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正文完】
陈王在这一晚和朝鲁的谈话成了两个人的秘密,无论阮玉事后怎么问,两人都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都不肯告诉她。
阮玉后面也生气了,不说就不说,她也懒得问了。
春天来了,阳光终于和煦。
脱掉厚厚的冬装,出来踏青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朝鲁已经到长安快两月,即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都处理完了。
姜氏最近心情又惆怅起来,主动提出要和女儿去踏青。
阮玉欣然接受。
陈王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提出要同行,阮玉自然道好。
最近天气很好,地点就选到了城郊的燕乐山,上面有个香火很旺的寺庙,正好可以去祈福。
一大清早,全家就一道出发了。
宫里,乾元帝本来也是想来的。但是如今他身份完全不同,自然不能如此随意,只好拨了几百个禁军一路护卫。
阮玉和姜氏同乘一辆马车,姜子宴已经可以骑马了,再也不愿坐马车,就喜欢在外面跑。
姜氏瞧着道:“你阿弟最近越来越野了,我着实有些担心。”子时。
朝鲁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府帐。
阮玉还没睡。
他苦笑一声,道:“忽然有点怀念从前了怎么回事。”
他先前还抱怨父汗不重视他。
老天爷,现在如果谁能帮他处理这些烂事,他只想和玉玉单独待在帐中。
阮玉笑了笑:“说什么傻话,你饿了吧,我炖了汤,喝了再睡。”
朝鲁笑着嗯了一声。大汗决定对敖汉追击,图灵和达慕领兵,其余人,在一日之后返回了察哈部落。
海拉早早就等在了草原上,看见朝鲁一行出现后激动地跑了过去,布赫也是。
“舅舅!舅母!”道尔再次撤军,图灵众人返回营地。
偷袭朝鲁那小厮已经被抓住了,可惜道尔放了暗箭,人还没醒。
哈斯气得要死:“真想一刀砍下他的头来!”
图灵:“先别冲动,留着审问一番再说。”
查尔和达慕赶了过来,听闻朝鲁失踪,大家面色都不好看:“如今怎么办,可要立刻去信给父汗?”
“嗯,这不是小事,我已派了数十上百人搜山,也等等结果。”
这件事意味着军中可能出了叛徒,当然不是小事。达慕和查尔立刻严查审问了一番,但是并未发现任何端倪。
“这人,是和朝鲁有私仇吗?”达慕忽然问了一句。
哈斯:“啥?!怎么可能!一个小卒子,见都没见过!”
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图灵。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查尔,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晚,整个军营的士气有点低迷。
阮玉和秋夫人乘车,朝鲁骑马,看见小外甥,虽单手还伤着,倒是一把就将布赫提了起来。
“舅舅!你受伤了!”
朝鲁出征的这几个月,也把小布赫担心坏了,红着眼眼泪巴巴的。
队伍已经慢慢停下来,阮玉和秋夫人也一道下了马车。
“母亲!”海拉也急忙快步上前,可见她最近也是担心坏了。
秋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没事海拉,我们都回来了。”
大汗的车驾在前面,娜仁紧随其后,海拉看见娜仁的时候还狠狠瞪了她一眼,而陈王的车马,也从不远处慢慢驶了过来。
朝鲁单手抱着布赫,海拉连忙接过儿子:“布赫乖,你舅舅受伤了,来阿妈这。”
布赫乖乖点头。
朝鲁:“我可算也能轻松几日了,阿姐,回去说吧,外面风大。”
海拉笑着点头,但又看了眼阮玉:“其实我和母亲看见你平安无事就好了,一会儿你先回去多陪陪安安,她才是为你操碎了心。”
阮玉脸微微一红,“阿姐,你……”
“我可没说错呀,朝鲁你说对不对。”
朝鲁点头笑道:“阿姐说的永远都没错。”
说着,还拉住了阮玉的手。
阮玉抿唇,倒是也没挣开。
不远处,陈王的车马也停了下来,他慢慢掀开了侧帘。
“那是何人?”
身边的长随也看了一眼,微笑道:“回王爷,那应该是草原的大别吉和小殿下。另外四殿下身边的应该就是四可敦了。”
大别吉……
陈王的视线定在了不远处的几个身影身上。
“一晃多年,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长随显然跟了陈王多年,也知道一些往事,此时垂下了眼眸不语。
而陈王的视线,隔着辽阔的草原,终于再一次定在了那一道背对着他的身影上。
久久不曾离去。
汤是阮玉自己熬的,这会儿还煨着。
朝鲁:“你也喝点。”
“好。”“四哥,你怎么不怪我?”
图灵终于问了出来。
朝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没对我怎么样,没对我家人怎么样,怪你作甚。”
图灵垂下眼:“但我所作所为,也的确连累了你们。”
朝鲁:“没有你,萨仁和娜仁也会变着法的来害我们,我那次在灵州解毒,是你中途出手的吧?还有玉玉那次被蛇蛊攻击。”
图灵没说话了。
朝鲁望着这个快和他一样高的少年,道:“其实我能理解,如果我的母亲,阿姐出了这样的事,我可能会比你更疯。”
图灵终于有所触动,眼眶也红了。
朝鲁:“不论如何,都过去了。回去也好,远离纷争。”
图灵望了他好一会儿,微微一笑:“谢谢四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你背着我和哥哥的样子……”
“哈哈,是,你小子现在也大了,我可背不动了。”
图灵:“四哥也是顶天立地了,以后察哈部落交给四哥,我们都很欣慰。”
朝鲁神色淡了淡:“再说吧。”
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宝音,如今的宝音和一个小孩一样,遥遥看着图灵,视线全在他的神色。
有时候又看看天看看地,不知道嘴里嘟囔着什么。
朝鲁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六弟,保重。”
“四哥也是,保重。”
下午阮玉煲这汤的时候还觉得挺香,可不知道为什么……
这会儿她再喝时,忽然,胃中一片翻江倒海——
她眉头皱起,一时没有忍住,全部哗哗啦啦吐了出来。
朝鲁吓了一大跳!
“玉玉?!”
阮玉手中的碗筷也忽然拿不住了似的,无力垂下。
脸色也变得惨白。
朝鲁脸色大变!
“玉玉?!牧医!传牧医!”
阮玉:“没什么,他要是真喜欢学武,就走这条路,不喜欢的就不勉强他。”
“这我也知道,就是烦得很,成日都要耍刀弄枪,不安生,对了,还念叨着要和大汗比拼。”
阮玉是半个时辰前醒的。
非徐重强硬唤醒,而是解毒的确进行到一半无法继续,停了药,人自然就苏醒了。
阮玉脸色有点白,身体也很是孱弱,醒来时,陈王、海拉和秋夫人都在一旁守着。
“安安,你感觉如何……?”
阮玉:“我……这是……”
上次灵州中毒,为了照顾阮玉的心态,朝鲁和裴度都隐瞒了要找至亲之人的事情,只道是毒能解,按时服药即可。
可如今……
“安安,别担心,你是灵州那次的毒发了,会好的……”秋夫人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
阮玉却清楚地瞧见了婆母赤红的眼。
“母亲……”
“阿姐……”“这个陈王,还真是有意思。”朝鲁在饭桌上说着说着,竟将他刚才和陈王的对话和盘托出了。
海拉也在笑。
但阮玉却关注着婆母的神色,拼命给朝鲁使眼色。
可惜朝鲁没看出来。
海拉:“其实我今天也听下面的人说了。”
朝鲁:“说什么?”
“就说这位陈王殿下啊,我听说他好像是一辈子没娶妻。”
“没娶妻?那到底怎么有儿子的。”
“好像是陈王二十多岁的时候,家族看不下去了,用了些手段,在表亲里面选了位小姐送过去了……”
海拉说的很是隐晦,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朝鲁:“然后呢?”
“听说……是难产的时候就故去了……后来陈王还是给了王妃的位份,但人都没了,要位份做什么呢……”
阮玉担忧地看向婆母。
秋夫人似乎怔了怔,指尖有点颤抖。
但很快,就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起伏,微笑问道:“那王爷没说,他什么时候离开?”
“还没有,不过预计也快了吧。他来,无非就是和父汗谈合作,现在两面达成了共识,他应该要回中原主持大局。”
秋夫人点了点头。
朝鲁好像还对陈王的私事感兴趣,不过阮玉忽然伸手,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朝鲁疼的嘶了一声:“玉玉?”
“吃你的饭。”朝鲁是下午赶回来的,闻言第一时间就回了府帐。
听说娜仁发疯污蔑一事,气不打一处来,本想出去找人理论,被阮玉拦住了。
“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冲动了,她就是疯了,乱咬人。”
朝鲁皱着眉:“父汗怎么说。”
阮玉叹道:“现在草原上都乱成了一锅粥了,父汗自然是下令彻查。”
“能查到吗?”
此事,阮玉回来也一直在想。
是太乱了。
先前萨仁一直在明面上,萨仁故去之后,娜仁又跑了出来。
“现在看来,娜仁一直在萨仁背后做了不少恶事,萨仁死后,她觉得大殿下二殿下都不再是威胁,急于扶持查尔上位,又对你下手,可现在忽然知道,竟然有人一早在布置一盘更大的棋局,如何不崩溃?”
朝鲁:“是谁?”
他也一直,都想知道这件事。
阮玉:“如今跳出来看,倒是的的确确到处都有破绽,或许那人就一直在暗处,一直看着我们斗来斗去的。
今天李素大夫说……玉珠和查尔是一起中毒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朝鲁,走,去找母亲!”
朝鲁被她拉住,两人急急匆匆就往秋夫人的帐中赶去。
到的时候,秋夫人正在见杨虎。
见到他们,秋夫人才回过神来。
“来了?”
朝鲁:“母亲,杨伯伯……”
“嗯,你杨伯伯和我正在说一些事情,正好你来了,听听吧。”
阮玉给他夹了一块肉,堵住了朝鲁的嘴。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垂下了眼眸。
“你们告诉我实话吧。”“你说什么?”
秋夫人在帐中,听了面前婢女的话,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话是阮玉问的。
“回夫人、可敦,四殿下在陈王之手,陈王想与大汗面谈。”
阮玉也十分吃惊:“陈、陈王来了草原?”
“是。”
阮玉立刻转身去看婆母,秋夫人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阮玉道:“你先退下,再有消息即刻来报。”
“是。”
阮玉遣退了帐中所有人,而后走到婆母身边,“母亲……”
秋夫人眼眶蓦然红了。
“他怎么会来呢……他怎么……”
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儿媳面前失了态,秋夫人抬头看了眼阮玉,接过了她递来的帕子。
“安安,让你看笑话了……”
阮玉轻声道:“怎么,母亲,我们是一家人。”
秋夫人叹气:“想必那次我和朝鲁说过我的身世,你也知道了,其实陈王,的确是母亲的旧相识了……”
她擦了擦泪,似陷入了回忆。
“先帝在时,陈王府曾经辉煌无比,我幼年在京中长大,我的外祖父与那时候的老王爷更是挚友,两家来往甚密……”
海拉:“不,安安,你别多想……”娜仁此时也十分不好受。
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在这时候做出这样荒谬的事情。
所以即便此时人人唾弃,她也守在查尔身旁。
“查到了吗?”
幽婆婆诊脉,摇头:“查不出什么端倪?”
娜仁大声喊道:“怎么可能!一定是那毒妇下药!”
她真是低估了那个中原女人,竟然防了一手。
她对朝鲁下手,她便立刻反伤她儿!
好好好,既然已翻到了明牌,她也不打算再忍……
“阿妈……”查尔忽然睁开眼。
“儿,阿妈在……”娜仁立刻走了过去。
查尔双眼外凸,眼底腥红。
“儿子难受……你替儿子找个女子来……”
娜仁一愣,慢慢后退。
“阿妈……”
娜仁心如死灰。
或许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儿,废了。
海拉话还没说完,陈王忽然道:“二位,我能否和安安谈谈?”
秋夫人和海拉对视一眼,秋夫人道:“海拉,我们先出去。”
阮玉眼中,露出一丝不解来。
次日一早。大汗真的亲征了。
察哈部落的速度很快,一路赶至前线,不过才花了六个时辰不到。
娜仁同车,脸色阴沉。
秋夫人阮玉同车,紧跟其后。
各有各的心思,草原上只听得到哒哒哒的马蹄声。
可汗大驾抵达军营时,达慕带兵前来迎接:“儿子见过父汗!”
呼日勒下马,上前扶了他一把。
“辛苦了我儿。”步入七月,敖汉和察哈部落的战事进入胶着。
敖汉的道尔的确是名大将!
朝鲁与他交手两次,皆没讨到什么好处,第二次的时候,还差点儿受伤。
敖汉已经输了两场战事,亟需一场胜仗来快速稳定军心。
所以这次,敖汉直接派出两元猛将,夜袭察哈。
双方深夜交战,打的不知东西。
他四下看了几眼:“其余人呢?”
娜仁、秋夫人等人也下了马车。
达慕垂下眼眸, “回父汗,六弟昨晚继续带人在大面积搜山,找寻四弟下落,至于三弟……”
他忽然抬眸意味深长地看眼娜仁。
娜仁目露不解。
呼日勒亦是:“查尔人呢?”
达慕低眉不语。
朝鲁下意识朝身边探去,哪里还有人影。
他猛然睁开眼,接着就立马坐起身来!
“玉玉!”
若大的屋里,空无一人,东西基本都空了。
“玉玉呢!”
朝鲁冷汗直冒,鞋都顾不得穿就跑了出去。
不仅是屋子,整个长公主府都空空如也!
朝鲁几近崩溃:“玉玉!”
哈斯跑了进来:“大汗,你怎么喝酒误事啊!”
“到底什么情况!”
“长公主已经走了,就留了这封信。”
朝鲁:“……”
“大汗啊,您快走吧,长公主的仪仗都出城了,车马都走了,您恐怕得骑马去追!要不是属下惦记你也跟着走了……杨充那小子就是……您看出了吧,还是我好吧?”
哈斯念念叨叨的话还没说完,朝鲁猛然抢过那信看了起来。
【大汗豪饮,想必惦记长安佳酿,不如在长安再小住一月,我先走一步。】
朝鲁磨了磨牙根:“备马!”
哈斯:“大汗等等我,至少洗漱一番吧?”
朝鲁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再不骑马去追,媳妇就又又又跑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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