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三十七章 失落庄园
程煜舟突然出手, 委实吓住了其他人。
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都是有条有理、和和气气的好人,再紧急的时候, 也就是语速快一些。
那狠厉干脆的两拳, 以及面无波澜刺穿男人胳膊的动作,让某些人意识到,程煜舟比疾言厉色的宋晓娜可怖得多。
他收拾了最大的刺头儿, 不仅反对派再无人敢置喙他的要求,就连原本站在程煜舟这一边的游客也对他生出了两分畏惧。
暴力压制下, 他的思路得以顺畅执行。
唯有李雨菲觉得不太对劲。
她揍过人,多的是比程煜舟这次还狠的时候, 以她的经验来说,起码三分之一的人被揍趴下后, 不仅不会认怂,反而反抗心更重。
程煜舟那两拳确实吓人, 连她都被震了一下。
但在其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而已, 身形也不魁梧,反对派一拥而上,压也能把他压住。
可他们却都吓傻了,小兔子一样乖乖听话。
这个反应有点奇怪, 但也算不上匪夷所思。
初中代码课,她一步一步严格跟着课本步骤写, 连程煜舟都帮她检查了两次,但最后的结果就是和程煜舟的不一样。
那才叫匪夷所思。
也许同样一件事由不同的人来做,效果就是不太一样。
李雨菲曾将这种情况命名为[“YU”现象],即同样的字母, 程煜舟拼出来是“煜”,而她拼出来则是“雨”。
有“YU”现象作理论支撑,完美解释了人们被程煜舟震慑住的原因,可在下午的轮班交接中,李雨菲突然发现,来接替他们的小组里,有人的灵魂出现了一丝熟悉的黑红色。
那人是上午见到过的反对派代表之一。
李雨菲疑惑回头。
庄园的人数太多,而她又只有圣战时才会使用普绪克牌,她从早到晚都和程煜舟待在一起抵抗恶魔,不可能挨个观察每个人的灵魂是什么颜色。
也许人家本来就有这一款颜色在,是她之前没注意。
这般想着,宋晓娜的话却回响飘过:
「普绪克不止是灵魂女生,也是心灵女神」
「这份能力不是消失,而是被人偷走了」
迪安灵魂里多出的那抹黑红色,也在李雨菲脑海中反复。
他离开前似乎没有那抹红黑。
有吗,还是没有?好像有,仔细想想又好像没有。
越是回想越是无法确定,谁会那么仔细观察路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何况那还是宋晓娜的男人,她看他干嘛。
李雨菲确信程煜舟不会伤害她,可还是忍不住去了卫生间,找了面镜子。
她从未看过自己的灵魂是什么颜色。
亲吻神牌,李雨菲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灵魂。
耀眼华丽的金红二色照耀着她的眼眸。
她从镜子里盯着身后漂浮的虚像,金色与火红交织,如一团热烈燃烧的黄金。
李雨菲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她看了六十多个灵魂,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如此耀眼的色泽。
这样奢美的灵魂,难怪连美神都会嫉妒。
不愧是她。
她仔仔细细对着镜子看了自己的灵魂,红色很多,但没有一丝黑红。
“菲菲?”
门口传来程煜舟的轻声催促。
他等久了,走到了女厕门口。
看着弯腰凑在镜子前的李雨菲,程煜舟温声询问:“怎么了,眼线有问题?”
“没有。”李雨菲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看多了那些恶魔,我看点好的洗洗眼睛。”
两句话都是实话,不撒谎时,李雨菲理直气壮。
程煜舟确实没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不自然,直到她问:“程煜舟。”
“嗯?”
“如果我们玩SM,你当主人,你最想给我下达什么命令?”
程煜舟呛得咳嗽。
“咳、什么?”他满眼惊诧。
“我就是问问。”李雨菲找不出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转而强势地催促他,“你快说嘛。”
“我、我不知道。”谈了一个月恋爱,程煜舟好不容易大方了些,这个问题又给他打回原形,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我从来没有想过。”
“那你现在想啊!”
“那……”程煜舟微微别过脸,露出一侧发烫的耳尖,“我可能、希望你能对我说一句…‘我也喜欢你’。”
意料之中的又恋爱脑又纯情的处男回答。
“你可真没出息。”李雨菲叉腰,“连想都不敢大胆想。”
“换做你呢?”程煜舟问,“菲菲,你会对我下什么命令?”
“我么。”轮到李雨菲了,她才发现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
毕竟她连凌晨两点叫程煜舟给她和男朋友送套这种命令都已经下过了。
这蠢货还真的冒雨开车来了。
型号买得全就算了,居然还问她要不要他在车里等着,一会儿送她回家。
神经啊!
气得她直接把那袋子SKNY扔在程煜舟头上。
她才没有乳胶过敏,用不着专供过敏人士的牌子!
甩上门两分钟,屋里那男的也被李雨菲扔去还没走的程煜舟怀里。
都给她滚。
给程煜舟下命令早就腻味了,李雨菲来回想了想,那双狐狸眼最终落在程煜舟泛红的脸上。
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美甲点着下巴,玩味戏谑:“我么,我会让你从你的书架上挑一本小说,里面男主什么样,你以后就和他一个样。”
程煜舟疑惑:“这是什么命令?”
“多有趣啊。想想你书架上的那些脑残小说,我很好奇你变成一条有狂暴症的发.情公狗会是什么样。”
程煜舟头疼,“菲菲,连我有时候都招架不住你的语出惊人。”
“呵,”李雨菲抱怨,“你要真能变成那样,说不定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她年轻时确实脾气不好,但苍蝇不叮无缝蛋,抛开她的方面不谈,被折磨的程煜舟就没有任何错吗。
看见他蹲在地上,面色平静地捡避孕套的死样,再好的妻子都会被他气个半死,何况她还只是未婚妻。
总之,程煜舟就是这样一个胆小鬼,就算给他洗脑的能力,他想破了天也就敢让她说一句情话。
怪谈开启以来,她几乎和程煜舟形影不离,而且,她也一定是程煜舟最渴望的存在。
连她都没有被程煜舟精神控制,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结合这辈子的过往经历,李雨菲还是对宋晓娜的话持保留态度。
照完镜子,两人今天最后一次轮休息结束,又要回到岗位上守点。
好在破损的结界都已补上,暴力说服了反对派后,新增的金甲骑士们助力良多。
到这一天结束,第四次圣战总算是守住。
次日,蚂蚁宣布了舞会,众人如重见天日般,长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这场胜利得之不易,但庆祝的舞会并不像前三次那样轻松热闹。
他们尝过了失败的滋味,累了、怕了,再也不敢对圣战掉以轻心。
此外,人们对于程煜舟的态度也有微妙的转变。
不少人由此惧怕他、避让他;
也有不少人感谢他、称赞他的果决。如果不是程煜舟非凡的魄力,恐怕他们还在为了区区3点信仰值内斗不休。
不论手段,程煜舟的确带领他们取得了胜利,结束了这场漫长痛苦的噩梦。
他当之无愧地拿到了本场圣战的魁首。
这一次,没有人在他说话之前抢先提案。
“大家辛苦了。”他先是叹息,“我们都知道这场胜利有多不容易。”
“即使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我们还是丢失了很多信仰值。”
宴厅内一片静默。
扣掉了两位数的信仰值,所有人都对下一场圣战惶惶不安,再不愿经历一次战败。
程煜舟分析,“我们还有13天的时间,在没有处决的情况下,光靠弥撒最多获得39点信仰值。而这两场圣战、一场重置战让我们损失了16-26点。”
“郑先生,赶紧把圣器圣水店打开吧!”有人道。
“这是个方法,但不是好方法。”程煜舟沉吟,“这两次圣战,我们的神牌数量增多了,却依旧是失败。各位还记得蚂蚁最初说的话么——‘真正能够战胜恶魔的,还是我们自己的内心。’”
“决定输赢的应该不是外在道具,而是我们的信仰值。”
“您说的是有道理,我们又何尝不希望信仰值高一点呢。”
“总不能为了加信仰值,故意制造处刑吧?”
“我有一个想法,”程煜舟道,“不一定正确。如果猜对了,每个人都能额外增加信仰值,但那过程并不轻松。并且要是猜错,就会浪费一次机会。各位愿意跟我冒一次险么?”
他的话引起了好奇,“是什么?”“郑先生您就说吧,从开始到现在,您哪次推理出过错?”“是啊,您说出来我们听听呢。”
程煜舟停顿片刻,抬眸望向众人:“我想,修建一座新教堂。”
不是直接开设一座教堂,而是从地基开始,一点一点亲手搭建。
“什么?建教堂?”
“这里又没有建筑材料,又没有建筑机械,而且谁会造房子?”
众人惊愕,“我们哪里懂怎么搞。”
程煜舟开口,“修一座四方塔型的小教堂没有大家想象得难,它不需要太复杂的设备,也不需要一次性将材料置办齐全,我计划用5次领地奖励,逐步供给所需用具。”
“各位请先听听我的理由。”他道,“对任何教派而言,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人和庙。增加信徒的方式是传教,各位也看见了,传教增加的信仰值有多高。”
“由此推测,修建教堂必然会提升贡献者的信仰。”
“我知道很多人的顾虑,也许认为自己力气不足,无法参与工程。但一座教堂不仅有砖石外墙,还有装潢摆设、桌椅帘布,这些都是教堂的一部分,都有可能为我们大幅提升信仰。”
“修建一座小教堂,能为我们提供太多赚取信仰值的机会。在衣食住行基本满足的情况下,我认为可以试试兑换一个建筑场地。”
这番话颇有道理,听完之后,人们竟真的有些心动。
“如果大家觉得我的提案有可行性——”见他们尚有畏难情绪,程煜舟拉出宋晓娜当初开会的白板,拔开笔盖,“我先用可视化的方式,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传统工程的修建过程。”
通过板绘的形式,程煜舟讲解了无特种设备情况下的传统工程流程。
他的绘图相当专业,讲解更是深入简出。
李雨菲在下面听着,瞟了眼两侧的游客,九成以上的人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看着程煜舟。
程煜舟需要什么心灵操控吗?
从中学开始,程煜舟就颇具人气,李雨菲歪头,探究地瞥向角落的宋晓娜。
宋晓娜脸色难看得可怕。
她该不会是嫉妒程煜舟人格魅力,故意给他泼脏水吧?
宋晓娜抱着双臂,焦灼地望着高悬空中的水晶球。
他们被扣除了大量信仰,水晶球里的金沙却暴增了一截。
这绝对不是什么信仰力之和!
这是什么东西的计数?
这段期间内,什么东西快速增长了?
繁荣度?
不,她没有开店,这座怪谈没有增加任何建筑、设备。
死亡人数?
这算是一个增长,但前两轮没有死人的和平期,金沙也有小幅度增长。
宋晓娜咬着拇指指甲,听着台上程煜舟侃侃而谈,看着周围所有人都专注倾听,一股难言的焦躁充斥了她的身心。
她实在恐惧,要是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对普绪克狂热虔诚,对程煜舟言听计从。
必须离开,必须立刻离开!
一旦被程煜舟洗脑同化,她就再也走不掉了!
但她根本不能和程煜舟当面对峙,迪安也被他操控,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什么信息是可以利用的,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宋晓娜猝然扭头,死死盯向李雨菲。
如果程煜舟没有说谎,庄园里的死亡并非真正的死亡,那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
是被囚禁在了未知的某处;
还是……退出了这场游戏,回到了现实?
她不敢拿自己命去赌,拿其他人做实验也看不到实验结果。
唯一可探测的,只有李雨菲死亡后,程煜舟的反应。
如果程煜舟表现得没有那么痴狂,就证明死亡的人真的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不会有任何伤亡,那她就可以立刻脱身。
这是目前最有效、最直接的逃离方案。
但万一,那些话只是程煜舟哄骗李雨菲安心的谎言……
宋晓娜紧紧皱眉。
隔着人群,她遥望着毫无察觉的李雨菲,眼底满是挣扎。
杀死李雨菲是容易的,一点诱饵就能将她再钓出来,李雨菲也不会对她过于施防。
宋晓娜定定望着李雨菲,望着那个与她截然不同的女人。
他们花费时间精力,拼命追逐着光亮,穷尽一生只为站到更高的地方;可李雨菲——她根本没有她或程煜舟十分之一的才能,却仿佛生来就高高在上。
她不追光,耀武扬威得好像她自己就是光。
李雨菲,她凭什么?
这句话宋晓娜质问过自己、质问过李雨菲无数次。
在升起对李雨菲的杀心的刹那,宋晓娜忽然想起了金融投资课程中,老师所讲的内容:
积极进取型的投资,要求投资者能够承受较大投资损失。
这是宋晓娜一直以来坚持的理念,在做进取型投资时,她首要考虑的不是风险的概率,而是能否承担得起投资损失。
她承担得起么?
为了博取回到外面的机会,而亲手杀死李雨菲——这一损失,她承担得起么?
杀死李雨菲的投资回报率,是值得的么……
第137章 第三十八章 失落庄园
“师傅, 我们快到了吗?”
“别急,妹子,我比你还急。”网约车司机愁眉苦脸地摆弄着手机, “这破导航, 瞎转悠。”
王安安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小臂搭着额头。
来的时候导航显示8公里路,现在她已经在这车上坐了快三小时了。
也不是什么偏远地区, 不过是隔壁市的郊外,居然也能迷路。
王安安生无可恋地又看了眼消息列表。
三天了, 雨菲姐还是没给她回消息。
品牌方发来个大单,原定的一位模特临时有事来不了, 他们于是邀请了李雨菲。
这场线下活动聚集了好多热门明星,她们要是能参加, 绝对是高光时刻之一。
作为助理,王安安马上给李雨菲发去了消息。
奇怪的是, 含金量如此之高的天赐良机,李雨菲居然一天都没有回复。
怕她错过信息, 王安安特地打了电话过去。
无人接听。
这一下王安安感觉不对劲了,她马上给与李雨菲同行的郑建彬打电话,得到的答复令她震惊:
“李雨菲?我不清楚。”电话另一头的郑建彬说,“去了庄园后, 她给我发了条分手短信,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了。”
这叫什么话, 王安安着急道,“我打她电话不接,你快去找找她,别出什么事了!”
“啊?应该不能吧, 又不是荒郊野外,能出什么危险?你别担心了,她脾气就那样儿,一不高兴就失联,要不再等两天?”
郑建彬的声音有些勉强,他自己也是一肚子火。
以前他和队员出去玩不带李雨菲,李雨菲回来就和他吵;
现在他求着她去,她一路上又哭又闹又当众下他的脸不说,还在收了他几万块后给他发条分手信息,又把他拉黑。
他好不容易结束锦标赛,有点假期,她未免太闹腾了点儿。
每次都是他赔礼道歉,这次也该换换了。
得到郑建彬的回复,王安安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眼看着出席日越来越近,她再也坐不住,索性自己去找李雨菲。
郑建彬把地址发给了她,看距离也不算远,可从高铁下来,坐车已经三个小时,太阳都快落了,她和司机却始终没有看见所谓的庄园。
夕阳沉沦,血红的日轮与紫灰霞云织染出奇幻俶诡的色影,这过分烂漫的配色下,天光却异常灰暗。
两侧的树影斜长漆黑,在晚风中沙沙摇晃,如同巨蛛挥舞的黑长足肢。
王安安焦灼地向车窗外张望,心跳莫名加剧。
忽然,她听见前方司机高兴地喊:“妹子你看,是不是那里!”
她赶紧回头,顺着司机的指向望去。
渐浓的暮色中,一座灰白色的四方小塔出现在道路尽头,小塔之后,露出中世纪风格的小镇。
干净整洁的街道铺着青石板,沿路立着路灯,再远些依稀可见灯火通明的商铺,和往来其间的游客。
“是的、是的,就是这里!”王安安欣喜地拍打座椅。
总算到了,可太不容易了。
司机也是长舒一口气,停车把王安安送到后,自己也开了门,“我也歇会儿吃个饭。姑娘,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啊?”
“我…”王安安刚开口,忽然发现小镇上零散的游客在朝他们聚集,每个人都用稀奇的眼神打量着她和司机。
“女神在上,有人来了?”
她听见有人小声说,“门又开了?”
“这次只来了俩?”“哪能次次都是旅游团啊。”
“女神保佑,第二教堂的人不在吧?”
“引路的呢,快带走啊,别让第二教堂的人发现了!”
他们的反应十分古怪,王安安莫名感到些许不适,司机倒是自来熟地和走近的男人聊了起来,“嗬哥们儿,这地方可不好找,你们都是怎么来的?”
听见这话,四周的游客都笑了起来。
“那可不是不好找么。”和司机同龄的大哥乐了,“女神保佑,你这车都开□□了。”
“神国?”司机愣了下,马上去翻手机,“这不是普绪克庄园旅游景点吗?”
“是伟大女神普绪克的庄园,但不是什么景点。”旁边的阿姨扬眉,“这儿,是神的领地。大门一年才开几回,你们可真够幸运的。”
她的表情中带着隐隐的自豪。
王安安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来的时候没看见什么门啊。”
“得了,刚来的人都这样。”有人喊,“引路的来了!快带他们去见程先生吧。”
“程先生,那是谁?”
“去吧去吧,去了就都明白了,幸运的家伙,愿女神祝福你们。”
人群后跑来一个中年男人,两人莫名其妙地被拽走,司机摸不着头脑,“哥们,我就来吃个饭,一会儿就走了,用不着去见什么人吧。”
“哈哈,你只管跟我们去,不会害你的。”
王安安问:“你们说的…程先生,是什么人啊?”
“程先生,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在提及这个名字时,左右以及引路人都浮现敬佩之色,“他是第一位神父,几乎也是这座庄园的管理者。看见这些店和建筑了吗,除了城堡和第一教堂外,这座庄园里其他三座教堂全都是程先生设计、监造的。”
“这一整条街,还有那一排的店,也全都是程先生的,连这里唯一一座信号塔都是程先生的财产。”
司机纳闷,“他是这景点的投资商啊?”
“这不是景点。”人们纠正强调,“这是伟大女神普绪克的神国,是神圣光明的净土。”
“你们这些新来的千万别乱说话,绝对不能诋毁侮辱女神、攻击辱骂神职人员和蚂蚁。”
“蚂蚁?”
两人正奇怪着,突然怔住。
路过的一家店铺里,站在柜台后的赫然是一只一米高的蚂蚁!
那绝非皮套、玩偶,非要说的话也许是仿生机器,可即便是军警使用的仿生狗都没有这只蚂蚁精良,偏偏它又长了一对卡通漫画里的大眼睛,可爱得悚然,站在人群中哪哪都很怪异。
“还没到吗?”这地方越来越诡异,走了近十分钟,两人有点焦虑。
“快快!”带他们的人却忽然催促起来,“车来了。”
一辆公交车从两人面前开过,引路人催促着跑了起来,她和司机下意识跟着跑,三人赶在公交车到站时坐了上去。
“我们还要坐车?”王安安惊疑。
司机也纳闷:“这地方那么大吗?地图上没显示啊。”
“一开始是不算大,”带他们的人道,“女神保佑,这三年日积月累的,在女神的祝福和程先生的带领下,大家的信仰值越来越高,女神的权能也越来越强,领地的范围也就越来越大。现在有个两万三千公顷,快小半个县城了。”
两人露出难以言尽的表情,完全不明白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引路人哈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们现在可能觉得这里的人都疯了,但见过程先生、在这里待上一两周后,很快就会适应。”
“额,我们没打算待那么久。”
“这可说不准。”对方耸肩,“你们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王安安一回眸,看向开公交车的司机。
看店的是蚂蚁,开车的倒是人类。
公交车上人不多,这一路上的风景奇特又和谐,最特别的一点是,这里好多人都坐着轮椅。
“他们怎么了?”透过车窗,王安安忍不住问,“这里怎么那么多残疾人?”
话刚说完,她就见坐在轮椅上的人站了起来,下地走了两步。
“他们没事,这就是个交通工具。”
“拿轮椅当交通工具?这不是有自行车和电瓶车在骑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男人忽然低头,拿出手机接了个电话:“河边是吧?好好,我知道了,帮我和程先生李太太说一声,我们十五分钟就到。”
他带着一丝无意识的谄媚和歉意,朝对面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搅程先生李太太约会了,帮我告个罪,我们马上到。”
“欸好好,谢谢您了。”
他挂了电话,王安安问:“李太太是谁?”
“是程先生的太太。”
“那不该是程太太?”
男人愣了下,双眸有片刻的恍惚,旋即马上道,“程先生非常爱他太太,李太太呢,也是比较时髦要强的女人,不用冠夫姓那一套了。”
“真要这样,叫什么太太?”
“叫她小姐、夫人、姐姐妹妹的什么都有,害,管他呢,程先生爱她爱得眼珠子似的,不仅买下了整座普绪克堡给她住——喏,看,就是那边那一座。除了这座城堡,他还置办了几套别墅。金屋藏着娇,我们压根和她说不上几句话,称呼也随便了。”
“我的妈,”望着远方的那座城堡,网约车司机惊道,“那得多少钱呐?”
“这城堡最初是酒店,很多人都可以住,程先生是给了一笔安置费,大家也就搬了出去。”
司机不解:“要是收了钱,再进去住呢?他能怎么样?”
男人神情莫测地睨他:“得罪了程先生,可就别想在这里过了。”
王安安拧眉:“听起来,这安置费给的有点强硬啊。”
男人笑笑,“住酒店住商品房有什么差,还能白赚一笔。不过,你说的也不全错,大家主要还是卖程先生一个面子,毕竟没有他,我们好多人早就死了。”
“什么意思?”王安安吃惊,“为什么会死人?”
“再多的我就不能说了,会有人告诉你们的。”报站广播响了起来,他道,“先下车吧。”
公交车停在了河滨。
这是庄园内唯一的自然水系,河畔种着花柳,打理得井井有条、美观大方。
最后一抹日色沉落,紫灰色的晚天下,碧波荡漾,微风凉爽,有三五行人沿河散步。这闲适的景色中,河畔有一座五角亭,亭子被两侧花树掩映,只堪堪露出一侧飞檐翘角。
花树前有一只蚂蚁站着,它穿着素色的长裙,保守而冷淡的款式,眼也不是其他蚂蚁的萌萌大圆眼,而是偏狭长的凤眸,清冷锐利。
一头这么大的蚂蚁站在眼前,王安安有点发怵。
带他们来的男人快步走到蚂蚁面前,笑呵呵地和它打了声招呼,接着指向两人,“玛芬,这就是刚刚新来的人。”
蚂蚁打量的眼神落在两人身上,男人又道,“二位,这是程先生和李太太的生活助手,玛芬小姐。”
“啥玩意儿?”司机茫然,“这蚂蚁?”
王安安愣怔:“是说…管家型的仿生机器吗?已经有这种东西了吗?”
玛芬叹了口气。
男人马上道,“他们刚来,不是故意冒犯您的,看在仁慈善良的普绪克女神份上,请您千万见谅。”
“我知道。”玛芬冷淡道,“所有新人都是这样。你的任务完成了,明天的晚间弥撒后,擦拭第五教堂神像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被突然分配了一项保洁工作,男人却大喜过望,中彩票似地眉开眼笑,连连道谢,“谢谢、谢谢!代我谢谢先生太太,那我就先……”
玛芬颔首,示意他可以离开。
心情不错的男人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兄弟,你们就跟着玛芬小姐吧,它会安排你们接下来的所有事。一会儿见到先生太太,可千万要礼貌,别自找苦头。”
留下这语焉不详的话,男人哼着曲儿离开了。
两人满腹疑惑,蚂蚁暂时没有解释,转身绕过花树,“跟我来,先生太太要先见见你们。”
王安安和司机糊里糊涂跟着它往前走,虽然闹不清楚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但来都来了,先看看再说。
“先生、太太。”距离亭子尚有十几米时,蚂蚁停了下来,朝前唤道,“新来的两个人已经到了。”
亭子里,一对男女相对而坐。
亭子顶部镶着夜明珠式样的白灯,他们手中拿着扑克,中间的石桌上摊着散牌、摆着茶点零食,女人一边出牌一边咬着饼干。
听到蚂蚁的话,两人回头。
“来了?”男人放下牌开口。
这绝对是王安安见过的长相气质最为出众的男性之一。
淡而不寡的皮相如徐徐展开的长轴,他侵染着一身浑然天成的教养,彬彬有礼,端方得体。
但令王安安移不开眼的,不是这位神秘的“程先生”,而是他对面的女人——她的双眼死死黏在了所谓的“李太太”身上。
啪嗒。
女人手里的牌脱落了,她睁大眼睛,先一步震惊地叫出了王安安的名字:“安安?”
这一声呼喊令王安安确信自己没有眼花,她疾走上前,也脱口喊出:“雨菲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呢!”李雨菲惊愕,“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你啊!”王安安抓住她的手,红了眼睛,“我找了你三天,你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我问了所有共友,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我都快急死了!郑建彬说你和他提了分手把他拉黑就消失了,我让他来找你他也不答应,你们出去玩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拉黑消失?”李雨菲愣了愣,“等一下,郑…什么彬?谁啊?”
“啊?”王安安迷茫,“是他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
“不是,你说的那什么彬我真不认识。”李雨菲蹙眉,“你记错了吧,这是记成谁的名字了?”
她的表情不似闹情绪,王安安愕然。
“这不可能啊雨菲姐,你好好想想!”她用力抓住李雨菲的手,“郑建彬!你男朋友郑建彬啊,那个开赛车的。你来这庄园不就是郑建彬他们在这里团建么?”
“我来这里是……他们团建?”李雨菲凝神,狐疑地回忆,“有这回事?”
“当然有啊!你这是怎么了雨菲姐?别吓我啊,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焦急之中,一道温和的嗓音从后插.来,“菲菲,这是给你做后期和摄像的小姑娘?”
李雨菲讶然,回头看向身后的程煜舟,“你认识?”
“我看过你的视频,近两年的简介里都标注了一个‘安安不安desu’的ID。”程煜舟弯眸,“刚刚听你喊‘安安’,我就猜会不会是她。”
“你看得真够仔细的,”李雨菲笑道,“对,她就是安安,我之前的助理。”
“您好,安安同学。”程煜舟颔首,“这两年谢谢您留在菲菲身边帮她的忙。”
“呃…不客气。”王安安拘谨地低头致意,一边用眼神问李雨菲:这是谁啊?
“昂,你没见过他。”李雨菲扬唇,“认识一下,这是我男朋友,也是从前的未婚夫,程煜舟。”
“从前的,未婚夫?”王安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太过诧异,她来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那郑建彬呢?”
“你故意的是吧?”李雨菲气笑了,“什么郑建彬,我真不认识。”
“可是…”
“会不会是你的极端粉丝,在外面散播自己是你男朋友的谣言?”程煜舟插话。
他低头望向李雨菲,眉眼之间皆是缱绻,“我想这种情况应该不少见。”
“是有可能。”李雨菲眨眼,盯向王安安,“他居然还加上了你的联系方式,安安,你没被他骗钱,或者泄露我的住址吧?”
王安安愣怔。
李雨菲脸上的认真不似作假,难道真的是她搞错了?
郑建彬原来不是李雨菲男朋友?
可李雨菲至少应该知道郑建彬这个名字,她不止一次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安安突然想到件证据。
她和李雨菲最后一条聊天记录上,李雨菲亲口给她发的语音,内容是“郑建彬死乞白赖地要我去他的团建,我离开三天,三天后就回来昂”
她赶紧拿出手机,“不可能啊雨菲姐,你看,我真的…”
“没关系,我能理解。”青年温和地打断她的话,伸手轻轻揽住李雨菲的肩膀,“像菲菲这样的情况,有几个患有臆想症的狂热男粉丝再正常不过。”
那双黑眸望向王安安,幽深如渊。
“不过现在,你知道了——”他徐徐开口,“我才是菲菲真正的男朋友。”
王安安怔在原地。
这不正常,这绝不正常!
本能之中,攀升起丝丝悚然。
然而,在她与青年对视的瞬间,大脑倏尔空白一片,那亲和的嗓音反反复复在她心中回响,令她信服、令她确信他说的都是真话。
片刻,女孩后知后觉尴尬道,“呃、是的,好像是这样……应该是我遇上冒充你男朋友的骗子了。”
“抱歉啊雨菲姐,”她懊丧开口,“我以后会仔细甄别的。”——
作者有话说:想不到吧,规则怪谈都有时间大法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这么长啊[痛苦抱头]
(怎么这本每个女主身边都有个小妹妹啊!感觉是田妙莹的演员杀青后,马上画朝朝的妆,朝朝杀青了又马上来画王安安的妆)
第138章 第三十九章 失落庄园
“回来了?”程煜舟放下书, 起身去迎李雨菲。
李雨菲在门口脱鞋,昂了一声作为回应。
“怎么样,”他弯腰帮她拿出拖鞋, “安安那里还缺什么吗?”
“基本差不多了, 我让她需要什么再来找我。”李雨菲趿上拖鞋往里走,“反正就在楼下,坐个电梯就上来了。”
在河畔见到王安安后, 李雨菲直接将她安置在了自己住的城堡里。
这座城堡的房客和最开始已完全不同。
她和程煜舟还是睡七楼的房间,二三楼住了十几名程煜舟的亲信, 以及管理城堡的蚂蚁们。
这些蚂蚁在第一次舞会上以侍应的身份露面,约莫半年后, 程煜舟的信仰值突破1000,他的《圣约》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模块——
招募帮佣。
类似于招募金甲骑士, 但金甲骑士限定在圣战时期,而帮佣则贯穿始终, 且和其他商品一样,只消耗灰色信仰。
它们只有家政和自卫能力, 每只蚂蚁的价格是100信仰,此后每个月还需耗费10点信仰值。
这是笔不菲的开销。
三年过去,最早一批进入庄园的游客大部分都达到了1000信仰,拥有了招募帮佣的资格, 但真正招募蚂蚁的还是极少数。
连程煜舟也是在盘下整座城堡后才招募了五只蚂蚁,负责室内室外的清扫工作。
他是有钱的, 十次圣战,能拿七次光辉荣耀皓日之士称号。
李雨菲进庄园以来,吃的芝士都没有程煜舟获得的芝士多。
第一名的领地奖,一半被他用来开发公共建设, 譬如修建教堂、局域信号和交通,一半则用来做经营商铺和住宅区。
公共建设中,除公益相关的部分外,其他如公共交通,每天也会为程煜舟产生收益。
而随着女神权能的增长,商铺的规模和收益也在扩大。
最开始的小轮椅店,每两天只能产出1个信仰值;去年年初建造的大型超商则能每天产出3点。
占有了初始资本后,程煜舟的信仰值飞速增长着,遥遥领先。
四个月前,女神的权能足够开启三甲规模的医院。
当初受宋晓娜的挑拨,医院迟迟没能开启,但去年年底,庄园内陆续有女性怀孕,医院建设再不能推迟,程煜舟立刻点亮,如今业已竣工。
依靠祈祷就能无病无痛,这间医院开启以来业绩惨淡,不过却极具意义——
自它里面顺利诞生了两名新生儿。
鬼怪的领域里,生长出了新的生命。
李雨菲记得第一个孩子出生时,程煜舟格外高兴。
他笑得暖洋洋的,看着母亲怀里的婴儿,仿佛看见了某种希望、某种美好蓬勃的未来。
新生儿引起了所有人的重视,程煜舟紧接着开设了大型母婴店和童装店,并叮嘱蚂蚁店员,所有六岁前儿童的亲属前来购买商品,账都记在他的《圣约》上,妇产科亦是如此。
这大大减轻了生育压力。随后的三个月里,庄园内又出现了两名孕妇。
生育本不该那么晚出现,它应当在混乱的起初就泛滥成灾。
怪谈头一年,性和暴力行为的确曾引发过暴动。
在那之后,程煜舟组建了治安巡逻队,如今队伍已经扩充到了近百人。
和修建教堂、送信徒去弥撒的公交司机不同,治安队的工作并不能增加信仰值,但渴望加入的人数不在少数,他们的目的不在女神,而在程煜舟这个人。
不知觉间,庄园内的人们分离出了阶级和派系,掌控七成商业和公共建设的程煜舟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由他组建的治安队,这一充满权力色彩的暴力机器,蕴含了太多意义。
人们想要依附他,而他也因这支队伍得到了更稳固的权力。
而今,程煜舟无疑已是这座庄园最高级别的管理者。
他持握着庞大的信仰值、左右着圣战结果、拥有大批量追随者,最关键的是,近八成提供信仰力的工作岗位都在他手里。
他全然掌控着这片神的领地。
“怎么了?”
李雨菲坐去了沙发上,接过程煜舟递来的水。
她扫了他一眼,嗔怨:“还能怎么了?安安为了找我跑进这里了,我怎么和人交代啊。”
程煜舟垂眸,“抱歉……菲菲,都是我的原因。”
哎呦,又来了。
“当我没说,”李雨菲赶紧打住,“说说实际的吧。”
她示意他坐下,程煜舟脸上还带着低落的愧色,李雨菲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直接抬脚,把一双长腿搁他身上,以此安慰他。
这一动作效果惊人,程煜舟果然没空内疚,他耳尖泛起一点红,小心翼翼抬起她的膝盖,为她按摩小腿。
“当初我招助理的时候,安安是最小的,刚满18。”李雨菲说,“我当然不想要学生兼职,可她和我说她非常需要一份收入。”
李雨菲大学反抗家里时,也曾陷入过失去经济来源的窘境。
她知道寻找一份合适的兼职有多难。
“后来我了解到,她因为家里的一些问题,挺不容易的。眼看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了,却为了找我进了这里,人生全毁了!”李雨菲说着,焦急起来,蹬了蹬程煜舟,“你说我们怎么赔她啊!”
程煜舟急忙安抚她躁动的腿,“她有和你谈过理想,或是人生规划么?”
“她说她要留在我们的城市,拿一份体面高薪的offer,趁着年轻猛猛赚钱,过上早日财富自由的躺平生活。”
“那我大概了解了。”程煜舟思忖,“明早她洗礼过后,我先让玛芬带她熟悉一下这里,讲一讲庄园规则,再为她安排一份合适的岗位。”
“用不着玛芬,我带她。”
“好。至于住处,如果她不想住在这里,那就选一套喜欢的房子,我们买下来,作为赔礼送给她。”
他温声道,“如果她只是为了追求悠闲富裕的人生,那来到这里未必不是件好事。”
“这话安慰安慰自己得了,我们凭什么帮她决定啊。”李雨菲撇嘴,“反正安安是因为我被卷进来的,她之后有什么事你都必须帮着点儿。”
“当然。”程煜舟颔首,“我也会和其他人打声招呼,嗯……对外称她是你的表妹,怎么样?”
“这个好。”李雨菲赞成,“就这样说吧。”
第二天一早,李雨菲就后悔了。
她半梦半醒地坐在床上,进入怪谈以来,她少说已经两年没参加过晨间弥撒了。到底是哪个畜生定的时间,七点?现在大部分电子厂上班时间都在八点了,就连高中生的早自习都是七点二十!
程煜舟已换好了神父袍。
他含笑看着李雨菲灵肉分离的坐姿,忍不住过去亲亲她,“我让玛芬去带安安吧,你再睡一会儿?我和玛芬会照顾好她的。”
李雨菲强迫自己先抬头。
脖子向后斜方仰去,发丝垂在脸上,她宛如一头即将歪七扭八冲刺奔袭的丧尸。
没奔起来。
除了丧尸和摆拍自律vlog的博主,谁六点钟能奔起来。
“不行,我的良心让我起床。”她艰难地掀开被子,“她的洗礼,我肯定得陪着啊。”
程煜舟帮她挤好牙膏,“有你这样的上级,真叫人羡慕。”
“那当然,我可不是讨人厌的领导。”李雨菲吐出漱口水,接过牙刷,安慰程煜舟,“你也不用羡慕她,从今往后你的领导就都是我了。”
程煜舟弯眸,“我很荣幸有这个机会在您手下学习工作。”
等李雨菲收拾好,程煜舟先陪她去了王安安的房间。
昨天晚上,李雨菲已经告诉了王安安无法离开的事实,也给她看了离开结界的动物实验录像。
一晚上过去,王安安尚未彻底消化这件事,今早见到李雨菲和程煜舟时,还是有些魂不守舍。
“安安你先告诉我,如果要你在神像前忏悔自己有什么不足,你会说什么?”李雨菲先问她的想法。
昨天她也稍微提过些洗礼的事,王安安犹豫道,“我不知道……非要说的话,可能会觉得以前的自己眼界太窄,认知太低,只顾着做题,没有开发一个兴趣特长吧。”
“你已经很棒了,高中就开始做视频剪辑了。”
王安安笑了下,“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是当时认真一点就好了。”
程煜舟沉吟,“这样对应出来的应该是雅典娜或阿波罗。”
他有些踌躇犯难,李雨菲已开口讲出了症结:“但庄园里的雅典娜和阿波罗实在太多了。”
她扭头看向程煜舟,“你之前说这阶段需要的牌是什么来着?”
“赫拉和阿瑞斯。”
“昂对,”李雨菲又转头对王安安讲,“赫拉的牌技是开盾,阿瑞斯是单体强攻。安安,你看你是想在后方支援,还是前线厮杀?”
“啊?”王安安两眼一懵。
程煜舟为她分析了下利弊:“后方支援会比较安全,但获得的奖励不会太高;前线厮杀会累一些,也有受到轻伤的风险,同时获得的奖励也会稍微多一些。”
但圣战本身不会增加太多信仰值,所谓的奖励多一点,也就是高一两个点而已。
因此,许多人还是不愿意冲在前线。
如今庄园需要的只是阿瑞斯,并不缺赫拉。
可既然是李雨菲在乎的人,那这座庄园就理当能多容纳一位赫拉。
如程煜舟所料,王安安并非进取派,何况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神牌是干什么用的。
“你也可以先看一轮圣战,”李雨菲补充,“有些新来的人会在观看过一次圣战后再接受洗礼。这样就是会浪费一些时间,因为只有接受了洗礼,才能拿到你的《圣约》,从而获得信仰值。”
王安安听不太懂,下意识依靠熟人:“雨菲姐觉得哪种好?”
“我么,我觉得你要不直接选了赫拉得了。”李雨菲说,“神牌是重要,可也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信仰值。”
“好,那我听雨菲姐的。”
王安安说着,目光忍不住往程煜舟身上瞟。
今天的程煜舟穿着神父袍。
这件神父袍实在出色,漆黑面料上绣着36颗金色玫瑰纹扣,下垂的拉巴领端庄知性,腰身垂挂金银细链,将男人紧窄的腰腿凸显无遗。
王安安昨天就被程煜舟的样貌惊艳了一下,等他一走,王安安就迫不及待地问李雨菲:“雨菲姐,你是怎么和神父谈上的?还是这么好看的神父!”
这都不是禁欲系,是禁忌系了!
李雨菲揉了揉太阳穴,“不是你想的那样。”
最开始,庄园里的神职人员由长翅膀的大蚂蚁担任。
那时蚂蚁管理着庄园,人们认为除掉所有蚂蚁就有机会破除怪谈。
他们无法直接对蚂蚁出手,但根据规则,在告解室告诫时,对面倾听的蚂蚁有可能被恶魔附身。
这时击杀,则不会违反规则。
人们日复一日地刷怪,当蚂蚁终于只剩下一只时,仅剩的蚂蚁突然颁布了一条新规:
[十、女神需要充足的侍奉,当侍神者低于最低数量时,将从最虔诚的信徒中挑选补充。]
随后,信仰值最高的程煜舟便被强行冠上了新任神父的身份,负责城堡礼拜堂一日三次的弥撒,主持处决、舞会及各项活动。
一边往礼拜堂走,李雨菲一边和王安安介绍:“到现在,最初的神职蚂蚁只剩下了一头。除了程煜舟以外,其他三座新教堂的神父也是从信徒里选出来的——按照信仰值高低,依次填充进去。”
“那在告解室杀蚂蚁,有什么意义呢?”王安安不解。
“它就是个坑啊!纯纯的欺骗选项。”李雨菲摊手,“程煜舟被任命为神父的时候,那些每天坚持刷怪的人都懵了,相当于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这里的规则并不是全都正确的,很多都是假的。”
李雨菲记得,那天以宋晓娜为首的一派,尤其是宋晓娜,脸色异常精彩。
宋晓娜早已分析出,关键点在程煜舟,而不在那些蚂蚁,但直到程煜舟被推选为神父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这条规则是何目的。
它并不像李雨菲以为的纯粹诈骗。
蚂蚁缺位,空出来的位置按照信仰值排名填充。
成为神父后,每日可获得巨量的信仰值。
信徒参加一场弥撒,只能增加1点,而神父主持一场弥撒、每一次组织活动都能增加5点。
此外最致命的是,人们无法攻击神父,攻击在职神父会立刻被金甲骑士抓捕。
程煜舟经常用“游戏”来类比这座怪谈,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场游戏,每个人都需要扮演一个角色,那么毫无疑问,任何人都会想要成为神父——
从一开始,神父这个位置就是程煜舟留给自己的。
不仅是因为这个职位来带的权力财富,更是因为在他心目中,只有他才是最虔诚的神仆。
他理当成为普绪克的神父,但不能在游戏开场时就以神父的身份出现,混乱不安的人们会像排斥蚂蚁一样排斥他。
程煜舟需要一个过程,让人们接受他成为神父。
告解室,就是那个过程。
程煜舟利用他们杀光了蚂蚁,名正言顺地跻身而上。
成为神父,他不仅拿到了一张无懈可击的护身金牌,再无人能对他动手,并且还拥有了种种特权,比如指定修女和执事名单,以及处决罪人的权力。
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宋晓娜浑身发抖。
被认命为新任神父的那一刻、站在宴厅前绶袍时,她看见程煜舟朝着她的方向,笑了笑。
谦和的、感谢的笑容。
他感谢她的拱手相让、感谢她对他的大力帮助。
这份真心实意的感谢,比任何讥讽都让宋晓娜羞怒。
如果程煜舟像李雨菲那样洋洋得意地嘲笑她,那宋晓娜也接受胜利者的蔑视。
但他不是!
他根本不在乎竞争所获得的利益,他也根本不会被她刺激得拼命努力。
没有李雨菲在场的程煜舟空洞麻木。他对她笑,只是单纯意识到面前恰好有几个机会能让他不好受。
他是故意的,故意反对杀死蚂蚁,故意表现出隐忍和不赞同!
他早就知道这些规则,忍着笑看她带着那么多人刷了几个月的恶魔,优哉游哉地等着他们将他送上神父之位!
她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程煜舟成为神父后,当时神职人员只有他和一头蚂蚁,以圣战为节点,每回合必有一位神职人员被恶魔附身。
宋晓娜本可以再度利用告解室的规则,让程煜舟被恶魔附身,迅速合理地杀死他。
但还不等她行动,程煜舟修建的第二座教堂初竣,需要一位神父立刻上任。
信仰值的排行榜上,程煜舟的下一位,就是她。
宋晓娜还没来得及刷出恶魔,自己就成了神父,失去了作为信徒的告解资格。
她实在不明白,程煜舟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或是洗脑操控她,反而让她拿到了一张免死金牌——不,她真的没有被他洗脑吗?
或许她已经被他洗脑,她早就被他操控了!
她真的还是她自己、她真的还是原原本本的宋晓娜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思想没有被程煜舟扭曲,宋晓娜做出了一件打破人类表面团结的举动。
成为神父,她因此得到了分配资源的权力。
圣战过去,人们理智回归,也有不少人对她倍加推崇,成为了她的追随者。
宋晓娜组织了手下的人,前往城堡的告解室。
有信徒告解,当地神职人员就必须留在告解室里倾听,也就必然有一定几率被恶魔附身、被其他信徒杀死。
这一做法无疑是在向程煜舟开战,宋晓娜用行动直截了当地宣判:
她没有被他洗脑,她要杀了他。
李雨菲和宋晓娜就此大吵一场。
从这一天开始,如同她们骤然破裂的关系一般,程宋两派也变得水火不容,至今摩擦不断。
宋晓娜想要杀死程煜舟的决心日益坚毅,程煜舟不能无视告解室里的信徒,一旦宋晓娜进入城堡告解室,他就必须出现。
为防宋派潜入,他所组建的治安巡逻队和雇佣的蚂蚁每天守在城堡门口,阻止信徒进入告解室。
目前暂且无恙。
“那要是有人的信仰值超过神父了呢?”王安安问。
“那就退位让贤呗。”李雨菲说,“除了程煜舟和第二教堂的神父…神母?后面三个教堂的神父变动是常态了,基本每个月都会有人员更迭。”
王安安促狭道,“这么说,姐夫很厉害咯?”
李雨菲理所当然又略带得意:“不然他凭什么当你姐夫。”
“看出来了。”王安安凑到李雨菲耳边小声道,“我们这一路走来,好多人向你打招呼呢,雨菲姐,你这是成了第一夫人么?”
“我说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啊,还有心思八卦。”李雨菲纳闷,“突然来到这种地方,不怕吗?”
“怕啊,一开始慌死了。”王安安道,“不过现在知道自己在这里有厉害的靠山,就稍微安心了点。”
“那有什么用啊,你可是永远不出去了,下半生要和恶魔战斗了。”李雨菲提醒她。
“我还没什么实感,这里的人好像都挺悠闲自在的。”王安安思考,“你说这是恐怖怪谈,但我怎么有种进了桃花源的感觉?”
“你来得确实是好时候。”李雨菲感叹,“我们当时可受罪了,连觉都不敢睡,六七十号人一起在刚刚大厅里打地铺。”
王安安吃惊:“这么夸张?”
“你是不知道那时候有多无助,哪有人来给我们讲解各种规则啊,什么都是未知的,两眼一睁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怪事。”李雨菲叹了口气,又瞅她,“现在偶尔也还是会心惊胆战,安全度肯定不比外面,但活下去没什么问题。你能这么积极乐观,我也就放心了。”
说话间,礼拜堂已在面前。
王安安往里一望,两列三十八排座位全都坐满了,旁边还有几十个找不到座位,直接站着。
她小声和李雨菲感叹:“这里好多人啊,和大课一样需要抢位置的吗?”
“本来不用的。城堡和第二教堂的礼拜堂可以容纳三百人,其他三处教堂在两百左右。”李雨菲向她介绍,“‘门’差不多两个月打开一次,现在庄园里有个八九百号人。”
“那不是完全够坐吗?”怎么这里都挤不下了。
李雨菲得意地哼哼,“同样的课,不同的教授,上座率是不一样的。”
“李小姐?”有人看见了她,惊讶道,“您今天也来了?”
这一声立刻引得所有人回头,前排几人马上起身,“太太坐,坐这儿吧。”
这么无聊的课,李雨菲是绝不会坐去前排的,就算授课老师是她未婚夫也一样。
但今天王安安要洗礼,她得离她近一点。
李雨菲遂拉着王安安去了第一排,对让座的两个男人点了下头,“谢谢啊。”
让座的两个男人笑道,“多久了,太太今年还是第一次参加晨间弥撒吧。”
“是,”李雨菲指指身边的王安安,“我表妹洗礼,我得在场。”
“表妹?”
王安安一顿,缩着脖子瞟了一圈。
李雨菲的音量分明不大,可一瞬间,整个礼拜堂的视线全都汇集了过来,如有实质地射在她身上。
弥撒尚未开始,听了李雨菲的话,立刻有人围绕着王安安热切聊了起来。
“李小姐的表妹?这么巧,居然也来了这里?”
“表妹多大了?看着还像学生呢,学的什么专业?”
“还好是进了我们这儿,要是去了第二教堂那边,可怎么得了。”
四周过分殷切的态度快要淹没了王安安,她朝李雨菲投以求助的视线,李雨菲却没收到。
她提裙往中央一坐,长腿叠翘,一手搭着《圣约》,华丽的美甲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圣约》上敲打出轻响。
旁边的女士同她耳语,目光不住地往王安安身上往,李雨菲听了,当即笑了起来。
那笑容妩媚潇洒,全然一副□□大姐头的模样。
坐在这里的毫无疑问都是“程派”。
程派人数远不止此,能进入城堡的是最坚实的一批,另有两三百人则聚集在其他教堂。
除宋晓娜主持的第二教堂外,程派和宋派始终争夺着另外三座教堂的神父位。
宗教的存在令派系划分得更加泾渭分明,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有纯粹的中间派。
为了参加弥撒、获得信仰值,即使不愿站队,人们也必须进入一座教堂,而那则被视为他们作出的选择。
王安安被热情吞没,身处怪谈,却有种回到家乡的亲切感——特别像高考出成绩的那天,整个村子都跑来看她这个大学生,任谁都来和她说两句话。
她快要社恐至死,直到圣台一侧的小门被打开,这番让大学生惊慌的场面才有所平息。
悠长的钟声响起,七点整,晨间弥撒正式开启,程煜舟与一只蚂蚁修女、一名男性执事进入礼拜堂。
年轻的男人踏上圣台,玻璃的光影落在漆黑的神父袍上,黑与彩融合得相得益彰。
难以言喻的特质充斥了他周遭,这特殊的气场,让人情不自禁地看向他、倾听他,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目光。
青年将《圣约》放在宣讲台前。
他立于巨大的普绪克神像前,澄净温雅地微笑:“早上好,欢迎各位参加今日的晨间弥撒。今天的天气很好,那就先让我们一起,感恩美丽、勇敢、正义、坚韧、强大的普绪克公主,感恩伟大的灵魂与心灵女神赐予我们美好的朝阳。”
话音落下,座无虚席的礼拜堂,三百余人异口同声地遵从他的话:“感恩美丽、勇敢、正义、坚韧、强大的普绪克公主,感恩伟大的灵魂与心灵女神赐予我们美好的朝阳。”
不管参加了多少次弥撒,李雨菲始终觉得尴尬又肉麻。
她混在人群里糊弄着张张嘴巴,余光一扫,发现圣台上的程煜舟在对着她笑。
他笑得温柔,不言不语地纵容了她的浑水摸鱼。
甚至那笑容中,还带有一丝邀功——
邀功?
邀什么?什么功?
李雨菲不解,但她很熟悉程煜舟的表情,他分明就是在觉得自己有什么事干得不错,想要得到她的夸夸。
李雨菲瞪了回去,这有什么可邀功的,难不成他还真想揭发她!
被她瞪了一眼,程煜舟愣了下,旋即笑得愈发欢欣。
天气真好,今天的太阳又是如此美丽、如此夺目,为世界投下了维持生命运转的明光——
作者有话说:程煜舟:想要夸夸。
李雨菲:我看你像个夸夸!
庄园里的人:妹子从哪来?我们这些人三年前来了这个与人世隔绝的地方,不再出去,因而跟外面的人断绝了来往。现在外头怎么样了,金价跌了吗房价涨了吗俄乌和中东那块战争结束了吗?
王安安:一一为具言所闻(外面就过了三天)
得知□□又成了美总,庄内人皆叹惋。
其实最早定下《怪谈男友》这个名字,想写的“怪谈”是日本都市传说一类的“怪谈”,桃花源就是一种经典“怪谈传说”。
开写前,我担心读者点进来默认了是“规则怪谈”,才又增设了规则元素。
这大概就是三个单元的规则都很晚出现的根本原因。
第139章 第四十章 失落庄园
王安安按照程煜舟预先提供的忏悔模板, 在女神前做了洗礼,拿到了赫拉牌。
领地内不缺赫拉,因此用不着程煜舟交代什么, 看见那张赫拉, 人们便洞悉了程煜舟的意思:他要他们照顾王安安。
否则什么都不懂的王安安要么被延迟洗礼,要么就会像和她一起进来的网约车司机一样,拿到一张阿瑞斯。
弥撒结束, 李雨菲挽着王安安出门认人认路。
程煜舟询问了自己能否同行,毫不意外被拒绝。
王安安刚刚得到了自己的《圣约》, 两人一边走,李雨菲一边教她《圣约》上的各个模块。
“你看, 做完洗礼,你这里有一个‘1’了。”她指着封面内侧金色玫瑰纹上的数字。
“这就是相当于我有了一块钱?”王安安问, “那旁边灰色的‘1’是什么。”
“信仰值分金信仰和灰信仰。”李雨菲解释,“金信仰是你有史以来得到的信仰值总和。除非你违反规则、在圣战中懈战怠战, 或是购买非常特殊的东西,否则一般是不会被扣除的。”
“灰信仰则是你账户的实际余额, 平常吃喝拉撒睡只要花钱的地儿,大多都要扣灰信仰。”
“雨菲姐,你的信仰值有多少啊?”王安安好奇。
李雨菲打开自己的《圣约》给她看。
她的数值十分惊人,金色3515, 灰色3389,基本持平。
“姐你这么省的吗!”王安安震惊, “你是一天三顿都吃弥撒给的圣食,从来不额外花钱?”
“那倒不是,”李雨菲道,“最开始赚取信仰值的方式很少, 所以我和程煜舟约定了,我的是养老本,只存不用,日常开销都用他的。”
“养老本吼~”王安安眨眼,“你都想到和他养老啦?你不是和我说,你谈男朋友最多两年吗。”
被自己从前的话打脸了,李雨菲也不羞恼,大大方方承认:“他不一样。有些男的你只和他随便玩玩的话,他会哭的。”
“哈哈哈哈什么呀。”
穿过城堡前庭,大门处站着四名高大的治安队员,见了李雨菲,他们纷纷问候,询问是否要护送。
李雨菲同样拒绝了,带着王安安又往前走了段路,远远见到了一个公交站台。
四辆公交已经停在了那里,候车的人们在每辆车前排起了队伍。
王安安好奇地张望,一个戴帽子的女司机从城堡里走出,取出车钥匙,径直上了一辆公交的驾驶座。
司机开了车门,其他人鱼贯而上,李雨菲和王安安也一起坐了上去。
住城堡,但是要坐公交。
公交车是目前庄园里唯一的四轮车。
王安安正琢磨着信仰值,上了车,悄悄问李雨菲:“雨菲姐,像是司机,每天能赚多少信仰值啊?”
要是多的话,她也去当司机。
“正常来说是1点。”
“还有不正常的情况?”
李雨菲从头和她说明:“一天三次弥撒,这些司机是通过接送信徒获得的信仰值。他们分五条路线,经过几个住宅区,把人送到五处礼拜堂,然后自己也进去参加弥撒,等弥撒结束,再出来把其他人送回住宅区。”
“这样一天三个来回,全都开满了,就能获得1个信仰值,如果迟到、缺勤一次,当天的信仰值就没了。”
“那公交只在弥撒的时候有?”王安安皱眉,“不对啊,我昨天来的时候还不到弥撒,也有车子呢。”
“因为除了弥撒,其他时段也有坐车需求,所以我们和这些司机商量了多加几个班次。
“其他时段开车和女神无关,是得不到信仰值的,这部分的劳动,每个月会做一次结算,也按一天1个信仰值算他们的工资,由我们给付。”
“但信仰值不是不能交易的吗?”
“是啊,我们会给他们记账,之后他们的消费都挂程煜舟账上。”李雨菲说,“这里很多工作的工资都是这样给的,直接赚取信仰值的工作其实不多,但很多事情又必须由人来做,那又没人愿意白打工。”
王安安算了算,“一辆车子每天能给姐夫产生1点收益,他每天每辆车又要付出1点工资,岂不是一点儿不赚?”
一直听着他们对话的前排老大爷转头,笑呵呵道,“所以才说程先生是个好人啊。大家愿意跟着他。”
李雨菲耸肩,“他手里的公共事业,全都是不赚钱的。”
即便程煜舟把自己的利润全都返给了司机,依王安安来看,一天2点信仰值的工资也实在太少了。
到了商业区,她不断询问李雨菲各种工作的薪资,发现普遍都很低廉。
王安安忍不住问:“雨菲姐,你是靠什么赚信仰值的?”
李雨菲挑眉,“我的工作,你就不要想了。”
“为什么?”
“我和你讲过了,圣战胜利的话,会举办庆功舞会。”李雨菲道,“如果连续三场圣战获胜,就会举办‘普绪克日’。”
“普绪克日?”
“是比普通舞会更隆重的庆祝。人们会在舞会上投票选出一位最符合普绪克美德的女性,由她扮演普绪克,第二天坐在玫瑰花车上巡游整个庄园。”
王安安听懂了,“雨菲姐,你包揽了这个活儿吧?”
她说完,却见李雨菲卡壳了一下。
她撇了撇嘴,“基本上吧。”偶尔也被宋晓娜抢过。
“反正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平常不开张,开张吃三月。”
“哇,那是多少呀?”
“不是固定的,有多少人给我投票,再除以3,去掉小数点就是我的收入。”
“啊!”王安安惊呼,“那一次就有好几百?”
“怎么可能,做梦呢。”李雨菲道,“最开始庄园一共就六十个人,有四十个投我就不错了。前面两年,最多也就一百多的信仰值,今年才突破的二百。”
连续三次获胜,也就是六周时间。
42天里赚一百多的信仰值,平均下来一天也就是三点而已。
王安安发愁,“雨菲姐你都是第一夫人了,收入也不高啊。”才比司机多一块钱。
“赚钱哪有那么容易。”李雨菲敲了敲她的头,“轻松的高薪只有神职人员,但每个礼拜堂只有四个修女和执事的名额,你今天也看见了,三年了,你姐夫手下才新增了一个执事,我也不好直接把你塞进去。”
王安安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肯定不会想的。”
“神职人员以外的工作,日薪基本都是1到2个点,你好好想想吧,有喜欢的就和我说。虽然这里赚的不多,但花的也不多,每天光做满弥撒就有3个点了,再加上圣战和一些特殊加点,足够你吃喝不愁。”
“我就知道跟着雨菲姐有肉吃。”小姑娘抱住李雨菲的胳膊,讨好地嘴甜,“谢谢姐,太谢谢了。”
李雨菲蹙眉,“谢什么啊,要不是因为我,你都不会被卷入这里。”
“但雨菲姐,你在这里过了三年,外面才过了三天。”她说,“反正现在是暑假,我暑假还有62天,可以在这里过完一辈子了。要是出不去,就当移民瑞士冰岛了;要是能出去,我就能在不同的世界活两次,也不亏。”
李雨菲佩服:“你有这个心态,在哪都能活下去的。”
两人正说着话,前方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叫声把王安安吓了一跳,旋即又传出一声爆喝:“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王安安踮脚,“雨菲姐,发生什么了,那里围了好多人!”
李雨菲一扫,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拉着王安安往旁边绕,“在这里就当在国外,少凑热闹。”
“啊?哦,好。”她被李雨菲拽走,但止不住好奇,扭头往回看。
围得密不透风的人群里断断续续传出了议论:“新来的就是不知死活。”
“也不新了吧,都来了两月了,不好好弥撒劳动,就想着偷。”
“砍他两只手真是便宜了。”
“这个治安队的人怎么回事啊,程先生不是说了盗窃要砍掉四肢的么,怎么不砍脚?”
“这个金额小吧。”
王安安一愣。
砍两只手……?
是她听错了么,可刚才那声惨叫又是怎么回事……
“雨菲姐…”王安安不安地询问李雨菲。
李雨菲没有回头看一眼,“你才刚来,过段时间就明白了。”
“但他们好像提到了什么‘程先生’……”
那么温柔和善的男人,居然会定下砍人手脚的规则?
王安安不敢置信。
“嗯,程煜舟是定了些治安管理条例。有些人就是欠教训。”李雨菲道,“你不用在意,那些和你没关系。”
王安安愣怔。
她抬头看向李雨菲,谈不上陌生,李雨菲本也不是温柔善良的性格,可此刻那张殊丽侧脸上的冷漠,着实令王安安生出了两分凉意。
她陡然意识到,这里没有法律。
程煜舟即是这里的法律。
“嗬,瞧你。”李雨菲走出了一段,确认将王安安带远了,一转头,就见小姑娘脸色发白。
“所以我才说叫你别去看的嘛。”她去旁边给她买了杯轻乳茶回来,“喝点水吧,别担心,那个人没事的。”
王安安抬眸看她。
“这里养伤很容易,向女神祷告几句就能恢复如初。我们走过来的这段时间,那小偷的两只手早就长出来了,只是痛了痛而已。”
“这样啊……”王安安喃喃。
甜甜凉凉的乳茶入喉,她还是有些发怔。
是这样吗……
因为养伤容易,所以可以随便砍人手脚……她总有些说不出的发怵。
“昂,我们继续。”李雨菲指了指身后,“走吧,还有好多地方要带你去呢。”
她的神色语气一如往常,王安安稍感安心。
刑罚严苛,是为了打击犯罪。
她不会去违反规则,雨菲姐又护着她,那些事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
两人四处逛了逛,又是走路又是坐公交又是坐轮椅,一直到天黑才大致走了一遍。
“雨菲姐,那里我们还没去呢。”王安安远远看见了一处教堂,“那就是第二教堂吧?”
“昂……”李雨菲显露两分踌躇,她没有和王安安讲过宋晓娜的事,含糊道,“那个地方的神父和我们不太对付,她手下的人也对我们不怀好意,具体的我晚些给你讲,总之你别靠近这个区域。”
王安安马上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好的,我绝不作死,绝不靠近。”
她立马换了目标,指向第三教堂旁边的三座瘦矮小塔,“雨菲姐,那个是什么,小小的好可爱啊,连在一起,和手指面包似的。”
“那个…那个你现在最好也别靠近。”李雨菲道,“对你来说强度太大了。”
“嗯?什么意思?”
“那三座连起来的小塔,被称作试炼塔,是信徒证道的地方。进入三座塔,必须怀抱着极其坚定的信念,才能顺利出来。”
“那塔那么小,才三米高,有什么出不来的?”
“外表看起来是这样,但它里面和幻境一样,布置了试炼场。三座塔从右到左难度依次增加,我至今为止也只能去最右边的塔。”
王安安惊讶:“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说起这个塔,李雨菲就忍不住频频叹气,“进了最右边的塔后,就是没日没夜地战斗,恶魔没完没了地扑上来,信仰值会失效,纯靠神牌、圣水圣器和肉搏。”
“这个还只能单人进入,没有人在身边,看不到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不知道还有多少恶魔……”
那种无休无止的疲倦,李雨菲稍微回想一下都累得不行,她头几次进入时,称得上绝望,进去一次要做好久噩梦。
“我都去了两年了,还是不能习惯。你短期内就不要想了。”
王安安愈发惊愕:“连雨菲姐都受不了的强度,那真的会有人去嘛?”
“强度是根据每个人综合素质制定的。对我来说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战斗,对于那边六十五岁的阿婆来说,可能就是十个小时的燃脂操程度。这东西灵敏得很,会把强度精准地压在你的崩溃极限上。”
“那大家为什么要进去呢?”就是现在,王安安就看见了有个人走进了中间的塔。
“因为能赚信仰值。最右边的出来加30点,中间50点,左边的可以加100点。”
王安安眼睛一亮:“100点?”
“打住。别想。收起你的心思。”李雨菲警告她,“最左边只有五十几个人进去过,其中三个出来后彻底疯了,到现在都精神失常。敢二次进入的不到十个人——说实话,我觉得那十个人都不太正常,除了程煜舟以外,他们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姐夫会进最左边的塔?”
“是啊,他那么敏感易碎的性格,居然能进出那里。”李雨菲补充,“不过他每次都是泪眼汪汪地爬出来的,要我花一晚上哄,也很麻烦。我和他说不缺这100,他说除非我不去试练塔,否则他一定要去。”
王安安想象不出程煜舟泪眼汪汪爬出来的样子,她疑惑,“你们应该不缺那30点吧?”
“收入低是一回事,没收入是另一回事。”李雨菲叉腰,“他的意思不就是‘我有钱,你不用工作,待家里吧’,我才不,我直接给他塞塔里,爱去去好了。”
“不愧是雨菲姐,”王安安竖拇指,“对待‘不随便玩玩’的男人,也一样清醒。”
她又问:“那你和姐夫多久去一次呢?”
“这不是我们决定的,试炼是有时间规定的。最右边的每20天能进一次,另外两个塔一个月才能进去一回。”
“另外两个塔里到底是什么呀?”
“我去过一次中间的塔,”李雨菲蹙眉,不是很想回忆,“中间的敌人就不只是怪物了,还会有你认识的人类,环境气氛也更压抑。杀人的感觉太难受了,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去了。”
比起杀人,她还是宁愿杀海鲜。
“至于最左边的,听程煜舟说,进去后温度很高,仿佛有火焰在侵蚀全身,试炼者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火腐蚀烧毁,被烧的同时还要无休止杀怪杀人,中间还穿插令人恐惧崩溃的幻觉。”
“每个人的试炼不尽相同。总之,你最多去去右边那个,缺钱了就来找我和你姐夫,绝对不要进另外两个。”
王安安主打一个听劝:“了解!”
天色暗沉,快到晚间弥撒的时间。
第一天的参观到此为止,她们在附近的站台坐了公交,直接去城堡礼拜堂。
弥撒结束,李雨菲带着王安安和程煜舟一起吃了顿饭。
送王安安回了房间,她洗完澡趴在床上,让程煜舟给她捏肩揉腿。
程煜舟按摩着她的后背,问:“今天玩得怎么样?安安喜欢这里吗?”
“她现在知道什么。恶魔、神使、处决,什么都还没见过,饭前祈祷也只是觉得好玩。”
“不反感就是好事。”程煜舟宽慰道,“痛苦和黑暗毕竟是少数时间。”
“别提了,”李雨菲唉声叹气,“今天路过试练塔,她还问我呢。我算了算,再有四天我又要进塔了。”
程煜舟动作一顿。
他抬眸看向李雨菲,李雨菲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立马指向他:“别哔哔。”
他沉沉叹息,咽下了劝说,但眉间的忧愁紧锁不散。
试练塔是一年半前,程煜舟提出建造的。
头一年的混乱、内斗爆发过后,人们的各方情绪趋于平缓,负面能量的产量进入了低谷期。
为了刺激负面情绪,程煜舟刻意引导了一场败战。
被失败折磨的人们惶恐不安,急欲增加信仰值。他顺势拿出第一次修建教堂时的说辞,让人们认为自己需要新的赚取信仰值的机会。
试练塔的提案由此通过。
如今,这座塔成了怪谈主要生产负面情绪的工厂,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能量;但程煜舟并不满足。
一年前,他发现如今进入怪谈的新人都有完善的指引。
前期本该是大量收割负面情绪的阶段,可新人都和昨天进来的王安安一样,有经验丰富的前辈带教,根本感受不到多少惊恐。
这不好。
发现这个问题后,程煜舟暂停了扩张怪谈面积。
他积攒着负面能量,策划在庄园之前,开辟一处“入户玄关”,作为新人的第一怪谈。
他要复刻一个原始的小型怪谈,让所有新人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待够两三个月,彻底榨取新手期的慌乱后,再对他们正式开放这座庄园。
庄园毕竟是李雨菲居住的地方,不能过于混乱。
程煜舟第一次提出建造教堂,便是为了防止闲人生乱。
无事可做的人们聚在一起,会大幅提高犯罪率。
他将许多能量花费在了制造就业岗位上。工作、劳动是必要的,它们不仅能产生负面情绪,还能解决大量社会问题。
这里李雨菲生活的地方、是他们的家,程煜舟要负面情绪,也要安全稳定。
他拿捏着正负情绪的尺度。
目下,制作“玄关怪谈”的能量已经攒够,他准备这两天就着手布置。
玄关里没有李雨菲在,他可以放开手脚,做得比最初的怪谈更加可怖、更加惊悚。
但不论是玄关、试练塔还是圣战,这些恐怖怪异所能产生的负面情绪从来都是短期暂时的,是只能收割头茬的网红式经济。
相反,在平稳的低压状态下所产出的负面情绪虽然少,却能细水长流。
一个社会的贫富差距越大、参差度越强,负面情绪也就越多。
随着庄园面积越大、丰荣度越高,程煜舟越来越有一种既视感——
想要足够的负面情绪,最好的方式不是把这里建设得怪异魔幻,而是要无限接近外面的世界。
在不死人的前提下,“被怪物追逐一天”所产出的负面情绪并不是最多的;
比起看得见的怪物,“老人辛苦一辈子的血汗钱被骗走”、“中年失业找不到工作,全家老小等着用钱”、“看不到尽头的007工作强度”……这些事情带来的负面情绪同样不低,甚至更多。
怪谈根本不需要制造什么妖魔鬼怪,什么妖魔鬼怪带来的负面情绪都比不上后者源源不断。
程煜舟越来越觉得,自己要建设的不是“怪谈”,而是一个“普通的世界”。
[世界]
这个词再度引发程煜舟深思。
这座庄园由两个模块组成,燕子和他构建的是“怪谈”,而[世界]则给与了人类在怪谈里存活的“规则”。
“规则”,即[世界的善意]。
几乎在怪谈诞生的瞬间,[世界]就发现了他,往里面注入了[善意],可为什么至今还未来清缴?
如果这座怪谈变得与外面的“世界”完全一样,那[世界]还有清缴他的必要么?
归根结底,[世界]为何要清缴怪谈?
常理来想,是因为怪谈对[世界]里的生灵造成了侵害。
但按照负面情绪产出最大化的理论思路,对生灵侵害效果最强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正常世界的社会形态。
某种意义上,说不清对人类有害的是[怪谈]还是[世界]。
回归当下,只要人死,就能离开怪谈。
让人们在怪谈存活下来的“规则”真的是[善意]么……
程煜舟隐约窥探到了一丝光亮,但缺少其他视角的佐证,这些单方面的猜想和推断无从辨认真伪。
唯一的第二视角燕子,已经离开三年了。
燕子如它离开前所说的,再也没有回来过。所谓的[世界的爪牙]也未曾露面。
怪谈领主的力量越强,怪谈与外界时间的流速差就越大。
时间流速对怪谈内部的人事物没什么意义,但对躲避[世界爪牙]的抓捕十分有效。
试想,内外时速比足够大时,[世界的爪牙]发现怪谈到攻破怪谈的这段时间,都足以他和李雨菲走完一生。
不论如何,收集负面情绪这件事始终不能懈怠。
要不要新增一些规则,或再制造一场人为的内乱?
宋晓娜那边的人也吃饱喝足了一段时日,差不多养肥了……
这一思路亦让程煜舟感到了强烈的既视感。
他有意养着宋派的那些人,像是从前有意养着消费者的钱包,控制新品推出的时段。
运营怪谈的思维模式,和运营一个普通小型社会越来越像,反而是魔幻怪异的那部分越来越没有存在感。
能制造人类负面情绪的,终究还是人类。
“后天圣战,把安安放到我们组里。”
程煜舟从计划中回神,听李雨菲说道,“前两轮我们带带她,后面你给她分哪组,我不干涉。”
“没问题。”他应下,“这个容易。”
“还有啊。”
“嗯?”
程煜舟正准备记下她对王安安的安排,晶莹妖冶的美甲便勾开了他胸前的纽扣。
“我算了下,”李雨菲偏着头,一颗一颗解开他的扣子,“明天备战,后天圣战。顺利的话大后天我要扮演普绪克,不顺利的话就是重置战和下一轮圣战。接着我就要去试练塔了,从塔里出来……昂,就是经期。”
脱去神父袍,他身上是贴身的衬衫。
透明的纽扣在殷红的水晶甲下颗颗解开,李雨菲抬眸,目色融融:“你懂我意思吧?”
程煜舟眼睫轻颤,微微敛眸。
每每这个角度,他身上流淌着的方玉舟的江南矜雅便倾泻而出,湿凉如雾。
黑衣金纽的神父袍挂在墙上,熨烫笔挺,每一颗纽扣都雕刻着精美的玫瑰花。
他俯身,跪在床上轻吻她的脚趾。
折腰之际,被李雨菲抓住胳膊。
她滑入他身下,先一步含住了他的嘴唇。
那头华美如藻的卷发泼散在丝被上,弯折处是比丝绸更秾丽的瑰色。
他的吐息愈发潮湿,以至于泥泞,水墨黑白的眼睛氤氲泛红。
窸窸窣窣的响动间,传出李雨菲细碎的笑。
她叼着程煜舟滚动不止的喉结,游鱼般翻转到了他身上。
某一刹那,程煜舟恍惚自己是被钉死在了供奉神明的祭台上。
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疯狂躁响,他啄吻着她,膜拜着她,礼赞着她无与伦比的美丽、至高无上的伟大。
他的太阳、他耀眼的玫瑰花。
无论献祭多少人、即便献上他自己仅剩的残缺灵魂,他也誓死守护她。
……
李雨菲最喜欢程煜舟的一点,是和他做完后,他会负责所有的清理,还会给她弄口夜宵。
她晃着腿,坐在窗边吃复烤的燕麦南瓜派,看着程煜舟前前后后换床单被套。
他背对着她弯着腰,往床垫里折床单。
看着看着,李雨菲忍不住抬起脚,踩在了他翘起的臀上。
脚下的肌肉一僵,他受惊又无奈,夹杂着两分求饶,让她不要捣乱,不要戏弄他。
这可怜的目光让李雨菲兴致愈浓。
她倾身塌腰,让宽松的衣领垂下,将南瓜派朝他伸了出去,扑闪扑闪眨巴狐狸眼睛:“亲爱的,给人家一点你的酱料嘛~”
程煜舟手背掩着嘴唇,猛烈地咳嗽起来,从头红到了脚。
“哈哈哈哈哈哈。”李雨菲乐不可支,得逞地开怀大笑。
这反应才对!
而不是她正吃着饭,突然过来捏住她的胸,邪魅一笑低音炮:宝贝,给你饭里加点料?
哕。
为什么暧昧期过去后的男人都会变成这样。
程煜舟也有一天会变成老油条么?
李雨菲看着他慌张转过去的背影,难以想象那样的程煜舟。
可要是真的有一天他性情大变说了这种话——
昂好啊!那真是铁树开花百年难见的奇观,她要把厨房里所有碗都拿出来,排开摆他面前,架好录像,再恭恭敬敬地请他一句:
“来啊~开始吧,爷。”
哎呀!程煜舟能不能快给她说一句!她好想看呀!她可以付信仰值观看。
程煜舟不可能说,他死都不可能说——再死一次,都不可能说。
等李雨菲吃完,床也被整理好。
她躺了上去,刷着手机等程煜舟洗澡出来。
在庄园里最难熬的就是没有网,戒网三个月后,李雨菲快疯了,程煜舟便借用景区办公室的两台路由器,组了个内网。
没什么大用,只是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用他开发的简易程序互发消息。
现在的局域网和程序愈发完善,虽然远比不上外面,但刷刷庄园论坛,偶尔也有些乐子——特别是【城堡】模块里辱骂【第二教堂】的,她给每一条都点了赞。
连续八次圣战胜利,程宋两派也好久没起冲突了。
这两天风平浪静,论坛里都是些家长里短、隔空表白,首页上飘着的是两位妈妈的养娃记录。
这是真正的国民宝宝,所有人都会关注一眼。
李雨菲也每天点进去看一看。
和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红孩儿不同,现在的宝宝又白又嫩。
孩子可爱,备受瞩目的妈妈心情也好,发出来的文字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幸福。
李雨菲目光微闪,在程煜舟洗完澡出来后,抬眸看他。
“程煜舟。”
“嗯?”程煜舟擦完微湿的头发,抬手关掉了卧室的主灯,准备上床。
“我们结婚吧。”
他猝然抬眸,愣怔地看向李雨菲。
就在这个普通的晚上,在他们洗完澡准备入睡的时候,她突然向他求了婚。
程煜舟全然始料不及,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李雨菲眨眼:“干嘛那么惊讶,本来九年前就该结了。”
这确实算不上突然,二十三岁的婚礼拖到现在,他们已双双迈过三十。
“但是…”程煜舟手足无措,“这里什么都没有……不,我可以准备,我马上就准备!”
“准备什么!”李雨菲拽住无头苍蝇一样往外跑的他,“我们对外都说夫妻了,你还想再办场婚礼啊,怎么和人说呀,多尴尬。”
“我去解释!”程煜舟立刻道,“不会有人质疑的,菲菲,我保证所有人都会祝福我们。”
“呵,宋晓娜就不可能。哎呀行了,别那么激动。”李雨菲说着,拉他去床上坐下,“最近那么忙,要准备一场我满意的婚礼至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我先不管那些。”
她摊开手,白皙的掌心递到程煜舟面前,“把婚戒给我。”
程煜舟望着她,她动了动手指催促:“愣什么。我说把戒指给我。就是结婚前你设计定制的那个,我相册里还有图呢,用你的黑魔法照着再做一遍?”
她的手掌向上,不是要程煜舟给她戴上戒指,她是要他给她,两枚都给她,她来分配他们的未来。
不详的黑雾游走在程煜舟的体内、游走在这座怪谈。
这个晚上,程煜舟谋划着用它们制造更加残虐的恐怖、更加坚实的防护壁垒;
这个晚上,李雨菲伸手向他,要用这些黑雾制造出他们曾丢失的婚姻。
程煜舟担心、犹豫过开启怪谈的决定是否正确,可当他用收集而来的黑雾凝聚出那两枚铂金钻戒、当李雨菲拉着他的手,把戒指套进他无名指那一刻时,一种苦修得闻道的震撼令他潸然泪下。
他的神认可了他。
他颤颤抬起湿重的睫毛,单膝跪在她身下,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送入李雨菲指上。
钻石在金与红的玫瑰夜里璨璨生光。
“菲菲,”他敛眸,一遍遍亲吻她佩戴戒指的手,一遍遍喑哑地承诺,“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
他会竭尽所能、不惜代价达到她的要求。
求她,也如她所说的那样,给予他笑、给予他爱、给予他余下半生的时光。
他深爱她,他的灵魂早已归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最恐怖的怪谈往往也最不像怪谈,那些让人察觉不到和外界社会有什么不同的,才是真正的黑暗。
——程煜舟《怪谈论》
真成怪谈主理人了[无奈]
第140章 第四十一章 失落庄园
“别紧张。”李雨菲将一个双肩背包递给王安安, “拿上这些跟在我身后,保你平安无事。”
王安安双手抱过她递来的背包。
然后一头栽地上。
李雨菲眼疾手快一手抓她、一手提包,“你也太弱不禁风了吧, 现在大学都没有体育课了吗?”
王安安撑着李雨菲的小臂, “姐,我猜它有五十斤。”
李雨菲掂了掂:“四十五斤吧。”
王安安抬头看她,诚恳道, “雨菲姐,我连人带衣服才九十。”
“什么?”李雨菲悚然, “你是活人吗?”
“没那么夸张吧。”王安安疑惑,“你互关的很多美女博主还有模特, 都是这个重量啊。”
“天呐,”李雨菲掩唇, “外面的世界还真可怕。”
习惯庄园的战斗生活后,她已不敢想象身边围了一群八九十斤的成年人的画面,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还夸过她们身材好。
要了命,她以前岂不是经常鼓励别人自杀?
李雨菲心虚地乱瞟了一圈, 那都是有口无心的话,其实她从来没觉得她们身材很好,希望那些人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她只是在说客套话。
“你这个身体绝对不行。到时候白给你一千万, 你接都接不住。”李雨菲拉开拉链,分出来一些, “看,这么多好东西,你就只能拿一点点了。”
“应该没有人能徒手接住一千万吧——但我绝对会接住的,把我骨头拆了支个三脚架我都会接住的。”王安安蹲下来, 看李雨菲拿出来的东西,“这些都是什么啊?”
“这些圆锥瓶和试管是‘圣水’。”李雨菲各拿起一支,“蓝色的能缩短你的牌技CD;金色的能对恶魔造成伤害;红色的能将你信仰值拔高10%,不过只有五分钟。”
“那红色的对我完全没用。”拔高之后才涨0.9,小数位自动抹除,也就是提升0个点!
“我知道,”李雨菲目光坦荡,“红色一直都卖得不好,所以一旦临期就会和其他圣水捆绑销售,这么多红的,算下来才5个信仰值,不买白不买。”
“怪谈里的道具还会临期吗……”王安安又问,“那圆锥瓶和试管里的圣水有什么不同吗?”
“看不出来?”李雨菲把两个挨在一起,叮叮碰了碰,“圆锥瓶——大啊!”
王安安愣怔:“就这样?”
“昂,不然呢。洗涤剂都分小瓶和家庭装啊。”
“好吧。”好有商业气息的怪谈商店。
“对上恶魔,单体用试管,群体用圆锥瓶,”李雨菲又从包底拿出了一根伸缩甩棍。
她啪地把金属棍甩了出来,“你的信仰值还不到10点,我本来想信仰攻击不行,就给你加物理攻击,但看你这个体重,物理攻击更加没戏,这局就在我身后观战吧,害怕地时候抱着它,也算是有个安慰。”
王安安接过,把棍子抱进怀里:“我现在了解‘菲常毒舌’频道里,被测评的商品们的感受了。”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一直待在‘菲常温柔’的频道里。”她对她亲弟弟都没有对王安安百分之一的温柔。
当然主要是因为那小子活该欠揍。
“雨菲姐,你背着的也是圣器吗?”王安安指向她身后。
李雨菲扭头,她背后是一把银色长弓,“对,我个人认为弓最好使,不过也难拉。等你硬拉能做60KG的时候再尝试吧。”
“但我自己只有44KG。”
“那你就变成60KG啊。”
“戴着美甲也能拉弓吗?”王安安疑惑。
李雨菲骄傲地传授经验,“头一年是不行,你得把握到指甲和弓之间的那种平衡,等掌控了这种平衡就能驾驭了。这可是连你姐夫都没有掌握的技巧,是我的独门绝技,只有我一个人能行。”
“姐夫确实很难训练这种技巧。”别说芭蕾美甲了,他好像连自己的指甲都不长。
笃笃。
房门没有关,门框被叩了叩。
程煜舟出现在门口:“都准备好了么?”
见到程煜舟,王安安不自然地躲闪了下目光。
那天街上的事给王安安留下了深刻印象。
尽管李雨菲和她解释了,是因为这里治伤很容易,程煜舟才会制定出较为严苛的治安条例。
但理解是一回事,认同又是一回事。
这三天下来,王安安深刻领会到了程煜舟在这座庄园里的影响力。
初见时和善亲切的印象慢慢变了味儿,一想到这个男人曾下令砍下无数人的手脚,那份亲切就让王安安不寒而栗。
她可以在李雨菲面前调侃两句程煜舟;可在本人面前,她有种说不出的畏意,不是很想和他靠得太近。
“差不多了。”李雨菲点头回应。
“我这边也结束了。”程煜舟道,“那现在出发吧?”
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多小时,各个小组已然就位。
和最初相比,人数大增,但怪谈面积也大大增加。
恶魔与信徒的数值始终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比值上,圣战从来算不上轻松。
人类方面,最大的提升莫过于交通通讯。
有了汽车和信号塔,支援速度、战报传速强了不少。
时至今日,圣战已有了既定流程。
以赫拉等防御性持牌者为主,再配两名低等级输出,这就是一个最基本的防卫小组。
防卫小组驻扎在结界前,其他信徒再划分出数个战斗小组,每组由一名高级输出带队,以交叉巡逻的方式,依次前往各个防守点位支援清缴。
整座庄园,等级最高的战斗力无疑是程煜舟。
在拿到阿波罗牌后,持有双牌的李雨菲本也该承担队长的职责,但她基本还是和程煜舟一起行动,只有特别缺少人手时才会短暂分开。
平时和程煜舟两个人打怪还好,庄园里的人也都知道她那普绪克牌的德性,但今天身后粘了个王安安,在女孩期待信任的目光下,李雨菲实在做不出打着打着突然亲一口程煜舟的动作。
她走在程煜舟前面,意味深长地咳嗽两声。
平常在程煜舟的马仔前面,她是给足了他面子,现在她的小姐妹来了,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程煜舟闻弦知雅意,识趣地退下,给李雨菲当起辅助——事实上,从第一次使用阿波罗牌起,他就一直是李雨菲的辅助。
打得上头的李雨菲哪里还记得自己有张辅助牌,一开始还设置闹钟十五分钟亲一下,后来激战过程里老是有铃声响起来,她嫌碍事,再也不设了。
什么时候给程煜舟辅助,纯看李雨菲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此刻,李雨菲亲吻了阿波罗牌,金红色的光束下,一颗颗火红的日球在李雨菲背后亮起。
宋晓娜评价,阿波罗牌和厄洛斯高度重合。这话不假。
阿波罗可以说是一张低精度、低密度、高强度版的厄洛斯牌。
和上百根自带追踪索敌的光箭不同,李雨菲身后亮起了统共十三颗红日。
手指之处,红日如炮弹弹射,落地炸开一片。
她对着结界外的恶魔一顿狂轰乱炸,砰砰啪啪的爆炸声隔着几里都听得一清二楚。
十三颗炸完,她拿出普绪克牌,以往单独作战时,李雨菲会亲一下自己的手背,今天这手抬起来,手背上一枚亮闪闪的钻戒映入眼帘。
她顿了顿,将吻落在了那枚戒指上。
时刻注意着李雨菲动向的程煜舟看见了,耳尖倏地一红。
她虎视恶魔时杀气腾腾的眼神,与亲吻婚戒时的轻柔,对比鲜明,令程煜舟怦然心悸。
娇艳的唇瓣贴上戒指的那一刻,他仿佛骤然成为李雨菲鼻前的蔷薇,得到了她的珍视与温柔。
他是不愿意李雨菲参加圣战的,可某一时刻,程煜舟突然发现,战斗在无形之中令李雨菲与他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深厚。
因为圣战,他们有了更多的共同话题、更多的经历、更多的感同身受。圣战成为了他们之间重要的纽扣。
李雨菲重置了牌技,又是十三颗红日升起。
她一顿乱炸,视野内的恶魔全部被她清场,漏网之鱼则被程煜舟用箭补齐。
这还没完,她得给王安安展示圣水圣器的用处。
到了下一个防守点,李雨菲抓着圆锥瓶,当燃.烧瓶一样哐哐往外扔。
“用力扔知道吗?”她一边演示,一边给王安安讲解:“扔得越用力,溅得越开,范围就越大。”
“还有武器——”她摘下背上的银弓,“所有弓里,我和你姐夫都最喜欢这一把。”
“它有什么特别的?”王安安问。
李雨菲缓缓拉开弓弦,一支金红色的光箭悬在箭台。
她拉得不算利落,称得上迟缓,随着弦一点点被撑开,箭台上出现了第二支光箭,随后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当李雨菲手臂肌群紧绷到极致时,箭台上一共排列了整整九支箭。
她骤然松弦,右手撤开之际,持弓的左手技巧性地迅速斜拉。
九支光箭甩散成排,分散着射向结界之外,当即毙命九头恶魔。
王安安忍不住惊呼:“太厉害太帅了,这甩狙帅爆了雨菲姐!”
李雨菲把弓给她,“你试试。”
受刚才那一箭的鼓舞,王安安兴奋地接过,照着她的姿势拉弦。
拉不动一点。
外观轻盈的银弓握在手里也确实很轻,唯独弓弦怎么也拉不开。
她不信邪地反复尝试,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终于拉开了一丝。
箭台上出现了一枚颤巍巍的光箭。
光箭随王安安颤抖的手臂一起忽闪忽闪地颤抖,如短路的灯泡一样闪烁。
李雨菲接了过来,“懂了吧,这把弓拉得越开,出箭越多。”
王安安累得喘气,“太强了,姐,你真的太强了。”
李雨菲宽慰道:“在这儿待上一年,你也会变强的。”
这次圣战前,人类已有了八场胜利,至今为止庄园最高一次记录就是八连胜。
虽然人们并不刻意追求连胜次数,但连续胜利总是振奋的,王安安来得很是时候,正遇到了士气最盛的一场圣战。
连胜的气氛下,她没有感受到太多压抑恐怖,反而觉得刺激新奇,像在玩某种虚拟游戏。
程煜舟跟在两人身边,注意着周围动向,计算着李雨菲击杀的恶魔数。
九连胜是个非常特殊节点,获胜的奖励不同寻常。
在此之前,程煜舟一直控制着火候,始终避免着九连胜的局面。
一方面,过多的胜利不利于制造负面情绪;
另一方面,他不是很希望九连胜的奖品出现。
尽管不是多么棘手的东西,但他还是不希望被人拿到。
可纵观全局,这一次的第一名很有可能会是李雨菲。
如果拿到那件东西的是李雨菲……
黑雾在程煜舟指尖凝了又散,散了又凝。
这件奖品是最初展开怪谈时设立的。
那时候他摇摆不定,担忧开启怪谈的决定是否正确、担心李雨菲是否会厌恶自己,连与她接触都要依赖郑建彬的外形。
但现在,他已明确了她的心意。
这个庄园、她的心里,都不再有郑建彬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他程煜舟站在这里。
她看他的眼神和方玉舟看向程延东的截然不同。
他爱她,而她也喜欢他,他们两情相悦,用不着那件东西。
黑烟凝聚,悄无声息地攀附在了结界内壁,与结界外的罂粟内外呼应。
李雨菲,用不着那件奖品。
“雨菲姐你之前说得那么吓人,我还以为多可怕呢,都过去半天了,这不是很顺利吗。”前面传来王安安不以为意的说话声。
“你个没心没肺的,”李雨菲没好气地笑骂,“为了不吓着你,我连和你姐夫的养老本都动了,买了那么多圣水、招了五个骑士,能不顺利么。”
“这样吗?”王安安眨眼。
“那当然,没见我这半天牌技、弓箭就没停过么,胳膊都要废了。这一战我可是力求胜利的,决不许败。”她回眸望向程煜舟,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对吧?”
那对狐狸眼朝看了过来,鲜活靓丽。
周遭的黑雾顿时冰消溃散,从结界上撤离。
程煜舟摩挲着指上的对戒,回以她笑:“嗯。”
没关系。
他们不是方玉舟和程延东,尽管身处荒诞怪谈,但这份感情不掺任何杂质,他守住了底线,没有让他们的感情被非人之力污染、扭曲。
他们两情相悦,就算她拿到了也没关系。
指腹反复碾压着戒指,刻在内圈的玫瑰荆棘纹样压向皮肤,留下浅浅的痕迹。
她为他戴上了戒指,她向他求了婚。
他们两情相悦。
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燕子(离线版):不好!这剧情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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