委屈的。


    何欢无法直视她的双眼,别开头,嗫嚅着说:“不是。是,是我……”


    是我什么,何欢说不出口。


    杜禾敏看出她的窘迫,砸吧两下嘴,眼里尽是笑意:“所以你很喜欢,也很舒服,对吗?那就尽情享受,交给我。”


    面对那样一张无辜小狗的脸,何欢根本无法拒绝,半推半就间就又沉溺进去了。


    这次的杜小狗很是凶猛,不像金毛,像狼犬。


    亲吻得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吃下去般,牙齿的磕碰不再被尽量避免,而是肆无忌惮地胡乱撞击,触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明晰。


    杜禾敏分秒不停歇地吻着何欢,专心感受着爱人为她流露出的潺潺情意。不可辜负,也不可浪费。


    接近于尽兴了,她稍稍抬起眼眸看何欢,向上伸手一掐。


    何欢脑海中的思绪渐渐散乱,最后只剩下热烈燃放的烟花,在她身体里一簇簇地炸开,一簇簇地横冲直撞。


    真让人发疯。


    这是只有跟自己身心皆爱的人才会体验到的。


    而她爱杜禾敏,早已毋庸置疑。如果不爱,她不可能容许杜禾敏这样对待自己。


    甚至,很期待,很沉浸,乐此不疲。


    见何欢弓起脊背,身体脱力軟下去,杜禾敏不顾乱糟糟的自己,伸手扶住何欢,将其安置在床上躺好,才转了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湿巾来擦脸。


    犹豫了一下后,往何欢头下又塞了一个軟枕垫高,好让她睁眼就能看见自己身下的情形。


    何欢不疑有他,只当是杜禾敏在做令她舒适的细节服务。


    加塞枕头后,杜禾敏也相继躺下。


    “宝贝受累了。”她亲了亲何欢的脸,紧紧贴着何欢,不再克制。


    尚未缓冲完毕的何欢下意识地抓住了杜禾敏手臂,带了些求饶的意味:“等、等一会儿。”


    可杜禾敏蓄势待发:“别怕,我会等你适应。”


    “……”


    她默许地放开手,毕竟她只是想让杜禾敏等一等、歇一歇,并不是想到此为止。


    大半个月没睡一起了。


    她们又怎能轻易作罢?


    本来是想偏头埋进杜禾敏怀中,却被杜禾敏肩头顶着下颚:“宝贝,看着好不好?你不跟我学一学吗?”


    “……”看?学?看什么?学什么?


    何欢微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她还一次都没让杜禾敏舒服过。


    推己及人,杜禾敏和她同为女人,杜禾敏也身心都爱她,所以杜禾敏也会很想被她疼爱。


    她竟然,差点忽略了。


    既然正视了自己的谷欠望,也理应正视女朋友的谷欠望。


    抬起眼,把杜禾敏想让她看到的一切都收入眼中。


    但那些啪嗒啪嗒滴落,绽放出的一朵朵水色小花,她并没看见。


    当饱账感越来越强,何欢全身的血液都燃烧沸腾起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像击鼓声。


    杜禾敏的动作有些慢,反而把何欢心底的火都尽数勾了出来,情不自禁地扭动几下,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杜禾敏的手指消失在了视线里。


    哪里需要再等一会儿?哪里再等得了一会儿?


    厚实的掌根轻缓似按摩般地碾着,两人几乎是同步失神了片刻。


    何欢咬咬唇,稍加平复,随即再次抓上杜禾敏的手腕:“可以了,适应了。”


    收到许可后,杜禾敏像得了骨头的开心小狗。


    低头吻住何欢的唇辗转勾缠,带动着她们心房的每一次震颤,所有感官被调动,到处都酸酸麻麻的。


    何欢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捣碎了。


    “杜禾敏,杜禾敏……”她恍惚着,开始无助地呼叫爱人的名字。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多么宥人,只知道杜禾敏的手劲似乎变轻了一些。


    杜禾敏误解了她的意思。


    她不是因为被弄痛了才叫杜禾敏,相反,她希望自己能为杜禾敏痛一痛,想将积压了近二十天的情si再释放出去一部分。


    她高高地仰起bo子,大张开,好更贴合地容纳杜禾敏。用身体语言在悄然地对杜禾敏说:要爱我,要越来越爱我,要一直爱我。


    明明从小到大都没缺过爱,可对于爱情、对于幸福的强烈执念常常萦绕在她心头。


    尽管如今已经有了爱情,也有了幸福,却仍觉不安。不安到要杜禾敏弄疼她,和杜禾敏做最亲mi的事情时,她才能切实地感到安稳以及安心。


    “我在呢宝贝。”


    正面相拥的时候,杜禾敏能把何欢的脸看得一览无余,也能看清自己对何欢做了些什么。


    被何欢用湿意的眼望着,简直是另一种折磨。


    太美了,怎么会这么美。


    杜禾敏叹息着退出,想来点新花样。


    空落感一瞬袭来,何欢茫然地动了动手指,用可怜的眼神询问杜禾敏——怎么了?


    “宝贝,换一换。”随着话音落下的,是一个贴面吻,“我想从后面看看你。”


    从、后面看?


    没太听明白弦外之音的何欢被杜禾敏捞起翻了个面,跪撑在床上,异常紧张地攥着枕头。


    虽然跟一开始差不多,但在何欢的心理上差很多。


    察觉到了她不同于先前的忏抖,杜禾敏立即倾身覆上,吻着她的er朵一遍一遍地唤她:“何欢,何欢,宝贝,别怕,别怕,是我,是你的杜禾敏,你的杜小狗在吻你,只是吻你。”


    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滴在杜禾敏的手背上。


    她慌乱地抱起何欢侧坐自己腿上,不住地吻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试了,不试了。”


    然而何欢却主动背过身,将后背交给杜禾敏,还拉了杜禾敏的右手覆于自己身前。


    杜禾敏接收到指示,开启新一轮分工有序地按揉。


    在此过程中,何欢由僵硬到缓缓放松,十几分钟后,她再一次跪到了床上。


    “被我弄得好可怜的样子。”杜禾敏一边低声用怜惜的语气说着不堪的话,一边用she尖恬释着何欢的红唇。


    何欢梭紧又绽开,忏悠悠地将头埋在自己小臂深深喘气。


    “对不起,我太爱你了。”


    杜禾敏这一句奇怪的道歉,何欢居然听懂了。


    因为杜禾敏说“只是吻你”,就真的只是在温柔地吻她、爱她。


    “杜禾敏……”


    “唔。”


    “别亲了……”


    “嗯?”


    “手,你……”


    何欢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面几个字时整张脸都藏在了被子上,但杜禾敏听到了。


    灼re的吻撤离,何欢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紧接着被杜禾敏掐着腰,背后一暖,是杜禾敏抱住了她。


    “宝贝,我爱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身体上和心理上都不会,你信我,信我。”


    何欢没应话。


    她的低哼声答复了杜禾敏,也鼓励着杜禾敏。


    美妙的节奏里晃荡出模糊的白色残影,只有那雪中的艳红清晰可见。


    何欢的意识在一点一点涣散,是全然放松,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对杜禾敏的信赖。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沉迷于此了,也真切知道了此事的乐趣所在——心里的空虚被填满,身体的空虚也被填满,是生命的充盈,人生的圆满。


    在杜禾敏的手中,她变成了雨珠,从大雨过后收起的长柄伞面坠落,哒哒哒地垂直掉下,又一朵接一朵地开出透明而纯净的花。


    【📢作者有话说】


    番外未完待续噢!


    此章“双核cp”的关键词是——【狂风暴雨】


    我们杜汪汪吃太猛了[狗头]


    仅2025可恰[饭饭]


    宝贝们别在评论区讨论它噢,但请尽情夸夸这位笔耕不辍的作者宝宝@鱼不忆99[彩虹屁]


    另:等3w收藏+3w营养液的时候(如果),还会上同款福利番外,至于写“意会cp”还是“双核cp”,到时看大家的喜好!所以有空可以关注下后续,欢迎多多灌溉~[红心]


    第133章双核cp


    ◎宝贝,摸够了吗?◎


    直到身体近似痉挛,今夜这场极致的快乐才算终结,何欢也才被杜禾敏迎面抱进了怀里。


    杜禾敏疼惜地吻她额角:“是不是累了?”


    “……”何欢闭着眼,无力地点头。在上面累,趴着累,跪着也累。


    虽然累,但不可否认的是,累过之后是全身心的畅快。整具身体都是热的,都是满的,连每一个关节处都洋溢着满足和幸福。


    正闭目休息着,肚子最有肉的地方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耳边旋即传来苏笑声:“何老师,好软。”


    能亲的她都亲过了,也完全了解了,何欢是小骨架且比例不显腿长的体型,再加上常年缺乏运动健身,年纪也上来了,故而臂膀、肩背、腰腹这几处就自然而然地愈发丰润起来。


    另外脸型和月匈型饱满的人,本身就更容易让整个人显丰腴。


    实际上何欢跟她的体重差不了几斤,要真是比她重很多,她也横抱不了。


    她知道何欢有一些介意自己的身材不完美,能理解,但更希望何欢在她面前不要有任何包袱,无论什么顾虑都可以和她正面谈论、商议。


    “我好喜欢。”


    小肚腩被“嘲笑”,何欢气恼地低头就在杜禾敏肩颈处咬下一口,用了七八分力道。


    杜禾敏忍着疼,耸肩歪头压住何欢:“咬重一点,我去纹个身,这样就永远都只能属于你了。”


    何欢松了口:“……不准。”


    “不准什么?不准只能属于你?”


    何欢迟疑道:“……不准纹身。我,不喜欢。”


    就个人而言,她是真心不喜欢“纹身”这个东西,不管什么样的花纹,都不喜欢。


    她喜欢杜禾敏,喜欢杜禾敏外在的形象,喜欢杜禾敏内在的品质,可这不代表她就一定要喜欢或顺从杜禾敏突发奇想的一切念头。


    有些事她愿意试着接受、突破,但有些事,她逼迫不了自己。


    人最基本的发言权、表达欲,在爱人这儿更不应该被“埋没”,如果连心里的真实想法都难以向对方讲明,那还谈什么同甘共苦、相伴一生呢?


    “好,不纹。”


    杜禾敏也只是当情话随口说说,并没有真想去弄纹身,她移开下巴,用鼻子蹭何欢的耳尖,“宝贝,就要像这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跟我说就好。同样的,我也会跟你说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嗯。”


    “我喜欢你,喜欢你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处都很好,都比我软……唔。”


    “不准说了。”


    杜禾敏被何欢手动捂嘴,但嘴巴说不了的,手指可以。


    没撩几下,何欢就手脚都缩了起来,柔弱无助地蜷在杜禾敏臂弯,小声说:“杜禾敏,抱我去洗澡。”


    “好,不来了,等洗了澡就睡。”


    随手捞了件浴袍披上,下地伸展了一下胳膊和腿,感觉自己能行,还有力气可使,才弯腰打横抱起了何欢。


    何欢身上无遮挡,双手环上杜禾敏的肩,倒也看不见什么了。


    关键是折腾了几个小时,她好累好困,仅仅是刚刚被抱着的这几分钟,都舒服得几乎快没意识,哪儿还来精力在意自己穿没穿衣服。


    在意也没用。


    “你看,我抱你很轻松的。”杜禾敏话语中的得意之色,何欢听得不要太明白。


    她扬起唇角,轻不可闻地“嗯”了声,呼吸越来越平缓。


    进到浴室后,腰酸腿软的何欢只勉强能站立,全靠杜禾敏拿下花洒来冲洗她们两具汗津津的身体。


    杜禾敏相当规矩,没再有意或无意地撩拨她。


    待再次躺到床上,没一会儿两人就都昏昏沉沉地进入睡眠模式了。


    何欢在半梦半醒间握住身旁之人的手,低声呼唤“杜禾敏”的名字,在黏腻中得到一声“晚安宝贝”的甜蜜应答,才又真正安稳安心地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何欢醒的很早,天边还是浓重的深蓝色时便揉揉眼眶,睁开了眼睛。


    可入目竟是深灰色的窗帘,而她在熟睡中毫无防备地将后背亮给了杜禾敏,甚至杜禾敏的左手还搭在她的腰上,摸着她的肚子。


    以前……


    以前她最害怕最抵触的就是背后有人抱过来。


    所以她最习惯的是平躺睡姿,近段时间才慢慢习惯了和杜禾敏面对面相拥而眠,很少,很少在床上背对杜禾敏,除了昨晚在内的几次欢愉时,杜禾敏从身后要她。


    理了理乱窜的心绪后,何欢调节呼吸,翻过身看着尚在睡梦中的杜禾敏。


    一头发量惊人的乌黑长发凌乱地绕在算不上特别白皙的脸颊边,卷翘地睫毛此刻长长密密地垂在眼皮上,遮住了眼眸中灵动又深情的那抹神色。


    她的女朋友,她的心上人,即便是睡着觉、乱着发,也是好看的。


    怎么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呢?


    她曾以为她对明柚的心动、对明柚的喜欢,将会成为爱而不能的遗憾伴随她终生。


    也曾以为蚀骨入髓的朱砂痣、心头血,她这一生有且仅有一次,但杜禾敏推翻了她的“以为”。


    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们会有更美好的、更值得期待的明天和未来。


    何欢忍不住伸手沿着杜禾敏脸庞的轮廓勾勒。


    从浓密的眉毛到轻阖的眼睑,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沿着凹陷的人中滑到嘴唇上。


    这唇……


    不知是由于水分充足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颜色深红,像雨后的红玫瑰。


    一点都不干裂。


    突然一阵不好意思,因为她想到了昨晚被那双唇肆意亲吻的场景,也想到了那双唇被她肆意浇灌的场景。


    不想不要紧,这一想,仿佛剧情重播,仿佛情景再现,那些她看见的没看见的声画全部同步了。


    脸通红,手也跟着重重地摁了下。


    “唔……”杜禾敏抿了抿嘴唇,皱了皱眉头,继续睡。


    何欢心虚地收回手,还好没将人弄醒,不然自己红着一张脸,只怕是又要被笑话一番。


    昨晚的那几回超乎寻常的激烈,睡前也超乎寻常的累倦,但很奇妙的是今早醒后却不觉得疲惫,反而是经络畅通的舒适感。


    这种感觉,估计不比锻炼后的大汗淋漓要差。


    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寻思着这种事这么累腰,会不会能让她的小肚腩缩减些许。


    自己的体重离“胖”差着一段距离,有点肉没关系,她只是不希望太快地就有一天杜禾敏抱不动她了。


    摸完自己的,何欢又去摸杜禾敏的肚子。


    这回没侥幸,杜禾敏受痒醒来,捉住小腹前的那只手,嗓音沙哑地笑道:“摸够了吗?”


    【📢作者有话说】


    悄咪咪地煮了一碗青菜肉丝粥给大家解馋[饭饭]


    下章见家长


    不要想得太惊心动魄[狗头]


    第134章喵汪呜


    ◎出生就有四个妈。◎


    【猫猫狗狗小剧场】


    杜汪汪:“楼楼,那个,我今天单约你出来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思……”


    楼小猫:“什么事让你这么谨慎啊?还这么紧张?”


    杜汪汪:“我,额,我想生孩子。”


    楼小猫:“……”


    杜汪汪:“很奇怪吗?你干嘛这副表情。”


    楼小猫:“你想生孩子,该跟何老师说呀,为什么要听我的意思?难道是何老师她不……”


    杜汪汪:“没有没有,她没有不想。我要说的是生了孩子之后的事儿。”


    楼小猫:“……”


    杜汪汪:“哎呀,直说了吧,你给不给我女儿当干妈?”


    楼小猫:“干妈?这,我……”


    杜汪汪:“你犹豫!你还犹豫!怎么,我跟何老师的女儿当不起你跟林老师的干女儿吗?”


    楼小猫:“不是,我,我是怕我当不来。”


    杜汪汪:“哼,你是当不来,你跟个宝宝似的,天天被林老师宠。所以说,林老师当得来呀。你们给我女儿当干妈,你是大宝,我女儿是小宝,只需要你的林老师分一点点点点点点的爱给小宝就行。”


    楼小猫:“……”


    杜汪汪:“一点点点点点点都不行?楼以璇,你占有欲很强啊。”


    楼小猫:“……”


    杜汪汪:“你占有欲太强,时间久了,林老师不腻啊?”


    楼小猫:“……”


    杜汪汪:“我建议哈,我建议,就是你……”


    楼小猫:“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就问问林老师。”


    杜汪汪:“哎,真好,我女儿福气旺,出生就有四个妈,她得多开心啊,楼楼你说是不?”


    楼小猫:“你确定她会很开心?”


    杜汪汪:“??”


    楼小猫:“语文老师、数学老师、化学老师、美术老师,出生就被四个老师围着,从小耳濡目染,那她小学一年级应该就能学会如何计算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了。”


    杜汪汪:“……”


    楼小猫:“话说杜老师一年级的时候,算得来吗?”


    【📢作者有话说】


    突发奇想插播一则小剧场[让我康康]


    第135章双核cp


    ◎我是一只成年狗。◎


    被逮了现行的何欢烧红脸,微微垂下眼睑,想将手抽回,却被杜禾敏牢牢攥住。


    “摸了不想认啊?”


    “……”


    “何老师,你昨晚学了多少?要不要实践一下?春宵苦短,但我们不止有春宵,还有良辰。”


    杜禾敏又故意凑近了些,眼睛没睡醒地微眯着,声音也懒懒的。


    那不太正经的话,听得何欢心跳如雷。


    偏偏手还被牵引着去往了高处,两人的手叠放,而何欢的手心紧贴着杜禾敏的软,这下是动也不能动了。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一小会儿,杜禾敏困意来袭,松手从何欢手臂下穿过去,手掌向上扣住她的背,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再睡会儿,睡会儿,你抱我。”


    何欢的手也终于获得了特赦,她挪了地方,抚上杜禾敏的肩,一下一下地轻拍。


    感受到何欢的拍抚,杜禾敏蹭蹭脑袋,呓语了一句“宝贝”。


    本以为只是她的梦话,但何欢还是轻声应了“嗯”。


    而杜禾敏的下一句回应是:“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何欢听杜禾敏说过许多次了,都是在杜禾敏十分清醒的前提下,说得也十分郑重其事。


    可这句“我爱你”像是灵魂的梵音,比以往清醒的每一次都还要动人心弦。


    甚至在说完后,杜禾敏几乎立刻就陷入了沉睡状态,或许醒后根本都记不得自己何时又说过了这话。


    杜禾敏记不记得没关系,重要的是,她听见了。


    于是她也如哄声般地回:“我也爱你。”


    不需要杜禾敏听见。


    因为她的心脏、她的呼吸从未像如今这般同时为谁失控过。


    她相信,即便她不常把“我爱你”宣之于口,她的心意杜禾敏也一定都知道,都感受得到。


    ……


    再次睡醒,已是两个小时后。


    是被何欢昨晚预约的客房服务叫醒的,服务员早上九点半来给她们送洗干净的衣服,一并来的还有送餐的机器人。


    被敲门声惊醒,杜禾敏懵懵地睁大眼:“怎么会有人敲门?”


    “我订的早饭。”何欢边说边起身,拿了浴袍穿上,叮嘱道,“不早了,去洗脸刷牙。”


    “哦。”


    嘴上应是应了,行动上是一点儿没应。


    何欢取完东西返回,看向还在床上半趴着的杜禾敏。


    双臂抱着枕头,大半个背部露在被子外面,一条大长腿半悬在床沿,即便是这样的姿势身上都没有多余松垂的皮肉,到底是爱运动的年轻人啊。


    放下餐盘,拿着衣服走到床边,揉揉杜禾敏头发:“今天就只想在酒店睡觉?”


    “嗯?”


    听出言外之意,杜禾敏登时就来了精神,侧起身望向何欢,却全然忽略了自己正不着寸缕。


    何欢将衣服放枕边,拉被子把杜禾敏包住:“想跟我的女朋友约会,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是不是也想。”


    “想啊想啊,你的女朋友超级想。”


    杜禾敏被何欢用被子包得像只蚕宝宝,只有脑袋不住地点,“我醒了,马上就起床。”


    好乖。


    何欢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上午去中央公园走走,中午去商场吃饭,下午去江边坐游船。这个约会安排,我的女朋友可还满意?”


    “满意啊,超级满意,超级喜欢!”


    “超级满意,超级喜欢。”何欢重复着杜禾敏的话,笑着捏她鼻子,“杜小狗今年几岁了呀?”


    杜禾敏脑子飞速转动,特别认真地回答:“主人放心,我是一只成年狗。”


    成年、狗?


    “……”何欢又捏了她脸一下,“狗来狗去,都没个老师样了。”


    “现在是在酒店哎,我才不做老师,我只做你女朋友。”


    何欢两手捧着杜小狗的脸绕圈揉搓:“我的女朋友,快起来了,早饭要吃热的,知不知道?”


    “唔,你的女朋友知道了。”


    两人同进浴室洗漱,刷牙时看着镜子里自己和杜禾敏的笑脸,何欢不禁想,原来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连起床都可以是这么温馨又浪漫,如果同居,那她们的日常能否十年如一日地甜蜜下去?


    十年,再过十年自己就五十岁了,四五十岁的女人之间,性,还能是她们维系感情的方式之一吗?


    “怎么刷着刷着牙就不开心了?”一洗漱完,杜禾敏就抱住何欢。


    她始终记得,何欢曾用“多愁善感”一词形容过自己,所以她尤为注重观察何欢的情绪。


    女人三十岁是一道坎,四十岁更是一道坎,作为恋人,她有责任陪何欢跨这道坎,而且要平平稳稳的跨过去。


    何欢摇了摇头。


    杜禾敏又问:“你昨晚突然那么晚出门,还夜不归宿,你爸那里,有交代好吗?”


    “别担心,我交代好了的。”


    “对不起啊宝贝,我以后不那样了。不会再跟她们玩儿到深夜,也不会再把自己喝醉了让你来接我。”


    听到杜禾敏的反省,何欢宽慰道:“偶尔唱k喝酒没什么,十一点也不算很晚。再者说,我去接自己的女朋友,不应该吗?”


    杜禾敏抱紧何欢的腰,小狗搭脑袋似的:“你怎么这么好啊。”


    “你喜欢我,才会觉得我什么都好。”


    “瞎说,我喜欢你之前就觉得你什么都好了。喜欢你之后,觉得你更好了。”


    何欢心里暖融融,舒心地靠在杜禾敏身上,好想余生的每一天都能有这样的温情时刻。


    相拥片刻后,她幽幽地喊了声:“杜禾敏。”


    “嗯?”


    “你说,爱情会有尽头吗?”


    一听这么高深的问题,杜禾敏差点又要抓破脑袋了。


    她从哲学层面上回答不了,但走心的话,热恋中的她信手拈来。


    “我只知道,爱没有尽头,陪伴也没有尽头,不管未来过去多少年,我都是你的杜小狗。第一次做狗,一旦认主,就会死心塌地,只忠于一人。”


    “何欢,”杜禾敏分开点距离,无比真诚地望进何欢的眼睛,“我,杜禾敏,此生将忠于你,爱你护你,无怨无悔。”


    犹如结婚誓言般的承诺,一声声回荡在何欢耳畔,她眼中柔波闪烁,落泪前埋首杜禾敏肩窝。


    然而幸福的眼泪还是无声地落了一滴又一滴。


    原来幸福真的会来敲门。


    原来勇敢者,真的能够享受世界。


    ……


    吃完早饭没多久,两人正靠坐在沙发上,用手机搜索着中午的美食和下午的出游路线。


    想到7月团建那回杜禾敏因为没带面膜“大哭”,何欢好笑又心疼,那时便打定主意日后再外出游玩儿,随行物品都由她来准备。


    杜禾敏在感情上一直推着她走,为她付出了很多,生活中总要有一部分该是她来付出,来为杜禾敏兜底。


    相爱的两个人本就应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任何一个环节都缺一不可。


    相处这么久,她也对杜禾敏的性子有了充分了解。杜禾敏不会说口是心非的话,也不会绵里藏针,她说“好”就是真的没问题,她说“不”就是真的反对或抗拒。


    不像自己,大多时候说话总会顾左右而言他,思虑太多。


    说好听是“通达人情”,说不好听是“圆滑世故”。


    也就杜禾敏质而不野、抱朴含真,敢孤注一掷地奔向她,献上一颗赤子之心来爱她、拥抱她。


    “露天甲板上风光好,但太阳斜照,有江风也还是会很热,就订二楼的VIP观光厅吧。”


    “我都没坐过,你带我坐哪儿我就坐哪儿。”


    “我也没坐过。”何欢退出游轮介绍的详情页,点进购票页面,“说是怀安市最大的一艘游轮,去年才营业,全程航行两小时……”


    她正说着话,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电提示,是何正打来的。


    看到名字,杜禾敏自觉地就往旁边挪动了身子:“你先接电话吧。”


    何欢拉住她:“别走。”


    家里的情况杜禾敏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兄长也知道杜禾敏的存在,没什么好回避的。


    杜禾敏笑眯眯地应了声“哦”。


    倒身一歪,重新靠着何欢:“你快接吧,别让咱哥等久了,怪你见色忘哥。”


    何欢嗔她一眼:“什么‘见色忘哥’,你呀……”


    “我呀,色得很。”


    “杜禾敏!”


    “唔,我闭嘴,闭嘴,真的闭嘴了。”杜禾敏手动给自己的嘴巴拉上封条,然后半截身子滑到了何欢后头躲着笑。


    何欢捏着杜禾敏的手无奈一笑,接起电话:“喂,哥?”


    那头的何正叹了口气道:“你,跟她在一块儿?”


    “嗯。”


    “爸又进医院了。”


    “什么?”何欢急得起身,“严重吗?什么时候的事,昨晚还是今天?”


    “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听了兄长的安抚,何欢稍微放下心,想必父亲的病情并不糟。


    杜禾敏也紧随着站了起来,默默地揽着她。


    何欢内心纠结稍许,索性开了免提,事关她的家人,也事关她和杜禾敏两个人的未来,杜禾敏应该享有知情权。


    毕竟她跟杜禾敏之间的唯一阻力,就只剩她父亲这关了。


    杜禾敏父母那边,暑假团建那次便已得到了认可,就在她说要拍照发给兄长后,杜禾敏征得她的同意,也将照片发给了父母。


    当晚还通了视频电话,两位长辈对她们在一起的态度远比她想象当中的要好许多,甚至都问起了她们的长远打算,一点儿不像杜禾敏此前描述的“混合双打”。


    她也和杜禾敏商量了,等她做做心理准备,开学后找个周末,再登门拜访。


    这场恋爱,她是奔着“一辈子”去的。


    那么该给杜禾敏的安心,该给杜禾敏父母的敬重,她就一定会给到。


    稳定心神后,何欢握住杜禾敏的手坐回沙发,何正的声音也平缓地从电话里传出。


    “是医院护士给我打的电话,说咱爸没带手机。”


    “爸他目前情况稳定,没大碍,据急救中心的人说,是老头子自己早上拨打的急救电话,并要求医护人员送他去指定医院。主治医生安排他做了一系列指标检查,都还算正常值,但他坚称自己心气不顺,有发病前兆,怕自己一个人在家倒地不起,又不想麻烦儿女,就住进了病房,观察一段时间。”


    “没第一时间联系你,也是护士转达的爸的意思,让我们最好谁都别去医院,省得他见了我们心气更不顺,真气出个好歹来。”


    “我到医院看过爸了,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爸,大概率是猜到你怎么回事了。”


    “他能自己去医院住着,想来对自己的身体、对你的事都是理性看待,不会不顾身体地对你大发雷霆,应该也不会以此胁迫你做出违背意愿的决定。”


    “只是,我们做了一个多月的铺垫,也没见爸在这事上有明确表态。这个口要怎么开,你心里有底吗?”


    【📢作者有话说】


    dbqdbqdbq迟来的更新[爆哭][爆哭]


    第136章双核cp


    ◎从没想过要回头。◎


    约会计划虽然被迫中止了,但属于她们的今天还并未结束。


    此时此刻的杜禾敏正坐在何欢的副驾驶上,在开往医院的路上,在去见何欢父亲的路上。


    半小时前的酒店里,何欢打完电话后只深思熟虑了几分钟,便紧接着问杜禾敏——如果我想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医院见我父亲,你敢吗?


    对于何欢出人意料的提议,杜禾敏有震惊,有疑惑,唯独没有胆怯。


    ——去见你的家人,我随时都敢。但是何欢,你真的敢吗?我们真的要在今天冒险吗?我是担心叔叔的身体……


    ——不是冒险。我和我哥都很了解我爸,他今天此举是在给我一个台阶,也或者说,是给我和你的一个台阶。我爸他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既然已经猜到了我跟你的关系非比寻常,就不会装不知情,让我继续在他眼皮子底下逢场作戏。他选择去医院,既是保自己身体健康的周全,也是给我们一个去见他的正当理由。我若撇下你一个人去了,那他或许就会想,我和你的感情还没到坚不可摧的地步,只要他稍加阻拦,稍加施压,我喜欢你这件事就还有转圜余地。所以,我不能给他这个“转圜余地”。杜禾敏,对不起,我知道见对方家长需要做挺久的心理准备,但……


    ——嘘。宝贝,我的心理准备已经做很久了,比你久很多,从寒假第一次跟你表白就开始做了。


    仅有的一丝紧张中,杜禾敏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昨晚出门穿着得体,庆幸这一身得体的衣服是何欢为她挑的,不然真怕自己穿得太随意而无颜面对女朋友的父亲。


    不止父亲,很可能还会连兄嫂都一并见了。


    眼瞅着导航上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车子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杜禾敏搓了搓手,由应下时的不怎么紧张变成了相当紧张。


    手心都冒汗了。


    何欢转头看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试图让她放轻松:“我爸是有点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端着架子的老领导,会在某些事情上固执己见,但并不傲慢。”


    杜禾敏苦着脸扯出一个拧巴的笑:“你知道吗,我特想你爸能打我一顿,然后看在我这么扛揍的份上,看在我死也要跟你在一起的份上,就同意我们俩的事了。”


    “又口无遮拦了。”何欢用力捏她下,“不许随随便便把‘死’字挂在嘴边。”


    “哦,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我们都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真是……”何欢失笑,气氛才凝重了不到三秒,就又被杜禾敏的搞怪给化解了。


    她甚至在想,杜禾敏这样性格的人,会不会恰巧能成为父亲的“克星”?让父亲“无语”,生不出气来。


    用一个当下比较时兴的词来描述父亲的话,她会用:傲娇。


    偏偏她和兄长的性子都相对温沉正统,又碍于父亲的威严及子女孝道,根本“以下犯上”不了。


    而杜禾敏……


    “你别笑我嘛,我第一次啊,第一次!万一我等会儿不小心说错话,惹怒了叔叔怎么办?可是又不能不说话,保不准还会被留堂单独训话。”


    学生家长杜禾敏见得多了,但女朋友家长她是头一回见,初印象有多重要,还用得着旁人说吗?


    所以哪怕她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内心多多少少仍会忐忑。


    就怕一不留神把印象分给扣完了。


    朋友的父母她也见过一些,可都没有哪个朋友的爸或妈是像何欢父亲那样当官当到了市政副厅级干部的。


    她倒不是怕何父身上的“官威”,主要是她几乎就没跟这类高干人群接触过。萍水相逢也就罢了,信口说说场面话应付一下,但那是何欢的父亲啊。


    岂是她能信口应付的?


    看出她的紧张,何欢松手去摸她的脸,又抚了抚头发:“乖啊杜小狗,什么都别怕,有我呢。”


    ……


    何正公务繁忙,有不可缺席的会议要开,何欢跟杜禾敏抵达医院时,他并不在医院。


    住院部高楼层的vip单人病房,连电梯都是独立的。


    走出电梯前,杜禾敏深呼吸了好几下,两人从进电梯就紧拉着的手也在电梯门合上之际松开。


    “何欢。”


    抬脚往廊道走之前,杜禾敏忽然唤了一声。


    何欢应声扭头,眼神困惑。


    “这条路你一旦带我走了过去,你就没有回头路了。但你要相信,这条路上你的身边,一定一定会有我陪着你。”


    “从我接受你心意那刻起,我就没想过要回头。”何欢柔柔地笑望杜禾敏,“我们说好的,要去未来。”


    杜禾敏鼻子酸酸的。


    她在这条路上那么多年,从未被如此坚定地选择过。


    这要不是马上就得见女朋友家的老领导,她真想抱着女朋友大哭一场。


    反正又不是没哭过,在女朋友怀里哭,不丢人。


    通往病房的几十步路,两人走得比来时的几十分钟路更稳。


    病房内,何父正坐在沙发上打点滴,注射的是脑神经营养药剂。他这病最怕的就是突发,故而将日常养护、预防都看得很重。


    自己有意识地将养好身体,能少受病痛之苦,也能少给儿女们添麻烦。


    何欢跟杜禾敏走到门口,房门半开着,里面有轻微的电视声音,何欢抬手敲了敲门,随即便推开:“爸。”


    迎着何父深邃的目光,杜禾敏紧随何欢往里走了两步,朝其微鞠一躬:“何叔叔。”


    “这是我朋友,也是我同事,杜禾敏。”何欢没开口就说这是我女朋友,是为了给父亲一些缓冲的时间,但也没隐藏自己跟杜禾敏的亲密程度,“昨晚我跟她在一起。”


    何父阴沉着脸把杜禾敏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才“嗯”了声,看回自己女儿。


    关掉电视:“我没什么大事,不用你们守,你哥没跟你说吗?”


    “病无小事,您来医院,我们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点滴是在何正走前就挂上的,何正走时给何欢发消息说明了当前情况,是以何欢看到父亲在输液也并未表现出担忧或询问什么。


    床头柜上摆着一盆兰花,黄玉色花瓣像刚刚才被浸润过,带着几分清冷的贵气。


    杜禾敏余光扫描房内环境,布局布置是很常规的单人病房,并非超出她认知中的那种豪华顶配单人间。


    整个房间内最显贵气的就属那盆她认不得是什么品种的兰花了。


    哦不,最贵气的是何父。


    他仅是不显山露水地坐在那里,就像极了名门贵族中的掌权者,周身都散发着不容忤逆的威仪。


    几十年的官儿果真不是白当的。杜禾敏在心里暗道。


    又暗骂自己一句“死嘴”,怎么见到人就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说话呀死嘴!


    可能就这一次机会了啊!


    父亲什么都不说,何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把话题引到她跟杜禾敏在谈恋爱这事上,她介绍说的“朋友”不是广义上要论个远近亲疏的“普通朋友”,而是亲密无间的“女朋友”。


    三个人各怀心思,就这么莫名地静音了两分钟。


    何欢看看身旁的杜禾敏后,正欲问父亲午饭想吃什么,今天是来不及做了,她待会儿去外头的餐厅买。


    有护士敲门进来,查看输液进度,见新来了家属在场陪护,又嘱咐了几句,说过会儿再来拔针。


    快到午饭时间了,即便是病人和家属较少的单人病房区,也逐渐人来人往,愈发嘈杂。


    护士离开后没关门,何欢知父亲喜静,便转了身要去关门。


    杜禾敏这会儿是真的像小狗,何欢前脚转身,她后脚也跟着转身。


    “我就是去关下门。”何欢好笑道。


    “我去关吧。”杜禾敏应完声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看着杜禾敏行色匆匆的背影,想到杜禾敏进门后缩手缩脚的模样,何欢有些自责,因为一直都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去面对自己父亲、面对杜禾敏父母的那个人,是她。


    明明是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却硬拉着杜禾敏来见父亲,见了面,她又无从说起。


    杜禾敏说她是第一次,这样的场景,她又何尝不是第一次?


    不该为难杜禾敏的。


    更不该只想着靠杜禾敏出奇制胜。


    父亲看样子是预备无视杜禾敏、无视她们的关系了,那她来前所揣测的,就是错误的。


    她不想杜禾敏受委屈,但这毕竟是在医院,父亲也的的确确是个病人。


    至少女朋友和父亲的照面已经打了,她的态也已经表了,至于其他的,等晚些时候再说也不迟。


    于是她快步跟到门边,在杜禾敏关好门时拦住她返回的路。


    握住她的一只手,轻声道:“你跟我爸也问过好了,要不你先回家,等我消息。”


    何父若是躺在床上,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门边的她们的。但何父坐在另一面靠墙的沙发上,视野范围刚好能看到房门这儿的情形。


    相应的,杜禾敏稍一偏头就与何父的目光又对上了。


    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该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这么想着,杜禾敏胆战心惊,她怎么能临阵脱逃,置何欢一人于风暴之中呢?


    “我不走。我看叔叔状态挺好的,没准儿我们还能聊聊天呢。”


    她想得简单,她厚着脸皮留下来,何欢父亲若要发难,就冲她来。


    绝不能自己独善其身地走了,让何欢独自面对父亲的责难。往往按照一些狗血剧情的发展,这种场面的后续,是她一走,何欢就得挨骂挨耳光。


    那哪儿行啊!绝对绝对不行!


    “杜老师是吧?”


    就在两人心中各有权衡时,何父开口了。


    听得杜禾敏一咯噔,连忙应:“是,是的叔叔,我叫杜禾敏,禾苗的禾,敏捷的敏。”


    她应着话,想将被何欢握住的手抽出,但何欢没松。


    “爸,如您所见,我和……”


    何父抬手打断何欢:“杜老师刚说要跟我聊天,正好我也闷了一上午,聊聊天也无妨。你去超市买点水果,再去餐厅打包几个菜,中午叫你哥过来,吃饭。”


    杜禾敏惊了。


    通常来讲,父母都会让孩子自己吃了再带点儿来,还没见过让孩子打包饭菜来医院一块儿吃的。


    关键这都有女儿在了,还非要把儿子也叫来。


    等等,这“吃饭的人”里头,会不会也包括她在内呢?


    要包括的话,那这饭得吃啊。


    见何欢还在迟疑,杜禾敏晃晃手,笑嘻嘻道:“听叔叔的。聊天我在行,你还不信我吗?”


    何欢也明白,单独谈话这一环节可以说是情侣见家长的必经步骤。


    只是她和杜禾敏……


    “爸,我可以去外面,但不会走远。水果和饭菜我会在线上预订,哥那边我也会通知。”这是她对父亲的尊重和让步,也是她对恋人的信任和保护。


    何欢说完给了杜禾敏一个温柔的笑,便开门出去了。


    杜禾敏从中获取到了巨大力量,这一刻,她拥有了迎难而上、破除万难的勇气和毅力。


    这一生一次的挑战,说什么她都必须赢。


    房内除了一张单人沙发,还有两把椅子,在与沙发呈90度直角的那面墙边。


    何父指了指:“杜老师请坐。”


    关于女儿昨晚深夜出门接朋友并一夜未归,这种事,是首次发生。


    起码他所知,是首次。


    一晚上的时间,他将儿女们近期所有怪异之处串联起来,又细想了他们说过的那些话,追溯至更早前的春节。


    在那次和女儿的“争辩”中,就有迹可循。


    他这才真正懂了女儿说的“当初为了不让妈有遗憾,为了给他们一个交代而草率结婚,婚后的每一天都在后悔”,以及那句“跟任何一个男人结婚都不可能会开心、幸福”究竟是何意。


    女儿喜欢的,是女人。


    并且是从很早就喜欢女人,而不是离婚后才转性喜欢女人。


    作为父亲,得知女儿是同性恋的性取向后,震撼自然是震撼的,但震撼之余,他亦责备自己身为父亲的失职与失察。


    女儿这些年所受的苦,真的如她气话中所言那样是自作自受,是自食其果,是活该吗?


    他们一家人疼了护了四十年的闺女,凭什么就活该受那些苦?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女儿怕伤他们的心,怕给他们抹黑,才不得不委屈自己,从而保全家人“颜面”。


    活到这岁数,他并没有把自己活成顽固不化的老古董。早些年,同性婚姻合法化争论不休的阶段,他也曾出席过几场涉及到此议案的全国大会。


    那时的他,在表决时没投赞成票,也没投反对票,他弃权,保持中立至今。


    由于要保密,家中无人知晓此事。


    他不歧视同性恋,但平心而论,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或儿子是同性恋群体的成员。


    十多二十年前的国情下,他们所处的国家、社会,对同性恋没那么宽容,同性恋的处境也没那么理想化。


    试问有哪个当父母的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女被人骂“恶心”“变态”?


    既有的伤害,消除不了,如今无论他赞成还是反对都为时已晚。


    若早个三年、五年得知,兴许震撼之中会掺杂几分震怒,会义正词严地训斥,会亡羊补牢地规劝。


    可现实是,女儿已到四十岁的年纪,人生过半的女儿,还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还能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吗?


    他这副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平日里连门都很少出了,余下不多的年岁,最大的牵挂,最放心不下的不就是女儿的归宿吗?


    尽管已说服自己接受事实,并借用自己住院一事来试探女儿的立场,可当真看到女儿把“同性恋人”带来自己面前,他还是有些介怀。


    女儿是被他们宠到大的,直至今天也被她的兄嫂宠着,他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个看着就比女儿小许多岁的女人如何能给一个比她自己年长的女人幸福?


    他的人生中,他所经历的种种幸福,是宏图大展,是夫妻和睦,是儿女双全,是家庭美满。


    这一生唯一的不幸,是妻子早逝。但是在妻子的有生之年里,他们一家不曾有过缺憾。


    所以他费了很大的心力去劝服自己想通女儿为什么会喜欢女人,也下了很大的决心去理解同性之间的爱跟异性之间的爱并无不同。


    他来医院也并非做戏。


    昨晚好几个时刻他都感觉自己头痛眩晕,肢体麻木,吃了药到女儿房间,看着床头柜上年代久远的母女俩的合照,回忆妻子健在,回忆女儿小时候,才挺到了早上。


    杜禾敏依言坐到椅子上后,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脊背挺直,两手放置膝头,目不斜视,坐得堪比军官端正。


    “叔叔,您要听听我的自我介绍吗?”她拿出一万分的礼貌,生怕自己话多了会惹人烦。


    毕竟话说多了容易出错,还容易被定义为——聒噪。


    何父拿起茶几上的眼镜,又从镜盒拿出眼镜布擦了擦镜片,戴上:“说吧。”


    对方把眼镜一戴,杜禾敏是更不敢动了。


    还好她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翻领中袖衬衫,肩颈的咬痕遮得死死的。


    也幸好他们是在室内见面,如若不然,她这件于太阳光下呈半透视的衬衫恐怕就要在何欢父亲眼中有“失礼”嫌疑了。


    何欢在穿衣风格上一点不保守,多次夸她身材好,买这衬衫时就顺道配了内搭的白色背心和浅色休闲裤。


    裤子还配了条腰带,坐下后能时刻提醒她注意仪态。


    所幸自我介绍的“演讲稿”在脑中早有存档,杜禾敏花了几分钟言简意赅捡要紧的重点说了。


    何父没在她进屋时对她说不想看到她、让她滚之类的狠话,就算得上是好开头,她要做的就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杜老师,我女儿是离过婚的人,你有想过你们这样继续下去,两边的亲朋好友和你们的同事会在背后怎么议论你们、诋毁你们吗?人言可畏,她已经为一段不堪的婚姻付出了代价,上一次她能从三中辞职去天木,那这次呢?流言蜚语一发酵,犹如洪水猛兽,她还如何待在天木?”


    “叔叔提到的这两点,我想过的。”


    “您的担心很有道理。”


    “那我谈谈我的想法吧,第一,我的父母我的朋友都知道,是我主动追求的何欢,他们都很支持我们,对何欢也没有任何负面评价。但何欢是否知会亲朋好友,我都没意见,我不会给何欢压力,因为有压力的感情大都难以长久。而我所期望的,是跟她长长久久。第二,如果我跟何欢的工作地点必须拆开才能让您的顾虑消减一些的话,我愿意换一所学校工作。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绝不是敷衍您的托词,每句话都基于我的自愿,也出自我的肺腑。”


    杜禾敏没发表“他们说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这类夸夸其谈的言辞,蜚短流长最是伤人于无形,她又怎会任凭何欢被“唇枪舌剑”所伤而全无作为?


    何况她本就不是来同何父辩论是非对错的,她是来请求何父放心让女儿跟她在一起的。


    “讲得倒是冠冕堂皇。”


    “无车无房暂且不说,你一个薪资只够养活自己的中学老师,又比她小好几岁,这股新鲜劲一过,你还有得选,她呢?她还能选什么?还能有什么依靠?”


    “……”


    杜禾敏锁眉沉思,说到底,何父就是不相信她跟何欢的感情足够牢固,不相信年龄较小一方的她能对年长一方的何欢始终如一。


    “没话说了?因为你也知道年龄的增长对女人更无情,你自己都无法保证,五年后、十年后是不是能一如既往地对她。就算你们熬过几年,一日三餐之外,你又能给她什么保障?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活在当下珍惜当下,二三十岁的人可以,因为他们尚有试错的成本。何欢没有这个成本了,她错不起。”


    何父的步步紧逼令杜禾敏急发性慌乱,手掌紧紧压住膝盖,指尖发白,指节因使力而凸起。


    她与何欢之间的差距何止年龄这一样?何父其实已经将话说得很隐晦了。


    不过这些差距也别想击退她,何欢要是那种有门第之见、拜金之心的女人,自己也不会喜欢她喜欢到无可救药了。


    “叔叔,您问了我这么多,那您问过自己吗?”


    杜禾敏整理好思绪,不卑不亢道,“您自己有没有往深了想过,您逼她相亲、催她结婚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您所谓的‘保障’和‘依靠’,是指殷实的家底?还是指可靠的伴侣?您是想让她余生再为另一个家庭而活,还是想让她余生为自己而活?”


    被连连反问,何父面露不悦:“结了婚夫妻一体,还分什么家庭和自己?”


    “叔叔,这您就大错特错了。”


    杜禾敏摇头,“难道在您心中,您的女儿自强自立了半生,到头来依然只能做某个人的附属品或某个家庭的增值品,在他人那里寻求依靠和保障吗?”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冒犯您,但我仍然要说,像此类‘女人应该以家庭为重’、‘女人结婚生子才算圆满’的观点,都是对女性的轻视。”


    “就像您说的,岁月对女人更为苛刻,所以我们才更要爱自己,更要享受人生,为自己而活。”


    “我认识的何欢,方方面面都不比任何人弱。她有能力给足自己保障,不需要依靠别人。而她之所以如此优秀,是因为她被家人的爱环绕着长大,是阿姨跟您养就了一个独立又坚韧的女儿。”


    “她很富足,她缺的从来不是物质上的依靠和保障,而是精神上的。”


    “我和她同为女人,如果我张口就说‘我会给她幸福’这种大言不惭的话,那是看轻她。爱是相互的,平等的,没有谁轻谁重、谁强谁弱,两个人当中但凡有一个人感受不到爱,那她们在一起不管多久都不算幸福。”


    “我只能说,爱人的疼惜,亲人的呵护,我都能给她,她也一样会给我。我的幸福快乐是她,她的快乐和幸福是我。”


    “叔叔,您说她没有试错的成本,可不试,又怎么断定是‘错’或是‘对’呢?她好不容易勇敢了,好不容易走出这一步了,您……”


    “您”什么,杜禾敏想了又想也没想好该怎么说才恰当。


    怕言语过激,适得其反。


    斜对面的何父没有对她怒目而视,双眸微垂似盯着地面,花白的鬓发在窗口投进的日光照耀下异常闪亮。


    还有那扎着针的手背,青筋尽现,像老树盘根,也像一条条古老的山脉。


    这一幕给了杜禾敏很大的触动。


    所以她也在想,她们又凭什么硬要“强迫”一位和她们生于不同年代、长于不同时代背景下的垂暮老人体谅她们呢?


    人类社会的发展伴随着文化的碰撞与融合,因而才诞生了——求同存异,和而不同。


    “叔叔。”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谢谢您今天见我,谢谢您养育了何欢这么好的女儿,能向您表达的诚意和敬意我都表达了,我不是那种寡廉鲜耻毫无道德底线的人,不会把我跟何欢的关系到处宣扬。”


    “但我真的很爱她,不论您接不接受、同不同意,我都不会离开她。”


    何父这时抬眸朝她看过来,嗓音厚沉:“你不离开她,就哄着她离开我们是吗?”


    这一瞪、一问可把杜禾敏给吓坏了。


    怎么说得好像她要带何欢私奔似的?


    “要不然我给您发个毒誓吧?”灵机一动地,杜禾敏扑通一声跪下,在何父惊惑的眼神中快速说道,“我杜禾敏对天发誓,我要是害何欢众散亲离,或者我今生辜负了何欢,就让我这辈子到死都没伴侣、没孩子,让我无依无靠终生孤独。”


    何父回过神,原本要喊杜禾敏起来说话,但又被杜禾敏的誓词分走了注意力:“两个女人谈什么孩子?”


    “两个女人……”


    杜禾敏眸光一闪,垂下发誓的右手,跪得松弛了些。


    她身体向后压坐,双手搭在腿上,耐心又全面地解释道:“呃,那个,您有所不知,当今科技发达,女人和女人也能通过科学技术孕育孩子了,成功概率非常大,成功案例也非常多,只不过只能生女儿。我跟何欢谈过孩子的问题,等我们稳定,不,不是,是等我们两家亲如一家了,没后顾之忧了,我们就可以考虑要个女儿。您放心,到时孩子我来生,不让何欢身体遭罪。孩子虽说由我十月怀胎,但她跟我、跟何欢都是生物学上的血缘关系,是杜家的直系孙女,也是何家的直系孙女。”


    有关何家宠爱“女儿”的优良传统及兄嫂头胎没能生个女儿的遗憾,何欢都跟她讲过。


    刚才没提,是觉得自己第一次跟女朋友父亲见面,一见面就说自己要给何欢生孩子,有点儿太不要脸了。


    好歹她也是女孩子。


    但此一时彼一时,看何父的神情,明显他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对她们那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女儿”也隐隐怀有极大的期待。


    “叔叔,您仔细看看我,再想想您女儿,我俩生出来的孩子那得多可爱多漂亮多讨人喜欢啊,您说对吧?而且,咱们两家这么优异的基因,这么有爱的家庭氛围,不养个小公主,岂不可惜?”


    杜禾敏说话时也由衷表现出了对生女儿、养女儿的期待,没有演技,全是真心。


    然而就在此时,房门在两下敲门声后被人推开,屋里屋外几双眼睛同步睁大,视线于空中交汇。


    【📢作者有话说】


    何父:我说是她自己跪的有人信吗?


    你们还说要单独给双核cp开文呢,这番外长得都写不完了,怪我怪我[笑哭]


    第137章双核cp


    ◎让我好爽好喜欢。◎


    门内外四个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何欢。


    “杜禾敏!”


    她疾步走进去,伸手拉跪在地上的杜禾敏胳膊,急切又冷冽,“你起来。”


    太突然了,杜禾敏脑子还有点发蒙,被何欢一拽,两边膝盖也疼。


    没来得及解释,就又听何欢语气淡漠地对父亲说:“爸,我的人,我就先带走了。”


    杜禾敏被拉拽着,迈开步子,后知后觉的痛疼致使她倒吸气,顾不上跟何父说什么道别的话。


    路过门口那位到点儿来拔针的护士时,何欢不忘交代道:“我爸的情况就有劳你留意了。”


    护士都来去匆匆,脚步快。


    何欢在走廊另一头发现有护士到病房这边,即使加快速度也还是慢了些。


    父亲一直在这家医院治疗,好些护士都相熟了,住院期间尤其白天没那么见外,特别是在挂水过程中,往常也都是轻敲门后径直推开,怕打扰病人休息。


    护士愣愣地点着头,心想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何老先生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止是主治医生、护士长,连医院领导都吩咐过她们,少看少说少问少打听。


    发汗的手心在衣服上抹了抹,抬头挺胸拿出应有的职业素养:“何老先生,吊水打完了,我来给您拔针。”


    门外,走出一段距离后,杜禾敏才开口让何欢停下。


    “何老师,何欢,何欢,等等,你等一下,别走这么快,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对,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叔叔……”


    “那是哪样?”何欢停步回头,眼里蓄满泪水。


    在看到杜禾敏双膝跪地那一瞬,自责、懊悔、心疼、愤怒各种交加的情绪纷纷涌向她。


    她想过父亲会针针见血地拷问杜禾敏,但没想过会用这样的方式。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让杜禾敏因为自己而受此屈辱?


    那是她的太阳啊。


    见何欢眼中有泪,杜禾敏也慌了。


    赶忙把人抱住道歉安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


    “不哭不哭啊,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我知道的。”


    杜禾敏体贴地将何欢护住,往墙边靠,不让路人窥见怀中人,“宝贝,谢谢,谢谢你坚定地选择我。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个样子真的好酷、好霸气,让我好爽、好喜欢。”


    她见惯了何欢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一面,刚才那霸道护短的一面实属罕见。


    “你听听,我的心脏在为你疯狂跳动,它在说,我爱死你了。”


    何欢那堆愁郁的情绪被杜禾敏的土味情话击散,她埋着头,抓着杜禾敏腰上的薄薄一层衬衣,使劲儿掐了一下。


    只听杜禾敏“哎哟”一声,身子往左一歪,脑袋“咚”地撞到墙上,又添“新伤”。


    “……”


    何欢红着一双眼,抿唇去摸杜禾敏被撞的地方,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


    是气父亲倨傲专横地对杜禾敏,还是气杜禾敏都这个时候了还跟她耍混,又或是,气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判断,自以为是。


    杜禾敏趁势装可怜,在何欢手里蹭了蹭。


    “你爸,叔叔他没有逼我下跪什么的,也没有欺压我羞辱我,是我自己要跪的。真的!”


    她双手依旧圈着何欢,脸颊漫上红晕,支吾又扭捏:“那个,你,你不说你爸是那种古板传统的老领导吗?我一寻思,感觉他会吃这套,就,就自己主动跪下给他发誓了。好多偶像剧不就是这么演的吗?很多小说也这么写。这个剧情老套是老套了点,但说不定真的管用啊。”


    “……”


    何欢揣摩着这番话的真假,以她对杜禾敏的了解,像是杜禾敏做得出来的事。


    “你不信我说的啊?”杜禾敏很急,“我是有时候不太着调,但我绝不是撒谎成性的人,更不会骗你。”


    “没说你骗我。”何欢给她揉了好几下脑袋,拿回手,“现实不是偶像剧,你不要乱学乱……”


    “怎么不是了?我说是就是。”


    杜禾敏捉住何欢给她揉脑袋后放下的那只手,亲了亲,“你是我的女主角,所有偶像剧的浪漫狗血桥段我都想跟你演一遍。你自己也说了,我是你的人,你不会让我演独角戏吧?”


    “……”


    “再说他是你爸哎,我那不早晚都得跪他吗?敬茶,我是说敬茶。”


    “……”


    “人生有三跪:跪祖宗、跪父母、跪老婆。老婆的父……唔。”老婆的父母也是父母。


    何欢及时捂住了杜禾敏的嘴,免得她再说些惹人脸红的话。


    杜禾敏还算乖,被捂嘴后就收了声。


    只是眼睛弯弯地注视着何欢,见证着她的脸一秒比一秒红,手一秒比一秒烫。


    捂了将近一分钟何欢才拿开手,偶有几名过路人时不时地看向她们,伴随着窃窃私语,令她有些不自在。


    杜禾敏换掉圈抱的动作,只拉着何欢的手撒娇:“何老师,我膝盖疼。”


    “那边有个休息区,去坐会儿。”何欢带路往前走。


    “宝贝,”杜禾敏边走边低头耳语,“我是不是很聪明,都会急中生智了,你不夸夸我吗?”


    还在酒店时,何欢分析说他父亲自己去医院其实是给了她们一个台阶,那她的一跪,就是她们还礼给何欢父亲的另一个台阶。


    她们已经顺着这头的台阶上了一大步,如果何父愿意顺着那头的台阶下来,哪怕只下一小步,她们都胜利在望。


    “夸你什么?夸你跪得好,下次继续跪吗?”


    “……”杜禾敏一阵心慌,愁眉苦脸地转移话题道,“完了完了,你这样把我拉走,叔叔对我的印象肯定坏惨了。肯定觉得我心机深沉,没脸没皮,还歪门邪道。我要怎么补救啊?”


    “……”何欢终于又被她逗乐了,叹着气摇头失语。


    “你笑就算了,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你得救救我啊,快教教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何父:别拔针了,再给我吊一瓶。


    双核cp不会单开噢,这几章甜甜的番外就当小短篇看啦[捂脸偷看]


    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害羞]


    第138章双核cp


    ◎预支你的下辈子。◎


    眼下快到午饭时间了,廊道往来的人虽增多,但休息区反而没什么人在。


    本身单人病房楼层就相对比较人少,这会儿的休息区只有何欢跟杜禾敏两人落座,由于是半开放式区域,时不时地就能在通道口瞥见路过的行人。


    何欢记挂着杜禾敏说的“膝盖疼”,坐下后便俯身去掀她的裤腿,想看看磕伤得严不严重。


    杜禾敏反应快,下意识按住何欢的手:“别,你别看了,我没事。刚刚说疼,只是,只是……想跟你撒下娇而已。”


    她皮糙肉厚的,哪有那么娇气,跪了估计没十分钟。


    不过这也是她有生以来跪得最实打实的一回,不像灵位前的磕头有软垫铺着,故而疼也是实打实的疼。


    当然,这点疼不算什么,甚至都算不上是“苦”。


    她只想多多分担走何欢将面临的炮火,尽量免除何欢与父亲之间的争执。


    杜禾敏眨着无辜眼,何欢却感慨万千,执拗地捻着她的裤边。


    那么硬的地板砖,跪上面能不疼吗?


    也不知道杜禾敏跪了多久。


    何欢稍稍抬头,目光柔和地仰视着杜禾敏,语气却严肃道:“杜禾敏,你说过不骗我,所以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你想好,到底要不要让我看。”


    她知杜禾敏的心意和用意,正因知道,才不能熟视无睹,不能一味地由着杜禾敏替她承担、承受。


    保护爱人的心,她也有,且不比杜禾敏少半分。


    杜禾敏为她付出和考虑的都够多了。


    “……看,看,让你看。”


    何欢都那样说了,她能不让看吗?再不让看的话,得上升到信任危机了。


    杜禾敏像只犯错小狗,撇开眼,按着何欢的手也挪开了。


    裤脚被慢慢卷起来,何欢动作足够轻柔,没让布料摩擦到膝盖,但那里的疼痛感就像是麻醉药失效后一样,突然加重了,有些像针扎般的一阵儿一阵儿的疼。


    一定是心理作用。杜禾敏暗暗想着。


    直到两边膝盖全貌都露出来,圆润的膝盖头上是红红的两团,看上去并不严重的样子。


    还好还好,果真如自己所讲。


    “你看你看,我就说嘛,一点事儿没……”


    杜禾敏企图打哈哈蒙混过关的话没说完,便感觉到了左边膝盖一热。


    是何欢低头在发红处亲了一下,接着在右边膝盖也亲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般的吻,一碰即分,却在杜禾敏内心搅起了一波波海浪,整颗心随浪翻来荡去。


    磕碰过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往往是隔夜后才会显现出深色的青紫淤痕,且一碰就疼,要好几天才会消。


    “不要有下次了。”


    何欢亲完就将卷上来的裤脚轻轻放下去,全然不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有多出格、多撩人,只是想做便做了,直起身,“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不要有下次什么,杜禾敏根本都没转过弯儿来,乖乖说听到就对了。


    她的脸烫得很,微微偏头躲着何欢视线,却被何欢抬手给掰了过去。


    直直撞进何欢那双荡漾着微波的眼眸深处,像有柔软的丝绸拂过,再将她缠绕。


    带着傍晚夕阳洒落的暖,也带着清晨草木初醒的凉。


    明明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柔情仿若春风拂面时飘落的花瓣,轻柔曼妙,却又似火星四溅,灼人心神。


    杜禾敏呆呆的。


    何欢柔柔一笑:“听到就好。”


    对于情感方面的表达,何欢从未有过这般行若流水且内外一致的洒脱和畅然。


    她的恋人很成熟,很强大,很有担当,给她的安全感也很充足。


    想说的想做的想要的想问的,在她心胸宽大的恋人这里,通通都无须在开口前思忖又思忖。


    对其他人可以这样,对杜禾敏,她不想这样了。


    杜禾敏于她是有别于其他任何人的存在,她和杜禾敏的关系亦如此。


    她得让杜禾敏感受到,她在她心里是最特别的那个。也要让杜禾敏看到,她真的有在为珍惜这段感情而努力,真的有在更好地适应与磨合。


    “你说你跪下给我爸发誓,发什么了?”


    杜禾敏既然能做出下跪的事,那她发的誓会不会也参照了那些剧情里的誓言?


    只要一想到杜禾敏为她说出了那类诅咒自己的毒誓,何欢心里就难受得紧。虽然她不信神佛鬼怪之类的,可……


    “发,就,就很普通的誓。”


    杜禾敏明白何欢心里所思所虑,张开手臂凑近求抱抱,小声道,“你放心,我才答应过你的,不会再随随便便把那个字挂在嘴边了。而且我要和你共度余生,要和你相守白头,当然就要比以前更更更更更惜命了。”


    她抱过去时,何欢没闪避,也没吱声。


    即使有人从路口走过,有脚步声断断续续,她们俩也谁都没再条件反射地朝那边看。


    她们是彼此的勇气和底气,外界的眼光,早已不足为惧。


    杜禾敏满心甜蜜,幸福感爆棚。


    搂着人,下巴搭过去:“宝贝,你知不知道小说里有个题材叫‘姐狗文学’啊?姐狗姐狗,你是姐姐,我就是那只狗。”


    说到“狗”,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去年冬天的一些回忆,想起了她们之间第二次关于“狗”的对话。


    ——何老师,过完年回来,我还能再看到你吧?你不会因为昨晚就,就……


    ——不会。


    ——你发誓,不骗我。


    ——我发誓,不骗你。


    ——再加一句,食言,食言被狗追。


    ——嗯,食言被狗追。


    想到这,杜禾敏闷笑:“何老师,你没食言,但你被狗追了。”


    何欢也笑:“是,不仅被狗追,还被狗咬。”


    第一次关于“狗”的对话,在她们的微信里,何欢前几天才重温过她跟杜禾敏这一年来的聊天记录。


    记忆犹新。


    杜禾敏蹭着何欢头发,悄悄话般“汪”了一声:“所以姐姐,你现在体会到养狗的好处了吗?我反正是体会到谈姐姐的好处了,恨不得把下辈子都预支到这辈子来。”


    可人真的能有轮回,能有下辈子吗?


    就算真的有,她跟何欢下辈子又要怎么才能遇到,又要再经历多少的磨难才能像今生、今时这样相拥相爱?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何欢从中听出淡淡的哀愁,遂应道:“能跟你有一辈子,我就已经别无所求了。”


    “怎么能‘别无所求’呢?”


    杜禾敏坐正身体,望着何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有所求。何欢,我想、我要,预支你的下辈子。你给我好不好?”


    周围的喧嚣退去,那些尖锐的、嘈杂的、令人紧绷的声响,都在这一刻沉入了深远的地下。


    何欢不知,是不是每个陷入热恋的人都会像她们这样变得“迷信”。


    她只知,她愿意把荒芜的光阴都酿成斑斓的美梦许给杜禾敏,愿意把今生来世的浪漫都写作杜禾敏的名字。


    不必再喟叹错过的往日,抬眼处自有最闪亮的星辰。而杜禾敏就是她余生最炽烈的爱,最恒久的情,是她的整个宇宙。


    所以,怎么会“不好”呢?


    可正当她要回答说“好”时,入口处传来几声男人低沉的咳嗽,不是嗓子不舒服的咳,而是刻意为之。


    何欢寻声望去,看清来人后,立即站起了身。


    “哥。”


    哥?侧身背对入口的杜禾敏懵了两秒,也随即起身转向何正。


    由于过度紧张,脱口而出地喊道:“哥!”


    人还站得笔挺,两手中指服帖地对准裤缝,像极了训练有素的士兵见到长官时的本能反应。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是我们双核cp的小圆满啦[害羞][害羞]


    第139章双核cp


    ◎姐姐你养不养我?◎


    何正其实到了有几分钟了,只不过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妹妹正跟女朋友抱在一起,没好意思打断她们,等她们拉开距离才出声。


    再多的听闻和猜想都不如眼见为实,除了母亲,他就没见妹妹这么依赖过谁。


    更没见妹妹跟谁这么亲昵过,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


    就连在自己这个全力支持她的亲哥哥面前,都在打完招呼后以一种保护姿态牵住了杜禾敏的手。


    小声安抚:“别紧张,你跟我介绍相亲对象说的那些,我哥都知道,不用再说一遍了。”


    手被何欢握住后,杜禾敏没那么紧张了。


    但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一张口就喊人家“哥”多多少少有点唐突。


    于是面带歉意地找补道:“抱歉,我,那个,刚刚口快,我喊你‘正哥’吧?”


    何正的目光虚虚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没及时回应。


    又听到何欢喊的一声“哥”后,才回神凝了思绪,瞳孔深邃地看向杜禾敏,伸出右手:“初次见面,你好。”


    何欢握着杜禾敏的左手仍未松,杜禾敏抬起右手完成握手礼:“初次见面,以后请多指教。”


    为了不耽误他们一家吃饭,不妨碍何欢父亲跟他们兄妹聊正事,杜禾敏很自觉地就提出了告辞。


    离开医院前还特别有礼貌地返回病房,向何父道别也道歉。


    毕竟何欢“甩脸”拉她走出病房那会儿的言行,对于何父而言是非常失礼的。


    爽归爽,爽完该道的歉要道,该认的错也要认。


    何欢送杜禾敏下楼,刚出大楼杜禾敏就不让她继续送了:“我出去就打车回家,有饭吃的,你也快上楼陪他们吃饭吧。”


    不知为何,何欢这会儿对杜禾敏尤为不舍,竟想直接跟杜禾敏走了。


    原本她们今天是要去约会的。


    原本今天她们要在游轮上度过一段愉快时光的。


    可现在,却又让杜禾敏一个人走,她心里总觉得很对不起杜禾敏,也很心疼杜禾敏。


    “怎么看起来这么难过?舍不得我啊?”


    杜禾敏见状,勾勾何欢手指,将人拉到边上,“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可以去坐游轮,不急在今天。何欢,明天和未来我们都会有的,真的,别过于担心了好吗?”


    被杜禾敏这样一宽慰,何欢惭愧地低下头,很轻的“嗯”了声。


    明明受委屈的是杜禾敏,可却还要杜禾敏反过来安慰自己,她好像越来越……


    “宝贝。”


    杜禾敏张开怀抱拥住何欢,“你最知道了,我脸皮厚,很多事都不会往心里去,所以很少感到委屈。另外,你要对我、对我们有信心,叔叔这一关,无论何种方式,我们一定能闯过去。”


    言外之意,无论最终是用何种方式达成何种平衡,她都绝不动摇跟何欢在一起的心。


    何欢抓着杜禾敏的衣服,早已习惯了被杜禾敏包围。


    而且矮有矮的好处。


    就比如此刻,她只要稍微找找角度,就能轻而易举地蹭开领口在杜禾敏肌肤上浅浅印下一个吻。


    一个不带任何情欲却满是爱意的吻。


    这是她给杜小狗的奖赏,也是她给杜禾敏的…勇气。


    “勇气”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它在特定阶段内,是会消耗殆尽的。


    幸运的是,“勇气”可再生,但它的再生需要另一种巨大能量来催动。


    而她,就是能不断激发杜禾敏勇气的那股能量,就像杜禾敏是激发她勇气的那股能量一样。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冰川、有火山。它们会沉寂,也会苏醒。


    何欢心中的冰川和火山,这两座庞然大物都已沉寂太久太久了,如今冰川的融化和火山的爆发,都只为杜禾敏。


    等冰与火相融,等冷与热不再有边界,她和杜禾敏终会迎来四季如春的明天。


    ……


    中午吃过饭,何父就到床上躺着了。


    关于对杜禾敏的初印象如何,也就在吃饭时,何正左看右看,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嘴。


    也不敢问多了、说多了。


    怕父亲受刺激,从此一病不起,出不去这病房。


    妹妹的幸福重要,父亲的身体也重要,实在找不到两全之法,他也只能先紧着父亲,妹妹那边再从长计议。


    可何父就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自顾自夹菜,末了才说——你们下午要没事,就都在这儿待着。


    或许是被女儿给气的,也或许是被自己给气的,何父一下午愁眉不展、愀然不乐,硬是拖着一双儿女陪他在病房耗,他自己不想说话就罢了,还不让儿女说。


    何正时而出门接打电话,何欢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调了震动模式,明晃晃地跟杜禾敏聊天。


    “老大不小的人,哪儿那么多聊不完的话?”


    何父躺床上佯装闭目养神,实则隔会儿就偷偷睁眼看女儿在干什么。


    以前女儿在医院陪他养病的时候,多是看书打发时间,唯恐电子书伤眼,他每回都特地叮嘱她记得带本书。


    家里最爱看书的就属他们父女两个。


    今早他打了120,来医院时什么都没带,却不忘捎了一本女儿还没看过的书来。


    那本书就搁在床头柜上。


    他心里拿不准女儿究竟注没注意到柜子上有本他从家里带来的书,可他也开不了口让女儿把书拿去看。


    耗着耗着,他闷得慌,女儿倒好,埋头抱着手机不停地打字跟人发消息。


    看不清脸部全貌,但能看清时时勾起的嘴角。


    能让一向不怎么“沉迷”手机的女儿全神投入进去,手机那头也不可能是杜禾敏之外的人了。


    突然听到父亲语气沉闷地发话,何欢惊了一下抬头,忖了忖,道:“这些聊不完的话,本来该当面聊的。”


    “……”


    “没有怨您的意思,我们几个包括她,都是世界上最盼着您身体健康的人。”在她这里,杜禾敏已然等同于家人。


    “……”何父把手放进被子里攥紧,闭了眼,深深地吸气,再重重地吐气,呼吸声很大,好让女儿听见。


    果然,察觉到父亲状态有异,何欢起身走到床边:“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她并非刻意顶撞父亲,更不是在阴阳怪气,她只是想更清晰更明确地表露自己。


    因为从前能含糊其辞的事,现在不能了。


    她对这份感情的确定性和唯一性不容置疑,所以也有必要让父亲知晓。


    知晓杜禾敏占据的分量有多重。


    何父依旧闭着眼:“你要真为我身体好,就不会把她带来气我。”


    “气你?”


    何欢不解,不解父亲为什么要故意颠倒是非,为什么要故意曲解她们的示软,“气你会跪在地上求你吗?爸,你要不解气,我也可以跪下来求你。”


    杜禾敏能做,她当然也能做。前提是,下跪有用的话。


    但听父亲的意思,似乎并没用。


    “……”何父不知道杜禾敏是怎么跟他女儿“诉苦”的,要是被倒打一耙,那他就真成刁钻刻薄的恶毒父亲了。


    他承认自己对子女是严苛了些,但拒不承认自己刁钻刻薄,他分明是以理服人。


    也怪自己气糊涂了,气不过女儿把一个“外人”看得比他还重。且今天之前,惯来孝顺的女儿何曾为过一个“外人”用犀利的言辞“怼”过他?


    想当年……罢了。


    女儿既然都说从没爱过那个人,那自然也没将那人放在过心上。


    这样一对比,压根没有可比性。


    这个杜禾敏,蛊惑人心的本事也忒大了!


    把他女儿都给教坏了。


    可恶。


    何正打完电话进来,第一秒就感受到了室内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尤其在何欢身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坚决和抗争到底的气场。


    何欢从小到大几乎没向他们伸手要过什么,因为不等她要,他们就早早把合宜的一切全给她了。


    唯有婚姻,是何欢自己做主、自己选的。


    而那段婚姻的开始,太过顺利。


    顺利到他这个当哥哥的都没办法也没时间替妹妹好好考察。


    那阵子他们兄妹满脑子装的都是——我们还能再为母亲做些什么,才能不让母亲的这一生抱有遗憾?


    几年前亲耳听到妹妹说不幸福后,他就十分自责。


    而今妹妹终于有了真正心仪的对象,说什么他都要不遗余力地帮妹妹争取。


    他边走边说地给妹妹使眼色:“我这边的事务基本都安排妥当了,下午我在这儿陪爸,你先回去,看看今晚给爸炖个什么汤之类的吧?”


    下午还有好长时间,父亲和妹妹都应该各自冷静下,更有利于思考今天上午所发生之事。


    处一块儿反倒没法静心。


    他不认为这件事是不可调和,只是时间问题。


    也幸好,他们家个个都耐得住性子。


    手机一连震了好几下,何欢划开翻看,拇指悬在屏幕上方。


    十多秒后,才气定神闲地回复兄长:“保险起见,就让爸在医院多住一晚吧。晚上我守着。”


    何父:“……”


    何正有些费解地看着何欢,心道“咱爸这情况挺好的恐怕不需要住院吧”。


    何欢朝兄长点头笑笑,又走两步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冲睁开眼的父亲晃了晃,微笑道:“谢谢爸给我带的书。”


    很真诚。


    何正:“??”


    这之后,何欢去外面打了一通电话,再返回病房时,便放下手机,安安静静地看起了书。


    晚饭是嫂嫂给他们送来的。


    一并打包送来的,还有两套家居服和两套一次性洗漱用品。


    父女俩的日常衣物,两边家里都有。


    吃饭时,三个小的都心照不宣地禁言,等一吃完何正就被妻子拉走了。


    直至进了电梯,一个劲地问他——那位杜老师谈吐怎么样?本人跟照片上差距大吗?模样是好看的吧?小妹跟她,谁是当家作主的那个,看得出来吗?这回咱们必须得严格把关了啊,可别再让小妹掉进龙潭虎穴了。


    何正把答得上来的都答了,答不上来的那部分,他也想知道,便撺掇妻子晚上不妨跟小妹发消息帮她解解闷儿,或者明天来探望时再自个儿问小妹。


    妻子翻他白眼——能给咱小妹解闷儿的人是我吗?笨死了。


    刚出电梯,何正就收到妹妹的微信。


    【何欢:哥,明天上午你跟嫂嫂都别来,忙你们的吧。爸无碍的话,下午我就给他办理出院了。我车就在车库停着。】


    【何正:行,那你有事儿随时叫我。明晚我们再去看爸。】


    【何欢:嗯,明天联系。】


    晚上八点半,何父洗漱好躺回床上,他之所以接受了住院建议,也是想看看女儿在搞什么名堂。


    因为很久了,很久他都没见过女儿鲜活的一面了。


    自从妻子离世,失去母亲后的女儿就彻底变了个人,他们家中也再无女儿的欢声笑语。


    何欢把陪护椅放平,正准备简单洗漱换身家居服,手机嗡嗡嗡地震动。


    是“杜老师”来电。


    她的心脏跟着震动频率怦怦怦地跳。


    震动停止。


    微信消息紧跟着一条条弹出来:【宝贝,你还没睡吧?】


    【我到医院了,就在一楼电梯口。】


    【想再见见你,能不能啊?】


    【你要不方便,我就回去了,明天再见。】


    何欢没想到杜禾敏大晚上的会来,她们也没约晚上见面,约的是明天。


    但杜禾敏的到来,她是隐隐欢喜的,甚至没和父亲说明自己要出去干什么、要出去多久,就心急地开门、关门,快步往电梯间去了。


    编辑信息道:【我下来了。】


    盛夏的夜里仍然暑热未退,两人没去楼外喂蚊子,而是相携着走入安全通道,又再下行了一层。


    杜禾敏背抵着墙,将何欢搂在怀里。


    声控灯亮了又灭。


    昏暗中,往事浮现,彼此的呼吸一起一伏,渐渐乱了节奏。


    何欢踮了踮脚,仰头与之接吻,无声胜有声。


    吻了许久停下来,身子发软地靠着:“这么晚过来……”


    没等她把话说完,杜禾敏又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这么晚过来,是怕你在医院睡不好,所以来抱抱你,给你一个晚安吻。希望你能睡个好觉,养足精神,明天才好并肩作战。”


    何欢舒服地偎依在爱人怀里,环在爱人腰上的手也抱得更用力了。


    杜禾敏说得很对。


    她确实很需要杜禾敏的怀抱和亲吻。


    隔着手机,文字听不到语气,语音看不到表情,视频摸不到温度,说再多都苍白无力,酝酿一百句甜言蜜语都不如见一面。


    见了面你就会知道,在抱紧对方那刻,悬空的所有思念都将落地生根。


    开出一朵又一朵漂亮的爱情花。


    “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像在偷情?”杜禾敏意犹未尽地吻着何欢的唇角,“姐姐,你好大胆啊。”


    “胡言乱语。”何欢侧头躲开她的吻。


    “姐姐教训得是。我们名正言顺,不叫‘偷’。”


    “……”


    “喜欢听我喊‘姐姐’吗?”


    “……”


    “还是,更喜欢听我喊宝贝?主人?何老师?”


    “杜禾敏!你再乱说话,我……”


    “嗯?”


    “不让你抱了。”


    何欢说着往后退,杜禾敏哪肯放人,死乞白赖地稳稳箍紧:“我错了错了,闭嘴了。姐姐乖,再让我抱抱。”


    “……”何欢没撤,索性闭上眼睛把整张脸埋进杜禾敏敞开的领口。


    她发现自己是愈发地依恋杜禾敏了。


    不止依恋杜禾敏的陪伴,还依恋杜禾敏的身体、气息,仿佛回归雏鸟期,一心只想躲在杜禾敏的羽翼下,一秒都不愿分开。


    胸腔里那颗破碎的心脏,和这具破败的躯体,每一条缝隙都已经被杜禾敏渗透进去、一一粘黏。


    使她得以完整,完整地拥抱杜禾敏,完整地属于杜禾敏,心怀希冀地活,身无枷锁地笑。


    静谧又安心地抱了会儿,杜禾敏估摸着时间,九点就要结束探视,要关大门了。


    “叔叔真的还好吧?明早再检查下,你给我个确切消息。”


    “嗯。”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再晚就出不去了,就又得上去给叔叔跪着了。”话音刚落,解开更多纽扣、暴露更多肌肤的地方又被咬了一口。


    杜禾敏没出声,只甜蜜地笑。


    到底谁是小狗啊?


    感觉到她身体因憋笑而抖动,意识到她在笑什么的何欢下嘴又重了点。


    “你咬吧。我跟你说哦,你留下的罪证,我妈都看见了。”


    “……”何欢僵住。


    “放心放心,只看到了肩和脖子,你是没瞧见没听见,她指着咬痕笑得可大声了。”


    “……”何欢羞红脸,撒手就转身抬脚往上走。


    她明天要怎么面见杜禾敏的父母?


    羞死了都。


    杜禾敏偷着笑,胳膊一伸把人拽回怀里:“我还给你带东西了呢。咯,好东西,你肯定用得着。”


    何欢定睛一看,是一张不晓得杜禾敏从哪儿摸出来的补水面膜。


    以及……


    杜禾敏手指一捻,面膜下方又冒出一张蒸汽眼罩。


    ……


    第二天一大早,杜禾敏按照何欢发给她的早餐清单采买,七点半就两手拎着袋子来病房报到了。


    面对何父时也不像昨天那般拘谨不自在,言谈间率性了许多,可谓是本色出场。


    何父对她的出现丝毫不诧异。


    昨夜女儿出门半小时才回他就猜到了,他今天跟杜禾敏必定还会再见。


    两人势必预谋了什么,送早饭估计仅为其中一环。


    杜禾敏是个有趣之人,他身边最少见的恰恰就是杜禾敏这种人。


    分餐时,何欢将父亲那份单独放置,说了句“您慢慢吃,等会儿我们来收”就领着杜禾敏去病房外的休息区用餐了。


    昨天的那口气在目睹女儿又是敷面膜又是敷眼睛后,经过整整一夜才咽下,今天的太阳才升起没一个小时,新的一口气就又堵胸口了。


    不禁生着闷气想,这不孝女不孝子是嫌他命长吗?


    不孝女被爱情冲昏头,他能想通,怎么不孝子也跟着胡来,连一个问候电话都不打?


    早饭过后,何欢留杜禾敏在病房,自己则挑了几样水果去房外茶水间清洗。


    而房内的局面、座位,同昨天一模一样。


    “叔叔,我昨天跟您讲的那些,您,有什么想法或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何父:“??”


    听听、听听,这像一个晚辈对一个长辈在说的话?


    才过一个晚上而已,就原形必露了。


    “您尽管说、尽管问,我保证不撒谎,保证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怎么没说两句又把手举起来了。


    杜禾敏作保证举起的右手看得何父“提心吊胆”的,生怕杜禾敏下一秒又给他下跪,还又一次被女儿撞见。


    看着傻愣愣的,心计很深啊。


    嘴皮子也溜!


    女儿怕不是上当受骗,被这小滑头的花言巧语给哄得鬼迷了心窍吧?


    “叔叔?”


    “坐要有坐样,手放下,放膝盖上,坐好。”


    “……呃,好的叔叔。”


    杜禾敏依言照做,她是晚辈,听长辈的训是应该的,何欢和他哥铁定没少受这类的教育。她晚了几十年来体验,也算是跟何欢跨时空相会了。


    等了一分钟,见何父沉默以对,杜禾敏试探道:“您要没话跟我说,那就还是我来说?”


    “……”


    “何欢不爱运动,正哥工作又忙,往后我可以陪您锻炼身体。我咨询过了,像您目前的状况,适当做做运动能促进血液循环,增强心肺功能,对身体很有好处。常规的散步啊、慢跑啊,还有打太极,我都行。”


    “……”


    “是,当老师工资平平,但寒暑假我们有大把时间陪家人。仅这一个优势,就比大多数工作都人性化了。”


    “……”


    “我跟何欢职业相同,作息和话题很大程度上都能够同频,也更能理解对方。而且我们所教科目不同,学术上产生不了分歧,就能相应减少矛盾的产生。”


    “……”


    何父以冥想姿态听杜禾敏“自卖自夸”了大半个钟头,期间几度差点破功,好消息是,胸中新堵的那一口气消了不少。


    杜禾敏是嘴巴都说干了,也没听何父搭她一句话。


    搞得她心惶惶。


    “叔叔,您有吃斋念佛的喜好么?”


    “……”


    “我是说,斋饭、斋饭还挺好吃的,改天您要有兴致,我们可以沿着健身步道上山……”


    “杜老师平常也这么多话吗?”


    “啊?啊,也,也不是,看人,看、看跟谁吧。”


    何欢,你快回来吧,我撑不住了。


    你的狗要噶了。


    妈啊、爸啊,你们怎么也还没到!再不速速前来救援,你们的闺女就要阵亡在老丈人的脚下了!


    杜禾敏面上笑容可掬,内心哀嚎连连,偏又没胆去拿手机求救。


    陪女朋友的父亲聊着天呢,多不礼貌啊。


    好在苍天有眼,老母亲的救援电话来得相当及时。


    “不好意思啊叔叔,我接个电话。”杜禾敏一手的汗,手机都险些没抓稳。


    屋里没旁人了,何父挺直的背脊松弛下来。保持一个坐姿久了,腰酸背痛,撑着扶手就想站起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门又开了。


    何父起身一半,又假模假样地拍拍衣裤坐了下去。


    何欢端着果盘走进来,仔细看了看父亲的脸色问:“爸,要叫医生来看一下吗?”


    “我好得很。”


    “……”何欢将果盘放到父亲手边的茶几上,语气柔和,“好就行。”


    此外并无多余的话语。


    晨起时主治医生来查过房,护士也来取样,再次进行了三大常规的检查。


    均无异常。


    若有异常,今天这病房里也不会有杜禾敏的身影。


    何欢转身欲往外走之际被父亲叫住:“怎么,她不在你就心不在,现在就这么跟我待不住了?”


    可女儿下面的答话令他脑袋里一震。


    何欢扭头回身恭顺回答父亲:“杜禾敏爸妈到了,我得去接一下。”


    “……”谁?!


    杜禾敏爸妈?他没听错吧?!


    五六分钟后,病房外。


    头回相见,杜妈妈分外热情地握着何欢的手,从电梯出门握到了靠近何父病房的廊道。


    杜禾敏中途想掰开老母亲的手,被母亲给一巴掌拍开了。


    这眼看着就到病房了,还不撒手,杜禾敏都急了。


    “妈,妈,你别老抓着,就不能有点儿边界感吗?你看看你,手都给人家捏红了!”


    “哟,这就心疼上了?我是你妈,不对,我是你们妈,要什么边界感?”


    杜禾敏站在何欢边上直跺脚,这一侧太不顺手,干脆绕到母亲那边,又上手去掰母亲紧握何欢的那只手。


    奈何母亲就跟八爪鱼似的缠着,任她怎么掰都纹丝不动。


    “欢欢啊,阿姨第一次看你们照片就喜欢你,一看你就是个知书达理有书卷气的好孩子,文文静静,温温柔柔,不像我们家敏敏,打小坐不住,老爱往外跑。这以后啊,你帮阿姨多管管她,让她收了心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少出去鬼混。”


    “妈!”杜禾敏慌得手上也用了劲儿,拉拽着老母亲的手腕,“我什么时候鬼混了,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玷污你女儿的清白呢?”


    杜妈妈瞄了女儿一眼,转头就对何欢控诉女儿的暴行:“哎哟哟,你看你看,这还说不得了,连亲妈都打。”


    “!!”杜禾敏吓得一抖,想当场表演遁地。


    肠子都悔青了。


    就不该搬救兵,更不该把她妈当救兵!


    她妈哪是来救她的,这大义灭亲的架势,简直是来拆她台的。


    何欢知道杜妈妈是在说笑,浅笑着低声应:“好的阿姨。”


    杜妈妈是什么样性情,杜禾敏跟她打过预防针了。


    “爸,你别不吱声,管管你老婆!”杜禾敏转向父亲,企图从他爸那儿套出对自己有利的好话。


    身后的隐形人——双手都提着见面礼的杜爸爸干笑两声,表示爱莫能助:“以后你要是能管你老婆,再来给你爸传授传授经验。我这儿的经验只有‘妻管严’,你要不要?”


    论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地位,妻子第一,他和女儿没有第二。


    杜禾敏:“!!”她就说吧,老母亲老父亲对她精神上的混合双打没停过。


    何欢:“……”


    “哈哈哈!”杜妈妈笑得捧腹,也自然而然地就松了手。


    “何老师见笑了。”杜爸爸解释道,“我们家,嗯,我们家画风一贯如此,你习惯习惯,见多不怪。”


    他比妻子更早接受女儿的性取向,默默给妻子做了大量思想工作,但却没居过功。


    只因他深知妻子生产的痛,更深知妻子对女儿的爱,所以他无意抢走女儿更多的感激,甘愿为妻子作配,甘愿陪妻女闹,一家人欢欢乐乐、轻轻松松的,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杜禾敏见机挽住何欢,脚步飞快地往前面走了一小段儿路:“他们是不是挺烦的?要不还是下回吧?我,我怕叔叔……”


    “别怕。”何欢摸摸她手臂宽心道,“其实我爸的身体和心理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经不起刺激。”


    经历昨天后,她发觉自己对父亲的了解有所偏差。


    经年累月形成了一种刻板印象。


    昨晚躺在陪护椅上深思、也反省,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她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父亲的为人。


    父亲的形象在她心中如高山一般伟岸。


    父亲的爱也如高山。


    高得她即使踮起脚尖也看不见山顶上的景象,高得她对这座山只剩远远仰望的敬畏。


    然而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又实实在在地伴随着她,屹立不倒地为她、为兄长、为母亲遮风避雨了数十年。


    或许,高山虽高,但总有一条路是专为他所守卫的人们而开辟的呢?


    “那好,听你的,计划照旧推进,今天就趁热打铁。”杜禾敏悬起的心落下。


    她是真没底,但凡何欢刚刚要犹豫那么一两秒,她立即就会调头把双亲连带自己给“轰”走。


    按她的计划,是今天直接让双方家长会面。


    她请来父母拜访看望女友父亲,剑走偏锋、铤而走险,打他个措手不及,同时再将百分百的“议亲”诚意双手奉上,尽人事,听天命。


    天命是仅指何父对她们的态度。


    今天是工作日,杜妈妈、杜爸爸都是专程请了半天假来给女儿“撑场子”的。


    足以见得他们对女儿、对女儿的恋人、对女儿恋人的父亲的重视。


    杜禾敏踹开柜门多少年,杜妈妈就焦心了多少年。


    最初两年母女为此僵持、吵得不可开交,女儿赌气说过不下三回宁愿剃发出家做姑子也不可能妥协、不可能由弯变直改变性取向,焦得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女儿成家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仍孤孤单单孑然一身,还甚少回家,当妈的怎能不心软呢?


    她盼啊盼,可算把“儿媳妇”给盼来了。


    能不当宝贝么?


    “欢欢敏敏,我的两个宝贝,走那么快把妈妈扔下,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啊。”


    何欢:“……”


    赶忙止步,往回走。


    杜禾敏无语:“妈,你正常点儿讲话行吗?别把我老……别把我女朋友给吓跑了,找对象容易吗我?”


    她是很想喊何欢“老婆”,可她不确定何欢是不是介意这个称呼,不确定这个称呼是否会令何欢感到难堪。


    “阿姨叔叔,到了,我爸就住这间病房。”


    ……


    由杜禾敏、何欢相互介绍,两家长辈在病房打过照面后,两个小辈就被杜妈妈“请”出去了。


    何欢一脸的淡然,杜禾敏是兵荒马乱,放不了一点儿的心。


    于是伙同何欢在虚掩的门口“偷听”:“里头一有不对劲,我就冲进去把我妈架走。”


    何欢见她一级戒备地扒在门缝,揉揉她脑袋:“退过来点,小心夹鼻子。”


    真的很像在遛小狗。


    杜禾敏摇了摇肉眼不可见的尾巴,站去何欢旁侧。


    “你真信得过我妈啊?我都不太敢信她。”


    “与其说是相信阿姨和叔叔,不如说是信你。”


    “……?”


    “好了,你说的,我们要有信心。”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从孩子的教养足见其父母的素养,歪心邪意的父母是教不出杜禾敏这样一个乐观豁达又率真善良的女儿的。


    孩子没和父母长久生活在一起的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但杜禾敏是自小被父母带在身边养大的孩子,自是能够通过杜禾敏的品性,窥豹一斑。


    杜禾敏还琢磨着何欢话中深意,就听自家老母亲开口一声“何老哥”。


    一听她妈对何欢父亲的这一叫法,杜禾敏就尴尬不已。


    她的父母确比何父小了约莫十岁,称一句“老哥”也说得过去。


    可是,老哥、老哥,她老听着像——老登。


    也是近日寂寞空虚闲得慌,刷多了脱口秀,被洗脑了。


    很显然,里面三个人,杜妈妈是主讲人,声音陆续传出,而另两个就是锯了嘴的葫芦。


    好一会儿,她们俩都没听见两位老父亲的说话声。


    杜妈妈很是健谈,心也宽,对何父“爱答不理”的派头不甚在意,毕竟女儿已来打过头阵,身为老江湖,她太清楚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的沟通技巧了,手拿把掐。


    “这两天敏敏跟你也说了很多了,但有些话呢,由我们当父母的来讲,更具有权威性和可信性。”


    “实不相瞒,我以前是不赞同她喜欢女孩子的,骂过她没苦硬吃,还骂过她心理不健康,让她去看心理医生,矫正一下性取向。现在回想当初的口不择言,唉,真想抽我自己两嘴巴。”


    “但话说回来,那不是她自己作的吗?二十来岁,涉世未深就背着我们谈过两个小姑娘,她倒是巴心巴肺,钱花得一分不剩,可人家呢?没一个对她认真的,不是转头找了男人结婚就是劈腿把她一脚给踢了。”


    “气得我哟,直想划了她的脸,打断她的腿,省得又跑出去巴巴儿地上赶着被人骗心骗财,再落得个人财两空……”


    门里杜妈妈说得起劲,门外的杜禾敏着急忙慌捂住何欢耳朵:“你不要听她瞎讲!她那都是些胡编乱造的虚假情节,是套路,绝对的套路!”


    何欢怔了怔,覆上杜禾敏手背,轻拍两下,示意她松开:“虚假情节,你慌什么?”


    “……”杜禾敏又后悔了。


    后悔听墙角。


    等开学,怕是要买个榴莲去何欢的宿舍跪一跪了。


    也不晓得何欢吃不吃榴莲?偏好吃哪款榴莲?一个够不够吃?


    杜妈妈很快转了话锋:“我家孩子憨厚老实,别看她长那么大个儿,半个心眼儿没装,喜欢什么就认准什么,一根筋。这回啊,谢天谢地,总算遇到良人良缘了。”


    “要我说,还得是何老哥你们家风好,养出来的女儿秀外慧中、德容兼备,样样都比我女儿强。”


    “倒不是贬低我女儿,我女儿要不好,欢欢那么出众的女孩子也看不上她,对吧?”


    “这自由恋爱的时代,主打的就是一个‘爱’字,只可惜啊,世道上虚情假意的多了,能碰上个真情实意的都是祖上烧高香了,还管什么男人女人?”


    “何老哥,说句自私的,不管你怎么想,不管你认不认,反正何欢这个女儿我是要定了。你大可放心,我们家不重男轻女,我女儿也不是妈宝,家里买房买车的钱都出得起,你如果要因为女儿是同性恋就不认她,那欢欢搬来跟我们一家好了,我肯定比疼自己女儿还要疼她……”


    “谁说我不认她了?我的女儿,怎么就要跟你们一家了?”何父沉气听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接了话。


    再不接话,女儿就成别人家的了。


    门外听到这的两位当事人相视一望,眼里流露笑意,十指交错扣紧。


    “我妈有两把刷子。”出手是又准又狠,专打七寸。


    “很多把。”


    两人都憋着笑轻声嘀咕,竖起耳朵接着听。


    “啊?那,何老哥要也认的话,有点难办啊。”杜妈妈故作为难地思索道,“那什么,我再说句不中听的,她们两个女孩儿,跟你一家,不大合适。”


    就得趁现在不熟,把所有的顾虑都说开了。日后成熟人、亲家了,要讲人情世故了,反而不好说了。


    “……”跟我一家不合适,跟你们一家就合适了?


    何父的目光扫向了杜爸爸,用眼神质问——你们家不也有男人?


    杜爸爸怪虚的,连忙摆手道:“我不跟她们住,不跟她们。但我也说句真心话啊,两个孩子这门亲事,我认。都是做父亲的,何先生有什么条件只管提,我们家一定尽心尽力去筹办。”


    “……”这话何父不爱听了。


    大家都养的女儿,凭什么是他的女儿“嫁”给他们家女儿?


    “我们家不缺房子车子,也不差彩礼那点钱。”停顿后还又补了句,“我女儿不嫁。”


    补的这句说得中气十足,把杜妈妈都给唬住了。


    一时没弄清真实涵义,深吸一口气后拍了拍心口:“何老哥你把话说这么死就没意思了啊。我看我啊,就在你隔壁也租个单间,要是等下你以死相逼让你女儿甩了我女儿,我这急火攻心提不上气儿,大概率也得进急诊室。提前订好,免得到时没病房,睡走廊床位让全医院都看了咱们两家的笑话。”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女儿就是被人甩的命?


    女儿都惨兮兮被甩两次了,要再被甩一次,还是最接近幸福的一次,她这个亲妈都得跟着肝肠寸断。


    杜禾敏在门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什么‘以死相逼’?什么‘看两家笑话’?这这,这,我都千叮咛万嘱咐了,让她讲话要收着、收着,不能让叔叔情绪激动。她明明答应得好好儿的,怎么能这么、这么两面三刀欺骗亲闺女呢!”


    何欢手指按到杜禾敏的嘴上:“不许这么说妈妈。”


    “……哦,好,不说不说,我不说妈妈。”杜禾敏憨笑道。


    妈!


    你加油啊!


    离多一个女儿喊你“妈”不远了!


    屋内,何父被杜禾敏母亲给自己顺气的动作及面部忍痛的神情吓到了,喉头滚动,想关心一下却问不出口。


    人一旦上了年纪,各种大大小小的疾病找上门来,让人不得不服老。


    杜爸爸倾身过去,压低声音问:“又疼了?正好在医院,去做个检查吧?我先去挂号。”


    “没事,不急,敏敏跟她女朋友还在呢,别当着她们,等谈完正事再看吧。要去也是去我常去的那家医院。”前年确诊的冠心病,轻度,没告诉女儿,吃药也一直瞒着。


    夫妻俩的对话声虽小,但距离就隔了一两米的何父听得清清楚楚,不免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生病了都不忍让女儿担忧。


    反观自己,愿不愿意这几年都让子女操了不少的心。


    “病无小事。杜先生,你还是先……”


    “何老哥,”杜妈妈抬了抬手,阻止何父谈及她的病情,“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家全款给两个孩子买房,作为婚后财产,房本写两个孩子的名字。她们都还年轻,有自己的生活,跟我们这些老的过不到一块儿去。大不了每月四个周末,让她们一个周末来我们家,一个周末去你们家,就吃吃家常饭,聊聊家常话,剩下两个周末呢,她们自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不做强行要求,全凭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他都还没松口同意两人的交往,这就跳到“婚后”了?


    “我跟老杜呢,都是本本分分的工薪族,都有够花的退休金,也攒了些积蓄,不会给孩子们增加负担。题外话啊,我打算明年就彻底功成身退,不上班了。趁我还有力气,敏敏她们若想要个孩子,我也能帮着带。不要孩子也没什么,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自己首先要活得开心……”


    杜妈妈又是不歇气地输出她为人母的长篇大论,把门外的杜禾敏跟何欢都听泪目了。


    听到最后,杜禾敏眼泪汪汪地伏在何欢肩头:“我妈这感情牌打得也太走心了,那些话她都没跟我说过,我就记得她说得最多的是‘滚’。让我滚去外边儿,最好是找个富婆包养我,然后狠狠打她的脸。”


    前面几句惹得何欢心疼不已,后面几句,是杜妈妈的原话还是杜禾敏自己加工后的改编,难说。


    “姐姐,富婆姐姐。”


    杜禾敏眨眼挤出几滴眼泪,装起癞皮狗,贴着何欢晃头晃脑,扭来扭去,“你养不养我嘛?养不养嘛?”


    “别晃了。”


    脖子被拱得发痒,何欢无奈又宠溺地笑着,展开手掌覆住杜小狗的脸想推开。


    “咳、咳。”


    耳熟的干咳声自后方响起。


    “哥?”


    “嗯,爸发消息叫我来的,不让我跟你说。”


    大型社死现场。


    杜小狗全身僵硬得像一根老冰棍,恨不得打个百米深地洞把自己给埋底下:“正哥来啦,我,我去找下洗手间,上个厕所。”


    一说完就张皇失措地溜了。没脸见人了。


    “刚抱着我哭了会儿。”何欢抿唇笑笑,抬手整理微乱的衣服和头发,眼睛还红红的,“我感觉爸已经被阿姨说动了。你要现在进去吗?”


    “不进了吧。”何正移步跟妹妹贴墙而立,平视前方,“她,会照顾人吗?”


    “……”


    “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她的父母会不会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何正动了动嘴唇,终是化成了叹息。


    “哥,没有人天生就会照顾人,也没有人天生就该照顾人。她不完美,我也不完美,但我和她的不完美却刚好可以拼成一个完美。四十年,四十年了,我从未如此清晰又坚定地知道过自己想要什么。”


    何欢望向兄长,眸光透亮,笑靥如兰:“我要她。”要她和我在一起,要她幸福,要我们幸福。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还没写完[爆哭]


    是我太爱她们了!


    第140章双核cp


    ◎现在就想弄皱它。◎


    九月开学的第一个周末,何欢跟杜禾敏都留在了学校。


    没特别说要去干什么,就单纯地想一起过。


    何欢本意是想送杜禾敏小惊喜,早在学生报到前一天就提前买了周六下午的票,去把她们十多天前没坐成的那艘游轮坐了。


    两人周五晚没睡在一处。


    毕竟才第一周,周末晚上留宿的教师较多,又刚开学,高二年级学生才分了班,还是要注意影响,掌握好度。


    周六早上在宿舍醒来,何欢看时间都八点了,给杜禾敏发消息问她起没起。


    杜禾敏收到消息后立马回拨了语音通话,说自己七点就早起跑步了,问何欢想不想吃小摊上特卖的那种油茶、糯米团,她买回来陪她吃。


    这倒让何欢纳闷了。


    杜禾敏有夜跑习惯她是知道的,但也是行课期间在学校操场跑,怎么今天晨跑,还跑去校外了?


    她吃不了太多东西,让杜禾敏少买点。


    于是杜禾敏就买了一碗油茶、一杯豆浆、一根油条、一个咸脆糯米团,跟何欢分着吃。


    这些都是何欢极少吃的食物,不是嫌它们不卫生不健康,是她的生活轨迹上几乎就遇不上它们。


    杜禾敏其实也不常吃,毕竟老师们一日三餐大都在学校食堂解决。


    偶尔吃呢别有滋味,解解馋。


    吃着早饭,何欢话里有话地同杜禾敏商量午饭吃什么,顺便说起了下午坐游轮的安排。


    可破天荒的,杜禾敏欣喜激动过后,居然放她鸽子,说上午临时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不能陪她吃午饭了,让她自己吃了饭先去码头,她下午一定在开船前赶过去。


    至于杜禾敏要去办什么急事,何欢没刨根问底。


    恋人之间也需要有私人空间。


    她是很喜欢和杜禾敏待在一起,但并非是那种会日日黏着对方让对方只能陪自己的人,更不会定时定期地查岗查手机。


    一个人的心如果不在你这儿,你做再多都没用,做什么都会惹人厌。


    她跟杜禾敏携手在风起云涌中闯过了一道道难关,已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了,没理由在云开雾散后还怀疑对方、控制对方,成天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那样,只会让这段感情加速走向衰亡。而她想的,是和杜禾敏同心同德、白首永携,而不是在猜忌约束中互相磋磨,渐行渐远、貌合神离。


    刚吃完早饭,杜禾敏就接了个电话,走得很匆忙,回自己宿舍换了衣服,但没时间化妆。


    乘坐电梯时自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何欢:【宝贝,我赶时间来不及要脸了,你出门的时候带点儿你的化妆品,我要美.美地跟女朋友约会,你帮帮我!】


    【何欢:好。】


    【何欢:这么赶吗?要不我送你?】


    【杜禾敏:不用不用,我校门口打个车就过去了。】


    末尾还打了句【很近的】,发送前被删了。


    临近中午,何欢梳洗打扮一番出门,开车去商场,她一个人对吃什么没目标,便决定随意走走。


    这一走就走出了个新目标,足足两小时,是一家餐厅没进。


    接到杜禾敏电话时,她刚在珠宝店的柜台结完账。


    “宝贝,我忙完在去码头的车上了,不堵车,大概十五分钟就能到。你还在商场里面吗?我们是商场见还是码头见?”


    何欢预订的是两点至四点那趟航程,离开船就剩半小时了。


    拿下手机看眼时间,何欢才惊觉时间竟过了这么久:“码头见吧,我从商场过去就十分钟。”


    “好。”


    “我顺路买两杯奶茶带过去,你想喝什么味?”


    VIP观光厅二人套票中含有两份茶点,但茶和奶茶不一样,她们说好要一起喝遍各种口味的奶茶,约会的时候不喝,更待何时?


    何况她在杜禾敏施展的美人计下,答应杜禾敏每周要慢跑两次了。


    那每周喝一次奶茶的热量,跑两次步足够消耗掉了吧?


    有杜禾敏宽解,她没再为小肚腩犯愁。因为杜禾敏说,如果没了软软的小肚子可以摸,她就只好换个地方摸着睡觉了。


    ——宝贝,我很色的,每天都想跟你做色.色的事,也只想跟你做色.色的事。


    热恋期的她们就像春天的小猫,有时身体会比大脑更快发出信号——渴.望对方fu摸的信号。


    独处时杜禾敏说话露.骨,何欢习以为常,听听就行了。


    真要做那事之前,杜禾敏反倒不会用这类露.骨的言语来逗她,只会在得到她默许后才在过程中讲一些更为悦耳含蓄的调.情话。


    “玫瑰,今天想喝玫瑰味的。”


    “好,我去买。”


    何欢搜到奶茶店的位置,给女朋友买了一杯玫瑰,给自己买了一杯苹果。


    游轮观光厅的售票系统里是能选桌的,1-2人小方桌最多,其次是3-4人小圆桌,这两档的票相当于“包桌”,当然也有小部分按人头算的吧台位。


    观光厅的卫生间是单独设立,进入观光厅需要出示门票或电子票。


    上船后,杜禾敏将奶茶放到她们的桌位上,就急急拉着何欢往卫生间走。


    要说她从前也没这么强的“爱美之心”,是在跟何欢确立恋爱关系后才开始越来越注重自己的形象了。


    因为何欢无时无刻不精致优雅,她不好好捯饬捯饬自己,那多给女朋友丢脸啊?尤其出门在外。


    两人锁在一个隔间,何欢并没笑话她,认认真真地对着她的脸进行“补救工程”。


    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美?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美?


    内在美重要,外在美也重要,而美的方式多种多样,化好看的妆容不过是其中之一。


    她的女朋友内外兼修,她在女朋友这张脸上能做的只是锦上添花。


    杜禾敏抱着何欢的手提包,扎着小马步,闭着眼睛:“你怎么都不问我去哪里了,去干嘛了?”


    “你又不是小孩子,出个门还要事无巨细地跟大人报备。”


    何欢把用过的几张吸油纸扔进垃圾桶,再从包里拿出妆前乳,“我最关心的是你的安全,最在乎的是你的心意,只要不触及这两条底线……”


    后面的声音消失在杜禾敏的唇中。


    只嘴对嘴地浅吻了十多秒:“先亲一下,等会儿都涂了口红就不好亲了。”


    杜禾敏亲完继续蹲好,喜眉笑眼:“我上午去办了件人生新阶段的大事,晚上跟你讲。”


    何欢皱眉嗔视,捏了下她的脸:“眼睛闭上。”


    “哦。”


    “包拿高一点。”


    “好的宝贝,还有什么吩咐?”


    “小嘴巴闭好。”


    “……”


    补完妆回到餐桌,杜禾敏把包装袋里的两杯奶茶取出来,一一插上吸管给何欢先尝。


    这一步已经成为她们喝奶茶的一种“仪式”了。


    两杯尝完,何欢选了玫瑰。


    理由是——


    苹果太甜了。


    “还好我不是甜妹。”杜禾敏喝了口苹果奶茶笑道。


    “……”


    “但我特别能吃甜的喝甜的,何老师喝过的吃过的,就更甜了。”


    “……”


    何欢飞了个没什么杀伤力的眼刀过去。


    杜禾敏笑得憨憨的,还欠欠的:“我女朋友怎么连瞪眼都这么好看呀。”


    船舱内有个坐在中央吧台位的女孩子在做直播,穿着一套动漫小洋装,一边读评论区的提问,一边为“家人们”解答问题。


    四下看了看后,她起身朝落地窗边走,走着走着,手机镜头就无意间将靠近窗边的杜禾敏跟何欢框进去了。


    捕捉到的画面里,正巧是杜禾敏一双星星眼地深情注视着何欢,而何欢在品尝两个口味的奶茶。


    直播间的评论瞬间转了风向,没人再问游轮相关问题,都在刷“主播我要看那对姐姐”“主播我要看那对拉拉”“主播你帮我问下右边那个穿裙子的温柔姐姐缺不缺狗妹,我要做她的狗”“主播我要左边那个酷姐的联系方式”……


    “家人们,我看到了看到了,你们稍安勿躁,等等啊,等等。”女孩说着将自拍杆收短了一截,不然太突兀了。


    镜头切到自拍,她放轻声音:“我去了啊,去给你们问。但是姐妹们,说真的,她俩八成是一对儿,所以后续这撬墙角的事儿你们千万不能干啊,不厚道。”


    评论区清一色的“你先问”“问了再说”“撬不撬看我心情”“厚道是什么”“我不要厚道我要姐姐”。


    女孩歪头打量几秒,拿出e人的社交本领,扬起甜美的笑容走近二人,用夹子音打招呼道:“不好意思两位姐姐,打扰一下。”


    杜禾敏刚说完还好自己不是甜妹,就冒出个甜妹。


    她跟何欢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女孩,等着女孩的下一句话。


    何欢今日少有的穿了条暗红色连衣裙,头发也挽了起来,而杜禾敏穿的是何欢给她买的那件黑色衬衫,领口大开。


    黑红配的一对靓丽佳人,怎能不吸睛呢?


    正面看清两人的面容后,女孩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又一想自己的唐突之举和即将要问的问题,略显羞愧道:“是这样的,两位姐姐都长得太美太吸引人眼球了,我,我,我心跳都加速了,所以才大着胆子前来冒昧问一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呀?”


    心跳加速?


    为谁加速?


    杜禾敏顿时变得警觉起来,脸色算不上温和地答她:“首先谢谢小妹妹的赞美,但涉及到我们的隐私,不便透露。”


    她跟何欢的亲近无需遮掩,但关于她们的私事对路人也无可奉告。


    何欢这款温柔成熟的姐姐,在拉圈里别提多抢手了,这就导致她既想大声宣布何欢是她杜禾敏的女朋友,又害怕太招摇而引来众多情敌。


    她们情比金坚不怕第三者来拆,但麻烦还是越少越好。


    而且,何欢的脸皮可比她薄多了,她不想在无关紧要的外人面前做任何令何欢不舒服的事或说任何令何欢心理不适的话。


    “啊,别误会别误会。”女孩赶紧澄清,“我不是想搭讪问你们谁要电话什么的,我就是……”


    “我们是朋友。”这时何欢出声了。


    可她开口说的这句“朋友”,却令杜禾敏跟那女孩皆是一惊。


    但下一秒,何欢的右手越过餐桌握紧杜禾敏的左手,手指一根一根地相扣,再次看向女孩:“谈恋爱的朋友。很好理解吧?”


    “……”女孩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尖叫,当场嗑起了美女cp,随即又鞠躬表达歉意,“理解,理解,抱歉啊,打扰到你们了,祝你们幸福。”


    她的镜头全程都是对着自己,没有对着两位陌生女士偷拍。


    等走远几米才重新举起手机跟直播间的家人们聊天道:“都听到了吧?右边的温柔姐姐对左边的酷姐宣示主权了……”


    杜禾敏的心惊变成了心动,死活不撒手,盯着何欢傻乐半天:“何老师,我想到了一句话。”


    “什么?”


    “姐姐鲨我。”


    该怎么形容何欢的美呢?


    就好比一本散文集,不论字面精妙或句中的意境,全都那么的婉约柔美。


    或许书里的很多文字连成句后她看不太懂,但她知道,书里的每一个字乃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值得细细品味。


    她也愿意花上一生的时间去逐字逐句地品味。


    ……


    游轮四点准时靠岸。


    虽然两人中午都没吃上正餐,但在船上喝了奶茶吃了水果糕点,这会儿也不觉得饿。


    下了船护着何欢远离人群后,杜禾敏稍稍放慢脚步,落后几步鬼鬼祟祟地跟楼以璇发消息。


    何欢自然察觉到了女朋友的诸多反常行为:“你如果还有别的事……”


    “没有没有,没有别的事。”杜禾敏立刻把手机揣兜里,跑两步牵住何欢的手,“但……过会儿有个东西要给我朋友,你送我去好不好?”


    “嗯。”


    “生气啦?”


    “……”


    “我没有约会不专心,没有身在曹营心在汉,我就只有你一个,姐姐你理理我……”


    何欢一路无言地开车送杜禾敏到她那个朋友所住小区,说就在车里等她,但被杜禾敏拉下了车。


    杜禾敏具体来送什么东西,她没看见她拿,因为杜禾敏今天背了个黑色的斜挎包,东西估计放在了包里。


    暑假她能去ktv当着同事接走杜禾敏,刚刚又能当着陌生人承认她跟杜禾敏的恋爱关系,她又怎会不愿去见杜禾敏的朋友?


    她心里的别扭不是来自不情愿,而是来自杜禾敏的“奇怪”。


    “走嘛走嘛,坐个电梯就到了。”


    杜禾敏抱着何欢胳膊央求,“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车库,也不想一个人上去送东西。”


    “……走吧。”


    何欢暗忖杜禾敏言行反常的背后大有玄机,回身把自己的包也拿上,锁了车问:“往哪边?”


    极有可能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这边这边,这儿我熟。”杜禾敏拉起何欢给她指路,洋洋洒洒道,“你看啊,那里,我们坐那部电梯。这个小区挺新的,交房没几年,每座楼栋都是一梯四户,1户2户是大户型,3户4户是小户型,总共32层,我们去3号楼的25-2。”


    “……你对这儿这么了如指掌,来这位朋友家来得很勤?”


    “呃,不、不勤,也就差不多……没几次!”杜禾敏闭紧了她的小嘴巴,再不敢叽里呱啦了。


    直到在25层下了电梯,来到25-2门前,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何欢:“要我帮你敲门?”


    杜禾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嘿嘿傻笑:“回家不用敲门。”


    说罢在何欢惊疑的目光下从包里掏出一张长方形的迷你小卡片,塞到何欢手里:“宝贝,这是我们家。”


    “我们家?”何欢手指和声音都有微不可察地颤动。


    “对啊,我们家,我和你的家。”杜禾敏握上何欢的手,“开门进去看看。”


    卡片碰到感应区,“滴”一声,智能锁响应,杜禾敏压下门把手向外拉开:“欢迎回家!何欢宝贝,从今天起,我们也有自己的小家了。”


    尽管,她才只是付了定金,问房主拿到了一张门禁卡。


    她相信何欢一定会喜欢这个家,尽管……


    杜禾敏先一步迈进去,再把何欢也拉进去,接过她的手提包,关上门,带着何欢走到客厅环视四周。


    “看傻了?”杜禾敏轻轻环抱住对眼前看到的这一切仍有些不可置信的何欢,“这套房一直被原房主闲置着,还保持着最初交房时的原始精装房配置,没被后期改造过,也没人住过,所以很新很干净,也很大很亮堂。我看了两个月的房才等到它呢,早上就是急着赶来跟房主签合同,我怕晚了就被别的买家给抢走了。”


    暑假两个月里她也不是没看过同小区以及周围几公里内其他小区的房子,但那些房子当中都没有让她十分满意的。


    要么是小区环境或物业公司不好,要么是地段或配套差强人意,要么是装修花里胡哨的太夸张太恼火,翻新起来太费劲。


    她都急死了,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


    这套房的售价不低,跟同户型带装修和家电的持平,另有一家中介的客人先得到房源信息,拿这点跟房主讲价,这才让杜禾敏有了可乘之机。


    一分钱不少地拿下。


    本来那个价位就在她的评估及承受范围,多拉扯一秒都是对“鸿运当头”的不尊重。


    即便在有的人看来,她是冤大头,花多了不该花的钱。


    可这一刻的欢喜,这一刻的幸福,是后来拿多少金钱都买不回的。


    今日有今日的欢喜,明日有明日的幸福。


    今天就是今天。


    明天就是明天。


    “宝贝,你,你说句话呀,你再不说话,我都要以为你在怪我擅作主张了。”


    说话?


    她该说什么呢?


    何欢眨眨酸涩的眼,圈着杜禾敏的颈,踮脚亲她。


    开学前在医院里那次,两家长辈商议的结果是让她们谈满至少一年了再来说结婚买房的事。


    这其实主要是何父的坚持,怕女儿头脑不清再次犯同样的错。


    何欢跟杜禾敏都点头应下了。


    一是为了让父母们安心,二是她们自己也很清楚谈恋爱跟婚姻不一样,婚前婚后的日子也不一样。


    杜禾敏那日答应得快,从病房出来就挽着母亲说不要他们出钱给她买房,她自己的存款付首付绰绰有余,再不济还有奶奶留给她的那笔安家费。


    说何欢是奶奶给她选的女朋友,有奶奶在天上保佑,她们俩的红线保准断不了。


    这些话何欢都听到了的。


    事实是,她跟杜禾敏才刚在一起没多久,算不上稳定。于父母而言,谈论她们结不结婚、买不买房都言之过早。


    再说她们在学校天天能见面约饭,隔三差五地也能悄悄串门留宿,不是同居胜似同居。


    所以那日后,房子的事,两方都未再提起过。


    何欢就真的以为,杜禾敏要遵守所谓的“一年之约”,哪知……


    竟是在两个月前,也就是七月份,杜禾敏就开始到处物色她们的新家了。


    这个小区离天木中学很近,在杜禾敏输地址导航时她便留意到了,可见杜禾敏挑房的用心。


    亲了好一会儿,杜禾敏搂着人神气十足地说:“反正我当时只应了叔叔结婚的房子结婚的时候再买,又没说婚前我自己不买,更没规定说,婚房只能有一套。而且又不是只有结了婚拿到结婚证的两个人的名字才能登记在同一个房本上,等过些天去办理过户的时候,我们两个的名字都要写上。这是我和你的家,必须有何欢杜禾敏两个名字才算。”


    谈恋爱这么大的事儿她们都先斩后奏了,不差买房这一件。


    何欢迟迟不做声,杜禾敏心里直打鼓,一脸怨妇样:“你不会是不想跟我写在同一个房本上,不想跟我有一个家吧?”


    听到杜禾敏又慌又急,何欢轻笑着摇摇头,感动于心地靠到她肩上:“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再完善一下家里的装修,要添哪些家具家电,朋友里面有没有认识的可靠的室内设计师。”


    “宝贝你也太懂我了!”杜禾敏转忧为喜,“我这么早带你来认门,就是想听你的装修意见,我怕我做不好,还没等住进来,就把咱们家给装坏了。”


    “嗯,我来装。”


    “我不是在打小算盘变相哄你出装修费的意思……”


    “我知道。”


    “宝贝,”杜禾敏揽紧何欢,亲亲她额头,语气分外轻柔,“房子的所有花销我来付,你的钱呢留着有大用,我们要……”


    最后的六个字,杜禾敏讲秘密似的凑在何欢耳畔,用微小的气音说的。


    何欢听得呼吸一紧,旋即就感到耳朵和脸都热得不行。


    偏偏耳垂还被杜禾敏张嘴咬了下,再使坏地含住舔.弄吮吸着:“姐姐,你今天穿红裙子的样子好性.感、好迷人,我现在就有点想弄皱它,怎么办?”


    “……”何欢被杜禾敏的亲密动作挑.逗得浑身酥软,腰后上下滑动的两只手心过于滚烫。


    趁理智还在,她用力咬咬自己的下唇,同时按住杜禾敏手臂,分散她注意力:“杜禾敏,嗯,我买了东西要送给你。”


    “礼物?”


    “不算,不算是礼物。”


    “送给我,却不是礼物,那是什么?”


    “在包里。你放手,我拿给你。”


    杜禾敏被何欢吊足了好奇心,求知若渴,松开她,将挂在小臂上的手提包取下。


    何欢一拿到包就背过了身去,平复着一团乱的心跳和呼吸。


    也是没想到,原来冥冥之中,真的早有天定。


    而今天,就是天定的大喜之日。


    没有红酒鲜花,没有气球彩带,在一个寻常的周末,在一个不寻常的地点。


    她舒缓地笑了笑,拉开手提包的隔层拉链,从中取出一个方形的大红色绒面首饰盒。


    深呼吸之后,打开盒子,转回身,饱含深情地郑重回答了那天在医院没来得及回答的话:“杜禾敏,你不是想预支我的下辈子吗?我的回答是——好。”


    杜禾敏灵魂出窍般痴痴凝望着盒子里的两枚戒指。


    戒指意味着什么?


    镶有钻石的对戒,又还能意味着什么?


    “何欢,”她直愣愣地抬头,眼底泛着泪光,“你是,你是……”


    “是。我是在向你求婚。”何欢也逐渐哽咽,拉起杜禾敏的左手,进一步地展开真挚告白,“杜老师,杜禾敏,杜小狗,你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杜禾敏抢答道,“何欢,我愿意,只要是跟你,什么我都愿意。”


    戒指还没戴上,她就手舞足蹈又迫不及待地抱起何欢转圈高呼“何欢我爱你”,再一次上演了属于她们的爱情偶像剧。


    浓烈的爱意在生命中悄然流淌,而被爱滋养的她们会在一个又一个平常又平淡的日子里,等来一树又一树的花开。繁花沁人,岁月绵长。


    ……


    黄昏时分,夕阳映红了半边天,也映红了阳台上两人的半边脸。


    “宝贝,你说我们在阳台上种点什么花好呢?”


    “无尽夏。我想种无尽夏。”


    “好,就种无尽夏,多种几棵,让它们热烈地开满阳台。”


    “杜禾敏,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无私又无尽地点亮了我灰暗无光的余生。


    “宝贝,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的勇敢,谢谢你无畏无悔地选了我又抓紧我,陪我找到了前方路。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有啊。”


    “去吃饭吧。”


    “好啊,不过,今晚我们两个去蹭饭。”


    “蹭饭?”


    “对,蹭饭。其实,那个,林老师和楼楼她们家也在这个小区,5号楼17-2,跟我们家隔了一栋楼,但是是一模一样的户型。我,我先前去过一次了。”


    “所以……她们都知道了?”


    “是,她们,她们都知道,我是想着我们四个这么合得来,住近一点,以后……”


    “以后什么?”


    杜禾敏扯开嘴角坏坏一笑,附耳道:“以后好让她们……”


    此时此刻,5号楼的17-2屋内,楼以璇打完下手刚从厨房出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看下时间,就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尖,越揉越痒,接连又“阿嚏”了两下。


    林慧颜在厨房听到喷嚏声,走来门边:“是不是冷气开得太低了?你调一下。”


    两人昨晚“闹”了挺久,热得楼以璇手动把温度给调低了几度,今天忘了往上调回去。


    这茬事林慧颜记得是记得,不过她担心楼以璇又热出鼻血,就没调。


    “我不冷,不是冷的。”


    楼以璇拿着手机走至厨房门口,晃晃手机窃笑,“我猜,这个时间点,肯定是杜老师在她们的新家向何老师认错呢。唉,我们两个,这下要获‘连坐罪’了。”


    “是吗?”林慧颜笑笑,“那你给何老师打电话,说今晚我们不给杜老师饭吃了,只邀请她一个人来。”


    “……”楼以璇乐得心痒痒,走过去贴在林慧颜身上,“林老师,你好坏呀。”


    “有你坏吗?”


    “没有吗?”


    “我觉得没有。”


    “林老师说没有,那就没有。因为在林老师心里,我这只小坏猫最坏。”


    “……”


    “但那能怎么办呢?谁让我的林老师这么宠她的小坏猫。”


    “……”


    “每天都吃得好饱,睡得也饱,都快养成一只小胖猫了。”


    “……”


    “林老师,我真的胖了,你看不出来还摸不出来吗?你再这么养下去,就抱不动我了。”


    “……”


    “林老师,林慧颜,你不爱我了。”


    “……”


    “哼。”


    林慧颜停下翻动的锅铲,放好再盖上锅盖,转身宠溺地把贴在自己背上自言自语撒娇的小坏猫抱在怀里哄:“我爱你,最爱你。”


    “我也最爱你。”楼以璇俏皮地眨眼,“今天的晚霞好漂亮,我的林老师能抽一分钟陪我去阳台看一看吗?”


    “好。”林慧颜欣然应邀。


    可纵然天边霞光万丈,她眼中所见的漂亮,也从不是晚霞。


    阳台上,楼以璇和林慧颜肩碰肩地挨着,看层层霞彩如织锦般铺满天际:“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无需思考的答案,林慧颜却是偏头亲了一下身边人的脸颊才淡淡地应:“嗯,很漂亮。”


    楼以璇哪受得住这般撩拨,心脏猛跳,抬手扣住林慧颜后背就欺身吻了上去:“林老师,这次,也是你先开始的。”


    “我……唔,以璇……别,锅里……”


    “牛腩还要炖好一会儿呢,接吻耽误不了。还是说,林老师想在这里……”


    “不,不想。”


    “真的不想?可是宝宝,真的,真的,好漂亮……”


    【📢作者有话说】


    耶!我们的双核cp也终于圆满啦[撒花][撒花][撒花]


    按照原计划后面还有几章意会cp番外


    但真的真的是随缘更新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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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要做选择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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