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温祈砚走后, 温云钦还在定定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脸色十分凝滞。


    温夫人叫了他几声,他才转过来走近坐下, 但没说话。


    想到二儿子同他兄长一般的倔脾气, 温夫人又想叹气了,其中的内情还是那般不光彩的事情。


    温父总算是跟着太医写好了方子, 又派人去抓药。


    他进来时,温云钦给他请安。


    “嗯, 这些时日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你母亲这边为父自然会照看。”


    “是。”温云钦起身,跟温夫人做了礼数,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看着温云钦背影绕过屏风, 彻底消失在门口。


    旁边的婆子很有眼力见, 屏退了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们。


    众人出去后,温夫人便开始撒气了,问温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能有什么事啊。”温父笑着, “夫人实在是想太多了, 太医说了你应该好生保养身子,别顾念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啊。”


    “呵…”温夫人冷笑, “里里外外都是事,叫我怎么放得下心修养。”


    如今没有外人在,她对着温父宣泄与纪家结亲的不满。


    说纪绾沅是个红颜祸水, 当初就不应该娶进门来。


    当然了,不只是骂纪绾沅,温祈砚才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他酒后乱性,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别说纪绾沅眼下怀有身孕,就算是没有身怀有孕。


    她贵为丞相嫡女,身家如此显赫,哪里是想和离就能和离的。


    和离?


    不可能,想到温祈砚对她的维护,比之先前的活络心思,摆明是放到心上了。


    到这个份上?和离,想都不要想。


    温夫人扶额,很头疼。


    见状,温父还是笑着叹了一声,叫她放宽心思,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爷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你不知道我为何心烦头疼?”


    温父沉默了一下没接话,给她掖了掖薄被。


    反正是枕边人,温夫人直言道,“云钦对纪绾沅动了心念,祈砚知道了这件事情,两人适才险些没在我这打起来。”


    看着温父的神情似乎不意外,温夫人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眼下该怎么办?


    “难怪当时你让我找京城之外的姑娘给云钦当妻子,敢情你那会子就瞧出来了吧?”


    让温夫人不明白的是,“老爷现下如何又改口了?”说是不着急给温云钦相看,还讲什么在京城之内挑选贵女也使得。


    “这件事情……”温父一时之间真不好解释清楚。


    毕竟里面弯弯绕绕,圈着那么多人,主要牵扯到朝廷。


    “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温夫人真是气血涌上头,怀疑温父也有事情,莫不是在外面藏人了?!


    怀疑得温父哭笑不得,“夫人怎会这样想?”


    “家里都乱成什么样子,老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叫我如何能够不多心?”


    “若真是我猜测的那样,老爷趁早给我写封和离书来,我回娘家去好了。”


    闻此言,温父哎哟一声,刻意板着脸,“夫人不要乱讲这些,伤了夫妻情分。”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我在温家做什么?”


    温父连忙哄了许多句,可这一次温夫人大抵是真的病了,性子上来,讲什么都不依,闹得厉害,还哭起来了。


    捏了捏眉心,温父道,“夫人不知,我也不想如此周旋,但此事关系重大,牵扯到朝廷,一时不知如何跟你陈情道明。”


    “朝廷?”温夫人的喧闹停了一会。


    温父也暂得喘息,倒了一盏茶水在喝着。


    “是啊,朝廷。”


    反正都开口了,索性就讲了下去,主要是温夫人这么闹,万一出事可就不好控制了。


    没有温夫人在后宅掌控着,温父也不放心前面的公务。


    主要是纪绾沅在后宅之内啊,她可是两家博弈的关键棋子。


    于是,温父跟她解释了一通,能说的基本都说了。


    温夫人大惊,“…?”


    她很快就抓到了重点,“所以当初…祈砚没有酒后乱性?”


    对于这件事情,温夫人一直觉得很奇怪,当初温父说的时候,她便是信了,心中依然存有一定的疑虑。


    温祈砚一向克己复礼,怎么突然跟纪绾沅有了亲密,说是酒后乱性,难不成真的喝了酩酊大醉?


    未免也太……


    说是沉迷纪绾沅的美色吧,先前她追逐了他那么多年,他都不为所动,如何借着这个关口就有了亲密?


    敢情是有朝廷的事情在里面啊。


    将计就计。


    这一瞬间,得知真相的温夫人不知说些什么为好,她竟然有些许同情纪绾沅,因为温祈砚对她的喜爱都是……假装的了?


    思及此,温夫人追问温父是不是这样?


    “祈砚对纪绾沅的那些…在意,吃味,都是伪装出来的?”


    温父点头,“嗯。”


    温夫人眉头没松,这不也还是糟蹋人家姑娘吗?


    “糟蹋”了身子骨,又糟蹋人家心意,将来东窗事发,真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可我看着祈砚,似乎对她也动了一些念头。”


    回想起过往种种,尤其是一开始纪绾沅为了印证温祈砚对她是否有些在乎而同意曹欣进门的事情。


    温祈砚便只是假装,他何至于震惊到愠怒成那副模样。


    真要是演的,演技也太好了吧?


    但她这个大儿子一向是出众的,演技演得毫无破绽又有什么奇怪的?


    “纪绾沅到底怀着温家的骨肉,祈砚便是厌恶她,自然也顾念她的肚子,毕竟还没产育,是在她腹中养着。”


    温父这一番话说得薄凉,温夫人没有丝毫被安慰的松泛。


    越发为纪绾沅感到难过起来,因为她也是经历过十月怀胎,为人母的人。


    纪绾沅的品性暂且不论,就只说这件事情吧,枕边人的好全是计算,甚至盘算到家族的头上,搁谁身上受得了。


    得知了真相的温夫人心情沉重。


    见她如此,温父也能知道为何,又哄了好几句,跟她说了说这些年纪家的欺上瞒下,还说了温祈砚也是逼不得已。


    若是能够一举铲除纪家,那对于那些受纪家庇护,徇私舞弊而饱受委屈的黎民百姓而言,是解脱了。


    朝廷上的事情,温夫人并不清楚。


    但听温父这么比喻,纪绾沅的委屈对比被压榨的黎民百姓的委屈,就显得儿女情长了一些。


    况且纪绾沅这些年仗着纪家没少胡作非为,骄纵跋扈,她也略有耳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温夫人如此想,倒不是那么难过了。


    “对了。”她很快想起最要紧事情。


    “那云钦呢?”


    “云钦对纪绾沅也是装的?”温夫人觉得不像。


    温父说不是,两人之间就亲近,温云钦对纪绾沅应该是动了念头,甚至还要早过温祈砚。


    “云钦得知了两家结亲的内情,加上对纪绾沅的喜欢,所以跟祈砚闹了?”


    这是温夫人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暂且没闹。”温夫人说的事情,其实已经算是发生了,但还没有那么直接,毕竟两人是亲兄弟,有手足的情分在。


    “暂且?”温夫人忍不住嗤笑,“什么叫暂且没闹?”


    “云钦不知道两家结亲的内情,我没有同他讲。”


    “什么?”温夫人又懵了。


    “他只是察觉到了朝廷的风向不对,又觉得祈砚跟纪绾沅之间出了问题,少年心气总是昂扬的,所以这才搅和进来了。”


    言及此,温夫人总算是理解温祈砚为何要反对温云钦任职御林军首领,又要给他找京城之外的贵女为妻了。


    但…有没有假公济私呢?


    温祈砚心思深沉,比他父亲温大人都要难懂,温夫人头疼,不愿意再想了,揉了揉眉心。


    温父见状,放下茶盏,接手亲自给她揉捏。


    缓了一会,温夫人语气也好了一些,她问温大人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他为何要改变主意,说暂时不必给温云钦挑选京城之外的贵女,还说可以留意京城之内的人,又让温云钦接任御林军一职呢?


    “夫人有所不知,我也是迫不得已。”


    实在不好提温祈砚有可能对纪绾沅动了真正的心思,打探消息缓慢而圣上那边不断施压,实在是等不了了,他打算让温云钦去试探。


    只说认真权衡利弊了一下,温云钦若是接任御林军首领一职,温家也能够壮大一些,各方面走动能够有利,除此之外,也是要让陛下放心。


    “放心?”温夫人疑惑,“放什么心?”


    “陛下信赖温家,让云钦掌管御林军,除了看重之外,很有可能是为了试探温家的心思,监视温家是否有反心,所以不可推诿。”


    温夫人不好表态,没说话。


    “所以,我驳回了祈砚的想法。”


    温父说完,对着温夫人笑,“朝廷的事情夫人不必担心,只管保养好身子,护着后宅纪绾沅那边就是了,有什么风吹草动,跟我说就好。”


    还能怎么办?她一个妇道人家,有心无力,温夫人点头。


    吃了安神药,温夫人歇息了。


    出来的时候,在拐角碰上了温云钦,明显是在这里等着的。


    温父的意外不过一瞬,转而笑问他怎么没回去休息,在这里做什么,“你母亲的病没有大碍,不必担心。”


    “不是担心母亲的身子,只是儿子有事情想不明白,等父亲解惑。”


    温云钦的脸上没什么笑意,他静下来的严肃样子,平心而论,跟他的兄长温祈砚有些许相似。


    劝了那个,这边也在闹。


    温父默了一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书房吧。”


    到了书房后,温云钦单刀直入,直接问温父为何要让他与纪绾沅亲近。


    “叔嫂有别,父亲不让我恪守伦理,反而叫我同嫂嫂亲近,难不成要让她与大哥和离,叫我上位娶了嫂嫂?”


    温父刚坐下,一口茶没咽下肚,就被他的话给呛到了。


    板着脸训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哦,这两个儿子不仅是沉默的样子有些相似,说话做事一等一的呛人,且直戳人要害。


    往日里温云钦比较迂回,加之在外磨练了几年,但今天实在是被温祈砚给刺得心上太堵了,不想拐弯抹角。


    “为父怎么会叫你去做这样的事情?”


    温云钦坐下,嘲讽笑道,“父亲难道不清楚我对嫂嫂的心意吗?”


    “早在她嫁给大哥之前,我便已经喜欢她了,而且是喜欢很多年。”


    只是不想强人所难,也不想纪绾沅为难而已,更害怕跟她连朋友都没得做,这才一直没开口。


    可现在,他没有耐心了,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没查出什么猫腻。


    父亲的人手比之大哥的人都还要厉害了?


    越是查不出越说明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所以,直接问比较好。


    “父亲不说清楚,儿子不会照做。”温云钦表态。


    “若您非要儿子去做,那儿子今日也把话撂在这,既然父亲准许儿子亲近嫂嫂,也算是师出有名吧,即便是小叔,也能跟兄长公平竞争了?”


    “反正嫂嫂怀的是温家骨肉,不管是嫁给了兄长亦或者许了我,生下来的孩子,都是要叫父亲和母亲一声祖父祖母的。”


    温父又被呛到了,这次直接拍了桌子,“温云钦!”


    他对温云钦不像是温祈砚那样客气。


    温祈砚少年老成,自幼便稳重,人又聪明一点就会,根本不用人怎么教,也不必训斥。


    温云钦幼年顽劣,在他面前,温父更像是一个父亲,在温祈砚那边,父子两人仿佛同僚一般。


    “不要乱讲话!”温父训斥他。


    “是不是乱讲话,父亲可以试一试。”


    过去几年,温云钦也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了。


    温父放下茶盏,唉了一声,撩起眼皮看向他,“你的人都查到什么了?”


    “父亲知道儿子派人去查了?”原来早有防备,难怪他的人什么都没查到。


    “你兄长在你身边留了人,你的动作为父不清楚,他自然是清楚。”


    闻言,温云钦瞬间眯眼。


    他是被监视了?还是身边的亲信出了奸细?对于兄长的动作,他居然一无察觉。


    今日若非他父亲点出来,他只怕还是蒙在鼓里。


    兄长,果然深不可测。


    见温云钦的神态,温父便知道他不清楚。


    但给他一些忌惮总是好的,免得他总是不安分,所以温父没有解释清楚。


    只跟他说,“纪家时日无多了。”


    “哦?”温云钦佯装疑问。


    心里却忍不住道果然,他猜得没错,这门由圣上赐下的姻缘是冲着纪家去的。


    圣上要借温家的手对付纪家,纪绾沅是两家“往来过招”的棋子。


    温父接下来的话证实了这件事情,也说出了让他去亲近纪绾沅的目的。


    温云钦的脸色越来越沉肃,眉头皱得很厉害。


    见他抗拒,温父道,“云钦,你是温家的人,身上流着温家的血,所以,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听罢,温云钦忍不住冷笑,“应该?”


    “父亲,利用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为棋子谋算她的里里外外对付她的亲眷,您和兄长不觉得可耻吗?”


    今日,他已经刺了温父好几次,若说前两次温父的愠怒都是走场面,这一次却是真的气了。


    “你说什么?”温父沉脸。


    “儿子说,纪绾沅有什么错?”温云钦站起来。


    沙场磨练出来的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温父一时没说出话来。


    “她喜欢兄长是错吗?”


    “您怎么能利用她对兄长的喜欢去颠覆纪家?”


    温父回神也气笑了,“纪家忤逆欺上瞒下,她享受纪家恩惠,难道是无辜的?”


    温云钦也笑,他嗤笑。


    “在这鱼龙混杂的官场,哪家的公子贵女没有享受过家族所带来的庇护恩惠?”


    “别说是我和兄长,就连昔时的父亲您没有吗?”


    “心照不宣的规矩罢了,没人提及就真的干干净净了吗?”


    温云钦甩了一句可笑。


    “儿子认识纪绾沅这么多年,她虽然骄纵跋扈做事不加掩饰,却也赤诚明艳,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比起那些背地里只知道下阴招的小人,她怎么算不上坦荡?”


    温父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还说了这么多话。


    可接下来,温云钦的一番话才是真的诛心了。


    因为眼前的儿子看着他,眸底满是失望,“父亲,儿子一直以您为榜样,可儿子没想到,儿子离开京城几年,您浸润官场多年,竟也变得自以为是,冠冕堂皇——”


    啪!


    温父反应过来的时候,愠怒的巴掌已经甩到了温云钦的脸上。


    力道很大,温云钦的脸瞬间浮起了掌印。


    他受力道偏移的脸很快转了回来,脸上的嗤笑不减。


    “究竟是纪家忤逆欺上瞒下,还是纪家势大令陛下枕畔难安要除去纪家——”


    “你给我闭嘴!”温父又拍桌子呵斥住了他。


    温云钦顿了一会,抬手拂却嘴角被打出来的血迹,俊朗的面庞高高肿起,他却毫不在意。


    “你入仕才几年,其中的弯弯绕绕,你懂什么?”温父训斥他当心祸从口出!


    “儿子的确稚嫩,不懂得如何巴高望上,讨陛下欢心,加官晋爵。”


    温父差点又要被他的话给气得背过身去,“……”


    许久之后,温父才勉强定下神来。


    可温云钦已经离开了。


    那边都是温祈砚的眼线耳目,温云钦前脚刚出南书房,温祈砚便已经收到了下属传来的消息。


    “二公子和大人吵起来了。”


    闻言,俊美的男人薄唇微勾,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朝内室看去。


    纪绾沅回来之后不想跟他面对,加上月份大了,吃了几块糕点直接睡了过去。


    现在都过了许久,她还没有醒过来。


    一直到晚膳时分,纪绾沅方才醒过来。


    被热醒的。


    温祈砚不知何时上了床榻,抱着她入睡。


    男人胸膛温热,入了秋,内室添了一些热暖的熏炉,纪绾沅越发觉得热了。


    她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


    抬头撞入男人的深眸,纪绾沅一顿,“你…你松开我。”


    “抱一抱都不行了?”他的声音磁沉,听不出情绪起伏,微觉悦耳。


    “我热。”纪绾沅不自然道。


    温祈砚扯开了被褥,问她好些没有,唯独没有松开她。


    纪绾沅,“……”


    “你到底——”


    话没说完,男人忽而张开口道,“今日娘子歇息时,父亲和钦弟在南书房起了争执,你不好奇吗?”


    什么?


    纪绾沅的注意力被转移了。


    她在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最近她睡一下温家就吵一架啊?


    “真的吗?”她怀疑温祈砚在骗人。


    他松开了她,却依然挡在外面,“嗯。”


    “到底为何而吵?”


    “娘子想要知道?”他反问。


    纪绾沅定定看着他,“你都说了,我自然是想知道,毕竟…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嘛。”


    她欲盖弥彰解释了一番。


    看穿她心思的温祈砚没有戳破,“若是想知道,得拿东西来换。”


    纪绾沅,“?”


    “换?”


    “拿东西换,换什么?”她觉得很不对劲,怎么感觉他在给她下套啊?


    “娘子派人去打探南书房的消息时,散出去那么多银票,到我这里想知道消息,就不付出些什么?”


    纪绾沅心中一咯噔。


    不是吧,温祈砚居然知道她让翡翠去打探消息?


    震惊之余,纪绾沅又觉得情有可原了。


    南书房是什么地方?也是温家重地,那边的消息走漏了,温祈砚会不知道吗?


    思及此,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翡翠打探消息的事情温祈砚知道,那她之前在南书房听到的消息,温祈砚究竟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


    会不会是他故意走漏了风声给她听的啊?


    纪绾沅心头更是一震。


    不……不可能。


    那等私.密消息,温祈砚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她走漏风声让她知晓呢?


    传到她的耳朵里带回纪家,对他而言,对温家来说,有什么好处?


    许是翡翠那小丫鬟做事不严谨,打探消息被温家的人知道了吧?毕竟翡翠探听的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温家父子吵嚷起来,必然要封口,查到翡翠的头上也不奇怪了。


    想了想,她的心思定了定。


    专心应付眼前的男人,“那…你想要我用什么跟你换嘛。”


    男人眸色微动,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的衣襟往下划,引起纪绾沅一阵颤栗,她的心都紧张起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行落至于她心口的柔软之上停住——


    作者有话说:还差四千,剧情章有点卡我还没写完,今天半夜会更,小宝们可以明天早上起来可以看哦[彩虹屁]


    明日的万字章我也会正常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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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纪绾沅的心跳也忍不住在此刻加剧, 是紧张的,而非心动。


    不明白男人指尖所指的真正意图,她以为他色.心又起, 否则怎么停留在这里?


    往日温祈砚就对她的馥软, 爱不释手。


    什么频繁亲吻都是其次,主要是碰.触起来, 也是厉害得不行。


    偏偏她肌肤娇嫩,事后看起来异常触目惊心。


    在心里痛骂男人色欲熏心的同时, 纪绾沅又在盘算,能不能再以此交换, 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消息?


    白日里在马车的亲吻,她便没有套到消息,实在是路上脚程太短了,加上嘴巴又被温祈砚吻着, 哪里能够腾出空来跟温祈砚套话啊?


    她虽然把消息给带回去了, 但父亲那边也没个准话,事情还悬着呢。


    况且,她想不明白, 父亲为何要见温祈砚啊?还派心腹人将温祈砚给请到书房。


    先前回家就得顾忌着温父和温祈砚, 这会子去了才回来,加上温夫人病着, 她都不好三天两头往纪家跑。


    唉。


    纪绾沅叹了一口气。


    她想得入迷,完全忘记了男人的指尖落在她的柔软之上。


    她这一深呼吸,饱满的胸.脯上下浮动, 男人原本只是轻放在她心口,柔软之上的指尖,因为她的动作深陷下去。


    纪绾沅回神意识到不对的时候, 气氛已经在悄然变化。


    她没犹豫太久便打算顺势而为,明知故问却不拂开温祈砚的手,只问他要做什么?


    怀中女郎的计谋实在是笨拙,男人几乎一眼洞穿。


    他淡声重复她的话用作反问,“做什么?”


    纪绾沅见他明知故问,也装聋作哑,“你的手,你要做什么?”


    眼下温祈砚迷恋她的身子骨,她也别无它法可走,只能借此跟他亲近套消息。


    因为温祈砚这只老狐狸实在是太谨慎了,比他的父亲都还不好对付,卿如表姐说过床榻之上的男人动了欲,思绪也会松散,要什么会比平常容易些。


    她的月份越来越大,眼看着临盆之期将近,再过一两个月,别说事情尘埃落定,她也不方便了。


    届时恐怕翻身都难,还提什么行房。


    她不会被温祈砚欺负一辈子的!


    忍一时屈辱,将来风平浪静,待父亲谋事成功,她的身份会比现在更尊贵,温祈砚沦为阶下囚,还能跟她叫板不成?


    所以,她能忍了。


    “你的手放在什么地方?挪开。”


    她哼了一声,装模作样要去打掉他的手,没想到,男人先她一步,把手给挪开了。


    纪绾沅有些愣,还有些许尴尬。


    温祈砚之前碰她,总是饿虎扑食,抓到机会不把她吃干抹净决不罢休,今日是怎么了?


    男人以退为进的把戏,纪绾沅没看出来。


    她琢磨着接下来要怎么办,若是她主动跟温祈砚亲近,像之前那样勾引,只怕要被他看出破绽。


    毕竟探听温云钦和温父吵闹的消息与之前她哄温祈砚是两码事,何至于她搭上自己?


    停顿了一会,纪绾沅又不甘心。


    干脆就看着温祈砚,继续刚才的话,“你要我拿什么跟你换,你才肯告诉我?”


    纪绾沅眼珠子一转,“银票?”


    “你要多少?”她的口气很大,让他开个价。


    温祈砚听得发笑,“纪大小姐这么有本事?”


    纪绾沅哼哼一声,“我是爹娘唯一的女儿,有什么好的自然给我了,钱财什么的,能在话下吗?”


    温祈砚扬眉淡淡哦了一声,“要多少有多少?”


    纪绾沅是随意找的一个开场白,眼下听到男人的回话,她的警惕瞬间浮上心头,弱弱补了一句,“…那倒是没有。”


    真要是点了头,岂不是相当于直接承认纪家势大财多,富可敌国吗?


    这话以前,愚昧蠢笨的她或许会说,眼下当着温祈砚的面说,那就是找死了。


    “既没有,纪大小姐还敢口出狂言?”男人似笑非笑。


    便是假笑,依旧让人惊叹于他的俊朗,眉眼微微弯动,已是俊美得动人心魄了。


    “我…我只是胡说而已,我父亲纵然是丞相,到底没多少俸禄,便是给我,其实没多少的。”


    “还敢让我开个价?”


    纪绾沅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件事情来,正好可以作为借口搪塞。


    毕竟她要提的事情很正常,又能叫温祈砚想到那些旖旎。


    “你之前还答应要赔我衣裳呢。”她指的是在书房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弄脏了她的衣裙,温祈砚也的确说了他会赔。


    提到这个,纪绾沅就来气,之前温云钦给她送的香云纱,让翡翠找人裁做衣裳,可做着做着没踪影了。


    追问之下方才得知,说是坏了?


    那么贵重的料子,又是她吩咐下去,对方怎么敢不上心。


    再一打听,是温祈砚搞鬼。


    “之前小叔送我的香云纱,也被你手底下的人弄坏了,你也没赔我!”


    提到这个,她理直气壮起来。


    温祈砚好面子,上次那么激动都是因为温云钦靠近她而动了怒,此刻再用温云钦来激他,指不定有成效。


    果然,男人冷笑浮上精致眉眼,伸手擒拿住她的下巴,“你还敢跟我提温云钦?”


    纪绾沅窥见他眼底起来的薄怒,提起自己亲弟弟已经是习惯性的连名带姓了,她继续装聋作哑,给他的怒意添柴加火。


    “我为何不能提?”


    “那是小叔送给我这个做嫂嫂的。”


    “是吗?”温祈砚来了那么一句,语气凉飕飕的。


    明知道她在演戏,招数也无比的拙劣,但对于纪绾沅的喜爱分化出来的占有欲,令他不演自怒起来。


    “枕畔之上,你跟我提温云钦,真是不错。”


    他这句话便让人察觉到危险,下一句更是阴阳怪气得厉害。


    “要不要叫他来睡你我二人中间呢,反正地方够大的,足以躺得下三个人。”


    纪绾沅,“……”


    实在没忍住,“温祈砚你有病吧!”


    “怎么,你还没找太医来看看脑子吗?”顺便将他的嘴毒治一治,实在治不好了,直接一包药毒哑算了。


    “三两句话,纪大小姐就怒了?”


    他凑近,清冽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这么沉不住气,还想跟我过招?”


    还想套消息?


    纪绾沅真是笨笨的。


    她越来越生气了,胸脯过于饱满,呼吸之间撞到了男人的胸膛之上。


    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适才还在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够跟温祈砚暧昧些。


    认认真真想了没反馈,这不走心反而把火给点了起来。


    纪绾沅尴尬抿唇,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即便如此,收效甚微。


    温祈砚垂眸看着。


    她的脸是真的忍不住红了,慢吞吞往后退。


    没退一会,被男人给擒住了腰,退不了了。


    “跑什么,真要给钦弟挪位置,让他睡我们中间?”


    纪绾沅,“……”


    好想扇他巴掌。


    这下子好了,她动不是,不动也不是。


    尴尬蔓延了许久总算是停下来了,但距离太近了,便是没有撞上,却也差不离了。


    为防止尴尬的事情再发生,纪绾沅连呼吸都不敢再大一些。


    温祈砚瞧着她好一会。


    察觉到他的意动,正当纪绾沅以为他要吻她,跟她行亲密之事时,温祈砚带着她的腰起来了。


    纪绾沅,“?”


    她搞不清楚他的意思,只能顺从简单梳洗,用了晚膳。


    很快,她就知道温祈砚为何要带着她起来用晚膳,又带着她消食了。


    为了她的身孕,也怕她撑不住。


    绕了那么一圈再回到床榻之上。


    这一次,温祈砚什么弯子都没绕,过来就直接亲她,一开始只是温柔的啄吻。


    尝到甜香,轻软,渐渐的,吻势加深。


    很快,吮,吸,津津作响的声音便在幔帐之内传了出来。


    近秋日里,京城的天不好看,刮风下雨比前些时日要频繁。


    纪绾沅听到了花叶被风吹得唰唰唰的浮动声。


    没一会,那声音小了,好似因为小丫鬟起来关了窗桕。


    “走神?”


    她的思绪只是飘了一会,温祈砚撑手起身,已然是发觉了。


    “我…我没有。”


    男人讽刺一笑,是在嗤嘲她的嘴硬。


    纪绾沅正担心温祈砚会不会就此打住,他的手却已经恢复了动作。


    心口之上的地方落入魔掌,她忍不住抿咬唇瓣,免得声音外溢。


    后知后觉到要问话,张口的时候,男人已至于城关。


    时隔一日,初初“见面”,碰上的一瞬间,她啊呀一声。


    纪绾沅听到了自身发出的娇.媚声音,小脸飞上两朵红霞。


    她抿唇,样子又娇又羞,只是亲了一下,也没有亲得太厉害,但她这副眼眸红红,要哭不哭的样子,仿佛被欺负得不行了。


    男人微微勾唇,搅了搅她。


    外面的雨还没有下,只是在刮风,内室的小雨已经起来了。


    纪绾沅听到了,搅,和出来的,雨声。


    一切都要水到渠成,可她没想到,客碾春门而不入园,令人的心尖颤了又颤。


    那种想象中的亲密并没有到来,反而被高高钓起。


    纪绾沅被钓了胃口,话还没开始套呢,有些恼怒,“你做什么?”


    “纪绾沅,你是水.做的吗?”男人答非所问。


    她的脸更红了。


    “你把我……淋.透了。”他抱着她,往她身后塞了一个软枕。


    两人面对面,纪绾沅半坐着。


    烛光微弱,她却看得很清楚。


    看清楚他是怎么碾门错落,而不进来做客。


    纪绾沅的骨头缝里都窜起来一阵酥麻.激奋。


    她明确感觉到了自己的意动。


    这一切都是来源于温祈砚的动作。


    往日里虽然那样……


    但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的感官受到意动冲击,有些涣散,神情变得倦怠,唇舌有些发干。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黏.黏.腻.腻的声响,还是心里过热了。


    “看得到吗,纪绾沅。”


    他掌控着她的后腰,一只手的力道便足以撑着她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弥漫着蛊惑。


    纪绾沅睫羽颤栗,好一会才回神,“你…你到底要不要…”


    “这样折腾人。”


    “难受还是愉悦?”他又在碾压她。


    力道更重,纪绾沅溢出声音又勉强止住。


    但听了一半女郎的,咛,吟,止住一半又有什么用呢?


    纪绾沅转移注意力。


    窗外的雨似乎也在下了,闷热得厉害。


    “你…你还没有告诉我,今日小叔和公爹在书房闹了什么龃龉?”


    “这么担心钦弟?”他笑。


    纪绾沅此刻理智尚存,“…只是好奇。”


    他还在逗碾她,好磨人。


    纪绾沅不想看了,挪开眼睛,谁知道没了视觉的冲击,其余的五感越发清晰。


    “而且,你…你答应要告诉我的。”


    “你拿东西换了吗?”


    “现在不、不就是在换?”她绝不要被白白占便宜。


    “这叫换?”温祈砚讥讽,“纪大小姐真是会算账。”


    “怎么不算?”


    她义正严辞,红着小脸,忍不住扶着他的臂膀,不料触碰到上面鼓.起绵延盘踞的青筋。


    “男女之事,我总是亏的…”


    他笑,“是吗?”


    纪绾沅抿唇义正言辞,“对。”


    “所以你快些告诉我,否则就不要同我歇息了。”


    意料之外,温祈砚没有跟她绕弯子,说是因为御林军任职一事。


    纪绾沅绝对不对,“先前你和公爹争执不就是为着这个,怎、怎么……?”


    她抿唇,强忍着令人羞耻的碾压快意。


    “娘子变得聪慧了些许。”


    纪绾沅哼哼一声,她不是好糊弄的,没有先前那么笨了!


    见她已然情动的眉眼浮上傲娇,像小猫得意竖起了尾巴。


    温祈砚唇边笑意加深,他将她的长发拨开,越发立起她的腰。


    “自然是父亲发觉了钦弟越过了小叔本分,所以训诫一二。”


    训诫?


    纪绾沅看向温祈砚,所以,温云钦跟温父争执,是因为她?


    “你说的?”


    “说什么?”男人把问题抛过来。


    他语气风轻云淡,碾压的动作越来越凶。


    屋里屋外的雨都变得很大。


    纪绾沅刚要问清楚,他捏住她的后颈压着,迫使她往下看。


    “纪绾沅。”他叫她的名字。


    “看到了吗,你在吃我。”


    是真的……


    伴随着这句话,身体力行。


    纪绾沅的眼尾都被欺红了。


    有颤有抖,有羞有怒。


    他却还在说,“你是不是吃定我了,咬.得那么凶,嗯?”


    他的话说得好生奇怪,仿佛一语双关,纪绾沅都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


    但她的晃神只在一瞬间,因为温祈砚的动作频频。


    她有些……吃不消了,纪绾沅被迫回神应付他的欺负。


    她不只是凝了水,眼角都被挤出泪。


    “温祈砚…”她仿佛咬牙切齿,却又娇娇媚媚,幽柔婉转。


    “嗯。”


    男人低声应着她的话,还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


    看她究竟是怎么吃定他的,两人之间是如何纠缠的。


    他要她看着,深刻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羁绊,两人之间的密不可分。


    纪绾沅跟他在一起,属于他,他要让她意识到这件事情。


    “你这个混蛋。”她忍不住骂了一句。


    “确实挺混的。”他不像是在说她,更像是在说某些,藕断丝连的东西,尤其是他说完之后,闷声低笑一下。


    纪绾沅不想被转移话茬,也不想听这些靡靡之音。


    “你还没有回答我,究竟是不是你说的!”


    她的声音忍不住尖锐起来,却依然娇意不减。


    “钦弟做事喜欢直来直往,旁人有心留意一二便可知晓,再者,你觉得家里的人是瞎的吗?”


    他用嗤讽的话将她的后话给堵了回来。


    纪绾沅,“……”


    “你说话真难听。”她哼了一声。


    讲话的间隙还能够听到,出出入入的暧昧声。


    纪绾沅忍不住抿唇,她面前的馥郁正在动荡,晃出很漂亮的波纹,晃了男人的眼睛。


    暂时腾挪不出手,他低头吻住。


    纪绾沅忍不住攥紧了被褥。


    可这被褥未免太过于单薄,垂眼一看,捏的是温祈砚的衣角。


    纪绾沅要松手,可很快又被他给发觉,狠狠的欺负她,令她重新抓了回来。


    如此循环往复。


    纪绾沅耐不住,很快就开始呜呜咽咽抽噎着了,看起来十足十的可怜。


    她揽抱着温祈砚,小脑袋瓜子搁在他的下巴处,焉焉悬着眼泪。


    便是难受,纪绾沅也还在想着究竟要怎么套话。她要怎么开口啊?


    正想着,又听到温祈砚说,“是嫌弃我说话难听,还是因为我道了钦弟的不是。”


    “你行了,吃那么久的味还不够吗?”纪绾沅好生气。


    听到她这么说,男人一顿。


    她知道他在吃味,却浑然不放在心上,还嫌弃他太过计较,思及此,男人的力气又重了。


    纪绾沅啊呀一声,“你能不能…温柔些。”


    她说她遭不住了。


    “真的遭不住吗?”男人却说她扯谎。


    纪绾沅心不在此,有些烦躁,她想套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真的太笨了。


    一筹莫展被欺负之际,听到男人说,今日他派人去南书房,除了得知温父和温云钦争吵,还得知了一些消息,是关于纪家的。


    “什么消息?”纪绾沅一顿,人有些慌,自然也就吸得紧了一些,温祈砚倒吸一口凉气。


    “放松。”他抚摸着她的腰侧。


    “你快说什么消息!”纪绾沅没心思想太多跟他睡不睡的了。


    由着他弄人,还给她翻了一个身。


    纪绾沅有身孕,不太好转动,他倒是小心翼翼,纪绾沅被转移注意力又抽噎了一声。


    她攀着他的肩膀,让他别太用力,她不想动胎气。


    “动什么胎气?”他已经足够隐忍了。


    为了配合她,还要处处小心着,她分明愉悦,却一脸嫌弃。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狐狸。


    “你快说啊。”她不想跟他接着议论动胎气的事情,催促他快说,究竟是得知了纪家的什么消息?


    “父亲说陛下那边得到了密信。”


    纪绾沅心跳加快。


    温祈砚语调悠悠,话锋一转,“但这件事情要从上前月说起。”


    “你说啊,你好烦啊,你一直在卖关子!”


    她被欺负得泪眼汪汪,还要凝神听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娘子可还记得岳父大人因为部下离世而抱病的事情?”


    “记得…”她的声音因为他的动作有些闷和弱。


    “舅兄离开京城替岳父大人安抚那部下亲眷许久不归,圣上派人去慰问,谁知……”


    他又在卖关子了,纪绾沅咬了他一下,“温祈砚,你到底说不说嘛!”一直在故意,好讨厌的男人。


    他吻她的鼻尖,又笑,“娘子好没耐心。”


    “事关于我纪家,你要我怎么跟你摆耐性?”


    她都不想跟他继续行房了,他这样用力,让她心神荡漾,而听着他说话,还得凝聚心神。


    这时候,她都没心思再分神想着他是不是故意给她下套了。


    接下来温祈砚的一句话,让纪绾沅慌得不行。


    因为他说,陛下派去的人查到了幽州那边有矿业,而纪家坐拥此矿,知情不报。


    “什、什么?!”纪绾沅震惊不已。


    此刻的旖旎散了大半,她的心跳得很厉害。


    陛下那边已经知道了吗?还是温祈砚在诈她?


    “娘子在害怕吗?你拥得我好紧,除却内里,浑身上下俱是冷意。”


    男人刻意咬了一个拥字。


    受到情.欲.的激荡,纪绾沅没有隐藏好心绪,此时此刻看着温祈砚,撞入男人深不见底的眸眼,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套子里的困兽。


    他纵观全局,仿佛游刃有余,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


    “你……说的是真的?”


    “真与不真,陛下已经派了人去查访,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传回。”


    纪绾沅抿唇,都忘记了她此刻在做什么什么事,直到被男人压着身子骨,翻过来。


    里里外外,进出许多下,她方才抽噎着回神。


    不等纪绾沅脑子回旋,她听到温祈砚在问,“娘子的神色很奇怪,怎么,这件事情是真的吗,娘子也知道?”


    纪绾沅一身冷汗,缠着吸.他更紧。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怎么可能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一定是有心人在胡说八道!幽州怎么可能会有矿业,纵然是有,我父亲也不可能知情不报的!”


    她喘着气反驳他。


    男人看着她炸毛一般,湿漉漉的眉眼蕴着认真和妩媚,令他心动。


    她这样单纯,还想跟他套话。便是比之前有长进,会伪装会周旋了,但身子骨的反应却无法克制。


    纪绾沅很快勉强定了定神,反问道,


    “那……既然是朝廷的密信,你为何要跟我说?”——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彩虹屁] 久等了小宝们。


    半夜早上没写完,又去忙工作的事情,只能摸鱼写,所以写到现在。


    新增的2000字补昨天的万字,我今天请个假吧,因为今天下午吃饭的时候,小伙伴们帮我组了个局,庆祝我的生日嘿嘿嘿。


    我现在发完上章红包就要出门啦,这章也是随机掉落50个红包,散发一下寿星心愿,希望小宝们每天都和我一样快乐[彩虹屁][奶茶]


    第53章


    “娘子觉得呢?”他反问她。


    “什么?”纪绾沅一时之间有些许弄不明白了。


    温祈砚究竟要跟她说些什么。


    她费劲凝聚起来的思绪被他形式所“迫”, 变得断断续续,松松散散。


    抿不住唇瓣,嘤嘤, 咛咛时不时冒出。


    她感觉到窗桕外面不只是大雨, 仿佛还在打雷。


    以至于内室……好热,好.黏, 腻。


    “你觉得我为何要将朝廷的密信告诉你。”


    纪绾沅想不明白,她呜呜一声, “你能不能轻一些。”


    男人明知故问,“怎么了?”


    甚至还俯身给她拨开额头上湿发, “很重吗?”


    “不重吗?”她咬牙切齿。


    人已经坐不住了,完完全全是陷落到了柔软的被褥当中,眼泪珠子往下滑。


    是因为愉悦,还有娇羞, 以及担忧, 心慌,恐惧。


    她闷头哭,因为自己在被折磨, 其实说折磨不太准确。


    温祈砚渐渐停了下来, 没有继续过分对她做什么,只是抱着她, 但没有离开。


    纪绾沅能够感受到他的存在,十分的强大,占有欲十足。


    “哭得这么厉害, 是因为疼痛还是我的问话?”


    纪绾沅渐渐缓过神,想让他出去,但又怕男人出去以后, 恢复了理智,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依依旧含着暗哑的。


    冷静下来之后,她转过去。


    因为身怀有孕不是很方便,纪绾沅的动作十分迟钝,温祈砚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腰身,帮着她转过来,两人面对面。


    但因为适才的动作,他被迫出去了一些。


    纪绾沅重新躺下以后,便又重新进来。


    她太娇了,便是一直维持着亲密,离开与试探依旧很难。


    纪绾沅听到了,黏.糊糊的声音。


    她的脑子想到了方才看到的画面,想到温祈砚说的那句话。


    她吃定他了,有没有一语双关啊?


    难不成就只是在讲那糜.艳的内情,没有别的意思吗?


    “疼么?”他摩挲着她被亲肿的唇瓣,问她。


    纪绾沅看着男人的神色,感受着他语气之间的缱绻。


    “若是疼,便告诉我。”他又说。


    他不是一味地发泄,居然顺着她,照顾她在床榻之上的感受。


    温祈砚对她,难不成生出了情意?


    纪绾沅如此想着,否则他怎么会在这个关口停下来让她喘息?


    若是要套话,也应该继续折腾啊,让她心神大乱没有防备,趁虚而入。


    这样的道理她明白,温祈砚不可能不会明白。


    她的心有些乱,身子骨也酸累。


    两人有一瞬间没说话,只是亲密的,相连。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纪绾沅哭湿的睫毛还没有干透。


    温祈砚看着她哭,脸蛋小小的,鼻尖很红润。


    “温祈砚,你不要跟我拐弯抹角。”她耸吸着鼻尖,“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男人语气淡淡,还在端详她的脸蛋,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


    他的指尖不过是因为停了一会,竟然有些许温凉。


    “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因为你在怀疑我们纪家?还是你在帮着朝廷刻意来套我的话,想要利用我去对付我父亲?”


    借此,她故意说出实情试探他!


    温祈砚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话里深意。


    “娘子这样想我?”


    男人勾唇,“怎么会呢。”


    “你不会吗?”


    “若是不会,如何会在……会在我们那什么的时候跟我讲这些?”


    “不是试探吗?”纪绾沅哼了一声。


    她生气的时候,一缩一缩的,温祈砚有些难受,但又不好继续。


    “娘子对我的偏见很深,我想知道,你为何会这样揣测我。”


    “我只是就事论事。”纪绾沅心慌。


    可别套话不成,反被套了。


    “真的就事论事?”男人还是淡淡一句反问。


    纪绾沅却没有什么耐性了。


    朝廷居然知道了幽州矿业,也清楚父亲派哥哥去,是想要开采矿业?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话本里纪家覆灭时日也在贴近了。


    事情会有所改变吗?纪绾沅绞尽脑汁在想,可她又不够聪明。


    “温祈砚,你说这些话,究竟是想告诉我什么?又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她承认,她真的是玩不过温祈砚,只有被人玩的份。


    思及此,她有些想哭。


    被闷的,被烫的。


    他的指腹沾染上她的眼泪,见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擦都擦不干净了,索性低头吻去,吃去。


    男人密密麻麻的吻落到脸上,纪绾沅一开始还没反抗,没一会就推着他的胸膛了,“你别亲我!”她恼怒。


    “这么大气性,我到底哪里惹你了。”温祈砚笑。


    她的眼泪苦涩,面颊又香又软又艳丽。


    “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又玩不过你。”


    再怎么憋,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漏出一句真心话。


    “玩?”男人重复,“你认为我在跟你玩?”


    纪绾沅抽噎,“不是玩那是什么,你说啊。”


    她的娇蛮浮现上来,开始不讲理了。


    “你怎么不想想,我是在帮你呢。”他道。


    “帮?”纪绾沅蹙眉。


    “不论我说什么娘子总是不信,总觉得我不怀好意,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温祈砚嗤笑一声。


    纪绾沅嘴硬,“我何时说了你不怀好意?”


    好像的确是说过吧?


    就算是说过,她也不能够承认!


    可没想到,温祈砚不跟她争辩,反而道,“既如此,那我说的话,娘子会信了?”


    纪绾沅顿了一下,“…嗯。”


    怎么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我将此话告诉娘子,不过是想让你转告岳父大人,朝廷已经派人下去,不论幽州有没有矿业,让岳父大人斟酌着仔细应对吧。”


    温祈砚这句话说得像是站在她们纪家这边一样。


    因为他的话的确是挑不出什么破绽的。


    毕竟……他也说了,朝廷只是得到了密信,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传上来,在此期间,纪家的确是要做好应对之策。


    “照你这么说,你真是在帮我?”


    温祈砚淡笑,居然在这一刻开始动作了,纪绾沅猝不及防张开了唇瓣,娇.喘.微微。


    “……”


    “嗯。”他淡淡一声,“帮你。”


    而后他又道,“娘子这般吃定了我,我还能逃到什么地方去,自然是早早缴械投降为好。”


    他撑着手掌起身。


    纪绾沅置于他的身下,与他对视。


    男人的眸色好深,幽幽浓郁。


    纪绾沅无法专心致志辨明他的神色了,被凌冽的风吹打着。


    “你不要说浑话,好粗鲁!”她娇恼着直言。


    “这般就是浑话了?”男人动手,把她挪开的下巴给搬回来,接着迫她对视。


    “纪绾沅,我是你的夫君,你的枕边人,你们纪家的女婿,我所言所行,不单是只为了温家,也会考虑纪家。”


    考虑纪家?


    他的考虑到底是好是坏?


    这一刻,她有些分不清楚,因为被卷入了凌乱无序的风当中。


    她揪着被褥,又开始抽噎,鼻尖比方才都要红润。


    “便是不信我,也应该看看你的肚子,你怀的是温家骨肉,我的血脉,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谋害自己的子嗣。”


    若说他爱她,她会不会蹬鼻子上脸都已经是其次了,最大的问题是纪绾沅不信。


    他摸不清楚,两人之间存在的鸿沟究竟是什么。


    究竟是什么骤然改变了她对他的爱?


    这还需要查证一二,但朝廷那边已经不宜再拖了。


    既如此……


    温祈砚眸色一凝,随之较了一些劲。


    纪绾沅无法维持心序,冒出些许声来。


    她真的好累哦,恹恹的,动一下手指头都累,力气所剩无几了。


    后面,两人没有再互相试探。


    纪绾沅真的没心思了。


    温祈砚看出来,他收拾战局,在即将越过的那一瞬,迅速离开了。


    可因为她的紧张,叫他离之不及,还是有些狼狈。


    “……”


    男人伸手拂却,不小心之下的狼狈。


    翌日,温祈砚不在家,纪绾沅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翡翠说,温祈砚的妹妹回来了。


    温青菱,她的那个小姑子,先前在她跟温祈砚成亲的时候,似乎都没有回来,因为她嫁出了京城,当时是病了还是怎么的?


    她想不起来了缘由了。


    温青菱回来必然是为了温夫人的病。


    只是没想到,翡翠又说林念曦也来了。


    纪绾沅不想起来,还是得去打打照面,她方才动身,就听到翡翠讲不必了。


    温祈砚离开之时,已经过温夫人那边走了一趟,道昨日刮风下雨,她不小心吹到了,身子骨不适,所以今日不能过来跟前伺候了。


    温夫人说了没事,叫她好生保养,不必过去。


    “还派人送了补品过来呢。”翡翠指了指外室的圆桌。


    纪绾沅随之看去,的确堆着一些东西,只是…怎么那么多啊?


    温夫人给她这么多?


    还不等她问呢,翡翠说里面有温青菱和林念曦送过来的份,因为来的时候她在歇息,就没打扰,两人留下东西人就走了。


    “不必去就好。”


    她此刻正是心烦。


    昨日温祈砚说的那番话,她还没有忘记。


    朝廷既然已经知道了,她必须尽快给父亲母亲送信。


    可她不好直接回去,毕竟都说了身子骨不舒服。


    想了想,纪绾沅让翡翠打点庭院,没走正门,悄悄从角门离开。


    反正温祈砚昨日说了让她趁早转告父亲,就算是她偷偷离开的消息传到了温父耳朵里,她也让温祈砚去搪塞。


    纪丞相不在家,纪绾沅着急,让纪夫人去找人,还说了十万火急,是朝廷的事情。


    纪夫人知道以后没说什么,叫人去把纪丞相找回来。


    可纪绾沅没想到,她父亲居然是跟温祈砚一起回来的。


    见到男人那一瞬间她有些怔,“?”


    甚至以为看错了呢。


    可那长身玉立,清冷优雅,眸色深深看过来的斯文败类,不是温祈砚,还能是谁?


    纪绾沅震惊过后,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单单是纪绾沅意外,就连纪夫人同样意外。


    碍于温祈砚在纪夫人眼中还是个外人,加上纪家谋划的那些事情并不光彩,纪夫人纵有疑虑也没有当面问询。


    纪绾沅眼珠子一转,没问纪丞相,反而问温祈砚,“你…你不是去官署了吗?”


    “如何跟我父亲一起回来?”


    “见到我,娘子似乎很意外?”男人挑眉,语气倒是淡淡,


    纪绾沅唇瓣翕动,看了纪丞相一眼,“没、没有。”


    纪丞相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坐下之后问她有什么事情。


    “我……”温祈砚在这里,她要当面说?还是要背过去说?


    背过去说的话,未免显得欲盖弥彰,当面说的话,怎么那么奇怪啊?但…她所得知的消息来源于温祈砚。


    是他让她来家中转告的!


    思及此,纪绾沅猛一回神,她放下手中的茶盏。


    “是、是温祈砚让我回来,跟父亲您说点事情。”


    纪丞相看向温祈砚,“什么事?”


    听着话茬,纪绾沅觉得很不对劲。


    两人究竟是怎么一起回来的?


    在路上的时候,温祈砚没有跟她父亲说么?是怕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吗?


    她快被绕晕了。


    “朝廷上的事情。”温祈砚既然来了那么一句。


    不只是纪绾沅脸色变了,就连纪夫人也蹙起眉来。


    “哦?朝廷的事情?”纪丞相道,“既然是公事,那就到书房说吧。”


    去书房,纪绾沅下意识要跟上,可纪丞相让她陪着纪夫人。


    再看温祈砚,他不吭声。


    如此,纪绾沅只能作罢。


    人走后,她连忙问纪夫人,她爹怎么会领着温祈砚一起回来。


    纪夫人也是一头雾水,“为娘也不清楚。”


    正说着,纪丞相的心腹过来了,道纪丞相是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温祈砚。


    得知纪绾沅过了纪家来,他便跟着上门了。


    “爹爹和温祈砚一路上没讲些什么吗?”她怎么觉得不是蹊跷。


    “没有。”


    纪绾沅再多问几句,心腹也道不知。


    她跟纪夫人说想去偷听,纪夫人忍不住捏她脸,故作咬牙切齿,“祖宗,消停些吧。”


    “这些朝廷的公务,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给你父亲去办就好了,你眼下肚子是越来越大了!该当心。”


    纪夫人摸了摸她隆起的小腹。


    言及此,纪绾沅随之看去,“娘~”


    “也不知道为何,这过了四个月,肚子越来越大了。”


    入秋后,身上的衣裙要厚重些,但始终盖不住她的小腹,就算是披上了斗篷,走动间也能够被人看出来。


    她说很不喜欢,觉得丑。


    “哪就丑了?”纪夫人骂她古灵精怪,又笑着说,“再过几个月,沅儿也快当娘了。”


    “女儿担心家里的事情。”


    纪丞相跟纪夫人分析过利弊,鉴于此,纪夫人也很担心,但既然是圣上容不下纪家,也实在是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


    “这些事情你担心也没用,有你爹爹和你哥哥周旋着呢,你安心养胎。”


    纪绾沅心慌,“真的能成吗?”


    “若是……”她想到话本子里纪家的结局。


    “成与不成,谋事在人,且看看吧,无论如何,爹娘都会保护好你的。”纪夫人摸摸她的头发,把人给揽到怀里。


    纪绾沅叫了一声娘,有些许想哭。


    “……”


    丞相府书房之内,纪丞相让人给温祈砚倒了一盏茶水之后什么都没有说。


    待茶水温凉,纪丞相才开口,话跟之前一样,“倒是一个沉得住气的。”


    “岳父大人过谦了。”温祈砚看过来,眸色幽静。


    “先前沅儿在温家南书房得知的消息,是你刻意透露的吧。”


    温祈砚只是淡笑,没接话。


    温家父子是什么人物,在书房重地议事,能轻易叫他女儿钻了过去?便是明面上没有人,暗地里的守卫只怕多得数不清。


    上一次,仔仔细细问了纪绾沅,纪丞相的心中便有数了,但兹事体大,总要再试探验证一二。


    再后来温祈砚还给她透信,说什么朝廷已经盯上了纪家,要让纪家收敛一二。


    温祈砚谨慎,消息是那么好套的吗?


    只有一个可能,温家子是故意的。


    一开始纪丞相也怀疑,温祈砚是要利用他的女儿,但后来…纪丞相就不这么认为了,因为纪绾沅探听到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且时日很短。


    温祈砚跟她说这些,就不担心纪家的人起疑么。


    既不是利用,那便是要搭桥拉线了。


    “我想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纪丞相问。


    温祈砚看着喝了一半的茶水,许久没有接话。


    纪丞相也不着急,看着他的侧脸,转而再问,“你此举,是想从本相这里得到什么?”


    “岳父大人不知道吗?”温祈砚端起茶盏晃动。


    “本相说话,历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的确是想从岳父大人这里得到…一个人。”温祈砚看着浮动的茶叶。


    “哦?”纪丞相眯眼,“谁。”


    “我要纪绾沅。”


    他搁下茶盏,直视纪丞相,神色依旧是清冷的,但少了往日里装模作样的谦逊。


    纪丞相并不在意他的失礼,反而挑眉,“你爱上本相的女儿,为她动了心?”


    温祈砚没说话。


    良久之后,他才启唇道,“陛下早已察觉到纪家私揽幽州矿业,只是还没有摸清楚地点。”


    既已经说到了正事,纪丞相也不回避,


    “陛下派温家的人查访幽州矿业所在处,时至今日,已过了好几个月,真的还没有摸清楚吗?”


    “矿业所在地点根本就不在幽州吧。”温祈砚道。


    闻言,纪丞相忽而笑出声,“这是你的臆断还是试探?”


    “是笃定。”温祈砚道。


    纪丞相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是谁查出来的?”


    温祈砚答非所问,“地点不在幽州,但真实的地点还没有查到。”


    “陛下已没有耐性,此番派人去幽州暗中追访舅兄,不论有没有查到矿业,待朝廷的人返京之后都一定会有人上奏弹劾纪家揽占矿业,知情不报。”


    以此为.口,撕裂纪家,使纪家进入御史台和百官的监察当中,名正言顺盯着纪家的动作,从而蚕食瓦解纪家。


    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他跟纪绾沅成亲已差不离半年了,可他还是没有从她这里得到,透露什么消息给朝廷。


    矿业的位置也不曾查访出来,纪凌越离开许久,眼看着纪家做大,皇帝夜里越发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了。


    纪丞相眉心微蹙,却没有继续跟他讨论这个,转而道,“你与我们纪家共同谋事,温家那边如何交待?”


    “况且,如今为了男女情爱,你舍弃温家投靠纪家,这般背信弃义出卖亲长,叫我如何放心把女儿托付到你的手上?”


    “我何曾说了要背弃温家?”面对纪丞相的质问,温祈砚语气始终平淡。


    “既不是为了温家,那便是左右逢源,两头卖好了?”


    温父忠君,是一等一的“守”臣,他绝对不可能跟着纪家一道谋反的。


    眼下皇帝看重温家,不会动温家。


    就算是要动,也得到了铲除纪家之后,真到那时候,必然年深月久,往后的事情谁说得准?


    温父不会去赌往后,对手多年,纪丞相对他也算了解。


    “多的话小婿不便再说了,岳父大人擅自定夺吧。”


    温祈砚没有过多停留,起身做了一个揖礼,而后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后面的书架走出来一个人,是贺循。


    纪丞相问他都听到了吗?


    贺循答非所问,“温大公子方才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


    尽管温祈砚没有往这边看过来得太频繁,但在起身之时隐蔽的往后扫了一眼。


    “温祈砚不是池中之物,他发觉你在,本相并不意外。”


    “但对于此事,你如何看?”


    “贺循不敢乱说,怕坏了您心里的主意。”


    纪丞相抬手道无妨,让他讲。


    “温大公子不好掌控,只可利用,不可收用。”


    纪丞相笑了,“是吗?”


    “贺循,你说这句话有没有私心?”


    贺循敛下眼睑,眸光微闪,“…没有。”


    “真的没有吗?”纪丞相继续道,“方才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他与纪家共同谋事,是想要本相的女儿,你呢,你想要本相的女儿吗?”


    “贺循所有,皆为纪家扶持,纵然心悦大小姐,也不敢贸然开口。”


    纪丞相看着他,“这么说,你也想要本相的女儿了?”


    贺循没再说话,纪丞相看了他许久不语。


    “……”


    温祈砚过正厅来时,纪绾沅赖在纪夫人怀中昏昏欲睡,手里还捏着半块糕点要掉不掉的,她强打着精神,想必是担心两人商谈一事。


    是纪夫人提醒,纪绾沅方才留意到温祈砚过来了。


    她与他对视,又歪头朝旁边看,“我父亲呢?”


    “岳父大人还有公事要忙,没有过来。”


    纪绾沅,“……”


    “昨日我交托于娘子回纪家所说之事,适才在书房已经尽数转告岳父大人。”


    “你跟我爹说了?”她意外到站起来。


    温祈砚没接话,转而与纪夫人请辞,说是家中还有事,需要带纪绾沅先回去了,待空了再过纪家来。


    因为要追着问温祈砚事情,纪绾沅顺着他的话说要回去,纪夫人不知道两人卖什么关子,倒没追问,只让人准备马车。


    离开纪家后,纪绾沅忍不住追问,“你到底怎么跟我爹说的?”


    男人似笑非笑,“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纪绾沅不解,“你泄露朝廷机密,就不怕…”


    “不怕朝廷找你麻烦?”


    “便是被找麻烦也没办法,我有求于岳父大人,想从他手中要一无价珍宝,必需要以此为交换。”


    “无价珍宝?交换?”纪绾沅疑惑,“你跟我爹要什么了?”


    是什么珍宝,温祈砚这么想要,甚至到了需要出卖朝廷机密?


    他看着她的白玉小脸,勾唇淡笑,


    “你猜。”——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50红包!随机掉落!


    第54章


    纪绾沅一顿, “我…猜?”


    他是在跟她调笑吗?说什么猜不猜的,看她是想猜的样子吗?


    嘴上如此说,纪绾沅还真的顺着男人的思绪往下想了想, 她首先想的是, 她父亲手上能有什么无价珍宝,能叫温祈砚想要?


    幽州的矿业吗?


    那矿是父亲目前所有最贵重的东西了吧?矿业一旦完全开采, 价值不可估量,换下来的银钱能够将人给砸死。


    温祈砚想要这个无价珍宝?但这是父亲的筹码, 父亲怎么会给他呢?


    她便是愚蠢,也知道这是父亲和朝廷博弈的关键处。


    思来想去, 纪绾沅觉得不可能。


    见她埋头苦想,思忖期间还时不时朝他看过来,莫名令人觉得好笑起来。


    她还真是从未往她自己的身上想过一分一毫。


    绞尽脑汁,纪绾沅想不出来, 干脆就问,


    “你到底跟我父亲要了什么,别卖关子了。”她讨厌猜来猜去。


    再者说了,纪家有什么无价珍宝是她不知道的?温祈砚肯定是在骗她。


    男人不语, 气定神闲翻阅着手上的书卷。


    纪绾沅等不到他的回答, 索性用激将法,抱着臂膀, 娇娇嗤笑道,“温祈砚,你会不会在诓我?”


    洞悉她的法子, 温祈砚没有接招,反而问,“我有诓骗你的必要吗?”


    “这不算吗?你不跟我透底, 我如何相信你的话是真话?”


    “娘子何必心急,眼下不得而知,待事成之后,不就知道了?”


    “事成之后?”纪绾沅琢磨着他的话。


    “什么事成了之后?”


    温祈砚难不成已经知道了纪家要做什么?父亲跟他说了吗?父亲怎么会跟他说啊!??!他就是个外人!


    思及此,纪绾沅只觉得风中凌乱,面上还要装着,她真的很想回去问清楚。


    温祈砚仿佛看穿了她要回去的想法,来了一句,“家中还有客人。”


    “什么客人。”纪绾沅装傻。


    他看她一眼,没接话。


    纪绾沅坐定许久,越发无法安定,她觉得脑子乱糟糟的,事情的发展怎么变了?变得她看不清楚,摸不着头脑。


    “我要回去。”她不想稀里糊涂蒙在鼓里,拒绝跟温祈砚回温家。


    “闹什么?”见她板着小脸,掀开车帘要叫赶马的侍卫停下,温祈砚把她给拉回来。


    “你不与我说清楚,我回家问我爹爹去。”


    “你便是去问,岳父大人未必会说。”


    纪绾沅没好气,“你怎么知道我爹爹不会告诉我,究竟是你爹还是我爹啊?”


    “有区别吗?”男人问。


    纪绾沅又哼了一声。


    侍卫不明所以,但已经听到了两人之间的争吵,赶马车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没一会,便得到了温祈砚的指示,回温家。


    他的话才落,纪绾沅忍不住抬着小脸趾高气昂瞪了他一眼。


    “温祈砚,你真是个王八蛋。”她骂他。


    “我是王八蛋?”男人翻阅着书卷,掀眸看过来。


    “你不是吗?”她反问他,又骂他是个爱卖关子的王八蛋。


    男人淡淡哦一声,“我若是王八蛋,你怀着的岂不是小王八蛋。”


    纪绾沅气竭,“你!”


    她磨嘴皮子功夫磨不过,随即又嘀嘀咕咕他不是男人,只会欺负姑娘家。


    “我又欺负人了?”


    “都跟你说了我要回娘家,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去?这还不是欺负人吗?”


    “家中有客人,你是少夫人,总要见一见。”面对张牙舞爪的女郎,温祈砚始终保持着平静。


    她还是在恼怒,小脸气鼓鼓的,饱满的胸脯起伏不断,就连隆起的小腹也随之鼓动,不断拨开披着的斗篷。


    “见你妹妹?”反正已经撕破脸,干脆就讲了个清楚,说她不喜欢他妹妹不想见!


    “不喜欢妹妹,喜欢弟弟,是吗?”


    纪绾沅,“……”


    她被气笑了,“你还真是会钻空子啊。”


    “不是这样吗。”


    他话里的意思,纪绾沅瞧得很清楚,无非就是在讲他说得不对吗?


    也当真是口不择言,她没好气狠狠再瞪了他一眼,“你说得都对,我就是喜欢你弟弟,不喜欢你妹妹,也不喜欢你。”


    真没见过这样的人,随时随地打翻醋坛子。


    明明不爱她,却喜欢这样吃醋,装模作样给谁看,朝廷到底给他多少俸禄了,尽心尽力到如此地步。


    话刚说完,她就被扯了过去。


    纪绾沅惊呼一声,人已经到了他的腿上,瞬间被男人清冽的气息给包裹住,她再不敢动。


    抬眼对上男人垂下的冷戾视线,她更僵了。


    “一定要惹我不悦,是吧?”他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神色,抬手慢慢抚上她的侧脸。


    纪绾沅感受到男人指尖在她脸上缓慢游走,强压下心中的紧张,迫使自己镇定,语气已经有些许怂了,


    “我…我说的喜欢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


    “我认为的什么喜欢?”他又问。


    “男女之间的喜欢。”


    他看着她狡辩,“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对钦弟是什么喜欢?”


    纪绾沅被他气势压得很不爽,此刻人被困在他怀中,又不好跟他争辩,她磕磕绊绊,“正常的,叔嫂之间的喜欢。”


    男人笑,皮笑肉不笑。


    等纪绾沅反应过来要跑的时候,人已经被掐住腮帮子亲下来了。


    她呜呜咽咽的声音也被男人给堵了回去。


    他亲得凶猛,仿佛存了收拾的心思,纪绾沅本就避之不及,又被人困在怀中,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男人压着亲。


    他闯入檀唇之后,以风卷残云之势卷动她的软.舌,勾着她,迫着.她。


    纪绾沅反应过来,四处逃窜,甚至要跟他对抗,可她的力气早就被男人摄取了大半,剩下的攻势,很快也在他的亲吻当中一一化解。


    渐渐的,她没有力气了,不仅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连呼吸都开始急促,正当她快要被吻到窒息晕过去的时候,男人总算是放开了她。


    她不得不依偎在温祈砚的怀中,两只手绵软无力抱着他的窄腰,可怜巴巴靠着他的胸膛,面颊红润,红肿的唇舌微张,大口大口呼吸着,心跳得无比之快,鼻尖也红润得不行。


    便是没有经过情事的闺阁姑娘,见她这般娇气的模样,也知道是被欺负得狠了。


    纪绾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还在平复呼吸。


    揽抱着她的男人,俊脸沾染了情欲却也还是清冷的,他慢条斯理抬手给她整理有些乱掉的衣裙和斗篷,帮她扶了扶松散的珠钗,捋了捋乌发。


    粗粝的指腹再次抚摸上女郎娇嫩的唇瓣,低低唤她的名讳,“纪绾沅。”


    “不想找我的训,就别再说这种话,否则……”


    她还在平复呼吸,抬眸看着他时人依旧是懵怔的,瞧着样子比方才乖了不少。


    碍于男人强势的威压,为了保住她的呼吸,她的嘴巴,纪绾沅不得不愣愣点头。


    见状,男人勾唇,“……”


    一直到马车停在了温家门口,纪绾沅都没有再开口与温祈砚争辩。


    他的确是不能动手打她,也不能如何,但只要提到什么他不中听,尤其是有关温云钦的话,他便亲得她嘴软,呼吸急促。


    纪绾沅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真不知羞耻!在京城大道之上,马车之内,就对她动手动脚,亲她,还那么用力亲。


    越想越生气,马车停稳,她也不等温祈砚了,负气提着裙子和斗篷,蹬蹬蹬踩着小板凳下去,走得飞快,翡翠领着小丫鬟们在后面叫小姐,当心台阶。


    纪绾沅回了庭院,没有过温夫人那边去。


    她不想见温青菱,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林念曦。


    从前她就跟这两人不对付,眼下要让她去面对,心绪不好的情况之下,还要摆台子端个好脸面,真是够了。


    温夫人倒是率先得了消息,是下人说两人回来了。


    纪绾沅走在前脸色看着不太好,温祈砚闲庭信步跟在她后面。


    “这是怎么了?”温夫人蹙眉问,温青菱和林念曦在旁边听着。


    “奴婢不知道。”


    有林念曦在,温夫人不好过度追问,只暗暗使了一个眼神给她的心腹婆子,让她留意着。


    便是纪绾沅再想回避,晚膳时分,还是碰上了。温青菱归家,又有林家的客人,得一道在前厅用膳。


    她心里不畅快不想去,翡翠哄着她,让她不要意气用事,免得传出去,被旁人闲话,可就不好听了。


    所以,她还是去了,跟着温祈砚一起去的。


    两人自打一回来就没说过话。


    他在书房批阅御史台的案呈,她去内室歇息。


    此刻走在抄手游廊,绕过垂花门,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温祈砚瞧她几眼,身侧的人依旧是气鼓鼓的模样,板着一张小脸,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绪不悦,唇瓣倒是让她身边的婢女给上了药,只是还没有彻底消肿。


    到达正厅时,温家的人差不离齐全了。


    纪绾沅先是给温父温母请了安,才与林念曦和温青菱见礼,最后到温云钦,碍于某个男人在场,她笑都不敢对着他笑了,走场面问过了好,便坐下了。


    “是怎么了?瞧着气色不太好。”温夫人问她。


    没等纪绾沅接话,温祈砚已经说是昨日吹了风的缘故。


    “这两日天渐渐寒了下来,可别马虎,身边伺候的人也要小心些。”


    温父在旁边跟着附和,“你婆母说得是,实在不舒坦找个太医来看看吧。”


    “公爹和婆母牵挂,媳妇会小心的,只是找太医就不必了,今日外出已经让郎中看过,说是没事,只需要多歇歇就好。”


    纪绾沅抿唇,走场面露出一个笑。


    “那就好。”温母放心了,叫众人快些用膳吧。


    席面方才启开,外头的雨又拢了起来,风吹得厉害,直将雨水打到了窗台之上。


    婆子叫小丫鬟拢上窗扉,坐在温夫人身侧的温青菱留意到她那历来淡漠清冷的兄长,从小丫鬟身边拿了斗篷给纪绾沅系上。


    对方似乎很烦他的样子,瞪了他一眼。


    尽管两人之间往来的动作隐蔽,温母和温父仿佛没有瞧见。


    但坐在下首的温青菱以及林念曦和温云钦都瞧了个清楚。


    纪绾沅对温祈砚十分不耐烦。


    她不想要他碰的样子,瞪了他一眼,抬手要自己来。


    可温祈砚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总归又只是瞧了她一眼,纪绾沅面上虽然不满,但也还是乖乖任由他给她系上了斗篷。


    两人之间流转着旁人说不上来,插.不进话的奇怪氛围。


    “兄长和嫂嫂真是恩爱。”温青菱笑着来了那么一句。


    林念曦压下心中嫉妒与冷笑,也附和着她的话。


    纪绾沅同她两人都不对付,面对两人“蛇鼠”一窝的打趣,她只是扯唇笑了笑,低头用膳,只想吃完快些离开。


    可用过了饭菜,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吹打着窗棂噼啪作响,温父叫了温祈砚去南书房议事,温云钦也离了席。


    他还是任职了御林军首领,这会公事未完,得出去。


    温母叮嘱了他许多句,让他小心些,又让随行的侍卫当心跟着,别出事了。


    纪绾沅在旁边默默听着不吭声。


    待温云钦离开了,她才抬眼看去,可没想到他绕过正厅门转角,居然朝她这里看过来一眼。


    男人眸色复杂,倒看得纪绾沅不解,究竟怎么回事?


    把她思绪拉回来的是温青菱的询问。问她是不是过四月了?如今吃睡都还好吗?


    “多谢小姑关心,一切都好。”纪绾沅应付着她的话,并没有过多搭理。


    她打算坐一会就请辞,可温青菱一直在跟她找话说,不是问她的身孕,就是问她的起居。


    随后又扯到她带回来的那些礼,讲都是些什么吃食什么锦缎,让纪绾沅尝尝,看看,要是有特别喜欢的,只管跟她说了,往后她再派人多多送来。


    纪绾沅不得不应付着,旁边的林念曦也时不时搭话,你来我往不停歇,她都累了。


    温夫人看出她的不耐,出来解围把话茬给转走,提到林念曦的婚事,纪绾沅才得以空闲,甚至来了一些兴致旁听着。


    看着林念曦佯装表面的羞赧回着温夫人有关她选夫婿的话,她乐得瞧戏,可外头刮风下雨,方才没一会,竟叫她有些许昏昏欲睡。


    南书房内,温父听完温祈砚今日去纪家走一趟探听到的回话,没有太大感触,反问他是真的吗?


    “父亲不信儿子了?”


    风雨席卷,案桌之上,父子两人在对峙。


    温父想到适才他在饭桌之上对纪绾沅的关怀,简直不像是做戏,更像是发自肺腑,忧心纪绾沅受到风寒。


    一时犹豫,静静打量他,许久之后才道,“并非为父不信你,而是……”


    话没说完,温父话锋一转,笑,“祈砚,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为父有时也很担心,你是真的为纪家小姐动了心。”


    “你会像你弟弟一样,沉沦于男女私情不可自拔,难以抽身,与家族作对吗?”


    温祈砚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父亲觉得呢?”


    “为父生你养你,却越发看不透你了。”


    别说是他,恐怕皇帝都看不透。


    今日面圣,在御书房内,皇帝问完温父近况,而后又道幽州矿业查了那么久都没有一点消息,其中必然出了问题。


    问题不是出在纪绾沅身上,就是出在温祈砚身上。


    皇帝又道让他自己好好留心一二吧,事情已经拖不起了。


    凭此一言,温父听出弦外之音,皇帝也摸不准他这个出色的嫡长子,有了怀疑和忌惮。


    回来之后,温父细细回想,也觉得不对。


    温祈砚足智,纪家那边快五个月了却毫无进展,跳出局面来看,这的确不对。


    “派出去幽州查访的那些人返京的时日,就是给纪家最后的期限。”


    “弹劾纪家的折子一旦递上去,你会不会心软?”


    “心软什么?”温祈砚始终没有正面回答。


    “咱们父子之间有话直言,上一次你跟为父谈那三个案子,话里无一不是在说君主评判有失佐证,不配为君,此一言叫为父后来回想,忍不住为你担心。”


    “担心什么?”温祈砚顺着他的话接着问。


    “担心你因为情.爱动摇,对社稷失望,走错路。”


    面对温父的担忧,温祈砚淡笑,“在父亲眼中,儿子原来是这样的人?”


    “祈砚,你认真回答为父,跟纪家小姐成亲的这几个月,走动纪家也有几次了,你真的什么猫腻都没有查出来吗?”


    “还是你已经查出来了,但为了保护她,维护她背后的家族,你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才一再推脱?”


    “父亲如今对儿子的疑心已经这么重了吗?”温祈砚不咸不淡,“既如此,不如拆了两家姻缘,让我与纪绾沅和离,怎么样?”


    温父蹙眉眯眼,“你舍得?”


    “如何舍不得?”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接了温父的话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父亲和陛下都这般怀疑儿子,干脆就不要再让儿子卷入其中,这不是最好的吗?”


    “总归您不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与纪绾沅和离,让钦弟顶上,不就是了。”


    温父被他噼里啪啦的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乱了思绪。


    再看温祈砚的神色,无比平淡,毫无波澜。


    不开玩笑的说,温父有些懵了。


    先前他那般费尽心思阻止温云钦靠近纪绾沅,甚至要把人打发出去,此刻却大度得不行,连和离二字都轻飘飘提了出来。


    他的用意,他的心思到底在哪里?


    静默良久,温父迂回,“为父也只是猜测,并非真的对你起了疑心。”


    “祈砚啊。”温父的目光转看向外面,他瞧着雨道,“凭你的智谋远见,不难看出陛下已经容不下纪家了,而且纪家确实是起了谋反的心思,一直在底下频频动作。”


    “家族与女人,为父希望你能够分清楚孰轻孰重。”


    孰轻孰重?


    他的理智的确分得清楚轻重。


    但眼下,所有的理智早已被纪绾沅三个字蚕食得一干二净。


    “不要辜负君主对你的期望,为父对你的栽培。”


    温祈砚不语。


    温父看着他清冷俊逸的侧颜,今晚的试探,居然窥探不出一丝一毫的问题,反而叫他的思绪陷入了迷局。


    “若你真的动心喜欢了,想要纪家女,纪家倒台之后,凭你的功劳建树,求陛下保全她应当不难。”


    “当然了,她还怀有我们温家的骨肉,届时为父也会为她说情,最好的结果更名换姓,养在后宅之内就是,只要她安分些,别再像之前一般闹腾。”


    温祈砚心中扬起冷笑,面上淡淡颔首。


    温父也不知道他点头是答应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但说来说去,便是有了怀疑,温父对温祈砚还是信任的,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最出色的一个,一个女人而已,他再怎么动心,绝不会为了她,跟温家作对,跟整个朝廷作对吧。


    “纪家那边既然已经让你出入书房,又跟你说到了幽州的事宜,你尽快探听出具体的地点,只要有了准确的地点,朝廷派兵拿下纪兆的人,届时对簿公堂,纪家倾颓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父亲跟纪丞相共事多年,他的本事手腕,您再清楚不过,儿子挨打一遭,能够获得他的青眼已是不易,至于矿业的地点,您觉得在短时之内,能够探听出来吗?”


    “那你的意思是?”温父皱眉,起身取了热壶,往他的茶盏当中添热水。


    “儿子觉得不宜操之过急。”


    温父微顿,“可陛下那边……”


    “纪绾沅还没生,陛下如此逼迫,不过是借您的手试探儿子对纪绾沅的心意而已,父亲别觉得儿子说话难听,您在中间难道不是被当枪使了吗?”


    温父,“……?”


    “不是吗?”


    温祈砚抬起茶盏,对上温父欲言又止的神色。


    渐渐回过味的温父,“…是这样吗?”


    “是与不是,您明日去跟陛下说眼下不宜操之过急弹劾纪家,您就看看他接不接这个台阶吧。”


    “那你的心意呢?”温父眯眼。


    “儿子什么心意?”


    “你希不希望纪家在这当口被弹劾?”


    “自然是不希望。”温祈砚慢条斯理呷了一口茶。


    “为何?”


    “您觉得儿子是为了纪绾沅?”


    他对她的心意已经那么明显了吗?父亲多番试探,为何偏偏她看不出来?


    他的指骨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杯盏沿边。


    温父没有看出温祈砚的心不在焉,还在揣测他让陛下推迟弹劾纪家的用意,究竟有没有私心。


    “那你有没有为她?”


    “的确是有一些。”温祈砚道。


    “哦?”他直接得让温父蹙眉。


    “她的身孕才四个多月,若是在这关口出什么问题,父亲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温父,“……”


    虽然不是很喜欢纪绾沅这个儿媳,孙子温父还是想要抱的。


    “幽州的矿业纪家很有可能方才开采,地点都没有摸出来便要弹劾,对纪家下手,若是纪家死守埋藏,这处矿业绝对落不到朝廷的手上。”


    “近些年国库虚空,陛下对纪家下手的很大缘故之一,不就是想要抄纪家的产业,兼并私矿,充盈国库吗?此刻弹劾查抄纪家,便是拿到了纪家的产业,矿业那边有多大把握能够得手?”


    “可别到头来操之过急,弄巧成拙。”他扬唇冷笑。


    温祈砚说话直击要害,温父一时接不上来。


    他诡异的发现,在玩弄官场心术这一层面,温祈砚已经远远超过他了。


    即便是很不想承认,温父也得认,有时候温祈砚说的话,他要想许久才能转过弯来。


    “话…的确是这个理,你说得不错。”


    “嗯。”温祈砚垂眸。


    温父叹气,“你心中有数就好,决计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迷昏头,坏了大业。”


    “温家的一切,为父可都是交托到你手上了。”温父语重心长拍着他的肩膀。


    温祈砚没接话,“……”


    正厅之内,温母絮絮叨叨许久,还是婆子提醒她该歇息了这才作罢。


    纪绾沅不想等温祈砚,请辞以后兀自回庭院。


    雨势还是很大,游廊大半都被打湿了,小丫鬟们提了很多灯笼照路,让她当心。


    纪绾沅没料到,在转角处,居然碰上了温云钦。


    他跟前几次一样,似乎在等着她。


    翡翠不等纪绾沅开口,便上前横在两人中间给温云钦请安,字里行间特提点了两人身份,应当避嫌。


    纪绾沅看到温云钦的一瞬,莫名觉得唇瓣有些痛,下意识抿了抿。


    “嫂嫂,我有话要与你说,很重要。”温云钦看着她。


    翡翠蹙眉,这二公子怎么这么死心眼,总盯着她们家小姐,独处好几次了,次次被大公子给抓到,还不够长教训的吗?


    很重要?


    纪绾沅纳闷,温云钦要跟她说什么很重要的话?她想到温云钦离开厅堂时看过来的复杂一眼。


    可不等她开口回问,温云钦的视线偏移落到她身后,她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还没有回头,纪绾沅便听到后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钦弟要跟你嫂嫂说什么话,不如让为兄也听听,究竟有多重要?”


    纪绾沅还没转过去,她的肩膀已经被男人揽住。


    落在她肩头的大掌,微一用力她便彻底撞落到了男人宽阔的胸膛当中,还被他揽住了腰肢。


    纪绾沅,“……”他不是还在南书房吗?


    怎么前脚她刚跟温云钦碰面,温祈砚就跟鬼魅一般出现了?


    “兄长来得真是快。”温云钦嗤笑。


    温祈砚神色未变,纪绾沅抬脸,对上他幽沉的眸子,见到男人唇边缓缓勾起薄凉的笑意。


    他看着她,话却是对着温云钦说的。


    男人语调漫不经心,话里意味却叫人提心吊胆,


    “看来上次为兄让你别找死,你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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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两人的目光在沉沉夜雨当中对上, 彼此之间针锋相对,流淌着凶猛的暗礁激流。


    别说是旁边的小丫鬟不敢吭声,就连纪绾沅都忍不住心惊肉跳起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她问他。


    温祈砚不接她的话。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警告温云钦, 是真的不怕消息传到温父温母耳朵里啊。


    纪绾沅被困在他的怀中, 怂怂扯了扯他的宽袖跟他说,“那个……我跟小叔是方才碰到的。”


    “并没有刻意避人, 也没有单独说话。”她的唇瓣抿起来还有些许隐隐作痛,“你可不要误会了。”


    她扯着温祈砚的袖子, 对着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在人前发疯。


    “哦?”男人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 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


    “听着娘子的语气,似乎很遗憾没有跟云钦单独说上些什么了?是我来得太快,坏了你二人之间的好事,是吗?”


    纪绾沅, “……”


    她可没有这样说!


    纪绾沅一忍再忍, 再次扯着男人的臂膀答非所问,“天色…天色已晚,我们早些回屋歇息吧。”


    “小叔也是, 你若是忙完了公务早点歇息, 就此别过了。”


    言罢,她扯着温祈砚就要离开, 可没有走两步,便又被男人轻而易举给拽到了怀中。


    这一次,他比适才还要更严严实实揽抱着她, 纪绾沅动弹一下都很困难。


    她挣扎不开,只能仰着小脸瞪着束缚他的男人,低声斥骂, “温祈砚!你放开我…”


    “钦弟的话还没有说,走什么?”他摩挲着她的手腕,纪绾沅的紧张无端加剧。


    “我跟小叔能说什么,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可温祈砚不听她的这句话,他皮笑肉不笑看向温云钦。“要跟你嫂嫂说什么?讲吧,让为兄也听听看。”


    纪绾沅被困在温祈砚的怀中,无法脱身,她掰不开温祈砚揽着她腰肢的臂膀,停下来的间隙朝对面看去。


    温云钦的眸色也沉得厉害,经此一遭,兄弟二人之间的氛围不仅没有丝毫的调和,反而越发的凝滞了,她夹在中间只觉得窒息。


    廊下的雨也落得比方才要更大一些,打在青玉瓦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给两人之间拱火添柴。


    “兄长的气量这样小,我与嫂嫂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对峙良久,温云钦牵唇冷笑道。


    温祈砚没有再回他,而是低头问纪绾沅,他视线率先扫过她的唇瓣,将她不安分的手腕给反剪控制住,方才开口。


    声音低沉弥漫着危险,“云钦希望避开我,单独跟娘子说几句话,你想听吗?”


    他的语气看似和缓平静,实则蕴含威胁。


    谁敢听?


    纪绾沅只能出来挑大梁,尴尬笑着,“小叔…你我身份有别,有什么话,还是让小丫鬟们代传为好。”


    纪绾沅的话语才落下,温祈砚便朝温云钦瞧去,“听清楚了吗?云钦,不是为兄气量小,而是你嫂嫂太有分寸,她不想听。”


    纪绾沅,“……”这个混蛋。


    言罢,温祈砚再没废话,揽着纪绾沅要离开了,错过温云钦身侧时,纪绾沅夹在中间,她都深感瘆人。


    正当她以为两人会就此错开之时,温云钦居然向她伸手。


    可他的手还没有触碰到她的腕子,便已经被温祈砚给捉住了。


    纪绾沅吓得还没开口说话问两人究竟要做什么。


    温云钦的掌风袭来,打向两人中间。


    而后,她终于从温祈砚怀中脱身了。


    可也只是脱身一瞬,因为她虽然脱离了温祈砚的怀抱,但她的手腕还被拽着。


    只见温祈砚抬起长腿踢向温云钦的要害处,将他逼退。


    纪绾沅看得心惊肉跳,高高提起的心甚至没有落地,就被男人给扯到了怀中。


    谁知道被逼退的温云钦再度袭来。


    这时候,温祈砚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


    纪绾沅由翡翠等小丫鬟们护住险险站定。


    等她定神,只见到冲天的雨幕当中两抹颀长身影正在.缠.斗。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虽然没有动兵器,但化掌为刃,拳拳到肉,就连雨水都被席卷成了冲打的暗器,不懂行的人能够感受到两人凌厉的掌风。


    “天呐,大公子和二公子怎么打起来了?!”


    旁边提灯的温家老婆子们吓得失语鬼叫,急得跳脚,纪绾沅也忍不住噎了一口沫。


    不是吧……?


    温云钦学武在温祈砚之后,昔年他也曾跟温祈砚比试过,回回都被温祈砚打得败退。


    这几年将难以倾诉的情.肠挥洒于战场之上,他自认早已不是那个只知道冲头猛进的少年了,且兄长只在官场走动,应当不是他的对手。


    可没想到,方才动起手来,温祈砚的招式比他还要凌厉凶残。


    他起初在廊下过的一两招还留有余地,后面席卷到雨幕当中,便再没收敛,上来便是强招险势,不是攻脸就是踢打他的下盘。


    仿佛要将他击骨毁容,亦或者断子绝孙。


    温云钦心中本就藏了不少愠怒,加之几次被温祈砚用言语压制,他早就不爽了。


    见他如此不留情面,也不再留有后手。


    两人方才在雨幕当中打了没一会,那些搁放在台阶廊下的花盆树盏尽数被兄弟二人当作武器踢向对方!


    没一会,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声响盖过雨幕,场面乱得纪绾沅人都懵了。


    还是翡翠在旁边摇晃着她的手腕,问她应当怎么办?她方才回神。


    纪绾沅还没个决断,翡翠又跟她说,温家提灯的婆子们已经去叫人了。


    叫人?


    还有谁能管这两人?不就是温父温母吗?


    思及此,纪绾沅立马上前叫喊,“住手!”


    “快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当着她的面打,温父温母过来还不得怪到他的头上吗?


    她是真着急了。


    可便是慌张叫了好几句,两人根本就没有听她的话停下来,反而越打越激烈,踢烂的花盆树盏越来越多了!


    “小姐!小姐您可别再向前了,仔细伤到您!”


    翡翠看她着急得要下台阶,吹拂过来的雨水甚至打到了她的裙摆,连忙给她拉回来。


    “叫小厮随从去阻拦啊!”丫鬟婆子们不顶事,侍卫们多上几个人,怎么会拦不下来?


    纪绾沅刚吩咐,却发现温祈砚的随从青禾,温云钦的侍卫们,谁都不敢动,就看着主子们动手。


    不是……这些人?就这么看戏啊?


    她真是没招了。


    不等她扯着嗓子再喊几句,丫鬟婆子们已经把温父温母给叫来了。


    纪绾沅心里一慌,“……”


    温父走在前面,脸色沉得厉害,掷地有声的一句住手!


    两人置若罔闻,都还没有停下来,直到温父派了温家暗卫上去,这才勉强被迫停手。


    “天呐!这是怎么了?!”温母显然是已经歇下来了,听到消息急冲冲过来的,她披着外裳,戴着抹额,还没收拾齐整。


    纪绾沅没想到怎么说话,干脆就不吭声,脑袋瓜都埋低了。


    温云钦和温祈砚仿佛杀红了眼,像死对头一样,冷冷凝着对方,周身散发着森冷戾气。


    两人在雨中动手,对打了许久,身上自然是湿透了。


    可完全没怎么见到狼狈,尤其是温祈砚,那雨水淋透他的锦衣,却显出他优越出众的身形。


    面对温父的斥问,两人都没开口。


    温青菱和林念曦姗姗来迟,纪绾沅往后看去时,两人的目光也随之朝她投来。


    尤其是林念曦,纪绾沅留意到她的目光投向温祈砚的时候,瞳孔骤缩得厉害,仿佛不相信,温祈砚真的动手了,还是跟自己的亲弟弟动手。


    不管温父怎么问,温云钦都只说是技痒,找温祈砚切磋武艺。


    温祈砚更气人,不论问什么,他直接一言不发。


    旁边的随从侍卫们纷纷随着自家的主子,主子说什么他们就附和什么。


    问不出消息,温父脸色难看得不行。


    纪绾沅在旁边伫立,揪紧了手,在温父的目光朝着她扫过来时,温母抢先问了,“绾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管温母已经多番压抑,纪绾沅还是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悦。


    “媳妇——”她还没有酝酿好措辞,刚要说她也不清楚,反正两人走着走着,碰上面突然就动起手来了。


    没想到沉默许久的温祈砚喊了一句,“母亲。”径直打断了温夫人的话。


    他朝着纪绾沅走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纪绾沅忍不住抿唇,“……”


    他走到她的面前,看了她一息,然后牵上她的手,“夜已深,父亲母亲和小妹早些歇息吧。”


    纪绾沅被他拉走,都不好福身行礼辞别了,只能勉强急急转过来给温父温母颔首示意,跟上男人的步伐。


    两人走了之后,温父先是让温母等三人早点回去,他看了一眼温云钦,皱着眉头沉声,“跟我来书房!”


    “……”


    一直等回到了庭院,纪绾沅都没有说话。


    入了外室之后,男人松开她的手,往浴房走。


    他的随从青禾正有条不紊叫人拿热水。


    纪绾沅的手还残留着男人攥紧松开后的丝丝温热。


    上面有他留下的雨珠,此刻夜风吹拂,卷来一席凉意。


    “小姐……”翡翠站到她身侧。


    “姑爷和二公子这是……”


    过来的一路纪绾沅勉强定神,她撇了撇嘴,“你要问我他们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就是发疯了吗?”


    翡翠压低声音,借着给纪绾沅倒茶的功夫凑到她耳边,“姑爷生了好大的气,您得哄哄他。”


    纪绾沅,“?”


    “我哄他?”


    “我又没跟小叔做什么,为何要哄他?”


    “况且适才碰到面,又不是我去找小叔说话,我凭什么要哄他?我没做错事。”


    “哎呀小姐!您就听奴婢的吧!”


    翡翠说是因为温祈砚的脸色很不好看,怕她吃亏,不管是不是她的错,总归说话要和软些,免得出事。


    纪绾沅嘴上说难不成他还要打我?


    可听到浴房那边传来动静,似乎是因为温祈砚要出来了。


    她瞬间便收了声响,含糊其辞嗯嗯几句应下了翡翠的叮嘱。


    “先前奴婢就说二公子对您有意,小姐您还不信。”


    纪绾沅不想跟翡翠攀扯这个,免得她絮叨个没完,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什么要让她跟温云钦保持距离。


    今日哪里就是她的错了嘛。


    她及时岔开话问,“你说小叔到底要跟我讲什么啊?”


    瞧着温云钦当时的话茬不像是扯谎骗人。


    温云钦说是很重要的事,可有什么……是很重要的?


    纪绾沅兀自思忖着,冷不丁从对面传来一句,“既然这么想知道,要不要再去找钦弟问一问?”


    别说是纪绾沅,就连翡翠都吓到了。


    “你!”


    她噎了一口沫,惊吓未散的看向对面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你不是…在沐浴吗?”


    这么快就好了?


    都怪翡翠挡住了她的视线,否则她也不至于想着事情入迷,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温祈砚过来了。


    过来就算了,还被他抓了小辫子。


    翡翠倒是想帮着纪绾沅阻拦一二,可温祈砚微抬视线横扫过来,她就算是想装瞎,都没办法了。


    更何况温祈砚的随从青禾吩咐老妈妈挥退了两侧伺候的小丫鬟们,便是没有叫她,翡翠怎么会没有眼力见挡在两人中间呢?


    人走了之后,又只剩下纪绾沅和温祈砚了。


    他慢条斯理擦拭着头发,视线停留在纪绾沅的身上。


    男人不语,纪绾沅却感受到了无尽的威慑。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面对男人的目光,却莫名其妙想要躲闪,自己都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何,到底是怎么了。


    良久,男人忽而将巾帕丢向一边,纪绾沅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做什么?”


    抬眼对上男人幽深的视线,她忍不住抿了抿唇。


    温祈砚坐下来之后,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好奇钦弟要跟你说什么?”


    纪绾沅,“…你听错了。”


    “是吗?我还不至于如此耳背。”


    纪绾沅微顿,思忖一二,她觉得逃避不是办法,干脆就摆到台面上,以示她的光明磊落,


    “那小叔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讲,我只是好奇,又没别的心思。”


    “我有说你生出别的心思了?”


    纪绾沅嘴角抽了抽,深觉他的难缠,“你既然没觉得我有别的心思,做什么这样瞧着我质问我?”


    “问你一句就是质问了?”他的视线幽冷,盯得她有些怕。


    他还真是会堵人的话啊。


    纪绾沅娇气别过脸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喜欢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他看着她的侧脸一会。


    纪绾沅感受到男人的视线,强撑着没有转过去。


    直到温祈砚动作起身,余光扫到他远离,纪绾沅这才挪过去一些眼旁风。


    她想看看温祈砚到底要做什么?


    还没看出什么,男人已经过来了。


    他提着药匣子,取出瓷瓶,跟她道,“帮我上药。”


    上药?他被温云钦打伤了?


    出于好奇,纪绾沅转了过去,没想到温祈砚扯开了中衣。


    她的确是看到了一些痕迹,但更吸引她眼球的是男人壁垒分明的胸膛腹肌。


    原本只想偷偷看一眼,却不想莫名定住了,“……”


    说实话,先前她跟着卿如表姐去又仙院,也曾瞧过几个倌儿的上半身,那些男倌都是院主精挑细选的用来伺候上宾的,可都没有温祈砚的好看。


    眼前的这个狗男人不仅仅是皮相生得好,骨相和身子都非常不错的,就是……有些地方很不入目,只会折磨人。


    “看够了吗?”男人来了这么一句。


    纪绾沅猛然回神,面色浮现几分不自然。


    “看够就帮我上药。”


    话落的瞬间她的手掌心被男人塞入一个瓷瓶。


    纪绾沅嘀嘀咕咕,“做什么要我帮你,不会叫下人吗?”


    “你舍得我被旁人看去身子?”


    纪绾沅蹙眉,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许奇怪呢?


    “你是男子,看不看有什么的?”


    “我是你的夫君。”


    他道,“既是你纪绾沅的夫君,不该是你的所有物?”


    所有物?


    “归属纪大小姐所有之物,便是砸了杀了都不能落入旁人之手,这话在京城当中可是广为流传。”


    “怎么,你想不认?”


    一直到给男人擦拭着胸膛和臂膀之上的擦伤,纪绾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在一时之间居然捋不清楚,究竟是她中邪了,还是温祈砚被人打傻了。


    他居然说……说他是她的所有物?


    疯了吧?!


    “你莫不是被小叔踢到了脑子,还是人有些中风了?”


    “我与你独处,你就非要提钦弟惹我不快?”


    提到温云钦他立马就拉脸,纪绾沅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气性。


    本来想跟他争辩,可是对上他那张明显开始阴下来的俊脸,怕翻着翻着,他提起刚才她跟翡翠嘀嘀咕咕问的事情,纪绾沅只能作罢,她憋着气,鼓着腮帮子乖乖给男人上药。


    温祈砚身上的伤不严重,多是擦伤,想必是那些盆盏花树的枝干混着雨水飞溅而伤到的。


    她默不作声给他上了药,去旁边净手。


    本以为擦过药便要歇息了。


    却不料男人忽而开口道,“你很想知道钦弟要跟你说什么事情?”


    纪绾沅净手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辨不明白他话里的意味,没有立刻接话,她怀疑温祈砚是在诈她。


    “怎么不说话,你没听到?”


    他讲完这句话,甚至还重复了一遍适才所言。


    纪绾沅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从旁边扯了干净的巾帕,慢吞吞擦着手,“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都说了我只是——”


    他打断她,“你只管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很想知道。”


    纪绾沅被他打断两次,已经有些恼了。


    “我若说很想知道,你是不是又要欺负我了?”


    “我有这样说?”


    纪绾沅没好气,“你的确没这样说,但你的意图已经摆在脸上了。”


    温祈砚却没再跟她争辩,只是道,“钦弟要跟你说的所谓重要之事,是温、纪两家结亲的真正内情。”


    纪绾沅猝不及防被他丢了那么一句话到面前。


    她的心瞬间跳得很快。


    温祈砚讲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定格在她的脸上。


    她很不确定自己片刻惊愕之下,猝不及防闪躲而过的慌张究竟有没有被他看见。


    总之,温祈砚的神情真的很犀利,盯得她不由自主慌张起来。


    良久之后,纪绾沅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什么内情?”


    他却反问,“你不知道什么内情?”


    “我知道什么?”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他看着她不断颤栗的睫羽,明晰她所有的兵荒马乱。


    看样子,纪绾沅的确早就知道了,是谁告诉她的?


    纪丞相那边根本就没有给她透信。纪家义子吗?


    他敢越过纪丞相跟纪绾沅说这些朝廷的事情,把纪绾沅卷入其中?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纪绾沅按下心中慌张,矢口否认。


    “既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吧,娘子又何必大动干戈,恼怒甩脸,当心气大伤身,你还怀着孕。”


    男人姿态慵懒气定神闲,甚至还倒了两盏茶,一杯他端起来自己喝了,另外一盏是给她的,放在她落座的位置桌上。


    对,今儿白日的事情都还没有完呢。


    纪绾沅顿了好一会,她还在缓神,在想温祈砚究竟要跟她说些什么。


    何故提到这件事情,既然都说了不知道,那这戏必然是要做团圆的。


    于是她反问,“你说小叔要跟我讲纪家和温家结亲的内情是什么意思?”


    “难道当初陛下赐婚,不是因为得知了你和我的事情,还知道我怀有你的孩子,所以才促成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听罢,他叫了她的名字,“纪绾沅。”


    “当初陛下赐婚,你为何要推辞?”


    “什么?”他知道了?


    “什么推辞?”


    “我问过岳父大人,他说他和岳母大人得知你怀孕之后,上温家门找我父亲母亲说理,原本两家已经敲定了婚事,但后来又反悔退婚,是因为你不想嫁了?”


    “你为何不想嫁给我了?”


    “我……”父亲今日在书房,居然跟温祈砚说这些了吗?怎么没跟她打个商量?等等,父亲跟温祈砚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啊?!


    她的心里已经乱了,哪里知道眼前的男人只是顺着他推断出来的事情,找了一个由头钻空子诈她的话而已。


    所有的事情温祈砚都可以猜得出来。


    纪家的,温家的,朝堂之上,皇帝的心思。


    可唯独纪绾沅……除外。


    她分明愚昧到天真,说话做事纵有伪装,捋清一切之后,并不难猜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可唯独一件事情,温祈砚弄不明白。


    纪绾沅为何在突然之间,那么决绝的不爱他了,不要嫁给他了?就只是因为得知了两家结亲的内情,明晰他接近她的动机不纯?


    不,绝不止于此。


    事情的关键在于,是谁告诉了她?


    纪丞相那边既然没有,那……最有可能告知她内情的两个男人,一是纪家义子,二是赘婿贺循。


    细细究查下来,这两人其实也不太可能。


    纪凌越不敢越俎代庖,贺循那时候初入大理寺,还没有接触纪家多数事宜,更遑论探究这门姻缘了,既如此,纪绾沅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凭他混迹官场查案多年的直觉,纪绾沅得知此事的关键,还牵系着她对他情意的回旋转变。


    纪丞相疼惜纪绾沅,怎么舍得让她来探听消息?这些年纪家一直将她保护得好好的,基本上不谙世事。


    赐婚的圣旨都已经降下了,就因为她说了句不想嫁,纪丞相当时还进宫到御前周旋。


    纪兆如此疼爱纪绾沅,会舍得让女儿为棋子来通过与他欢好,探听消息吗?


    所以,很大的可能性是纪绾沅自己要去做这件事情。


    她为何要去做?是什么驱使她必须去做?


    她分明不喜欢跟他亲密,也知道怀着身孕不宜过多行房,可她就是这么去做了。


    甚至有些豁出去的意味。到底是为了什么?


    除此之外,回想当初她势必要给他纳妾的事情也很奇怪。


    他让手底下的人去查访过往的事情,为了迎接曹欣进门给他做妾,纪绾沅回纪家闹得厉害。


    甚至到了不吃不喝,要饿死她自己的地步,当时她的举措让纪丞相和纪夫人大发雷霆,后来纳妾不成,开始下药。


    如此决心要给他身边塞人,比之当初追逐他的那几年都要厉害。


    一时之间,温祈砚竟然说不出,他究竟是妒还是怨了,亦或者因为纪绾沅不爱他了而不甘到魔怔了吗?会是他多想了吗?


    “当时不是跟你说了。”她着急到手舞足蹈比划着解释,“我…我觉得你太用力,跟你行房实在是把我吓到了,就不想嫁给你了,怕嫁了之后,你会折磨我,这才……那什么嘛。”


    她终于承认她当时不想嫁了。


    “那后来呢。”


    “后来什么?”她的脑袋瓜不够用了,谁来救救她?!


    “后来为何要给我纳妾。”


    “都说是因为吃——”


    他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你的意图绝非如此。”


    “我…我什么意图?”难不成温祈砚知道什么了?


    他是狗成精了吗?还是他也做梦啦?!


    得知了话本子的后续走向?否则他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是父亲说的?


    不是……今日在书房之内,父亲究竟跟他讲了些什么啊?


    “你给我纳妾的意图,绝不是因为你吃味,要试探我的心中有没有你。”


    纪绾沅早就不爱他了,她早不在乎他了,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心里有没有她。


    如今回想旧事,她的话语里全是漏洞。


    再往前追溯,在温家花厅之内,她抱着他哭得情真意切,说什么她爱他,但是她怕他,全都是做戏哄他的吧!


    那时他也在问她为何要给他纳妾,她是怎么说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用她的眼泪和花言巧语,泡软麻木了他的理智,他的思绪,继而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纪绾沅,其实一点都不愚蠢,真正蠢的人是他——


    作者有话说:俺来哩,这章也是一样的随机掉落50个拼好运红包哦[眼镜]祝小宝们都有好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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