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青春校园 > 欲刺 > 8、惊涛
    即便最后云檀承认他是前男友,陆妄山却依旧不觉得痛快。


    他一言不发地拿上牵引绳带着leo离开。


    leo舍不得云檀,一步三回头,可最后还是乖乖跟陆妄山下了楼。


    他带leo回了家,而后给好友发消息:「在哪?」


    晋辞很快就发了个定位过来,而后问:「你不是在出差?」


    晋辞和陆妄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前几年在二环里开了一家私人会所“隐”,藏了不少好酒,环境也好,如私家园林。


    陆妄山在北京宴请合作伙伴就常去他那儿,平时几个好友休闲娱乐也多定在那儿。


    陆妄山到“隐”时,晋辞正好出来。


    又问了遍刚才手机上没得到回复的问题:“出差提前回来了?”


    “嗯。”


    陆妄山不想多说,将钥匙给礼宾员代为泊车。


    晋辞说:“今儿可热闹了,叙之也在,还有你家向雾公主。”


    向雾,陆妄山表妹,也就是陆母向因女士哥哥的女儿。


    他们这一辈里都是男孩,唯独出了向雾这么个女孩,当然自幼被养得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大小姐脾气。


    陆妄山一听就头疼,觉得自己今天简直诸事不顺。


    有向雾在势必吵得人头晕脑胀。


    “算了,我还是走了。”


    陆妄山转身就要走,被晋辞拉住了,笑道:“今天真得你救场,里头吵着呢,不然我真怕雾雾一把火把我这儿全给烧了。”


    “她在闹什么?”


    晋辞耸肩:“不知道,进来一看到叙之就吵起来了。”


    陆妄山挑了下眉。


    钟叙之作为钟家继承人,年纪轻轻就已掌管钟家最核心产业,性格沉稳内敛,温雅贵重。


    向雾吵架不足为奇,能让钟叙之动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果不其然,晋辞补充:“当然,肯定是咱们公主单方面。”


    陆妄山最后还是被晋辞推进去。


    一推门就看到向雾一身香奈儿经典花呢吊带短裙,包裹住圆润挺翘的臀,一双及膝的小牛皮烟筒靴,精致的小烟熏妆容,像一朵过分招人的浓艳的花。


    陆妄山和向雾不愧是表兄妹,都是非常浓墨重彩的立体五官,身上都有那么一点站在那儿就能占山为王的痞气。


    只不过向雾看着又太过娇嫩,皮肤细腻白皙到极致,当真是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珠光宝气,被惯得骄纵任性,便更显出几分娇憨。


    然而,此刻被向雾压坐在身下的钟叙之就是截然相反的另一面了。


    剪裁得当的深灰英式西服,过分古板的平驳领,里头是同色系马甲、白色衬衫和棕色领带,系了领带夹与袖扣,就连袖子都是一丝不苟的四粒扣。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有冲击力。


    向雾双膝分跪在沙发,直接动手去掐钟叙之的脖子。


    恐怕整个北京城都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敢对钟叙之如此放肆。


    她口中还在骂人,气势十足却掩不掉的娇憨:“你信不信我掐死你把你丢进海里喂鲨鱼啊!”


    钟叙之立整的领口被她彻底弄乱,抬手单手扣住女人柔软的手腕,还未用力就足以制止她动作,另一只手则虚挡在她裙后,避免她大动作下摔倒或走光。


    开口依旧四平八稳:“向雾,我不建议你杀人前将自己的杀人手法如此开诚布公。”


    向雾一哽。


    莫名其妙!


    臭男人不会在说冷笑话吧?!


    身后,陆妄山光看这一幕就已经觉得头疼,简直佩服钟叙之这样都不动火。


    他皱着眉:“雾雾。”


    向雾扭过头去,惊讶:“哥?你怎么来了?晋辞哥说你在外地呀。”


    陆妄山本来就已经够心烦意乱,想来喝酒没想到还碰到这尊恼人的佛。


    “你先从人家身上下来。”陆妄山说,“学校老师没教你什么叫礼貌?”


    向雾气呼呼爬下来,更来气了,贴着钻的亮闪闪的食指用力指着钟叙之:“哥!你这话该问他!他老师才没教他礼貌!”


    一旁晋辞也笑了。


    甭管他们这群年纪相仿的公子哥儿们在外怎么呼风唤雨,碰上向雾这祖宗都得好好捧着。


    “敢问雾雾公主,你叙之哥哥怎么惹到你了?”晋辞问。


    “他不是我哥!”向雾纠正。


    晋辞连忙改口:“行行行,那,钟叙之是怎么惹到你了?”


    向雾哼一声,挪到陆妄山身边,大张旗鼓地开始诉苦:“我在学校谈了个男朋友,特别帅!对我也特别好!钟叙之偏偏要去和老头儿说我谈恋爱了!老头本来就爱管我恋爱,现在被钟叙之闹得我都快分手啦!”


    敢叫堂堂向氏集团董事长向黎“老头儿”的全京城恐怕也只有向雾一人。


    晋辞问:“谈男朋友了?谁啊?”


    向雾:“说了你也不认识。”


    他们这个圈子不管私交好坏,彼此都认识。


    向雾这么说只能说明这位驸马并非这个圈层的人。


    “公主,你这身价,随便一个男人怎么能配得上你呢?向叔没劝错。”晋辞说。


    向雾看着咋咋唬唬,其实脑袋很拎得清,他们这个阶层结婚讲究门当户对,否则以她向家独生女的身份太容易碰到不怀好意吃绝户的凤凰男。


    可她现在只是谈恋爱啊!她只是贪图人家美色!又不吃亏!有什么不能谈的!


    “现在是老头的事儿吗!现在是钟叙之他惹我!”


    娇滴滴的大小姐一把搂住陆妄山胳膊,“哥!你得替我报仇啊!”


    “怎么报仇?陪你一块儿杀人抛尸?”陆妄山抽回手,“行了,你安静会儿,你哥被你吵得脑袋疼。”


    大小姐哼一声,气呼呼将自己后背摔进柔软的沙发靠背,视线还恶狠狠地瞪着钟叙之。


    晋辞让人去拿酒,而后在钟叙之身旁入座,小声说:“你也是,跟这祖宗作什么对?”


    钟叙之承着向雾灼灼的目光,他没喝酒,而是喝茶,浅酌一口,笑得有那么些不易察觉的坏:“正好今天得空。”


    晋辞这儿有全世界最好的茶叶,也有全世界最好的酒。


    陆妄山抽了一瓶麦卡伦威士忌,夹一颗打磨光滑的冰球,给自己倒上一杯,仰头就一口喝尽了。


    “嚯,喝这么快。”


    晋辞这会儿终于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了,“烦什么呢?”


    陆妄山不说话,抽出烟盒。


    向雾立马弹坐起来:“能不能别抽烟呀难闻!”


    陆妄山平时很少抽烟,只偶尔心烦或犯困时才会抽,而且他的烟也是私人订制,混杂微妙的木质香,余韵是丰富的辛辣味与涩味,相对而言没那么刺鼻。


    他懒得捧自家公主,下逐客令:“你什么时候走?”


    向雾才不走,她觉得今天有瓜可吃,便走到另一边坐下。


    挨得离钟叙之近了些,又挪了挪屁股。


    “哥,你是不是因为小姨和叔叔让你相亲的事儿烦呢?”向雾问。


    晋辞说:“我记得向姨很开明啊,妄山拒绝过几回就不再提了,我是真羡慕啊!得妈如此,还有什么好愁的?”


    向雾以己度人:“那你是失恋了?还是吵架啦?你肯定也偷偷谈恋爱了!”


    这状态一看犯得就是情愁。


    晋辞笑道:“开什么玩笑,雾雾,你要不要好好看看你哥这条件?就他还能失恋?”


    “晋辞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凭什么我哥有钱有颜有个性有品位每个姑娘就都得喜欢了?人家姑娘说不定压根就不爱这款儿!现在好多女孩都喜欢沉稳踏实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我哥这脸虽然帅,但实在不像能踏实过日子的。”


    向雾滔滔不绝,没注意陆妄山面色已经不太好。


    还继续补充佐证,“再说了,我哥以前又不是没被甩过!”


    这话一出,钟叙之和晋辞都扭头看向她。


    晋辞:“谁?!谁胆儿这么大!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向雾一顿,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


    看向陆妄山,她哥朝她歪了下头,无声示意她继续说,带威慑性的。


    “……我、我也就是偶然听二哥说起,可能消息有误消息有误。”向雾嘿嘿讪笑。


    “二哥”是指陆时樾,陆妄山小四岁的亲弟弟。


    当年他和云檀的事的确无人知晓。


    云檀说她不想让别人知道,陆妄山就真的谁都没说。


    唯独某次被突然回家的陆时樾撞破。


    陆妄山是真觉得烦了:“你最近这么闲,什么时候去把我那儿的衣服搬走?”


    前段时间向雾搬家,其中一部分衣服暂时没地方放,便就近送到了陆妄山那儿,没想到占据一整个衣帽间。


    向雾眨眨眼:“你是不是真谈恋爱了?影响你女朋友放衣服啦?”


    陆妄山蹙眉,警告性的一句“向雾”。


    向雾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闭嘴。


    ……


    向雾见陆妄山嘴这么严,必定打听不到任何八卦,很快便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晋辞还因刚才向雾那番话吃惊不已:“所以,你从前真被人甩过啊?”


    陆妄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淡淡“嗯”了声。


    倒不否认。


    晋辞眼睛都睁大了:“谁啊?”


    “你不认识。”


    又是一句你不认识。


    这一家兄妹俩怎么都喜欢和圈外人谈恋爱?


    “不知道礼不礼貌,我是真有点儿好奇,那姑娘为什么要把你甩了啊?”


    陆妄山居然还扯着唇低笑了声,然后吐出三个字:“不礼貌。”


    “……”


    晋辞还是很够意思的,也不继续打听兄弟情伤,总之酒管够。


    他们后来其实也没再继续聊感情的事儿,三个大男人挤一块儿聊感情实在太矫情。


    陆妄山酒量很好,酒品也好,始终很平静,思绪清明跟他们闲聊。


    是在他忽然沉默几分钟后,晋辞侧头,发现他喝醉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却实在很少能看到陆妄山喝醉。


    把那样高酒精度的威士忌当水喝,酒量再好也该醉了。


    只是晋辞实在无法想象到底是谁能把陆妄山祸害成这副模样。


    他让人找来一个嘴严稳当的代驾。


    是在扶着陆妄山出去的时候,晋辞听到他很轻的自语:“你就不能只爱我吗?”


    晋辞顿时被这话中隐藏的信息量惊得睁大双眼。


    这这这……


    陆妄山这是碰到海王女了啊!?


    晋辞将他扶进车,最后交代代驾员不该听的别听,别多嘴,让他送陆妄山回家去。


    -


    云檀是在送走同事打扫完家中时接到了陆妄山的电话。


    虽然当初是她对不起陆妄山,可今天陆妄山当着她这么多同事的面儿胡闹还是让她生气。


    他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吗?


    还在人前执拧于自己是她前男友的身份做什么?


    云檀直觉,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关系会越界。


    第一通电话她没接。


    可第二通却紧接着打来。


    云檀看着手机屏幕跳动的数字,十数秒后还是接起。


    还未开口,陆妄山就问:“丁冕是不是你男朋友?”


    他嗓音过分的哑,被不管不顾的怒意和委屈冲撞着。


    云檀蹙眉:“你喝多了。”


    陆妄山却坚持执着于那个答案,重复:“丁冕是不是你男朋友?”


    “有意思吗?”


    云檀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皎洁的弯月,同事们和leo都走了,她这里也显得过分安静了。


    “陆妄山,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算什么呢?”


    她声线太过冷淡,化作无数利剑,撕扯开陆妄山滚烫的理智。


    “我没有女朋友,我他妈从来就没有过!”他被激怒,更加固执,“丁冕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云檀没说话。


    陆妄山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我从来没有带leo见过别的女人,你怎么能让他见别的男人?!”


    喝多的陆妄山成了全世界最委屈最可怜的人。


    他不仅执着于自己是云檀前男友的身份,还幼稚地执着于自己是leo唯一的父亲。


    “leo只可能有我一个爸!不可能再认别的爹!”


    他在暴怒下口不择言,“云檀,你以为你是谁!你是不是觉得我跟leo一样,只要你回来就得对你摇尾乞怜!?可你把我当什么!是不是你当年走也是因为丁冕,回来也是因为他?!”


    到这一刻,云檀才明白让陆妄山生气的到底是什么。


    她心口忽然一酸,心软了。


    “不是。”她嗓音也变得轻柔,“他不是我男朋友,leo也不喜欢他。”


    云檀垂着眼。


    二人终于摊开属于过去的满目疮痍的画卷。


    “对不起,陆妄山,当年是我的错,你恨我也是应该,你可以骂我。”


    陆妄山却安静下来,只剩下起伏的呼吸。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就好像他们这么多年,他满腔热烈的情意都无法将云檀捂热。


    他宁愿云檀痛痛快快和他吵一架,用最撕破体面的方式,好将这份恨意也痛痛快快烧一场。


    总好过这么多年来,他恨又恨不彻底,放又放不下,爱又无法甘心。


    从前那些他说给leo的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leo,你不要再想她了。


    陆妄山,你不要再想她了。


    可leo做不到,陆妄山也做不到。


    云檀听到他那头的风声,点打火机的声音,还听到一些更隐秘的晦涩的声音。


    她喉咙空咽了下,嗓子越堵越牢,有句话在嘴边迟疑了很久。


    直到陆妄山沉默挂断电话,她都没能说出口。


    不过,应该也不可能吧。


    ——


    “陆妄山,你是在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