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第89章
边悦溪夹紧了两个膝盖,道:“爸爸尿急!”
一肚子酒水,不急才怪。
夏亦流还是捏着鼻子,凶道:“憋着!街上又没有厕所!”
边悦溪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尿裤子了,一边小碎步跺脚,一边道:“那怎么办?!”
“再前面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店,我们走过去。”
“不行”边悦溪被尿憋得快要哭了,颤着声音道:“我现在不敢迈开腿要漏”
夏亦流现在没心情嘲笑他,转着头四周看了看,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了,你就在这儿尿吧!反正没有看到,而且这段路没监控器。”
醉酒的边悦溪兴许立马解开裤头,一泻千里了,作为一名头脑清醒的合格公民,当街小便这种事情,他有点做不出来。
夏亦流当然知道他不好意思当街撒尿,但是他实在不想一会儿带着尿裤子的儿子,一路闻着尿骚味儿回家,“你打算尿裤子里吗?”
一句话点醒了边悦溪,比起“成年人尿裤子”,当然是“合格公民当街小便”比较容易接受!
边悦溪哆哆嗦嗦地解开裤子,掏出来,紧张兮兮地朝四周望了望,确定这清冷的大街上除了他和夏流之外没人了,这才开始放水。
“震惊!”夏亦流捏着鼻子的手就没放开过,闷在罐头里似的声音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高声道:“某艺术学院一名男学生竟当街做出如此丧尽天良道德沦丧之事!”
边悦溪扶着的手吓得猛然一抖,整只手被暖流浇过
“卧槽,你有病啊!老子”市中心一家娱乐公司顶楼,CEO办公室被猛地推开了。
“哥!”进来的人喘着粗气,也不管有没有人回答,自顾自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咦”他被苦得吐了吐舌头,扔垃圾似的扔回桌上了,“哥,你怎么喝这么浓的咖啡?苦得要命!”
男人终于从文件堆里把头抬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又不是给你喝的。”
此人正是佳皇娱乐的CEO,程野。
程溪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东看看西瞅瞅,自来熟得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他哥的办公室,“哥,你明天早一点下班,老头说明晚回家吃饭。”
程野皱了皱眉,道:“知道了。”保姆侧身将他让进门,等着他换了双鞋,一边往里走,一边数落道:“你说说你,多大的孩子了,没有点儿时间观念,以后出了社会”
“赵姨。”边悦溪叫了一野,礼貌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男人。
“怎么?还说不得”赵凤莲顿住,隔着黑框眼镜被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清冷的眼神惊住。
边悦溪继续说:“我知道五分钟前是许家雷打不动的吃饭时间点,但不是我的。”
“另外,以后出了社会,也用不着您操心,我哪怕就是要饿死了,也不会朝您,以及许家任何一个人伸手。”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这三年,谢谢您了,保重。”
赵姨叫过他起床,也送过他去地铁站,虽然十分不情不溪。
但好歹做了。
边悦溪拿着两张A4纸走进去时,许家一家人正在吃饭。
许父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脸色十分不好看。
许母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边悦溪,他拧着脸,语气不善,“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边悦溪没在意,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伤到他了。
他扬了扬手里的纸张,“打印点东西,麻烦你们给签个字。”
许倩知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含含糊糊地说:“家里不是有打印机吗?为什么要出去,都错过饭点了”
他语气中的抱怨不是那么明显,但是个人都能察觉得到。
许母立刻说:“就是就是,都快到吃饭的点了还跑出去,不是害全家都等你吗?”
说得跟你们全家人等过一样。等生物老师进教室时,边悦溪和程野早已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了,而班里的其他同学们竟然出乎意料的乖,两只手整齐地放在桌子上,没人低头看桌箱,也没人偷偷看小说,表情严肃得跟拍招生宣传片似的。
就连老师都惊讶了一瞬,更觉得他们在憋着什么坏点子。
他不会知道,这群看似调皮捣蛋的大孩子们,连撒个谎都这么不容易
这个小光头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作业布置一丝不苟,收作业也一份都不准缺,还在于他上课时的严厉,开始上课几分钟,才讲完一个定义,他就推了推眼镜,锋利的眼神在班里扫了一圈,提了个在课本上找不着答案的问题。
“这个问题有人来回答一下吗?”
他知道这个问题抛出去不会有回应,所以在提出的同时,他已经将班级名单拿在了手里。
“如果没人主动举手,我就随机抽取了。”
无论上到几年级,不想被老师点名,一定要遵守一个铁律:别对视,别低头,别默念自己的名字。
边悦溪犯了其中一条。
他想看一眼程野,看看他还有没有在研究墙皮,在此之前,他需要确认老师有没有在看他
也就是这么一眼,就和小光头对上了。
“就这位男同学了,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边悦溪。”
“单缘?”小光头语气不好,“我知道你们都不想在我的课上回答问题,但是谎报姓名之前起码查一下这个字做姓氏的时候念什么!”
边悦溪解释道:“老师,没有谎报,我的名字就叫”
“坐下!”小光头很了解这个班同学的德性,他们连在校外闯了祸都敢报其他班学生的名字,上课回答问题瞎说名字已经是小菜一碟,他多一句话都不溪意听他说完。
边悦溪还想解释,他那沉默寡言又不睡觉的同桌“砰”一野拍在课桌上,“唰”一下站起来,眼看就要和小光头刚上。
边悦溪还没来得及阻止,后桌的同学已经把程野摁下去坐着了。
他痞里痞气地笑了下,解释道:“他刚刚睡醒,正撒癔症呢,老师您别管他。”
边悦溪没转过去,但听野音就知道是谁。
程烨,程野的堂哥。
一个程野他可以刚一刚,但两个姓程的就不能太冲动了。
小光头喘着粗气,忍了忍,说:“都坐下。”
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边悦溪打算下课再说。
他一坐下,程野也跟着坐下了。小阳光摇头,很快又从他身边跑开,重新投入到了激烈的讨论中去了。
“摊子上什么东西都有,青花菜,炒米线,火龙果,玉米,都是我喜欢吃的!”
小阳光唇色不似同龄的红悦,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她精神状态倒是很好,一直围着她的哥哥们转来转去,说什么都要插两句嘴。
一会儿问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吧,小孩子都迟钝,说不定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边悦溪想。
“这小破地方有地儿买肉吗?”时冰眉头紧蹙,本来下意识就要口出恶言的,一眼瞟到了吊着手站着,目光清冷的边悦溪,不知怎么的就卡了下,一时间居然想不起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我是说这里太小了,有地方可以买到做大菜的材料吗?”
时冰演绎过太多角色了,而他出戏又太过困难,本来他随便挑一个人设,按照其说话的方式说话即可,但现在被边悦溪那双清冷干净的眼睛一看,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用哪张脸面对别人了。
“当然有呀!”小阳光有点不高兴,“时冰哥哥,你不懂礼貌哦!”
时冰皱着眉头,刚想反驳几句就听见边悦溪轻轻笑了声。
时冰抿了抿唇,硬邦邦地跟小阳光说:“公主说得对,哥哥下次一定注意。”
小阳光高兴了,欣慰地点点头,小大人似的。
“修房顶的时候我看到过,镇上有家几家超市,一大两小,柴米油盐应该都有,外面的街上也有摆摊支起的小菜市场,怎么也够把我们需要的食材买齐了,”梁逐笑说:“除非你们想吃满汉全席。”
“那我要去买菜!”小阳光兴奋得小小的鼻尖儿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子。
“好,小人组人选已经定了,那大人组谁去买菜?”许应之满脸警惕,加快语速说:“边悦溪和于师带伤,就别出门折腾了,刚好程野和梁逐会做饭,不如你们俩去?”
“好好好!”于师偷偷瞟了边悦溪一眼,赶紧应和,只要能和边悦溪划分在一起,干什么他都开心。
边悦溪没注意到他,他望向了许应之,视线相接的时候笑了笑。
他知道许应之这么说不过是怕自己被叫去拥挤腌臜的菜市场,但多少有为他的伤着想的成分,再少他也是感激的。
许应之也挑着嘴角笑了,即便是他不占理的事情,他一笑,犯什么错都能让人下一秒就原谅他。
没办法,他的外貌确实足够让人原谅他所有的错。
但边悦溪是直男,男人再美也蛊惑不着他,他带了些玩笑的意思说:“程野就别去了吧,菜市场人挤人的,回来不得直接把酒精灌浴缸里去?”
梁逐也笑起来,“那行,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
边悦溪不是瞎子,他知道,程野刚刚拍桌的举动,是因为生物老师不分青红皂白就说他谎报名字。
边悦溪心里一暖,自从十五岁那年离开但家,再没人为他出过头。
经过刚才那一幕,边悦溪原以为,程野应该是对研究墙皮失去了兴趣的,可每次他准备同他小野说句话时,人又扭头看墙去了
这样下去不行。边悦溪在校医院住院的五天,康曲言来了。
那时程野正守着边悦溪吃午饭。
康曲言是个极其自律的人,早起,锻炼,一日三餐,午觉,晚上十点半睡觉。
程溪又撇了撇嘴,随意地问道:“哥,你说老头和咱妈还能复合不?”
程野扫了他一眼,语气冷得掉渣,“不该你管的事情就别管,好好上学念书。”
他们兄弟俩之间差了三岁,刚好一个代沟,弟弟还在上学,哥哥已经接手公司,程野十五岁那年,他们父母口头离婚了,妈妈带着两个哥哥去了瑞士念书,父亲带着弟弟留在国内发展事业。
按理说,不会让一个二十五岁的毛头小子来接手诺大的公司,但是扛不住人家家财万贯,父亲任性啊!
哪怕已经十年未见,但程溪从小和哥哥在一起长大,知道自家大哥是什么样的性格,再冷他也不会被吓着。
“哥,你还没去我们学校看过呢!”程溪还有一年毕业了,想让大哥去看看他的学校。
程野看着青春活泼的弟弟,不由得想起另外一个同样青春逼人的小朋友。
他今年十八岁,应该也在念大学吧上次送他去医院明明是个很好的机会,可把人送到后又临时有事,只得先走,他给陪着那孩子的人留了电话,请他在那孩子醒时务必联系自己,这才不舍地走了。
怎么也没料到,等他处理完事情回到医院时,再也找不到那两人的影子了,一时懊悔不已,就不应该先走的!
“哥!”程溪五指在大哥面前晃了晃,声音马上提高了几个度,不满意道:“哥!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总走神啊!”
程野淡然道:“下星期就去,你带我四处转转。”
程溪这才高兴了,“哥,我好担心你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啊!”
程野疑惑地看向他,那表情好像在问“为什么”。
程溪露出了一颗小虎牙,道:“性格这么闷,木头一样,偏偏还不爱笑,跟你在一起无趣死了,谁愿意做你女朋友?”
因为逆着光,看不太清楚长相,或许是光影原因,显得那张脸刀削似的轮廓硬朗分明。
夏亦流循着那人的视线最先反应过来,触电似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食指和拇指不自觉的拈动。
边悦溪手一手拽着裤头,一手还在裆处,一双明媚的柳叶眼里渐渐渗出了泪花,两片唇瓣抿得死紧,好似极力憋着什么似的。
那男人的目光好像只集中在边悦溪一个人身上,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上上下下打量,看到他的发型,脸色有点僵硬。
六眼相对,谁也不说话,夹杂着胃里吐出来的秽物味道和尿骚味的空气几乎凝固了般,氛围一度十分尴尬。
边悦溪一张口眼泪就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地滚了下来,在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上留下泪痕,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哈哈,”边悦溪干笑两声,努力担起气氛调节小能手的重任,道:“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你怎么不说今天的风好耀眼呢?!
夏亦流扶额傻儿子又在犯中二病了,动漫台词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那男人好像根本闻不到空气中的尴尬气味似的,又往边悦溪身边靠了靠,带着些不确定好似又带着些期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可是要成为救世主的男人。”边悦溪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抓着痛处默默流着泪 ,只求救世主快点来救救自己。
哈?兄弟!能不能收起你的沙雕气质好好回答问题!不把这位爷伺候好了,明天咱俩就要上头条了姊妹!
夏亦流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而后用手肘捅了捅边悦溪的腰,低声道:“儿子,好好说话!”
边悦溪已经泪流成河了,一张嘴再也说不出骚话了,最后更是哇呜一声,大哭了起来,委委屈屈地道:“你不要吓我了,我我的小兄弟被拉链卡住了!”
夏亦流和那男人皆是一愣,夏亦流想起混乱中那声闷哼,既心疼又很想笑,几乎要憋出内伤。
那男人看了边悦溪好一会儿,缓缓靠近,一只手慢慢抬到空中,顿了一会儿,又缓缓放了回去,也不知道是想要替他拭泪还是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转身道:“上车,我送你去医院。”说罢转身去开车门。
他说的是送你,不是你们。
夏亦流打了个激灵,他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抽了,抽得还不轻,不然为什么会觉得那男人看自己儿子的眼神这么温柔,连说话的语气都是柔的,和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个四字词语:铁汉柔情。
几年前流行一句话,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要坐在自行车上笑,因为坐在自行车上笑不出来。
边悦溪就刚好相反,他坐在宝马车后座也一样笑不出来,一路哭到医院。
夏亦流最开始那点玩笑的心思都散得干干净净了,现在只觉得心疼,都是男人,他知道伤在那处有多疼,更何况还是自己替他拉拉链造成的,他轻靠在小粉蝶耳边低声地哄着,想让他睡一会儿,睡着了就不那么疼了。
却突然觉得一阵从前座凉意袭来,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激得他在这炎热夏日的凌晨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了眼驾驶座的那个男人,那男人似乎看了后座一眼就转过头去了。
那目光锋利如鹰眼,刀锋似的刮过来,像是要把人刮掉一层皮,夏亦流心中一顿卧槽,又后怕又想求他好好开车,不要老往后看,后座上还坐着两支祖国的花朵呢,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花朵就夭折于此,再也长不成国家的栋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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