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贺润听到这话, 他骤然一怔,“你千里迢迢的赶回去,不和她相认, 那是做什么?”
宋芬芳,“看着她出嫁就够了。”
贺润沉默,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陪着宋芬芳看着外面的戈壁滩,一望无际都是沙漠,他突然问了一句,“芬芳,你当年为什么会放弃退学, 跟着孟百川离开?”
哪怕是这么多年来,贺润也想不明白。
宋芬芳觉得憋气,便把车窗打开了一个缝,冷风灌了进来,吹在脸上人也精神了不少。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叛逆。”
“我爸妈把我当动物一样管着, 孟百川对我百依百顺,我就跟着他走了。”
提起当年的事情, 宋芬芳并不觉得苦, 反而脸上还带着一抹笑。
这让贺润神色有些复杂,“那你后悔吗?”
宋芬芳回答的干脆果决, “不后悔。”
再来一次, 她还是会和孟百川离开。只是, 她不会再那么犯傻了, 和孟百川回老家,如果再来一次,她会和孟百川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就那样过一辈子。
她不要再被父母抓回来了。
也不要和莺莺分开了。
更不要送到西北基地了。
她从来都不想当天才,她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然后安安稳稳的走过一辈子。
可惜,命运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十月十八号,也就是孟莺莺结婚的当天,一大早她便被赵月如和叶樱桃给捞了起来。
头一天晚上,她是和赵月如睡的,至于周劲松都被赶出了家里,跑到宿舍和别人一起挤着了。
姐妹两人真是许久没住在一起了,以至于这一晚上,孟莺莺和赵月如几乎聊到了半夜去。
“莺莺。”
“嗯?”
赵月如睡到一半便挺着大肚子坐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跑到自家五斗柜那,从柜子里面打开了一个落锁的黄铜小盒子。
见孟莺莺疑惑。
赵月如这才从一件不起眼的衣服里面,拿出了一个钥匙,吧嗒一声,黄铜小盒子被打开了。
一排金灿灿的小黄鱼。
差点没把孟莺莺的眼睛给闪瞎。
“你这是做什么?”
赵月如从里面拨出来了一半,推到孟莺莺面前,“给你的嫁妆。”
“莺莺,我手里没钱了。”她很是坦诚,“而且还要为生孩子准备钱,所以只能给你这种没用的玩意。”
孟莺莺,“……”
十条小黄鱼。
通用的黄金货币,到了赵月如这里就成了没用的玩意。
孟莺莺深吸一口气,去纠正赵月如的说法,“月如,这些东西很值钱的。”
“有什么用呢?”
赵月如声音极为冷静,甚至还带着厌恶,“又不能变现,也不能拿出去花,被人看到了就会成为证据。”
“一个下地狱的证据。”
“莺莺,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在我这里,这些黄金就是没用的。只能闲暇时间,提心吊胆的拿出来观赏。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孟莺莺想说不是的。
她想说,后世的黄金很值钱的,它甚至会涨到四位数一克。
而面前的黄金是论斤称的,但是在赵月如眼里,这些黄金却是最没用的东西。
这让孟莺莺怎么说啊。
“以后呢?”她试探地提醒,“以后这些东西会很值钱的,月如你把这些黄金收起来,轻易不要拿出来了。”
赵月如不要,“这一箱黄金刚好二十条,你十条我十条。”
“这是我给你的嫁妆。”
“莺莺,你必须要,你不要,我们两个人就绝交。”
她话说的很直白。
孟莺莺不吭气,她扭头翻身给了赵月如一个后脑勺。
这是无声的抗拒。
看到孟莺莺这样,赵月如笑了起来,她挺着大肚子从背后抱着孟莺莺,语气温柔,“莺莺,我没有别的东西了,我只有这个。”
“你收下好吗?”
她家出事的时候,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些黄金了。当时因为情况太急,所以连钱都没拿出来多少。
这一箱黄金是她爸妈给她留的最后的本钱。
孟莺莺还是不说话。
赵月如拿出撒娇的功夫,“孟莺莺,你不够意思啊。”
“你之前把每个月工资都全部寄给我了,我都收了。”
“那些钱和票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我和孩子。”
“莺莺,你就是看在这个份上,这里的黄金你也要收下。更何况,我也没把所有的黄金都给你,我只是分了一半。”
孟莺莺受不了赵月如撒娇的样子,她扭过头来,月光下,那一张脸皎洁如玉,“月如,这些黄金在未来很值钱的。”
她还在试图打消赵月如,分她一半黄金的心思。
赵月如,“有多贵?”她挑眉摸了摸肚子,“有我俩之间的情谊贵吗?还是这些黄金比我肚子里面的孩子金贵?”
“孟莺莺,在你眼里这些金子比我和孩子还重要啊?”
说到这里,她都有些生气了。
“你就算是现在不要,我改天去你家串门子的时候,我就把这些金条全部塞你枕头底下。”
“我看你要不要!?”
咬牙切齿的语气。
孟莺莺无奈,“我要,我要还不行吗?”
“月如,知道的以为你是送黄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送毒药呢。”
赵月如搂着她脖子,嘿嘿笑,“谁让你不要啊,你要是直接要了,我就不费这么多口舌了。”
“莺莺。”
她看着她,眉目柔软,她们从十七岁那年认识,一直到现在都是最好的朋友。
她们也都曾陪着对方度过最为艰难的日子。
也很幸运的在雨过天晴之后,又再次陪伴在彼此的身边。
赵月如喊完孟莺莺的名字后,便沉默了许久,久到孟莺莺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
她才开口了,“我觉得你能送我出嫁,我能送你出嫁,这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我们之间不要因为这些身外之物,吵来吵去,这些东西重要吗?重要却没那么重要。”
“如果它们是钱,能对你的生活带来改善,那就重要,但是它们不是,这些黄金只是一些没用的金属石头而已。”
“你现在拿出去就是最大的麻烦。”
“所以,不要在这种事情上和我谦让。”
赵月如把头放在孟莺莺的肩膀上,目光平视着那被刷白的墙面,“我给你这些小黄鱼,我只希望你这辈子都用不上。”
但是真正要用上的时候,她知道,那必然是大祸临头了。
就像是赵家一样,赵家的这些黄金存了快有上百年。
没人动过,可是当赵家出事大祸临头的时候,没有在比黄金更适合带着出去逃难用的。
她给孟莺莺黄金,是希望她将来遇到难处的时候,可以拿到当铺去江湖救急。
但是她却不希望她能用上。
因为到了那一步,意味着大家都是无路可走的。
孟莺莺听完她内心一片涩然,只是用力的回抱着赵月如,“月如,谢谢你。”
谢谢她不管何时何地,都会为自己考虑。
赵月如摇摇头,“睡吧。”
“明天想办法把这些黄金,拿到你住的房子里面,但是不要和祁东悍说。”
“我家周劲松也不知道。”
“我妈说这黄金是我最后的退路,是绝对不能让丈夫知道的存在。”
孟莺莺点头,“阿姨真的好聪明。”
能够在婚前就给闺女教育,培养,告诉她随时给自己找后路,留家底的母亲。
赵母绝对不一般。
她也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赵月如笑了笑,“她确实好聪明。”
“我还想等我这边稳定一些了,我就去看她。”
孟莺莺瞬间惊讶了起来,“叔叔阿姨在这边?”
“在。”
赵月如说,“不过不在哈市在吉市。”
孟莺莺一听吉市,脸色瞬间古怪了起来。
“怎么了?”
“我去过吉市好几次,但是没想到叔叔和阿姨也在那边。”
赵月如笑了笑,“是周劲松找人安排的,他还想让我爸妈来哈市呢,但是太明显了不好操作,便想着先去吉市过度一番,若是后面机会合适,就把他们想办法运作到哈市的农场来。”
“莺莺。”赵月如说,“我从来都不后悔嫁给周劲松。”
说到这里,她抬眸看向孟莺莺,那一双眼睛透着几分了然,“所以,请你也不要害怕。”
“祁东悍虽然长得很凶,但是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如果,你们结婚后他若是欺负你,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莺莺,你别怕,我会保护你。”
她好像总是知道孟莺莺内心深处的害怕,就像是当初孟莺莺害怕她爸爸离开那样一样。
在孟百川离开的那天,赵月如明明没有联系上孟莺莺,但是她却能猜到那是孟莺莺,人生至暗的时候。
孟莺莺的眼睛瞬间红了,她趴在赵月如的身上,声音带着鼻音,“月如,你怎么知道我害怕啊。”
她若是不害怕的话,当初和祁东悍确定关系之后,便会直接领证了。
而不是拖到这么久了。
赵月如伸手摸摸她头,“你傻啊,我也结过婚啊,我结婚之前也害怕过。”
“可是我后来想明白了。”
她笑着,那个曾经张扬明媚的姑娘,此刻脸上满是温柔,“我需要婚姻来给我当保护伞,那就结婚好了。”
“莺莺,我俩本质是一样的,我需要婚姻当保护伞,你也是。”
“文工团没有背景只有天赋,很难走远的。”她看杨洁就知道了,赵月如虽然很少谈论这些话题,但是她的内心却跟明镜一样。
“你和祁东悍结婚就挺好的,他人出挑,也有能力,未来只要不犯错的情况下,他肯定会爬的很高。”
“他爬的越高,你的事业才能走的越远。”
“莺莺,我们做人不能太清高了啊,要学会借力打力,借着对方手里的东西,来完成自己的目的。”
“这才最好的办法。”
而不是一个人如同困兽一样单打独斗,这是最辛苦的,而且也是最容易失败的那种。
孟莺莺嗯了一声,“我晓得的,月如。”
“也不光如此。”她笑着,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喜欢祁东悍的。”
赵月如哈哈笑,“那就行。”
“你喜欢他就行。”
婚姻里面没有喜欢的日子,太过难熬了一些。
姐妹两人东扯西扯,一直扯到了凌晨三点多,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早上才六点多点,叶樱桃和林秋便从宿舍跑过来,帮忙给孟莺莺化妆了。
叶樱桃是常年在文工团的人,所以她的化妆技术很不错,而赵月如自从离开宣传队了,便不怎么折腾化妆了。
所以,她都忘记的差不多了。
她只在叶樱桃旁边给她打下手,看着她把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一点点擦到孟莺莺的脸上。
孟莺莺生得好,肤色白净细腻,很好上妆。
叶樱桃不过几分钟,就给她把妆给化完了,描了下眉毛,擦了点粉,涂了个口红。
这样瞧着,就足够让人惊艳了。
“好了,就这样。”
叶樱桃仔细地打量着孟莺莺的脸,又做了微微的调整,“保管上午祁团长来接亲的时候迷死他。”
孟莺莺笑了笑不说话,“那可不一定,人家祁团长本身就是美人。”
只是,祁东悍的美是英气的美,所以很难用这个字来形容他。
这话一落,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宿舍。
祁东悍也一大早起来了,这是他难得没有去跑操的时间,而是在宿舍的镜子面前,换上了白衬衣,西装裤,外加一个黑色立领大衣。
要知道哈市的温度已经到零下了,但是祁东悍为了好看,却还是穿这种薄薄的大衣。
这让徐文君瞧着都震惊了,“你大衣是秋天穿的,这种天气穿出去会被冻死吧?”
祁东悍把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刚好卡在喉结处,规整又禁欲,当真是迷人极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徐文君,“这件衣服适合结婚穿。”
“去国营饭店穿军装不太合适。”
徐文君,“我觉得挺合适啊。”
祁东悍把衬衣领子弄好了,又开始折腾袖子,“今天你们都去国营饭店吃酒,会换衣服吗?”
“什么?”
徐文君愣了下。
“你会在吃酒之前把身上的这件军装换成便服吗?”
“那肯定不会。”徐文君下意识道,“我就是去吃个酒,我又不是去相亲,我打扮那么花里胡哨做什么?”
剩下的话,他还没说完,就明白了祁东悍的意思,“老祁,你是怕我们一堆穿军装的人,别到时候别人认不出来新郎官是哪个,抢了你的风头吧?”
祁东悍整理好衣服,便低头擦皮鞋,三接头皮鞋被他擦的油光噌亮的地步。
“你知道就好。”
淡淡的语气,很是嘲讽。
瞬间就让徐文君差点跳了起来,“老祁,你心机深就是心机深,还这般冠冕堂皇。”
祁东悍擦好鞋起身,他把手表也戴在手腕上,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一丝不苟,没有任何瑕疵后。
这才冲着徐文君抬了抬下巴,“跟着我一起去接亲?”
徐文君有些犹豫。
祁东悍面带英气,声音不疾不徐,“据我所知,今天叶樱桃同志也会陪着我家莺莺。”
徐文君瞬间改了主意,“我去。”
“这就去。”
他换了衣服直接就要出来,刚好遇到陈水生和高春阳,两人结伴而行。
陈水生生得文弱秀气,高春阳生的阳光,露出八颗延迟,满是阳刚之气。
迎面撞上。
高春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祁东悍冲着他点了点头,接着才看向陈水生,“你和刘莽有时间没?”
“跟着我一起去接个亲。”
纯粹就是凑个人数,热闹一些好看一些。
陈水生听到祁东悍的邀请,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高春阳,高春阳脸色有些迟钝。
陈水生,“现在吗?”
“对,现在占用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中午的话直接去国营饭店吃喜酒。”
陈水生点头,“成。”
“我现在去找刘莽。”
这种能和上级领导打好关系,陈水生自然不会错过了。
至于高春阳这个好兄弟,那就只能暂时放弃了。
毕竟,好兄弟也不想他错过往上爬的机会不是吗?
陈水生一走,走廊道就只剩下高春阳了,他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双手擦边摸着裤缝,一直抠来抠去。
连带着徐文君这个外人,都要替高春阳感到尴尬了啊。
“老祁啊,要不我们先走过去,别把吉时给错过了。”
祁东悍嗯了一声,在经过高春阳的时候,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平静而强大,仿佛看的不是曾经那个藏在暗处的情敌。
而是在看自己的下属。
他语气平直叙述,“高春阳,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来喝一杯喜酒。”
不带一丝感情。
这让徐文君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所谓的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吧?
果然,祁东悍这话一落,高春阳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我今天要值日,就不去了。”
祁东悍停下脚步,语气淡淡,“哦,那可惜了。”
“以后有机会请你喝酒。”
他站着,明明语气也是平平的,但是却让高春阳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压力。
他强行鼓起勇气,抬头去看祁东悍,他今天是新郎官,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面容挺括冷峻,眉眼线条流畅,鼻挺口直,有着一直极为意气英朗的帅气。
很是矜贵,也很是高不可攀。
这才是真正的祁东悍,只要他想,他可以把周围人碾压到无地自容的地步。
高春阳甚至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一直到祁东悍转头离开消失在拐角的走廊道,他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一样。
刚好陈水生喊了刘莽出来,结果一过来就瞧着高春阳,在大冬天这种零下几度的温度里面,满头大汗,面色苍白。
“你怎么了?”
高春阳摇头,想说自己没事,但是他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他不说话,聪明的陈水生一下子看明白了,在联系想到已经离开的祁东悍。
他轻轻地叹口气,“高春阳,你是何苦呢,从一开始我就警告过你,孟莺莺不是你能动心的人,但是你偏偏不管住自己的心。”
“现在弄成这样,祁团长又是我们的直属上级的上级。”
“你说,你以后还要继续待在驻队吗?”
高春阳没说话,刘莽后知后觉,“高春阳,你喜欢孟莺莺同志啊?”
“我也喜欢孟莺莺同志啊。”
这话一落,两人都看了过来。
刘莽憨憨地笑,“孟莺莺同志那么漂亮,人也好,谁不喜欢啊?”
“我也喜欢。”
“不过我觉得我配不上,她就应该和祁团长在一起,我之前瞧着他俩走在一块,我就觉得赏心悦目。”
接着,他又看向高春阳,对着他摇摇头,“你没祁团长好看,而且你这人之前说了孟同志那么多坏话。”
“我要是孟同志,我肯定不会选你。”
这话一落,无疑是在高春阳的伤口上撒盐,这让他脸色瞬间扭曲了起来,“刘莽!”
他不能再祁东悍面前造次,他还不能收拾刘莽吗?
刘莽跑的飞快,“你喊我也没用,我就觉得祁团长和孟同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你个四只腿的,你还是别吃天鹅肉了。”
高春阳,“……”
高春阳差点没被气笑,“老子仪表堂堂,哪里是癞i蛤i蟆了?”
刘莽不理他,惹了高春阳就跑,他一路追上祁东悍,这才说道,“头儿,我觉得你和孟同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的,特别般配!”
你还别说,别人都嫌弃刘莽是乡下出来的,人说话也直,很多人不喜欢他。
但是到了祁东悍这里,他竟然意外的觉得刘莽这人说话真好听。
“有眼光。”
祁东悍难得笑着说。
刘莽愣了下,接着就是一阵狂喜,“是吧是吧,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头儿你和孟同志站在一块,特别般配。”
旁边的徐文君心说。
这刘莽瞧着人憨头憨脑的,这一个嘴儿还挺会说的啊。
跟抹蜜了一样,把老祁这种肃然的人,都给哄的找不着北了。
家属院周家。
孟莺莺正在梳头的时候,陈师长的爱人夏慧兰,领着宋老太太进来了。
见大家都看着她。
夏慧兰面不改色地说,“我今天特意请来了十全老人,来给莺莺梳头。”
“小周,小叶把梳子给——”
她甚至都没敢喊出宋老太太的称呼,宋老太太看到孟莺莺的时候,她眼眶一热,“我姓候,叫候玉兰。”
“这辈子生了一儿一女,都很出息,别人说我命好。”
说到这里她低垂着眉眼,看着孟莺莺,眼底深处泪光闪动,“所以,陈师长和夏同志请我来给你梳头。”
“不知道——孟同志,你愿意吗?”
第102章 迎亲,苦尽甘来
孟莺莺有些奇怪, 她瞧着宋老太太只觉得她有几分面熟,“您是?”
不等宋老太太回答,叶樱桃猛地反应过来, “我想起来了,您是上次给我们捐赠西瓜的那个好人吧。”
宋老太太没想到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 她们还记得自己。
孟莺莺也想起来了,她去看夏慧兰,夏慧兰朝着她点头。
孟莺莺这才答应下来,“那您给我梳吧。”
宋老太太听到这话眼眶一热,不过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 很快就稳住了心态。
她手握着梳子,放在孟莺莺的头发上,小心翼翼地梳下来,她嘴里碎碎念,“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梳到第三下的时候, 宋老太太又改了口, “三梳平安顺遂。”
“儿多母苦。”
“这种事情太受罪了。”
孟莺莺照着镜子,她心说这位十全老人的思想还挺潮流呢。
在这个人人都以多子多福的为荣耀的时代, 她却能说出儿多母苦的话。
这思想着实先进啊。
孟莺莺朝着她道谢, 很是客气。
这让宋老太太心里很难过, 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梳头过后, 宋老太太还想再待一会,夏慧兰担心她再待下去,怕是要露馅了。
便直接说,“婶啊, 你不是说还要去我家喝茶吗?”
“走吧,去我家喝杯茶,我家老陈上次还说您给他帮了大忙呢。”
当然,这是寒暄的话。
宋老太太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明明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一定不能让孟莺莺认出她来。
免得到最后连陌生人都没得做。
她点头,“成,那我就先走了。”
宋老太太冲着孟莺莺微笑,语气慈和,“孩子,祝你新婚快乐,幸福美满。”
孟莺莺有些疑惑,不过到底是没问出来,直到宋老太太离开后,她还是若有所思。
旁边精明的叶樱桃便说了一句,“我觉得这老太太有些奇怪。”
她们这里这么多人呢,怎么偏偏就对孟莺莺这么多话,而且还有这么多情绪啊。
孟莺莺回头,她倒是心思澄明,“樱桃,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所图的吗?”
这话一问,叶樱桃愣了下,她摇头,“应该是没有?”“
“我瞧着那老太太不是普通人。”
反倒是莺莺是个普通人,真要是有所图那也是孟莺莺图对方才是。
“那不就是了。”
孟莺莺瞧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被梳的特别好,她平静道,“既然没有恶意,那就卖给夏嫂子一个人情就是了。”
夏慧兰已经领着宋老太太离开了。
叶樱桃有些惊讶于孟莺莺的通透,她听的出来,孟莺莺对那个老太太,不是特别喜欢,但是也不是讨厌的地步。
“那你为什么会答应下来?”
孟莺莺笑了笑不说话。
对她没有不利的事情,答应下来还能卖给夏慧兰一个面子,这就够了。
见她看的如此通透,叶樱桃也放心了去。
“我还怕之前那老太太三两句话,就把你给哄走了呢。”
挺莫名其妙的。
孟莺莺摸了摸头发,她笑着说,“不至于。”
八点。
祁东悍带着人过来接亲,而且还是来到周家接亲,从某一种程度来说,周家算是孟莺莺的娘家了。
毕竟,她可是从周家出嫁的。
祁东悍他们来接亲,一进家属院便被人传开了。
向来冷脸的祁东悍在今天,难得脸上带着笑容,路上遇到的嫂子,孩子,逢人他就发喜糖过去。
一把一把的喜糖扔出去。
可以看的出来祁东悍的心情有多好,他从前面走,后面的小孩一边追一边跑。
“新郎官,新郎官来咯。”
这一声声呼喊,很快就传到了周家的屋子里面。
孟莺莺坐在床上,叶樱桃刷的一下子冲到门口,瞬间把门给关了起来,“快快快,新郎官来了。”
“把新娘子的鞋给藏好了,不能让他找到了。”
赵月如跟着藏,她这人机灵,四处扫了一眼,觉得按照祁东悍那犀利的眼睛,肯定不管藏在哪里都能被他找到。
她一低头瞧着自己的大肚子,真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于是,当着屋内好几个姑娘的面,赵月如把鞋子就那样水灵灵的藏到了大肚子里面。
“宝宝,一会可靠你了啊。”
“千万不能给老娘掉链子。”
孟莺莺看到这一幕,她嘴角抽了抽,“月如,你把鞋子藏到大肚子下面,是个人都想不到吧。”
“而且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敢过来摸你肚子啊。”
这是实话。
赵月如柳眉一竖,“你这是还没嫁人,就已经开始心疼他了?”
“莺莺,我跟你说,你这思想要不得。”
还不等她细说完,外面已经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新郎官来咯。”
周劲松作为娘家人,立马在院子内放起来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了进来,赵月如首当其冲的把鞋子藏好,旋即,又去看了一眼孟莺莺的妆容。
确定没有问题后。
她这才冲着外面喊道,“谁啊?”
“谁来了?”
祁东悍没回答,旁边的徐文君就跟着回答,“新郎官来了。”
“开门。”
一听是徐文君,赵月如立马把位置让了出来,让叶樱桃出马,叶樱桃还有些不好意思。
赵月如对她挤眉弄眼,“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快一些上。”
叶樱桃清了清嗓音,“想开门,拿红包。”
“不拿红包不开门。”
徐文君一听到是叶樱桃的声音,差点当场跪了,原先满肚子的坏水都跟着熄火了。
他有些为难地去看祁东悍。
祁东悍叹气,“让水生上吧。”
他就知道自己来之前多喊,两个人过来帮忙是对的。
陈水生可不喜欢叶樱桃,所以也没那么多顾忌,他当即站出来挑大梁,“多少红包可以开门?”
叶樱桃也不知道,她回头去看赵月如,毕竟,她自己也没结过婚呢。
赵月如灵机一动,伸出了一个巴掌。
叶樱桃一看,狮子大开口,“五十。”
赵月如眼睛都瞪大了几分,“我说的是五块。”
她着急地喊。
谁要五十了,这把人家一个月的工资要过来了,这也太缺德了。
叶樱桃也懵了,自己脑袋一抽喊了这么多,这可如何改正。
孟莺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扶额走到门口,冲着外面喊,“祁东悍在吗?”
原先还没吱声的祁东悍,瞬间开口了,“我在。”
“塞——”她数了数屋内的人,“三个红包进来,五毛一个。”
说到底,孟莺莺和祁东悍才是两口子,也是一家人,真要是让他塞个五十块的红包进来。
孟莺莺自己也心疼。
有了孟莺莺发话,外面的人忙往里面塞红包,五毛一个红包,一会会的功夫塞了七八个了。
孟莺莺让叶樱桃和林秋都给收捡起来,她这才坐到床边,让叶樱桃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
祁东悍就率先带着人进来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孟莺莺,她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她的皮肤很白,特别适合穿红色,明艳到不可方物的感觉。
四目相对。
孟莺莺也在众多人群里面看到了祁东悍,大冷的天气,他穿着黑色大衣,肩宽腰窄腿长,面庞出色,棱角分明,当真是帅气逼人。
不愧是新郎官啊。
有那么一瞬间,孟莺莺和祁东悍都从对方的眼里面,看到了欣赏。
“新郎官,你看呆了不成?”
“快找鞋子啊。”
一句话,倒是把祁东悍的注意力给拉回来了,他迅速吩咐徐文君和陈水生,还有刘莽在屋内找起了鞋子。
可惜,两个侦察兵进来这么久,都没能把鞋子找出来。
真是奇了怪了。
孟莺莺也不提示,她就是笑,祁东悍根据她的笑开始推断起来,先是叶樱桃,叶樱桃大大方方的由着他看。
接着是林秋,林秋这人内向点,虽然害怕,但是却还是不躲不避,“祁团长,你看我做什么?”
甚至还问了出来。
不是她。
最后,祁东悍这才把目光放在赵月如身上,赵月如这人的性格色厉内苒,“祁东悍,你看看看,你应该去看莺莺才是。”
祁东悍观察着她的表情,做贼心虚的人脸上也会有心虚的表情,赵月如就是,她这人又不擅长说谎。
当即就把眼瞟到了别处,“看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颇有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这话一落,叶樱桃就知道坏了。果然,本来还站在原地的祁东悍,迅速朝着周劲松走了过去,“老周过来下。”
周劲松还有些不明所以,下一秒,祁东悍就指着赵月如,“借着你的手,去帮我搜下你媳妇的身,看看她身上有没有鞋子。”
这话一落,赵月如立马炸了,她去瞪周劲松,“你敢搜我的身,我就打你的孩子。”
这种幼稚的威胁话,只会对爱她的人才有用。
而赵月如也向来会拿捏周劲松,果然这话一落,周劲松脸色就变了下,“老祁,你也看到了,我不当家。”
四个字更是道尽了心酸。
祁东悍给陈水生使了一个眼色,陈水生秒懂拉着刘莽就去了前面,一前一后要堵着赵月如的时候。
赵月如也知道坏了。
她当即向周劲松求救,周劲松要过去帮忙,但是却被徐文君给拦着了。
这下好了,人多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眼看着自己孤立无援,赵月如气的吹胡子瞪眼,伸手从肚子里面掏出一只鞋,“给给给给,一点都不好玩,这么快就找到了。”
看到她这么一个孕妇,从大肚子里面掏出一只鞋,在场的人嘴角都抽了抽。
谁能想到啊,把鞋子藏到孕妇的肚子里面,要不是祁东悍发现了细枝末节,就指望他们这些人,今天就是接亲一天也不会找到鞋子的。
孟莺莺也没想到藏在肚子里面的鞋子,这么快就被找到了,她有些讶然,瞧着蹲在她面前,给她穿鞋子的祁东悍,便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发现的?”
祁东悍想了想,“全场里面就属于赵同志的脸色最是心虚。”
察言观色是他从小到大学会的第一堂课。
没有人在会比祁东悍会看脸色了。
只是以前弱小的祁东悍是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的。如今,强大强大起来的祁东悍,别人是需要看他脸色过日子的。
归根到底不过是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区别。
赵月如也没想到自己是这么暴露的,她拧着衣服边角,都快拧成了麻花了,“那看来是我做的还不到位。”
周劲松却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老祁他当年是侦察兵出身,而且还是侦查连的尖子兵。”
孟莺莺听了瞠目,心说难怪月如说嫁给周劲松不后悔,就周劲松这种情绪价值给提供满分,确实是不后悔。
她抬眸去看祁东悍,她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大而圆,眼尾弧度微微上挑,黑白澄澈,干净的宛若一汪湖水。
“怎么了?”
祁东悍给她穿上鞋子,便转身蹲下来去背她。
孟莺莺顺势爬在祁东悍的背上,紧紧地搂着祁东悍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瞧着月如和周劲松,觉得他们关系很好。”
祁东悍背着她起身,闻言他顿了下,“我们也会很好。”
孟莺莺嗯了一声音,稳稳地趴在他的背上,祁东悍背着她出去。
新郎官接到新娘子后,作为娘家家人的周劲松,便迅速跑出去放了一挂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祁东悍背着孟莺莺慢慢的往前走,每一步他都走的很稳,一直到出了门子。
赵月如挺着大肚子追出去,当看着他们二人交叠的背影,突然就有些想哭,“三叔,你说如果孟叔叔还在多好啊。”
如果孟叔叔还在,他是不是就能看到莺莺出嫁。
孟三叔的眼睛也有些泛着水光了,“如果我二哥在,他今天肯定会哭。”
而且还会躲着哭。
那个曾经把女儿当做她生命全部的父亲,又怎么舍得闺女出嫁啊。
他会一边不舍,一边哭泣,还会一边欣慰。
欣慰他的小囡囡长大了,一晃眼都到了结婚生子的地步了。
可惜,他终究是没看到女儿出嫁。
前面。
孟莺莺趴在祁东悍的背上,当他们出了周家大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天空上开始飘起来了白色的雪花。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孟莺莺和祁东悍的身上,脸上,头上。
孟莺莺伸出手去接,她声音思念,“祁东悍,你说是不是我爸来看我了?”
有人说,结婚的那天下雪,是因为至亲太过思念,因为看不到,摸不着,所以才会化为一场洁白的雪。
来见证亲人的幸福。
之后便会转瞬间消失不见。
祁东悍无法回答,因为他知道孟莺莺对父亲的思念。
那一副薄薄的棺材。
是孟百川死后,能为孟莺莺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个男人生前没有考虑过自己,死后也照样没有。
他的一辈子就活了孟莺莺三个字。
这也是为什么,孟莺莺无法割舍下他的原因。
孟百川对孟莺莺的爱,从来都是很拿得出手的。
如果亲人会化为雪来见最后一面,便消失在尘世间。
祁东悍想,如果是孟百川的话,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哪怕是转瞬间魂飞魄散,他也还是会来见孟莺莺最后一面。
因为,孟百川永远都爱着孟莺莺。
没有任何条件的爱着她。
祁东悍仰头,他看着那漫天白雪,纷纷扬扬的雪落在脸上,有些冰凉,他喃喃道,“莺莺,是爸来看你了。”
“他来送你出嫁啊。”
这一句话,瞬间让孟莺莺泣不成声。
那些忙碌起来刻意被忽略掉的思念,在此刻如同开闸的大坝一样,倾泻而出。
孟莺莺喃喃道,“爸,我好想你啊。”
如果,如果她爸能看着她出嫁多好啊。
失去亲人的那天,明明已经过去了许久,但是再此想起来,却还是让孟莺莺泪流满面。
祁东悍默了片刻,他背着孟莺莺,低声说,“等结完婚,我们回去看爸。”
他曾经只是给孟百川鞠了一躬。
如今想来,他还欠对方一个磕头,还欠一杯酒,一根烟,以及一场聊天和承诺。
孟莺莺无声地流泪点头,“好。”
她也想回去看看她爸了。
从赵月如的家出发,在到他们的婚房,其实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但是对于孟莺莺来说,好似走了一辈子一样。
到了家里后,陈师长和刘秋生都在家里帮忙,刘秋生一见到新人进来,便立马把鞭炮给滚了出去,见他们到了屋内。
他便拿出火柴,刺啦一声,鞭炮的引子点燃,噼里啪啦一阵震天响。
热闹的让人想哭。
刘秋生就是他一边燃鞭炮,一边往回走。陈师长站在原地看着,刘秋生过来,他喃喃道,“领导,您还记得当年的小悍吗?”
“这么高?”
“八岁的人看着跟五六岁的孩子一样,一转眼他都要结婚了啊。”
陈师长也有些感慨,“时间好快。”
“走了,秋生,你今天该受小悍的磕头。”
因为没有刘秋生,就不会有祁东悍的今天。
刘秋生当年的一次意外心软,这才有了祁东悍的娶妻生子。
刘秋生摆手,陈师长却难得推了他进去,看的出来他们两人在私底下的关系不错。
明明,两人的身份是天差地别的,但是这些年因为祁东悍,他们去经常联系讨论。
为的也不过是祁东悍而已。
祁东悍进屋后,便把孟莺莺放在了喜床上,大红色的被子和被单,孟莺莺坐在那,头发盘在后脑勺,面庞白净饱满,眉目盈盈带笑。
祁东悍的心瞬间就跟着软了一塌糊涂。
“莺莺。”
“嗯?”
“莺莺。”
“莺莺。”
一会会的时间,他就喊了十多遍,孟莺莺受不了,她睁大眼睛去看祁东悍,她才刚哭完,一双眼睛如同雨过天晴般澄澈干净。
“祁东悍,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她轻声问他。
祁东悍摇头,他嗓音低沉又温柔,“不说什么,就是想喊喊你。”
光喊喊她的名字,祁东悍就觉得好幸福啊。
外面的人在催了。
“小悍,过来拜个长辈。”
是陈师长在喊,因为还掐着时间拜完长辈后,还要去国营饭店招待客人,那边是要早点去的,免得客人在现场等。
祁东悍这才点头,拉着孟莺莺起来,这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那样毫无顾忌地牵着孟莺莺。
这让祁东悍的内心,也有了一种所属感。
莺莺终于是属于他的了啊。
孟莺莺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手,攥的极为紧,甚至还有几分汗津津的,她问了一句,“祁东悍,你是不是紧张啊?”
祁东悍嗯了一声,说,“有点。”
他承认的很坦然。
孟莺莺抿着唇笑他,“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不紧张。”
祁东悍伸手挠了挠她的手心,孟莺莺被痒的一激灵,瞬间闭嘴。
走到了堂屋,外面的人都等着呢。
陈师长和刘秋生都站着,“小悍,过来给刘同志鞠个躬。”
“这么多年来,没有他就没有你。”
刘秋生下意识地要拒绝,但是陈师长和祁东悍一起,却给刘秋生按在了座位上。
祁东悍站在他的对面,不光是鞠躬,他直接冲着刘秋生磕了一个头,“舅舅,这么多年谢谢你。”
他八岁那年没有刘秋生带他来哈市,他便会是一孤儿,冻死在某个寒冷的冬天。
刘秋生受了他这么大的一个礼,他惊的瞬间站了起来,扶着祁东悍就起身,“小悍,你别这样,舅舅受不起。”
“说实话,舅舅也没脸,你跟着我的这些年,我也没让你享福,反而尽让你受罪了。”
这是实话,祁东悍的过去是在国营饭店长大的,不是刘秋生不带祁东悍回家。
而是自家媳妇和孩子都不接受。
没办法,他只能把祁东悍养在国营饭店的后厨,就这还要避开大家,不然还会被赶走。
说实话,这些成长过程中的心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祁东悍起身,他笑了笑,“舅舅,这已经很好了。”
接着,他又朝着陈师长鞠躬,“陈叔,这些年也谢谢您。”
没有陈师长,也不会有他的现在。
到了这一刻,周围的人才知道,哦原来祁东悍和陈师长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啊。
陈师长摆手,“你能走到今天,全靠你自己的能力。”
他最多就是给他了一口饭,一件衣服,在他最艰难做出选择的时候,给出指点一二,也仅此而已。
祁东悍摇头,孟莺莺见他都鞠躬了,她也跟着鞠躬,“谢谢舅舅,谢谢陈叔,这么多年来对祁东悍的照顾。”
“你们放心。”她微笑,落落大方,“以后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不得不说,这才是一针见血,也是最重要的存在。
有了孟莺莺这话,陈师长和刘秋生都一脸欣慰,“小悍,以后也好好对莺莺。”
“莺莺,若是以后小悍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们告状,不管是我还是陈师长,你放心,我们保证会收拾他。”
孟莺莺看了看祁东悍,她这才笑了笑,“祁东悍人很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如果真有,她也不会去告状。
她自己都会把祁东悍给收拾了。
能用用,不能用扔了便是。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让祁东悍知道的。
“好了好了,这些流程都走完了,走走走,去国营饭店吃酒去。”
宋家。
宋站今天也回来了,他接到了母亲的消息,说是小妹的闺女今天结婚,在国营饭店办酒。
他年约五十一身威严,一看就是上位者的气息。
“妈已经过去了吗?”
他问的是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在看报纸,只是一上午了,那报纸也没能翻一页过去,反而还被他拿倒了去。
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没听清楚,便问宋站,“你刚说什么?”
宋站叹气,“算了,我去看看。”他一起身,两个儿子一起要跟着过去,却被宋站给制止了,“你们在家守着爷爷。”
“我自己去看一看。”
“爸,我们也想去看看姑姑家的那个孩子。”
宋站看着自己家两个孩子,他想了想,“去可以,但是不能打扰到孟莺莺了。”
“你奶奶还没和她相认,而且她——”
宋站想到自己让秘书送过来的资料,他敲了敲桌子,“她也不一定愿意和我们相认。”
宋小汤和宋小石对视了一眼,“为什么?”
明眼人都知道宋家的条件更好一些。
宋站淡淡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宋家。”
“你们一会去了以后,都把皮紧一点,不要给我弄露馅了。”
宋小汤和宋小石点头。
“小妹今天回来吗?”
宋站问的是宋老爷子,宋老爷子摇头,“你妈和你妹妹很早就打电话,但是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
宋站心里有数,带了礼物便出了宋家的门子。
他们这边前脚走,后脚贺家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贺老二几乎是顶着寒风一路飞奔回来的,直接破门而入,进来后,便扫了一眼屋内在烤火的众人,“刘秋凤呢?”
这话一落,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
“好像在屋内呢。”
贺老二闻言,大步流星的往卧室内走去,贺家的房子是那种老派的建筑,朱红色的家具看着有种低调的富贵感。
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嘎登嘎登的声音,极为刺耳。
贺老二一进来瞧着,正在对镜子捣鼓的刘秋凤,劈头盖脸道,“祁东悍,今天结婚你知道吗?”
第103章 难道我要求他啊
刘秋凤愣了下, 她正在换耳坠子,如今不让戴黄金的耳坠,所以她戴成那种玻璃彩珠, 虽然不如黄金漂亮,但是也不错了。
她正捣鼓着呢, 听到贺老二问她,当即差点扯到了耳环了,“贺军,你这么凶做什么?”
“没看到我在打扮吗?”
贺军也确实喜欢刘秋凤打扮,都年过四十的人了, 她身上还有一种温柔的漂亮感。
但那是平时,漂亮带出去有面子,此刻的话,他已经很着急了,“打扮什么啊?你没听到我问你话吗?”
贺军的脾气有些急, 当即双手抓着刘秋凤的肩膀,剧烈摇晃着, “我问你知不知道, 祁东悍今天结婚?”
刘秋凤被摇晃的快晕了去。
“我知道啊。”
贺军一喜,但是接下来刘秋凤的话, 却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前几天我弟弟上门来找我, 说小悍要结婚了, 全家都在指责我,让我不要随便乱花钱,随便乱去帮助外面的人。”
“我就没去找他,就当这件事我不知道了。”
说到这里, 刘秋凤自己都委屈了哭了起来,“贺军,你也不是不知道二嫁的媳妇不好做,你看我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要被人指责吃里扒外。”
这些都是废话,贺军不想听,他一针见血地问,“那祁东悍有没有邀请你去参加他的婚事,去吃喜酒?”
刘秋凤哭声一顿,她摇头仔细思索了下,“没有。”
自始至终,她都没家拿到那个即将结婚的儿子,而且对方也没来找过她。
贺军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凉,他怒骂一句,“蠢货!”
“你自己的亲儿子要结婚了,你还在乎外人的看法?你亲儿子没邀请你去参加他的婚礼,你难道就没点想法?”
“你作为亲生的母亲,他不邀请你,你不知道自己去啊?”
他骂人的声音着实不算低,哪怕在客厅烤火的其他人,也都能听到去。
哈市冬天是猫冬的,还有低温假,所以他们这都没出去上班,而是在家里猫冬。
这会听到卧室内传来谩骂声。
他们都面面相觑,不明白贺军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外面心眼多的贺东青,一直在偷听这边的动静,在听到里面吵架,他微微皱眉,到底是走了过来,帮刘秋凤说话,“爸,我妈也是没办法,家里人都反对她去给东悍接触。”
贺军看了他一眼,“你妈是蠢货,你也是蠢货吗?”
“你都不知道出去打听打听,祁东悍现在是什么职位吗?”
贺东青进贺家十好几年,还从未被贺军在这种公开场合骂过,他当即脸色一阵青白,更多的是下不来台。
“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小悍他怎么了?他不是在驻队当兵吗?”
但是据他所知,也只是一个穷当兵的而已,部队当兵的那么多人,有机构和能和贺家比的?
贺军看了他好一会,意味不明,“还真是个蠢货。”
“难怪贺家这么多年,在你身上投入了这么大的资源,你也没起来过。”
“这要是把贺家的资源放在祁东悍的身上,他怕是要更进一步。”
贺东青只觉得一阵羞辱,这是在贬低他啊。
可是,贺军却不在意了,他看了一眼刘秋凤,“还不跟我出来?”
“祁东悍如今是哈市驻队的祁团长,他结婚有不少大人物都过去了,如今都在国营饭店等着。”
丢下这话,贺军便跟着出去了。
刘秋凤愣在原地,“小悍成了团长?”
这消息她咋一点都不知道啊?
她哪里知道这是祁东悍,故意让舅舅刘秋生别往外说的。不止他们不知道,连带着刘秋生的爱人也一样不知道。
说白了,从一开始祁东悍都没打算和这些人在来往了。
旁边的贺东青在听到这话后,他的瞳孔也锁了下,“不能吧?许是爸弄错了?小悍比我还小几岁,他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做到团长的位置?”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
刘秋凤倒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立马追出去,“贺军,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喝喜酒,毕竟,我是小悍的妈妈。”
这话说出来,屋内的众人都露出了难以言说地表情。
当年为了嫁进来贺家,不带小儿子的是她。
如今瞧着小儿子出息了,要去找小儿子的也是她。
真是底下来的人,典型的见利忘义的主。
国营饭店,孟莺莺和祁东悍来了以后,这边已经有客人了。
孟莺莺和祁东悍便过去招待,而刘秋生作为国营饭店大厨,这会回来后便直接去了后厨忙活。
这里基本上都是驻队的人,不管是祁东悍的战友,还是孟莺莺在文工团的姐妹老师教练。
都算是自己人。
所以孟莺莺她们招待起来,也是如鱼得水。
她特意和祁东悍先去给了陈师长和刘秋生敬酒,再接着是杨洁,方团长,赵教练,何处长她们。
孟莺莺不知道何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合,言辞得体,很是让人舒服。
连带着杨洁都感慨道,“这孩子进入角色的速度好快。”
何处长点头,“是个聪明孩子,学什么都快。”
杨洁听到是她回话,便看了一眼,“首都那边你瞒着莺莺,难道你也瞒着我?”
莺莺问她,她不说。
轮到自己问她,她也不说。
何处长不说话,只是声音平和道,“等孩子结完婚在说。”
还是那么一句话,却让杨洁有些无奈,“你就撑吧,我看你到最后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何处长没说话,好一会转移了话题,“我觉得莺莺今天好漂亮。”
杨洁哼了一声,“你少转移话题,莺莺哪天不漂亮?”
这是实话。
这下好了,一句话把何处长怼的,瞬间不吱声了。
酒席进行到一半,宋站到了,不过原本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俩孩子,在走到半路的时候,被他赶回家了。
所以真正过来的只有宋站一个人。
他刚到,站在外面的宋老太太就拦着了他,“宋站,你别进去。”
她自己也没进去,就在外面吹冷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宋站瞧着她脸色都发白了,他皱眉,“妈,你这是何苦,就算是不相认,起码你进去吃个饭也行啊。”
宋老太太不敢啊。
她摇头,“要是被莺莺认出来了,我怕她和我们断绝关系,以后在也不见我们了。”
这还说的宋站也沉默了,他叹气,“走吧,我带您进去吃饭,让您见一面孟莺莺。”
宋老太太有些迟疑。
“国营饭店很大,他们今天就座了几桌,还有空位置的,我们去别的位置吃饭。”
“而且,国营饭店也不止他们一家喝喜酒的客人,还有其他散客。”
这下,宋老太太才不在反对,她跟着宋站一起进了国营饭店里面。
正晌午国营饭店吃饭的人多,他们进来后,几乎都没人注意到他们。
至于新郎官和新娘子,也都在各个饭桌上敬酒,目光自然也不在他们身上。
这让宋老太太既失望又庆幸的,她随着宋站一起去二楼,宋站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一来,国营饭店的经理便认出来了,他果断上前亲自迎接,“宋——”
还没叫出身份,宋站便摆手,“给我们找个位子。”
“宋同志。”对方瞬间明白,“那我带您去二楼的房间?”
宋站摇头说,“我们就在一楼大堂待一会。”
李经理有些不懂,不过瞧着宋站说说一不二,顿时去安排起来。
宋站也没点菜,就是陪着宋奶奶站在墙角看了一会,他便提出,“妈,我们走吧。”
“孟莺莺的那个对象很是敏锐,你在看下去怕是都要被发现了。”
这还才让宋奶奶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宋站,你说我要是过去和她说,我是她姥姥,她会认我吗?”
宋站摇头,他很是冷静地分析,那个和自家妹妹长的有三分像的女同志。
“妈,我不建议你现在过去,今天是孟莺莺大喜的日子,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去找她。”
“成了固然是好,但是如果她不认你,不认我们,那我们的出现便破坏了她结婚。”
“妈,结婚一辈子只有一次,我觉得还是不要找她的好。”
“她现在过的挺好就行,如果以后过的不好了,我们去帮衬一把。”
雪中送炭永远会比锦上添花好。
这话一落,宋奶奶立马冷静了下来,她喃喃道,“那我不去了,我肯定不能去。”
“我们已经对不起她了,不想让她在恨我们了。”
说到这里,她便提出主动离开,“宋站,我们走吧。”
宋站点头,临走之前,他找了一个小孩子,让对方帮忙送了一个信封过去。
送个信封便给一块钱的跑腿费。
小孩子一听给一块钱还可以买糖,立马就接了过来。宋站便走在门外看着。
赵月如是作为收礼的人,她一直是在这里登记金额的。
只是这都要结束了,她也准备去吃饭了,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突然跑了过来,“阿姨,给你。”
他递过来一个信封。
信封塞的鼓鼓囊囊,完全是塞满的那种。
赵月如愣了下,“什么?”
小男孩指着之前宋站站着的那个方向,“有个叔叔让我过来给你的。”
“阿姨,你快收下,我要去买糖了。”
说完,小男孩根本不管赵月如接受不接受,把信封往桌子上一放,转头就跑出去买糖去了。
赵月如打开信封一看,当看到信封里面钱后,她顿时一惊,忙往孟莺莺那边跑了过去。
“莺莺。”
孟莺莺刚和祁东悍敬完酒,就瞧着赵月如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她把酒杯递给了祁东悍,这才走过来问,“月如,怎么了?”
赵月如把信封递给她,“刚有个小孩子过来,送了一个信封让给我。”
“我打开后,你看这里面的钱。”
她上次见这么多钱,还是她们家被抄家的时候,家里的存折什么的,全部都被找了出来。
在之后就是这次了。
孟莺莺打开看了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子大团结,少说在一千块以上。
孟莺莺顿了下,“你先别急,是谁给的你知道吗?”
“就是一个小孩子,也说不清楚话,就说一个叔叔让他帮忙过来送个信封,他急着去买糖,把信封给我他就跑了。”
孟莺莺觉得很是奇怪,她下意识地去看祁东悍,“你家有这种富贵亲戚吗?”
祁东悍点头又摇头,“我妈再婚后嫁的不错。”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厚厚的红包,“但是她不会给我这么多钱的。”
成年人之间爱不爱,就看他们给不给钱了。
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赚的都是血汗钱,就连刘秋凤也是一样,她不上班,只能问丈夫要钱,她把钱看的也更加珍惜。
所以,祁东悍很是明白,她不可能给自己花钱的。
“那这钱是谁给的?”
孟莺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祁东悍,“我去打听下。”
他过去很快就问了一圈了,但是实在是不好锁定目标,因为这个点是国营饭店正晌午的饭店,所以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最后,他只确认了一个大概的目标。
是个男人,四十多岁给了一个小孩子一封信封。
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人认识对方。
如果李经理在他可能就认识了,但是他为了招呼宋站,特意去后厨安排了大厨来做菜,尽量上好菜。
所以这才和祁东悍排查的时候,错过了。
眼看着没有具体的名字,孟莺莺便说,“算了,先把这钱放着,把敬酒敬完,晚点再说这钱的事情。”
祁东悍嗯了一声,等到快结束的时候。
贺军带着刘秋凤过来了,他们得知的消息晚,来的也晚。
所以他们来的时候,孟莺莺和祁东悍刚吃上,结婚是真累啊。
两人从早忙到现在,终于吃上了。
刘秋凤和贺军来了。
孟莺莺还好,她压根不认识对方,祁东悍当看到刘秋凤的时候,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孟莺莺也察觉到不对了,“怎么了?”
祁东悍,“没事。”他拿着筷子给孟莺莺夹了一筷子的粉条,让孟莺莺继续吃便是。
刘秋凤有些生气,“小悍,你这是连亲生母亲都不认了吗?”
这话一落,本来还在后厨忙活的刘秋生,立马冲了出来,“走走走,你过来做什么?”
他拉着刘秋凤就要往外走。
刘秋凤却不动,贺军也开口了,“秋生,你不必如临大敌,我和秋凤过来,是想看着小悍结婚的。”
这是他作为刘秋凤丈夫,祁东悍的继父,在十七年后,第一次朝着祁东悍伸手,“小悍,我是你的继父贺军。”
“这次和你母亲过来,祝你和孟同志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一场握手,如果是十七年前,祁东悍肯定会很欢喜,但是太晚了。
真的太晚了。
晚到如今的祁东悍已经有了自理的能力,他不需要这一场握手了。
他低眸扫过贺军的手,他微笑,“不好意思。”
“我父亲死的那年,我母亲也没了。”
“所以我没有继父。”
说到这里,眼看着刘秋凤和贺军的脸色变了,他也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淡淡道,“你们应该是认错人了。”
这是给拒绝的干脆彻底了。
这也让贺军和刘秋凤的脸色,都有些难堪。
“小悍,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你的亲生母亲。”
祁东悍不喜欢说这种无意义的车轱辘话,他朝着桌子上的众人点头,“失陪。”
接着,便把刘秋凤和贺军领了出去,到了外面。
他直接很多,“我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会在我结婚的这天来喝喜酒。”
“但是我想,到此为止就够了。”
他结婚大喜的日子,不想因为这些外人,闹的太过难看。
“祁东悍。”
刘秋凤可以当年不带他离开,但是她却不能接受,祁东悍不认她。
这让她很是生气,“你连亲生的母亲都不认了吗?”
祁东悍凝视着她,“你是我母亲吗?”
他的一双眼睛深邃犀利,这般看着人的时候,饶是刘秋凤也觉得压力极大。
刘秋凤自然是不敢和他对视,她深吸一口气,固执道,“我生了你,自然就是你的母亲。”
祁东悍不想和她在说话了,而是去看贺军,“贺同志,不管管你的爱人吗?”
“在继续下去,我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记起,当年一些不好的事情,从而去报复贺家了。”
这话是赤果果的威胁。
贺军的来意本来是想着和祁东悍打好关系的,但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如此局面。
这不是他的初衷。
“小悍,我知道你还在埋怨当年你母亲结婚的时候,没有带上你,但是我希望你也能理解下她,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儿子,嫁进贺家,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
“这些年来,她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祁东悍给打断了,“这不是她应得的吗?”
“贺同志,如果我是你,我就现在带着她离开。”
“不然的话——”
“我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贺军的脸色瞬间铁青,他还想拉下关系,让刘秋凤说两句话。
刘秋凤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这般绝情,“小悍。”
“我是妈妈啊。”
祁东悍原以为,当初刘秋凤给他那二百块钱,已经是斩断了双方的缘分和关系。
却没想到还在这里等着他。
“等等。”
他转身进去,去了刘秋生那拿了那一条旧手表,又单独拿了二百块钱。
当他再次出来的时候,刘秋凤看着那手帕,她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这是我结婚的时候,你给我舅舅的东西,也怪我不该收下。”
“如今我现在还给你。”
“刘同志,从此之后,我们两清。”
这话着实是绝情,这让刘秋凤有些站不稳了,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贺军看着那手帕,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认清楚现实,“祁团长,你孤身一人在驻队,实在是孤立无援,如果你愿意认下我贺家这门亲戚,我们贺家所有人都会站在你身后,帮你走的更远,更高。”
他也是上午才知道祁东悍,已经到了团级干部的位置。
他有些后悔,当年不应该对这个孩子不管不顾的,但凡是他们对他有一丝丝照顾,或许今天就不会是这个局面。
更不会是拿利益来说话了。
祁东悍听到这话,他脸色有些玩味,“贺同志,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觉得贺家会不会因为,你这一句话从而跟着你一起陪葬?”
拿人情和亲情来贿赂驻队高级干部,这是很明显的红线问题。
贺军没想到祁东悍这么绝情,他当即问了一句,“你这孩子当真这般不顾一丝亲情?”
“你别忘记了,你是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刘秋凤就是在不好,她也曾给了祁东悍生命。
“所以我才没报复她。”
祁东悍的生意冷静,甚至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还能再贺家当阔太太?”
这话一落,刘秋凤脸色瞬间煞白起来。
“我不想以权压人,但是,你们别逼我。”
话落,祁东悍转身把手帕扔给了刘秋凤,转头便离开了。
她脸色瞬间惨白下去,“贺军,小悍根本不愿意认我。”
“他更不会让他的弟弟进驻队的。”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
贺军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我早都跟你说过,亲情要维护,要维护,不能光看着什么都不做,如今倒是好了。”
“贺敏和贺章这边没学校上,我们不去求祁东悍,把他塞到驻队里面,你打算让这俩孩子,谁去下乡?”
这是说的刘秋凤结婚后,生的一双双胞胎了,如今双胞胎也长大了。
只是遇到的年景不好,在加上上山下乡的政策,他们是没路了。
不然,贺军也不会再得知继子,在驻队当团长的时候,这般急吼吼的过来攀扯关系了。
刘秋凤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那我要怎么办?”
“我不想让贺敏下乡,我也不想让贺章下乡啊。”
她喃喃道,“难道我还要去求那铁石心肠的孩子啊??”
第104章
贺军没有说话, 他站在国营饭店的门口,看着那人来人往的自行车,抽了一支烟, “你自己考虑清楚。”
“贺章和贺敏已经十六岁了,高中也读不下去, 每家每户必出一个人下乡。”
“如果不求祁东悍,你说让他们两个当中的谁下乡?”
刘秋凤眼泪瞬间下来了,“小敏是姐姐,也是女孩子,她下乡我肯定不放心。”
“小章从小生下来就小, 身子骨也差,我也不能看着他去乡下。”
这是真的为难。
手心手背都是肉。
“贺军,我们先别走,在这里守着下小悍,我去求求她, 我是他亲妈,我去求他, 给他下跪, 他肯定会答应我的。”
这才是贺军要的结果。
他嗯了一声,蹲在旁边抽烟, “如果我们这边不成, 到时候就只能看着俩孩子去下乡了。”
“秋凤, 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家, 俩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下乡他们受不了的。”
刘秋凤点头,眼泪更多了。
国营饭店内,一圈敬酒下来, 孟莺莺和祁东悍总算是有时间吃东西了。
不得不说,刘秋生的厨艺是真好,知道孟莺莺和祁东悍没吃,那些饭菜也都凉了。
单独做了一份热乎乎的猪肉白菜炖粉条,盖在米饭上面,说实话那滋味真是绝了。
等吃过后,大家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孟莺莺是来点账,她让赵月如帮忙收钱,记名单,这些都是以后要还礼的。
赵月如从头到尾都把这袋子给看的好好的,就连吃饭也没让袋子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这会孟莺莺问她要,她二话不说就递过去了。
“钱和账都在这里了,你回去在数,不要在这里数。”
看的出来,赵月如是记账的,她大概是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钱的,正是因为钱多,所以才不能在外面数,容易招人眼。
孟莺莺心里有数,她点头,“成。”
“一会就回去。”
她没提袋子,这种钱给了祁东悍暂时保管是最好的,起码这钱在祁东悍手里没有人敢过来抢。
祁东悍接过来,便顺势提在手上,和孟莺莺一起出去。
这会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孟莺莺和祁东悍作为主人公,算是最晚走的那个。
只是,他们都这个点出来了,外面的刘秋凤和贺军还在。
看到祁东悍出来,两人顿时迎接了过来,“小悍。”
刘秋凤刚要开口,就被祁东悍打断了,“莺莺,你先车上,我马上就来。”
看的出来祁东悍在尽量,想让孟莺莺和刘秋凤之间,进行物理隔离。
孟莺莺点头,二话不说转头就走,她也不想和这位未曾谋面的婆婆,有任何来往和接触。
她一走,刘秋凤心里有些气不顺,毕竟,她到底是她的婆婆啊。
“小悍,你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祁东悍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没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是这样的。”一看到他要走,刘秋凤顿时着急了,一把拽着祁东悍的手腕,“小悍,你的弟弟妹妹马上要下乡了,你能不能在你这边帮忙走走关系,让他们其中一个去驻队当兵啊?”
“我们就去后勤财务人事科都行。”
言外之意,不去前线。
祁东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语气冷淡,“松开。”
他的气势太强,以至于刘秋凤想要忽视也难,她下意识地松开手。
“首先,第一我没有弟弟妹妹。”
“其次,驻队不是我开的。”
“最后——”他抬眸就那样凉薄地看着刘秋凤,“这就是你来我这里的原因吗?”
不是因为当妈的愧疚,来看看自己多年未见的小儿子结婚。
看着他娶妻生子。
而是因为为了下面两个孩子,来求这个儿子办事。
多可笑啊。
刘秋凤并不是顶顶聪明的人,但是此刻却在祁东悍的眼里看到了受伤。
刘秋凤颤了下,“小悍。”
祁东悍抬脚离开,“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缘分,再多年前你亲手掰开我的手时,已经断掉了。”
他那时还年幼,舍不得母亲走,也舍不得母亲嫁人。
他抱着刘秋凤的腿哭,求她不要走,不要丢开他。
但是刘秋凤却低着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了他的手,他就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离开。
再也没有回头。
当刘秋凤听到这话后,她骤然一僵,在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眼看着祁东悍要走,贺军想要拦着,但是却被刘秋凤拽住了,“贺军,让他走吧。”
刘秋凤的声音麻木,“我没养过这孩子,如今也确实没脸来求他。”
“你的尊严就这么重要了?”贺军急眼了,连带着声音也跟着低吼了起来,“难道你真要见到贺章和贺敏下乡吗?”
他挣脱刘秋凤的手,想要去追赶祁东悍,在去贪图最后的一丝机会。
“贺军,够了。”
“还不够丢我贺家的脸吗?”
原来不知道何时,贺润开着车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坐在车里面,面色沧桑,唯独那一双眼睛却和他的名字不一样。
犀利又沉稳。
贺军也没想到他的大哥,会这个点回来,而且还会出现在国营饭店的门口。
这让贺军有些害怕,“大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贺家从上到下没有不怕贺润的。
贺润没理他,而是朝着祁东悍走了过去,他在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锋芒毕露中又透着几分沉稳内敛,最重要的是他还年轻,身上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势。
这孩子确实不错。
贺润朝着祁东悍伸手,“认识一下,我叫贺润。”
祁东悍没伸出手,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二十五岁的祁东悍,对上年近五十的贺润,他没有任何输掉气势的地方。
贺润有些欣赏他,所以他也不生气,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来,自我介绍,“我是贺军的大哥,你放心,贺章和贺敏下乡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次找到你。”
“除此之外。”
他喊过来了贺军和刘秋凤,“十七年前,刘秋凤你既然没把祁团长,带到我贺家来,那么他和我贺家就没有关系。”
“同样的,我们贺家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
“不要在来麻烦祁团长。”说到这里,明明还是很温和的人,但是语气却徒然冷肃了几分,“如果在让我知道你们联系他,那就从贺家离开吧。”
一个人拖一个家族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贺润也不介意给这个繁重的家族,松一松绑,该丢的丢,该走的走,这样他也能轻松一些。
这话一落,贺军的脸色骤然变了,刘秋凤也差不多,他们这些贺家人,大多数都是没本事的。
能现在过成这样,全靠贺润在前面替他们负重前行。
如果让他们离开贺家去挤外面的鸽子笼,他们是万万不愿意的。
“大哥。”
贺军想要解释,可惜,贺润根本不听,他冲着旁边的宋芬芳介绍,“这位是祁东悍。”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他一开口,宋芬芳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她一直在观察祁东悍。
这孩子确实不错。
宋芬芳冲着祁东悍点了点头,并未介绍自己的身份,而是问了一句,“听说你今天结婚——”
“恭喜你。”
祁东悍不认识宋芬芳,但是他却能宋芬芳身上感受到善意,他点头,“谢谢。”
他是个话不多的人。
宋芬芳却跟他聊起来了,“我看你一表人才,你娶的新娘子肯定也很漂亮吧。”
这不就聊到了祁东悍的心头好了吗?
他嗯了一声,回头指着坐在车子里面,正等着他的孟莺莺。
“我媳妇确实很漂亮。”
明明是普通的话,但是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语气里面的骄傲。
宋芬芳顺着祁东悍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到,孟莺莺真人。
她们之间就差了五六米,她坐在车里面很是端庄,一张脸在车窗处趴着,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她和年轻时候的孟百川,有三分的相像,一样的眉眼,不,也不是。
她的眉眼依稀间还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宋芬芳的唇颤了下。
孟莺莺也在看这边,她还在想祁东悍怎么还没不过来,她有些等不及了,便从车子上跳了下来。
一转眼的功夫,便跑到了祁东悍的面前,招呼,“怎么还不走?车上的人都等你一个了。”
祁东悍拉着她,“我这就来。”
他没理刘秋凤和贺军,就只是冲着贺润以及宋芬芳点头,“告辞。”
宋芬芳舍不得他们这么快就要离开。
她忙喊住了,“等等。”
祁东悍和孟莺莺同时停下,两人都看了过来。
其实孟莺莺总觉得宋芬芳有几分面熟,但是却想不到,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了。
被孟莺莺这般注视着,宋芬芳的心跳如擂鼓,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们很般配,男才女貌。”
说到这里,她眼眶深处藏着几分湿润,“我听贺润说,你们今天才结婚。”
孟莺莺点头,“是呀。”
嗓音温柔,很是悦耳。
原来,她的声音是这样的,宋芬芳轻咳了一声,她不错眼地盯着孟莺莺的脸,“那我在这里祝你们永结同心,平安顺遂。”
孟莺莺今天收到太多祝福了,她也没多想。
只以为这是一场很平常的寒暄,她便点头,“谢谢。”
她拉着祁东悍转头要离开。
宋芬芳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孟莺莺。”
孟莺莺猛地回头。
宋芬芳冲着她温柔地笑,“你长得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
和她小时候一样,有着一双大眼睛,很白很白。那个时候,宋芬芳时常抱着她感慨,自己怎么能生出这么漂亮的一小孩儿呢。
孟莺莺第一次收到这么直白的赞美,她笑了笑,“谢谢。”
“您也很漂亮。”
看的出来宋芬芳的脸上虽然很疲惫,但是五官轮廓,眉眼都是优越。
她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美人。
被孟莺莺夸赞了,宋芬芳的心里很高兴,她目送着孟莺莺上了车子,也看着车子离开。
她望着那已经消失的车子,久久的回不了神。
还是贺润提醒她,“他们都走了。”
宋芬芳这才回神,“我知道。”
“贺润。”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已经满足了。”
她能见到孟莺莺一面,并且能和她说上话,她已经很满足了。
宋芬芳从来都不贪心的。
她这个人的温柔也从来都,只用在了孟百川和孟莺莺身上。
等她收回目光看到刘秋凤和贺润的时候,她的目光有些冷淡,“贺润已经和你们说过了。”
“那我再说最后一遍,如果在让我知道你们去找祁东悍,去打扰孟莺莺。”
“那就是与我宋家为敌。”
刘秋凤和贺军都不明白。
宋芬芳为什么会这么看重祁东悍,不,应该说她更看重的是孟莺莺。
刘秋凤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家,也没上班自然不知道宋芬芳所带来的影响。
旁边的贺军已经不敢像是之前那般,在祁东悍面前那般高高在上了。
他冲着宋芬芳和贺润说,“大哥,宋同志,我们都记住了。”
宋芬芳没说话。
贺润说,“希望你是真的记住。”
贺军冷汗淋漓,他解释,“大哥,我这也是昏头了,你也知道现在上山下乡的政策下来,我家刚好有两个适龄的孩子,我们做父母的要是不替他们操心,就没有人管他们了。”
贺润的语气很平静,“贺家的孩子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贺家败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下,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直等贺润离开,刘秋凤都没听明白,她去问贺军,“之前大哥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家贺敏和贺章的事情,他到底管不管。”
又不让她去找小悍的话,那他们就只能去找他帮忙了啊。
贺军摇头,“大哥不会管的。”
“那我们——”
“他的意思是小一辈该吃苦就要吃苦。”
刘秋凤,“可是我家小敏和小章,从来没吃过这方面的苦啊。”
“这不是要把他们给害死吗?”
贺军是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二婚老婆,虽然漂亮是漂亮,但是蠢也是真的蠢。
“你没听出来大哥的意思。”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贺敏和贺章,弄出去好好历练一番,将来好继承贺家。”
刘秋凤,“?”
有吗?
她完全没听到这层含义啊,可是看着丈夫一脸笃定的样子,她也不好在说些什么了。
只能当做是这样,就是这样。
车子一路疾驰从国营饭店到驻队家属院,因为还在婚假,所以孟莺莺也没急着回文工团。
而是和祁东悍一起回到了新家。
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新家。
到了家,孟莺莺把那一袋子的礼金,都给放在了桌子上两人清点了一遍。
“两千三百三。”
其中,四百三是他们这次收的礼金,赵月如随了五十块,陈师长随了五十块,刘秋生随了五十块。
杨洁,赵教练,何处长,以及方团长,她们每个人都是随了二十。
除此之外,剩下的人礼金基本上都是一到五块不等,也就是正常的随礼金额。
全部点清楚后,孟莺莺把那信封给拿出来,在上面看了又看,“你说是谁随的这么大的礼?”
祁东悍拿着信封看了看,企图在信封上找出线索来,但是没有,这个信封是纯色净面的,上面既没有地址,也没有出处。
完全看不出来这个信封是从哪里产出的。
“不是我这边的,我非常确定。”
祁东悍说,“我母亲你也看到了,她有那么多孩子,就算是有钱也不会给我花的。”
“更何况,我了解她的性格,她是那种做一分,说十分的那种,如果是她给我的钱,她肯定会嚷嚷到所有人都知道。”
这样才好让大家知道,她对他的好。
真到发生冲突和矛盾的时候,那也是他的错。
“至于我舅舅他就更不可能了,陈叔也不太可能,他虽然工资高,但是家里四个孩子呢,还有两个男娃就等在过两年娶媳妇了。”
这是大开销,所以陈师长根本不可能,一下子给他随两千。
“既然不是我这边的,那么大概率是你这边的。”
孟莺莺有些茫然,“可是我在哈市没有任何亲人啊。”
“你也知道我就认识月如和齐家人。”
“月如手里没钱了,我知道的。”
“至于齐家人。”她有些狐疑,“难道是齐叔叔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拿了两千给我赔偿?”
“不会。”
她这个结论一出来,就被祁东悍给否认了,“齐家经过之前的事情后,已经伤筋动骨了,他们是不可能在轻易的,拿出这么多钱了。”
“所以,这个钱绝对不会是齐家人拿的。”
“那是谁?”
孟莺莺下意识地问,“我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
“你在想想。”
孟莺莺想不到,她思来想去都想不到,“我三叔没这个能力,我爸也没了,我妈——”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顿了下,“难道是我妈给的?”
祁东悍看了过来。
他好像从来没听孟莺莺提起过,她妈妈的事情。
“可是也不应该。”
孟莺莺自己给否认了,“按照我爸临终前的话,我妈应该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但是怎么会那么巧,我在哈市国营饭店结婚,她就刚好把钱给送过来了?”
“不对,不会是她,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且,如果是她妈的话,既然都送了这么大的礼金,为什么不过来捡她?
她否认的快,但是祁东悍却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一个分析。
“那如果是她给的呢?”
他盯着孟莺莺的脸色,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孟莺莺两根指头拎着信封,语气平静,“她给的就她给的。”
“她给我就要。”
“这是她欠我的。”
不——应该是欠原身的。
她没那么傻的,会去抗拒对方的存在,有一个有钱有本事的妈妈,会带来多大的便利性。
孟莺莺上辈子就体会过。
祁东悍见她这样的语气,他便松口气,“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不认她,然后在把她的钱给扔掉,让她拿着钱滚,离我越远越好对吗?”
孟莺莺反问道。
祁东悍嗯了一声,“我以为你的性格会。”
“不会的,祁东悍。”孟莺莺双手穿过祁东悍劲瘦的腰,就那样紧紧地抱着他,下巴放在他的肩窝处,声音平静,“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没有那么多伤春思秋的,也没有那么多的黑白澄澈,大家看的都是利益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认她,但是她知道,如果对方给的太多的话。
她可能会没那么坚定的拒绝。
祁东悍喜欢这样拥着她,听到孟莺莺的话,他也松口气,“你能想开就好。”
他之前还一直担心孟莺莺有点容易钻牛角尖。
孟莺莺失笑,“不会。”
她喃喃道,“祁东悍,我走文工团跳舞这一行,太需要背景了。”
“你看我去赴苏交流比赛,拿了结业证书拿了奖,但是这些对于我来说,似乎都没有用。”
“因为我是哈市驻队文工团的,是地方文工团,所以生来就比别人低一等。”
“你看比我差的李少青和沈梅兰,她们在回国后,迅速便进了首都歌舞团。”
“唯独我和佟佳岚没有。”
“我们差的就是背景。”
“所以,我不会去排斥比我强大的人,也不会去清高到傻乎乎的去拒绝,送上门的关系。”
“我怕的是没有。”
怕的是前路渺茫,两眼一抹黑。
怕的是有天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上位。
而她只能苦苦地在底层挣扎。
那些上辈子她没见过的残酷,在这辈子都见到了。
这其中的区别只是因为,上辈子她有一个好家世,她的爸爸妈妈在给她保驾护航。
这辈子她是一个出生乡下的村姑,所以在最一开始在宣传队的时候,就被人瞧不上。
祁东悍有些心疼,他用力地抱了抱孟莺莺,“我去首都问问?”
“不用了。”
孟莺莺摇头,“我们结婚完了,何处长这边就会找我的。”
果然不出孟莺莺所料,她这边刚和祁东悍说完。
何处长就让人来找她了。
孟莺莺再次见到何处长后,何处长看着她的眼睛,问的第一句话是,“莺莺,你还想去首都歌舞团吗?”
第105章 若是我死了,还请大家……
孟莺莺一听这话骤然顿住了, “何姨,您这是什么意思?”
何处长看着她的眼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莺莺, 何姨就问你想不想。”
孟莺莺下意识地点头,“想, 当然想。”
不然,她一直以来那么努力刻苦做什么?不过就是为了往更高的地方去,去见更多的天才。
“您是说现在有机会让我去首都歌舞团了?”说到这里,她自己都疑惑了,“您之前不是说首都歌舞团, 不再对地方招收名额了吗?”
所以,她和佟佳岚才会即使手里握着,莫芭附校的结业证书,却依然只能在地方文工团苦等。
何处长,“是不招收, 但是——”
她看着孟莺莺的眼睛,“你确定对吗?”
孟莺莺点头。
“那我就去走一遭, 我不确定能百分百做到这件事。”
“但是莺莺, 我希望你将来——”不要怨我。
这几个字到底是没说出来,何处长就出去了, 这让孟莺莺摸不着头脑。
她站在原地有些想不通, “何处长这是要做什么?”
祁东悍摇头, 他猜测, “我听她的意思应该是手里能够,帮你抢到一个入首都歌舞团的名额,但是她应该怕你后悔,所以一直没去做。”
孟莺莺喃喃道, “只要不作奸犯科,能够拿一个首都歌舞团的名额,我又怎么会后悔呢?”
这可是难得的上升机会。
何处长离开后没出驻队,而是去了文工团办公室。
此刻文工团办公室里面坐在首位的是陈师长,其次是方团长,杨洁,以及正在咳嗽的宋芬芳。
这是宋芬芳第一次以孟莺莺母亲的身份,出现在哈市驻队文工团。
要知道上次来的还是宋老太太,而这一次她亲自来了。
宋芬芳甚至都没回宋家,而是直接来到了哈市文工团。
“宋教授。”
方团长的语气很是客气,“你这次来?”
宋芬芳微微咳了下,她强压着嗓子里面的痒意,低声道,“就来看看莺莺。”
这话一落,大家瞬间心知肚明。
原来宋老太太之前来之后,他们的猜测都成了真。
原来,孟莺莺的亲生母亲真的是宋芬芳啊。
当这个消息骤然被放出来后,说实话,办公室的好几人都开始瞳孔剧震起来。
别人不知道,方团长可是知道的,当初孟莺莺在母亲的那一栏写了父母双亡。
万万没想到,她还有一位这么厉害的母亲啊。
或者说她早都知道了,但是那只是当初陈师长的暗示,并没有直说而已。
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验证。
杨洁心神剧动,她死死地盯着宋芬芳,企图从她脸上看出和孟莺莺的相像来。
“我知道你在怀疑。”
“我也知道你是莺莺的老师。”
宋芬芳起身,冲着杨洁鞠躬,“我谢谢你这么长时间来对莺莺的照顾。”
“今后还要麻烦你了。”
宋芬芳的鞠躬,说实话别说杨洁了,就是在场的陈师长都受不起啊。
杨洁一惊,顿时站起来,往旁边挪了下,避开了宋芬芳的鞠躬,“宋教授,您别这样。”
没有宋教授在前方做研究做实验,他们也别想安安稳稳的在文工团跳舞了。
更何况,那些战士们手上拿着的枪支弹药,哪一个不是宋教授他们研究出来的啊。
“杨老师,这鞠躬你该受着。”宋芬芳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以后我家莺莺就拜托给您了。”
这次最后一个字是您。
可想而知,宋芬芳对杨洁的看重。
杨洁听到这话,总有一种不好的念头,她总觉得宋芬芳是这是在托孤啊,可是人多,她却不好在多问下去。
她想了想,“我是莺莺的老师,我对她好,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宋芬芳,“谢谢您。”
她起身走到陈师长面前,“我知道哈市驻队的武器,都是前面一批淘汰下来的旧武器。”
“大家用的很不趁手。”
陈师长眼睛里面顿时闪过精光,他问,“宋教授,您的意思是?”
态度很是好。
完全看不出来师长的威严。
宋芬芳,“我手里有一批最近才研发成功的56式步枪,不过还未进行投产使用,我会去和西北基地提议,以后西北基地所有研发出来的武器,都会拿到哈市驻队作为投产使用,一旦实验成功,便去全国驻队推广。”
“而哈市驻队作为第一时间接受使用武器的人,可以给各个驻队当教练。”
这话一落,陈师长惊的猛地站起来了,“宋教授,您这话可当真?”
如果有了优先投产使用实验的权利,那他们哈市驻队很快就不用这么穷哈哈,苦哈哈啊。
这无疑是一步登天啊。
不,这是抱大腿,而且还是抱了最粗的一根大腿。
宋芬芳点头,强行咽下嘴巴里面的铁锈味,她嗯了一声,“当真。”
“若是不当真,我也不会在你面前提这种事情了。”
她从身上拿出笔和纸,在上面写下了马所长的电话,旋即递给了陈师长,“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可以去找这个人。”
这是把后事也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大家顿时一惊,杨洁更是直接问道,“宋教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她不在了,可以让陈师长单独找人。
宋芬芳笑了笑,她笑的时候,依稀可见和孟莺莺有三分的相似,尤其是那眉眼间,几乎是一脉相承。
“我和大家开个玩笑呢。”
她冲着陈师长说,“我不一定在基地,有时候会远离基地,你到时候联系不上我,你就可以联系他。”
“你看完后,就烧了吧。”
把马所长的联系方式给出来,本身就有些违规,但是好在宋芬芳提出投产实验驻队这个想法。
那么当这项事情成立的时候,到时候马所长和陈师长会有很多联系。
所以,宋芬芳无非是把这件事给提前透露了出来。
陈师长点头,一遍又一遍地看,确定自己记住了上面的电话号码后,他背着大家用着火柴刺啦一声点燃后,火舌席卷了纸条。
就好像那上面的一串数字,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宋教授,你对我们帮了这么大的忙,不知道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们能做的吗?”
问这话的是陈师长,别人不知道,他可太知道宋芬芳之前提议的好处了。
如果按照这个方法走,不出一年,他们哈市驻队就会成为整个东三省驻队的带头大哥啊。
宋芬芳,“我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善待我的女儿孟莺莺。”
“如果——”她垂眼,在睁眼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决断,“她未来和祁东悍过的不好,或者是祁东悍负了她,我希望陈师长,方团长你们作为过来人,帮我家莺莺一次。”
“军婚不好离,也离不掉,真到那个地步——”
宋芬芳冲着陈师长和方团长鞠躬,“请你们一定帮帮我家莺莺。”
这是第二次鞠躬。
第一次给杨洁鞠躬,是因为杨洁是孟莺莺的师父,在她死后,杨洁会是和孟莺莺最亲近的师长。
第二次鞠躬是给陈师长和方团长,这两人是现场权力最大的人。
如果孟莺莺和祁东悍未来,真走到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么她需要的是强有力的长辈,位高权重的长辈,有威望的长辈,出来替她主持公道。
军婚是不好离。
但是如果她的背后,站的是足够高的长辈,那么这个婚就能离。
或许在关键时刻,对于孟莺莺来说,这是一次救命的机会。
当然,这也许是宋芬芳一切多虑了。
可是对于一位母亲来说,一位对孩子有亏欠的母亲来说,这是她为数不多能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到的事情。
孩子幸福的时候自然不必说,那是不需要她的存在。
但是她的孩子如果过的不好的时候,她必须要出现啊,哪怕是她不在,她也要把后续的事情给安排好。
以最大的能力去保障她孩子未来的人身安全,不受到侵犯。
陈师长看着宋芬芳这样鞠躬,他心里五味杂陈,伸出手扶着她,“宋教授,你不必如此。”
“孟同志的婚事是我介绍的,小悍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秉性我还是了解的,如果他未来真的这般欺负孟同志,不用你说,我一定饶不了他。”
方团长也跟着道,“是的,宋教授。”
“我们这些人都是莺莺的娘家人,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她吃亏的。”
有了这话,宋芬芳这才放心了去,她朝着门口喊道,“何美凤,你进来吧。”
原来是何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看的出来她这人很识时务,发现办公室里面在谈事的时候,她便一直在门口等着,从未越过雷池一步。
一直到宋芬芳喊她,她这才跟着进来。
“宋教授。”
原来,何处长也知道了宋芬芳的身份。
而且听两人的语气,她们之间似乎还认识。
“你当年可是喊我宋芬芳的。”
何处长有些尴尬地搓搓手,“那是我年轻不懂事。”她和宋芬芳其实是一个学校的,只是宋芬芳是她前面几届的学姐。
那个时候宋芬芳再次回到学校,她年少轻狂觉得宋芬芳是天才,她也是天才,还曾去挑战过对方。
结果自然是输的一塌涂地。
提起当年的事情,宋芬芳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地笑容,“谁还没有年轻过呢。”
何处长的年轻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而她是叛逆桀骜,主打一个专门和父母作对。
她们都是家里最受宠的闺女,从未受到过重男轻女的毒害。
相反,她们活的恣意妄为,也都去接受了最好的教育。
只是,后来她们各自分道扬镳,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
宋芬芳的叛逆桀骜变成了沉默寡言,她眼里也只有了那些冰冷的实验数据。
而何处长则是相反,她年少的轻狂和张扬,似乎在岁月的流逝里面,变的圆滑体面,知世故,懂世故,八面玲珑。
她们似乎都变了。
又似乎没变。
“你去问莺莺了吗?”
“她的答案是什么?”
原来何处长去问孟莺莺,是宋教授让她去的。
何处长点头,“问了,她想去首都歌舞团。”
“但是,我去过首都歌舞团,对方不在对外接受地方文工团的女兵了,我当时还和他们吵过,说他们朝令夕改。”
“但是似乎没用,不止如此,他们还打算消减我们地方文工团和省歌舞团的开支。”
这是从一开始就打算,不给下面活路啊。
这才是她最为生气的地方。
也是在这一刻,杨洁才明白为什么,她私底下问了何处长好多次,何处长都不肯说了。
因为这个结果实在是算不上,甚至要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坏几分。
杨洁轻轻地叹口气,“我也去问过中央芭蕾舞团,那边也是一样。”
“地区保护主义,如今他们是打算严格实行这个办法了。”
所以,他们把下面的路都给掐死了。
而一开始何处长他们的盘算,也似乎因为这项规定而被中断了。想要让地方的人进首都歌舞团,想要打破信息差,想让他们地方歌舞团和文工团的女同志,也享受到首都歌舞团的各项便利。
似乎真的很难。
宋芬芳听完,她默了片刻,“我记得当时给我的那个名单里面,李少青和沈梅兰,她们都顺利进入了首都歌舞团对吗?”
唯独,她的女儿被剩下来了。
“对。”
何处长说,“那是因为她们有首都户口,她们一早便被家里人帮忙,把户口从哈市和长市迁到了首都。”
沈梅兰是长市人。
李少青是哈市人。
但是因为她们都投了一个好胎,所以在很早之前,她们便直接把户口转出去了,去了首都。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梅兰才能进首都歌舞团青年队,而李少青的路子和她也不差不多。
说到底,他们家在首都有人,所以这才能够顺利进入首都歌舞团。
“首都户口?”
宋芬芳问了一句。
“对,就是首都户口。”
听着很简单的,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一辈子都弄不到的东西。
宋芬芳,“我有。”
这下,大家都看了过来,甚至是包括方团长和杨洁她们。
宋芬芳,“之前组织给过我一个首都户口,我没要,我说哈市户口就挺好的。”
因为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一辈子也不过是在西北基地而已,既然不会出基地,那么不管是首都户口,还是安置的房子,对于他们来说,似乎都没有任何作用。
说到这里,宋芬芳说,“户口的事情我来解决。”
“我可以把那个户口安在莺莺的头上。”
“除此之外,首都歌舞团对吗?”
何处长点头,“是,除了户口,我也担心现在过了招收的时间点。”
莺莺他们回国拿到结业证书到现在,足足已经过去二十天了。
按照往年的报名时间,显然现在已经过了时间了。
宋芬芳,“我来解决。”
说实话,何处长听到这话,心脏有些砰砰砰跳起来,真的。
这四个字实在是太过美妙了一些。
一句我来解决,宛若是最动听的音乐啊。
杨洁还想问一问,宋芬芳怎么解决。毕竟,这种事情可不光是走后门。
但是却被何处长给制止了。
宋芬芳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她就借用了电话,先是打给了马所长,“老马,之前领导说给我的首都户口,还算数吗?”
老马有些意外,“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如果算数,把首都户口来给我女儿孟莺莺。”
老马想了想,“急吗?”
“急。”
“最好是以最快的速度。”
老马嗯了一声,“那你让你女儿直接去首都,在户籍部门到时候会有人给她跨省办。”
“还需要她去?”
听听这话问的。
在场的何处长她们几人,都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这些人的职位也都是不低的,但是能做到宋芬芳这种,理所应当的问一句。
还需要她?
说实话,她们问不出来,当然,她们也不敢这样想啊。
只能说,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是有些过分大了啊。
那边老马的嘴角也抽了抽,“算了,我这边给你走个证明,证明孟莺莺是你女儿之后,直接把户口给她的了。”
宋芬芳点头,“那就这样办。”
“其次,我还要找首都歌舞团的吴雁舟,你替我问问她,我宋芬芳的女儿,要进首都歌舞团,在证件齐全的情况下,她是不是还要为难我女儿?”
这话一落。
老马也沉默了。
“宋教授,这似乎不太合适。”
宋芬芳难得耍赖,“我也不太合适,我脑袋疼的厉害,怕是做不出来实验研究了。”
“对了,还有二期项目我也做不出来啊,为啥?我在一线卖命,我闺女明明是天才,但是却被人用这种政策刁难,这不是欺负人吗?”
“怎么的?地方的天才就不是天才了,就为了保护首都的那群小天才的自尊心,别被人给打击到了?”
这一通胡搅蛮缠,就是马所长也遭不住。
“成成成,我去联系。”
宋芬芳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尽快,你这边慢一步,我就晚一步回基地,我晚一步,实验进程就落后一步。”
“老马,我什么时候回去就全看你的了。”
那边老马呼啦一声就去办事了。
活脱脱跟屁股上有皮鞭在挥舞一样,生怕慢了半步。
这边,宋芬芳刚挂了电话,办公室的其他人都跟着看了过来,显然不管是何处长,还是方团长,再或者是杨洁,脸上都带着几分震惊。
他们着实没想到,宋芬芳私底下是这么一个人啊。
也和他们眼中想象中的天才,很不一样。
宋芬芳瞧着大家震惊,她便笑了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我?”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了。”
“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不要在乎过程。”
她最大的优势便是她这个人。
趁着她还在,自然要为莺莺多谋求点福利。
免得她以后不在了,就算是想谋求也谋求不了。
他们都没说话。
宋芬芳想到之前何处长和她说的话,“之前你不是和我说,莺莺想去首都歌舞团打擂台吗?”
说到这里,她眼里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那就让她去。”
“你告诉她机会有了,就看她能打到多远了。”
这话说的,何处长莫名地觉得又心酸又高兴,“那你呢?”
“芬芳,那你呢??”
宋芬芳顿了下,她眼里的笑意慢慢消失,她起来慢慢的走,摸着办公室的桌子,闻着空气中的凛冽和湿润,看着窗外的雪松。
她竟然觉得连哈市这种寒冷的地方,冬天都是美好的。
那是和西北基地万里黄沙不一样的地方。
宋芬芳收回目光,她语气轻轻地,带着几分低咳,“我啊,哪里来在回哪里去。”
她的任务和使命就是在西北基地。
就算是死,也会死在西北基地。
她的骨灰会洒在漫天沙漠里面,见证着西北基地从无到有,从被人蔑视,被人讥诮,在到被人仰望,被人忌惮。
让人望而生畏。
这就够了。
悲壮而浓烈。
这就是她的命。
也是西北基地一代又一代人的命。
他们都没有选择,却又不得不选择继续走下去。
在这一刻,整个办公室都跟着安静下来。
陈师长率先站直了身体,朝着宋芬芳敬礼,“宋同志,谢谢你。”
方团长依次敬礼。
何处长和杨洁也是。
宋芬芳摇摇头,她脸上的笑容坦然而平静,“不必谢我,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
只有他们研发出来一代又一代的新式武器。
他们的兄弟姐妹才不会挨打。
他们的后人才不会被人奴役。
他们的身上肩负着的不止是自己的命,而肩负着无数人的生命。
是自由的生命。
是有选择的生命。
是活的有尊严的生命。
宋芬芳很坦然,就如同生死一样,她也早已释然,“我这一生无愧于组织,但是却有愧于我的女儿孟莺莺。”
“若是以后、哪一天我不在了。”
她冲着办公室的所有人,再次弯腰鞠躬,足足有九十度,一颗眼泪划过眼角,她低声请求,“还请大家多多照顾我家莺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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