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他的下流更进一步了!!……


    荆窈被吓了一跳, 咬着唇瓣红着脸顺着他的话解开了衣裳,贺安廷的目光更为冷沉,荆窈仿佛做错了什么似的, 低下了头。


    “为何要束?”意外的, 贺安廷的音色没有很凶,反而和缓了不少。


    荆窈松了口气, 觉得难以启齿, 半响才说:“我、我以为你会喜欢……”


    毕竟先前差点订婚的薛姑娘便与她不一样。


    贺安廷闻言拧起了眉头,对她的话表示不解, 自己何时这般表露过?


    “我未曾说过喜欢, 你原先的样子便很好。”他叹了口气,认真解释。


    说完他微微俯身,解开了带子,荆窈也没了害羞的心思,满心都是被他这句话开解的诧异。


    解开带子后贺安廷明白她方才为何时而痛苦时而正常了。


    大热天的, 带子被浸得微湿,破皮的地方晕开, 红红白白,看着也难受。


    大白天的,荆窈被他这样全神贯注盯着后知后觉到了羞耻, 唉,毕竟他下流话都说的娴熟, 这种事自然也毫无羞耻心了。


    她想用衣襟掩住, 却被贺安廷阻拦。


    他略有些不满,她的浑身上下皆是他的,有什么好躲的。


    “上药罢。”


    他轻飘飘一句话叫荆窈松了口气,她琢磨着贺安廷大约是同别的男子不一样的。


    “我去叫云巧。”她刚要起身, 贺安廷就道,“我来。”


    这种事怎能假手于人。


    啊?荆窈顿时紧张了起来,更羞耻了,他们才成婚一天,就这么亲密吗?


    感觉成婚后的日子与她想的不一样唉。


    贺安廷起身去博古架上拿了个小瓷罐又返了回来,坐在了她身侧,荆窈尴尬的揪着衣角,她或许……可以躺下?


    但大手很快就扯着她的衣襟往肩头落,圆润莹白的肩头秀美纤薄,玉颈纤美。


    她看着近在咫尺波澜不惊的俊颜,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凉凉的感觉叫噬痛轻了很多。


    “你很紧张?”低沉的声音忽而道,轻轻浅浅的热气喷洒了出来。


    荆窈咽了口喉头:“没有啊,夫君怎么会这么想。”


    贺安廷抬眸瞧了眼,又垂下了眼睫,荆窈不自觉被他深邃的眼窝吸引,怎么会有人长的这么恰到好处。


    “那你就是很喜欢。”


    荆窈难为情,上药而已,哪里谈得上喜欢,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她嘀咕:“谁会喜欢上药啊。”


    贺安廷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皮肤,荆窈忍不住轻轻战栗了起来,偏生他不疾不徐的继续捻抹,荆窈有些受不了,双眸弥漫上了水雾,觉得他在欺负自己。


    贺安廷很享受这种掌控她身体的感觉,故而拉长了战线,还认真解释:“破的有些厉害,得多擦一点。”


    “哦。”荆窈慢吞吞的应了一声。


    这样乖又听话的妻子让他又忍不住想吻了,她像深藏在角落的娇花,注定被他挖掘了出来。


    贺安廷盯了她一会儿,倾身与她唇舌纠缠了几下,大张大合的短促亲吻叫原本就暧昧的氛围推到了极致。


    荆窈小声说:“白天这样……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又没人瞧见。”


    荆窈记得有句话叫什么白日宣淫,他们真的不算吗?高门贵族规矩不是很多吗?按照她的设想,她现在应该看账本、认识管家婆子、熟悉贺府的内宅事物。


    当然这是她听她娘说的,之前在伯府的时候贺氏平日也多这样,反正她每次去了桌子上都摆着很厚的账本。


    她这般想着便这般说了。


    贺安廷思索了一番:“不急。”


    他才刚把人娶回来,还没好好亲近就做这些事,这些事有他母亲,还有数百管事婆子,暂时还不必轮的着她做。


    荆窈则听了她的话有些迟疑,县主催着,夫君又说不急,那她该听谁的呢?


    她正在沉思,贺安廷似是不满她的走神,直接收紧掌心。


    “啊。”荆窈一个激灵,痛呼出声。


    等擦完药荆窈感觉更奇怪了,看贺安廷的眼神也很古怪,除了下流话她好像又挖掘了他的一个癖好。


    但是……但是好像还挺舒服的,荆窈不好意思的想。


    “除了我,还有别人这样过吗?”贺安廷醇厚的音色落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但却叫荆窈心里咯噔了一下。


    别人?她只有过一个别人。


    “没有。”她快要冒热气了,这是提别的男人的时候吗?


    他这么在意啊。


    我朝二嫁之风盛行,荆窈对此倒是没有一点自艾。


    贺安廷有些不信:“当真?那有这般与你交吻吗?”


    “当然没有了。”


    有没有的一律否认,不过世子确实内敛克制,没有贺安廷这么多怪癖。


    贺安廷冷哼:“也是,不若也不会叫我妹妹替他承担骂名多年。”


    说起此事荆窈觉得也很震惊,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也不想再回忆了。


    但贺安廷不想放过这个小妻子。


    “我叫你舒坦还是他叫你舒坦?”


    荆窈倏然抬头,对上了他平静到仿佛在问中午吃什么的神情,愕然又尴尬。


    救命。


    他的下流又更进一步了。


    荆窈头一回想主动转移了话题,结束这个让人尴尬的问话。


    “呃,夫君我们中午吃什么?”


    贺安廷看着她拙劣遮掩的神情有些不悦,他觉得他有必要仔仔细细了解她上一段感情,这样才更好的说明他的不芥蒂,也能拉近二人的关系。


    他看得出来,小妻子有些紧张,可能是年纪小,加之身份的转变罢。


    他很理解。


    “那我便是不如他了。”他冷冷淡淡道。


    “当然不是。”荆窈赶紧解释。


    “那便是他不如我。”


    好吧,随便吧,荆窈累了。


    她这回没解释贺安廷的心情好了些,把她摁在了榻上又吻了一遭,她气喘吁吁、唇瓣微张的模样艳极、美极。


    荆窈鬓发微乱,昨夜他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除了浑身被啃了一通,但她知道他是忍着的,便小声说:“也可以用别的方法纾解的。”


    贺安廷眼眸一暗:“什么方法?窈窈看来很懂。”


    荆窈咬着唇,有些羞耻,没想到自己在这种事情上竟要教他。


    “也没有的。”她也就是勉勉强强被伯府的郑嬷嬷塞过几张避火图罢了,那避火图与寻常的避火图还不一样。


    她附到贺安廷耳朵边,悄悄低语了两句。


    “这样你可听懂了?”


    贺安廷脸色冷硬:“还好,窈窈可要好好教教我才是。”


    县主身边的元嬷嬷引着一众奴仆进来时云巧正在廊檐下打盹儿,元嬷嬷一进院子瞧见她脸色便沉了下来,重重咳嗽了一声。


    云巧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见了来人起身行礼:“元嬷嬷。”


    这府上的人庆梧已经提前叫她熟悉过了。


    “姑娘可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伺候的?”


    云巧点头:“是。”


    “夫人何在?县主说了,虽说是新婚头一日,但事务不可懈怠,这些是一小部分账册,县主叫老奴送过来,也不要求成果,先看着,过几日老奴再过来再行教导,以及还有一些旁的事务叮咛夫人。”


    云巧暗暗咋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嬷嬷见谅,这些账册不妨先交给奴婢,眼下姑爷正在屋内,奴婢不好打扰。”


    她捏了把汗,庆梧正在会客厅替姑爷周旋那些大人,她初来乍到还确实不知该如何办事。


    元嬷嬷有些不信,这个时辰,大爷怎么可能会在红绡帐内,会客厅内还有几个大人,即便是新婚,大爷规矩慎重,当初二姑娘回门时便教导二姑爷不可沉湎内惟。


    元嬷嬷沉沉看了她一眼,便要往台阶上去,刚刚走近,屋内便传出莫名暧昧的声音,很是清晰响亮。


    元嬷嬷一下子尴尬了,老脸一瞬通红。


    “罢了罢了,账册先放下罢。”元嬷嬷招呼人赶紧离开。


    贺安廷自然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声音,他是故意的,他本就心头烦恼,那些不长眼的下人还在这时候过来打扰。


    “窈窈的教导确实很好。”叹息间贺安廷抚摸上了她的腹部,炙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遍了四肢百骸。


    荆窈还处于震惊中,压根不敢说话。


    他怎么会这么凶,太凶了。


    贺安廷同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安抚了一下妻子看着有些被吓坏的模样。


    “会客厅还有人,我先去处理事务,中午不必等我。”说完后起了身,“不许再碰这个。”


    然后把解开的带子扔到了一边儿。


    开门后又是一副衣冠楚楚、英挺落拓的模样。


    云巧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情,平静到看不出方才经历了什么,她赶紧进来屋,被屋内的糜艳搞得头都有些抬不起。


    “夫、夫人。”


    荆窈回过了神儿,赶紧理了理发髻尴尬道:“怎么了。”她心虚的把亵裤一踢,百迭裙落了下来,遮住了修长莹白的腿,勉强是端庄的模样。


    “县主身边的元嬷嬷送来了账册,叫您先看着,过几日再来教导。”


    “哦,那你拿进来罢。”


    云巧又转身出去,荆窈赶紧整理好,亵裤蹭过软臀时,又疼又麻,脸色宛如那火烧云一般,忍不住担忧日后。


    此前他总是规整又板正,即便是这次她也没瞧见他的神情是如何的,只记得她躺下时他已然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模样。


    云巧搬进来一摞的账册放在她手边,荆窈完全看不进去,满心都被方才的亲近占据。


    确实与世子在一起时不一样。


    荆窈晃晃脑袋,强迫自己认真看账册,她在何氏的教导下倒是看懂了些,但不看不知道,一看贺府的傻眼了。


    贺府的比她娘叫她看的复杂很多,日入流水和支出起码有上百样。


    这怎么看得懂,荆窈头皮发麻。


    更别说还要打算盘珠子。


    一下午她看的头晕眼花,但仍然强撑着。


    晚上时,贺安廷回来了,屋门打开,深邃疏冷的面容出现,二人四目相对,荆窈陡然回忆起中午的场景,率先移开了眸子,浑身都不自在。


    贺安廷倒是神情自若:“在做什么?”


    “看一看账本,今日我看了好几册。”她刻意而矜持的展现自己的勤勉,


    “我说了,这个不急,日后再看也行。”他随意的把账册扔走,他并不喜欢一些无关的东西占据她的视线。


    “哦,可是母亲……”荆窈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的。


    “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贺安廷盯着她问。


    荆窈琢磨着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奇怪,对婆母恭顺听话不是应该的吗?怎么他好像很不情愿似的。


    “我白日也没事……”


    “怎么没事,你腹中还怀中孩子,不可劳累。”


    好吧,荆窈就知道他是为了孩子,毕竟娶她也是因为孩子,她低头摸了摸肚子,慢腾腾嗯了一声。


    又过了两天,到了回门之日,贺安廷叫人直接备了两份贺礼,荆窈不解:“为何要备两份礼?”


    “一份荆府,一份何府。”


    荆窈不太愿意回荆府:“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回何府就好了。”


    这事上她倒是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喜好,贺安廷既欣慰又严肃。


    他明白她的愤恨,也理解她对父亲有芥蒂,但还是正了脸色纠正:“窈窈,你如今是贺府的大夫人,外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能随心做事,即便不愿,你也要做好表面功夫,叫别人无可指摘,不然你今日不去荆府,明日你父亲便能以不孝女的名头毁你名声。”


    “名声此事,我无法操控,所以你要叫他寻不出你的错儿,若是想惩罚他,最好的法子就是施舍他一点好处,叫他跪在你脚边求你。”


    虽然他很希望她能依赖自己,满心满眼皆是自己,但是该教还是教。


    他也享受养育娇花的感觉。


    荆窈点了点头:“夫君我懂了。”


    贺安廷满意摸了摸她的脑袋:“吾妻甚是乖巧,也甚是聪慧。”


    吾妻,这一刻,荆窈是觉得他真的把自己当妻子了。


    那她自然也不会叫他失望。


    他们先回的荆府,后打算在何府用饭,荆窈第一次坐在了荆府正厅上,父亲、崔氏一改往日态度,果然殷切有加。


    而荆窈也没有甩脸色,有来有回,大多数都是闭着嘴装矜傲。


    崔氏看着恨得牙痒痒,可真是麻雀飞上了枝头要变凤凰。


    期间她还是单独拉着荆窈避开了贺安廷:“窈窈啊,你如今得嫁高门,我怎么也算是廷哥儿的亲姨母,我还是咸安郡王府的女儿。”她话头一转,摆起了架子。


    “你的性子我了解,内敛单纯,贺府人情复杂你从小就没用接触过这些,圈在那一方院子里,还没然姐儿见的多,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想着你身子侍奉不了廷哥儿,迟早纳妾,不妨叫然姐儿给廷哥儿做妾,自家姐妹,也好过外面来的分走宠爱。”


    荆窈不可置信,心中更觉得狠心,恨不得当场干哕出来,这才第三天,就想塞妾了?


    崔氏打完感情牌又威胁了起来:“你主动些,县主也会记你的好,然儿到底是县主的亲外甥,也好为你说话啊。”


    儿媳怀着别人的孩子进的府,她不信县主不芥蒂,待她的然儿进了府怀上廷哥儿的血脉,到时候定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好。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你纳谁都行


    荆窈气的不行, 又嘴笨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憋住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她对贺安廷纳妾一事在成婚前她娘就给她做了心里准备。


    但是, 崔氏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烦死了烦死了,荆窈烦的想哭, 她一想到假如未来一直和崔氏母女抬头不见低头见就难受。


    她明明才刚刚清净两日。


    崔氏又继续添油加醋:“不然你可就落了个善妒的名声, 你娘也会为你遭人指点。”


    荆窈越听越难过,眼泪盈满了眼眶, 顺着那张明艳的脸庞流了下来。


    崔氏笑意一滞, 完全没想到她居然会哭。


    荆窈的眼泪流出来后似乎就找到了闸口,越流越猛,完全遏制不住。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不想哭的。


    “你哭什么……”崔氏有些急了,方才摆起来的架子登时摆不住了。


    “你们在做什么?”低沉的声音忽而传来, 崔氏心里咯噔一声,荆窈赶紧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贺安廷察觉到了她的举动走了过来捏住了她的手腕,迫使她转过了脸。


    泪水还未擦去,长睫被泪珠黏着打绺, 鼻头还红红的,面庞一副被春雨洗过的模样。


    “哭什么?”贺安廷脸色冷硬道。


    他的本意在她因何而哭, 而荆窈现在心思正敏感着以为他是怨自己矫情, 摇了摇头:“没什么。”


    贺安廷目光落在了崔氏身上,崔氏笑意勉强,好在荆窈没有说出缘由便也打哈哈:“害,妇人孕中情绪敏感, 控制不住,回忆了一些往昔,倒是哭了,都这样都这样。”


    他们二人能有什么往昔回忆,贺安廷脸色冷凝,崔氏只觉得他瞧人的眼神压迫感极强,一时大气不敢出。


    荆旬远也追了出来问怎么了?贺安廷牵起妻子的手:“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何府了。”


    不等荆旬远挽留,二人便离开了。


    荆窈被他的手牵着,干燥、温暖,竟罕见的生出了一丝感动,也不免贪恋起了这种感觉。


    她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提醒自己不可以生出过多的想法,就如同在伯府时就很好,守好本分,不逾矩,中庸行事,吃好喝好,这辈子便很圆满了。


    对枕边人生出越多的期待,也总归还是会失望的。


    贺氏、她娘哪一个不是这样。


    这样便很好啦。


    二人上了马车,贺安廷便问起了方才的事,荆窈那丝难过的劲儿还没散去,更怕贺安廷觉得他矫情,她揉了揉眼睛:“没什么,崔氏无非就是说了两句不好听的话。”


    昨日贺安廷又同她说还是要做好面子,便也没有说那般再也不回来的任性话语。


    贺安廷拧起了眉头,心头积攒起了不悦。


    待马车行至何府,荆窈已经完全好了,何氏扬着笑意站在府门前,荆窈急走了两步,没忍住扑进了她怀中:“娘,我好想你。”


    何氏推开她嗔怪:“端庄些,这么多人呢。”


    贺安廷凝着她笑呵呵的脸,出神良久,她在自己面前与在母亲面前到底是不一样的。


    占有欲强烈如他,他想她最依赖自己,最信任自己。


    荆窈回了母亲身边放松了很多,因着府上只有她一位长辈,她也不好把姑爷撇下去与自己女儿说些私房话。


    便一直陪着二人,好在贺安廷倒不似传说中那般高高在上,她觉得这个姑爷还是挺好说话的。


    午膳也是她亲自下厨:“贺大人,粗茶淡饭,不比贺府精巧。”


    “岳母唤我兰筠便是,不必见外。”


    何氏连连应承,贺安廷执筷时才发觉桌上有许多辛食与面食,何氏解释:“我出身西北,口味与汴京不一样,窈窈随我,自小口味也杂,不知兰筠可用的惯。”


    “无妨,我不挑。”


    他夹起了一块辛食,自若的吃着。


    用过饭后何氏借口说有些东西想拿给荆窈,他们二人去去就回,贺安廷便在正厅内吃茶等候。


    母女二人回到内屋,何氏拉着她问:“姑爷待你如何?县主如何?”


    荆窈耳根忍不住浮上薄红:“挺好的。”


    何氏长舒一口气,她是生怕贺安廷对她的过往有芥蒂,如此看来,姑爷确实是个心胸宽广的。


    荆窈没忍住,把方才的苦水倒了一通,何氏听了自然也生气:“这黑心烂肺的,实属阴魂不散。”她是知道崔氏的手段,她与县主、姑爷到底是亲戚,若是那然姐儿进门,窈窈岂不被生吞活剥了。


    何氏安慰了她一通,最后也只能劝她看开些,贺安廷不近女色,怎么可能一成婚便纳妾。


    很快,荆窈依依不舍告别了何氏,与贺安廷乘坐了马车回了府。


    她托着脸颊看向窗外闪过的风景,忽略了旁边灼灼的目光。


    “今晨上药了吗?”


    荆窈怔了怔回头:“上了。”


    “回去后我先检查一下。”


    荆窈呐呐的哦了一声,今日她一袭水红色掐腰襦裙,没再束胸了,身段儿妖娆的很,衣裳衬得她姿容绝艳,今日她涂得唇脂没有成亲那日艳,但是也很好看。


    比之第一次见她时素淡的样子豪贵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性格太怯懦了,作为他的妻子,不说呼风唤雨也该挺直腰杆,贺安廷今日却瞧见她在崔氏面前哭。


    崔氏虽是他外祖咸安郡王的庶女,但他外祖又不止一个庶女,崔氏只是个不得宠的罢了,不然也不会下嫁给荆旬远这个商户。


    而且他外祖母手段狠辣,后院妻妾安稳,尤其娘家在外地,她便更攀扯不上了。


    “崔氏今日说什么了?”他连姨母都没叫,直接问。


    荆窈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事,不过她已经被她娘安抚好了,心里已经不气了,便道:“她能说什么,大约可能真的是我孕中敏感,一点事都受不得。”


    贺安廷若有所思,随后伸手穿过她的膝弯,抱了起来,荆窈吓一跳,而后便被他放在了大腿上侧坐着。


    马车算不得逼仄,但是摇摇晃晃的,车帘时不时被风掀起一角,她胆战心惊的生怕别人被发现。


    贺安廷欣赏着她惊慌的小神情,也喜欢她身上随之颤动的波纹,而后便俯身一言不发的吻上了她。


    荆窈平静了下来,任由他含弄。


    马车忽而停了下来,但里面的人却迟迟没有下来,荆窈娇颤着推开了他:“夫君,到家了。”


    贺安廷一下一下尝着她的唇,轻轻的嗯着。


    另一辆马车驶入竹青巷,车内,叶云峥一脸憔悴,胡子拉碴,身上的锦衣也凌乱不堪,脖颈前的衣领还沾有血迹,整个人宛如逃荒回来的。


    贺清妧沉默地坐在他身边。


    她花了大价钱到处转圜关系才把人捞了出来,贺安廷冷眼旁观,却也没阻拦,反正即便人出来了他也会打发到别的地方去,绝不可能叫他留在汴京碍眼。


    “峥郎,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好?过往的一切都不在纠结。”


    叶云峥嗯了一声,殷王撇开关系撇开的很快,且从他被逮到今日一个多月都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而他掳走贺安廷未婚妻的罪名、听命殷王搅弄浑水也被压了下来,只对外公布了擅离职守,他丢了爵位,贬了官职,此后也就这样了。


    二人下了马车,贺清妧瞧见了贺府门前的马车,也瞧见了马车旁的庆梧。


    “二姑娘。”庆梧低了低头同她行礼。


    马车中的人是谁不言而喻,贺清妧笑意勉强:“巧了。”


    她刚说完,车帘就被掀开,贺安廷率先下了车,叶云峥视线瞧了过去,一只嫩如水葱的手伸了出来,放在了贺安廷的手心。


    而后水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光鲜亮丽的富贵模样与他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荆窈踩着兀凳下了地,当即感受到了灼然的目光,也抬起了头,怔在了原地。


    “哥哥,嫂……嫂。”贺清妧的那声嫂嫂声音很微末,甚至是难以启齿,她别过了脸,脸上尽是尴尬和不自然。


    贺安廷倒是神色如常,嗯了一声。


    叶云峥死死地盯着荆窈,那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眸宛如一匹狼,荆窈只怔了一瞬就挪开了眼,她表现的很冷淡。


    对于一个把自己掳走、还对自己又骂又看不起的男人,荆窈不想再看见他。


    那些愧疚与鄙夷全都扯平,她日后与他再无干系。


    贺安廷也不想多说,牵着她的手进了府。


    贺清妧心头宛如针扎了一般,她紧紧攥着手心,叶云峥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后方把眼神收敛回来,沉默的与贺清妧进了府。


    荆窈与贺安廷回了观澜院,荆窈以为他又会问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但贺安廷没有,反而叫她七上八下的。


    她纠结许久还是开口:“他被放出来了啊,那我现在虽是他嫂子,日后能不能不见他啊。”


    贺安廷意外,愉悦之意淡淡弥漫开:“你很不想见他?”


    荆窈点了点头,贺安廷扬唇:“那就不见。”


    “可是你不是说过亲戚之间要做好面子吗?”


    被回旋镖扎中的贺大人轻轻咳了咳:“此事还是要看人的,你日后有不懂的像今日一样问我就好了。”


    荆窈见他这么好说话,心神一动又鼓起勇气:“夫君,那我还有一事想同你说。”


    贺安廷现在心情正好,坐在了太师椅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叫她继续坐在自己腿上,他的手掌牢牢揽着她:“说吧。”


    “你日后纳妾,谁都行,能不能不要纳……崔氏的女儿,我与她关系不好。”


    贺安廷闻言笑意一滞,神色似裹了一层冰,冷气缭绕:“你说什么?”


    荆窈顿时就紧张了起来,以为是自己太过僭越:“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她拙劣的遮掩叫他心头窝火,让他生气的就是她嘴里的“纳谁都行”,他倒是不知她竟然这么大方。


    “你还真大方。”他压着气突兀的一句话叫荆窈有些懵。


    “这是你的心里话?”贺安廷眉眼沉沉看着她。


    荆窈一下子不敢说话了,屏息凝神眼巴巴的瞧着她,她坐得高,瞧他时是俯视。


    触及她的眼神,他冷静了下来,原来方才她就是为着这个事哭,这是不是说明她心里也不想叫她纳的。


    贺安廷脸色和缓了些:“放心吧,我不会纳妾。”


    荆窈诧异,有些不敢相信:“不纳妾?”


    “嗯。”


    贺安廷有些烦躁,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是别再耽误他们二人相处的时间了。


    他闻言便捏着他的后颈叫她俯身与自己交吻,堵住了荆窈还想说什么的话,他的吻又急又凶,径直仰头吻得她意乱情迷、瘫软了下来。


    没多久,荆窈察觉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推他:“别。”


    贺安廷静静的凝视着她:“昨日我没学会,今日窈窈再教教我。”


    荆窈觉得他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在哄骗自己。


    果然,她几个月前还想他那大萝卜可怕的很,会咬人,现在看来还会狂性大发的打她,她昨天就被打得很痛,现下有些生怯。


    她不太情愿,但是他各种哄骗,最终还是被他可恶的骗到了。


    又过了好几日,她才想起县主交代的账册压根就没看多少,她每每想看都会被贺安廷以各种理由扔开,然后跟他厮混在一起。


    厮混了几日贺安廷倒是休假结束又回内阁去了,她则焦头烂额的面对一堆账册无从下手。


    恰巧元嬷嬷今日上了门。


    “夫人今儿个已经是第八日,您大约已经瞧完了。”荆窈第一次见县主身边的嬷嬷,只觉威严的很,像私塾的女先生。


    “我……没看完,只看了一些。”


    元嬷嬷一脸不赞同:“夫人,时间已经够长了,若是日后都如此懈怠县主还如何把管家权交到您的手里。”


    荆窈被训得抬不起头来。


    “今日您得把这些账册全部重新算一次,好叫老奴瞧瞧您的能力。”


    啊?荆窈天塌了。


    晚上,贺安廷下值回了院子却扑了个空,一问庆梧才知道人还在珍月居拨算盘呢。


    贺安廷很不悦,他也明白母亲的意思,合格的主母自是要管的一手好账,也明白母亲做的没错,但在他的一日中,公务已然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时辰,下值后只想与妻子温存亲近,他并不希望有别的时间占据她的心神。


    “我去瞧瞧。”他起身去了珍月居。


    荆窈还在珍月居的偏屋苦哈哈地托着脸算账,就一日的账她已经算错了好几次。


    但是她没气馁,努力就好了,她总会算对的,县主叫她一直算,她倒也没不情愿。


    就是手指拨弄算盘拨弄的有些疼。


    县主在内屋亦是手执书卷,听元嬷嬷汇报她的情况。


    贺安廷进屋时,县主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她以为他儿子除了在婚事上糊涂意外,成了婚人娶进来了心也就定了。


    管教儿媳他们自然是心照不宣的,哪家不是这样的,而且她也不是什么恶婆婆,她再瞧荆窈不顺眼也不会冒着与儿子闹掰的风险针对她,结果贺安廷一开口就是指责:“母亲,您过分了。”


    县主:………………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窈窈明明很喜欢


    “你说什么?”县主皱着眉, 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分?什么过分?她做什么了就过分,自觉辛苦操持了一天的县主懵然的很。


    贺安廷沉着眉眼, 一副当家做主的姿态:“眼下已然是辰时末, 我回了院子,屋子是黑的, 人是不在的, 一问才知窈窈在您这儿已经快一日了。”


    县主一瞬明白了,这是来问他要人来了。


    就因着此事就说她过分?县主不可置信, 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她这便宜儿子什么样子,敢这么跟她说话。


    “放肆,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县主也怒上心头,语气沉了下来。


    她拿母亲的身份压他,但贺安廷什么没见过, 官家他都不怵,他平静的坐了下来:“您确实过分, 您把人霸着,可觉妥当?”


    县主气笑了,什么霸着, 说的好像她很稀罕一样:“贺安廷,我是在教她正事, 女子嫁入夫家本就是要掌管中馈, 管家理事,独当一面,我不计前嫌肯教她你还不满意上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不让自己被这便宜儿子牵着鼻子走,他为官多年不是不讲理的人。


    “这些你自己还不知道?越活越回去了不是?”


    贺安廷蹙眉:“不过是一些理账的事罢了,还需要教一日?”这些管家理账的事最简单不过了,他扫一眼便能理清楚。


    县主冷冷道:“要是如此便好了,你那妻子,一日的流水算错三次,这一日下来也没算了多少,朽木不可雕也,你娶的好妻子。”


    “都怪你那早死的爹留下这一桩买卖,一个个都气死我罢,且不说这管账只是第一步,诞育子嗣后晨昏定省、管理奴仆、巡视商铺、一堆事儿呢,我年岁也大了,你这是要我劳累到几时?”


    “现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叫她日日过来随我学管家之事,要么,这中馈我也不管了。”


    她就是想逼贺安廷低头,孰轻孰重贺安廷不会拎不清。


    荆窈还在偏屋拨算盘珠子,屋内由远及近的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与贺安廷对上了视线:“夫君?”


    “回罢。”贺安廷低头瞧着她,荆窈诧异不已,“你……你是来接我的?”


    “嗯。”说来叫人笑话,他居然还要来母亲这儿接自己的妻子。


    荆窈赶紧起身,把桌上的账册收拾好抱在怀中,“那走吧。”


    他牵起荆窈的手,相携走在小径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问:“母亲说你账册算了一日总是出错,怎么回事?”


    对于此事,荆窈初时有些不安,被县主指责了好几次后看开了,眼下一点也不羞愧,而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了现实。


    县主的要求是那般才华斐然的高门贵女,她是想成为那种女子的,毕竟人不能原地踏步,还是要有所进步才是。


    但进步非一日之功,有的女子天然就对管家理账耳濡目染,而她开蒙本来就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郎罢了,何必要拔苗助长呢。


    慢慢努力就是了。


    荆窈很诚恳的与贺安廷说明了此事,他微微诧异,对她的想法表示赞许。


    回屋后荆窈累的很快,几乎沐浴完便倒头就睡,与他都没说了几句话。


    好在翌日他休沐,荆窈又要抱着账册去珍月居时贺安廷没让,元嬷嬷来催了一回被打发走后便没再来了。


    只不过贺安廷很快便知她母亲的话并非说说。似是与他较上了劲,县主直接告了病,把中馈撂在了一边儿。


    府上百十来件事儿全部没了主心骨,婆子们都在后院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


    第一日还好,第二日直接出了不少差错,第三日连贺清绾都觉出不对,找了她母亲两次都不见,还是元嬷嬷若有似无的同她说明了情况。


    她气急败坏的就要去替母亲出头,刚刚靠近观澜院,庆梧就拦住了她:“三姑娘。”


    “她呢?”她冷着脸道。


    庆梧毕恭毕敬:“属下不知三姑娘在说谁。”


    贺清绾捏紧了手心:“自然是荆氏。”


    “那是您的大嫂嫂。”庆梧纠正了她的称呼。


    贺清绾脸色很差,谁想唤她大嫂,她才不承认,绝不。


    “夫人正在休息,不便见人。”


    “母亲都气病了她居然还休息?”贺清绾不可置信,庆梧回道,“此事是主子应允的,三姑娘届时可同主子去商议。”


    贺安廷正是知道他母亲的意思所以才提前告知了庆梧,把所有前来不论做什么的人都拦在门外。


    说到底,此事是他们母子二人的争端,没必要牵扯旁人,贺安廷强势,县主自也不是个好说话的,贺老太爷去世后,县主撑起这个家,很不容易,但随着贺安廷年龄渐大,握权越重,更希望这贺府上下无论何人皆听他差遣。


    他很不喜在他做决定时要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


    严格来说,县主反倒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若他恭恭敬敬携妻子去给母亲低头,说“家中之事还得母亲做主”,日后她做主的事便会越来越多。


    所以他不会低头。


    还有另一层考量是他希望荆窈能被他亲自教导,他亲自给予她底气。


    内屋,藕荷色的帐子内荆窈正躺在软枕上酣睡,今日韩太医刚刚过来给她诊了平安脉,胎像入了三个多月,已然稳定。


    而荆窈的孕反似乎也姗姗来迟,她变得嗜睡 ,白日更容易犯困,其他的倒是还好。


    入了秋天儿转了凉,可她贪凉,窗子总是偷偷打开,任由凉风灌入,轻轻吹动纱帐。


    贺安廷不让,每每见到便要训斥,荆窈听了一回便每日只偷偷开,不叫他瞧见。


    傍晚,贺安廷回了府,荆窈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出门迎了他。


    贺安廷看她一副光彩照人又乖巧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怎么穿的这么少。”


    少吗?荆窈疑惑低下头,自己也就是正常的衣裙罢了,她恍然,有一种冷叫旁人觉得你冷,她贪热,得到深秋才觉出凉呢。


    贺安廷揽着她回了屋:“今日府上如何了?”


    荆窈乖乖的按照他所叮嘱的回答:“我午膳后出院子消食碰见了元嬷嬷两回,管事的来了两回均是请示一些琐事,后院的婆子们聚在一起吃酒推牌九,家丁们在廊檐下打盹。”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前几日还好,没了主心骨也算井然有序,但时间越长,仆从们果然懈怠了。


    县主似乎也打定主意不管,闭门不出,死较着劲没有任何反应。


    “窈窈做的不错,庆梧。”贺安廷唤来了庆梧,沉声吩咐,“把府上的婆子、家丁、管事全部唤来。”


    庆梧也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应他所言把府上下人全部召了过来。


    一刻钟后,下人们乌压压站满了院子,且都是管事的小头头,这些人都是府上干了许久的老人,都是县主手底下的,有不少都是心腹。


    如今县主撑病,这些心腹们焉不知主子是何意,贺安廷虽是如今的顶梁柱,但只管外事,内惟不管。


    他们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事。


    贺安廷端坐在院中,庆梧受他之命把这五日的账册全部抱了过来,且叫这些婆子管事一个个的禀报,他一页页翻看对账。


    众人心头顿时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这是要做什么?查账?内院之事向来是妇人统管,大爷何时插手妇人之事,他们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眸中瞧到了惊愕。


    荆窈乖巧地坐在贺安廷身侧,云巧站立在一边,贺安廷此举也是想叫妻子学一学,会拨算盘珠子算什么,首要的是要压得住人。


    五日的账不过两刻钟就已经查完了,该罚的绝不手软,不罚地敲打警醒。


    “从明日起这个时辰到我这儿来,当日的账目与事由全部与我说,白日有什么询问的不必去烦扰县主,径直来找庆梧。”


    他俨然是要把掌家权收到自己这儿。


    “庆梧,明日你问母亲把对牌钥匙取来给我。”


    庆梧也是惊愕不已,放眼汴京,内惟外宅事一手抓的,放眼汴京也挑不出几个,当然也不是没有。


    贺安廷也只是暂时的应对之法罢了,先在他这儿担着,妻子耳濡目染学着,待生产后也就差不多了,届时这中馈也能上手了。


    众人心头各异,满眼皆是震惊。


    人被打发走后贺安廷转头对妻子说:“可瞧见了?你既不会,那就学我。”


    荆窈亦是震惊的瞧着他,心神动荡不已,这两日的事她也是有所耳闻,她一直觉得是因为她才导致的不安生,也一直想着何时去低头。


    可她没想到贺安廷会如此做,会站在她身边给她撑腰。


    “知道了,夫君。”荆窈忽而顿了顿,踮着脚在他唇角亲了亲。


    她的主动叫贺安廷有些意外,但是很满意。


    他对自己好,荆窈不是傻子感觉不出来,相反她是有些受宠若惊无所适从,更多的是不安,这样好的日子真的是她的吗?


    她尝尝会陷入这样的迷茫,有时午睡惊醒,有时瞧着手中的金簪,好像自己又是伯府或者荆府逼仄屋内战战兢兢忍气吞声的姑娘或者妾。


    这般不安着,她身形陡然腾空,被贺安廷抱小孩一般坐在了他的小臂上。


    她吓得抱住了他的脖颈,那绵软雪满顿时抵在了他的鼻尖。


    她被抱着跨坐在了他身上,二人面对面的坐在太师椅,荆窈问:“母亲会不会生气?”


    “为何生气,我这也是为母亲分担,是孝事。”他理所当然的说。


    “不必担心,朝中的太傅大人、兵部尚书皆是如此,不是罕事。”


    荆窈慢吞吞的哦了一声,还想说什么,贺安廷不轻不重扇了她后腰下一巴掌,以示警告:“此事还要纠结多久。”


    “我听你的,夫君。”她赶紧说。


    贺安廷抬手碰了碰她:“没穿?”


    荆窈脸颊一红,含糊嗯了一声,她羞于言说,这两日总觉得自己又丰腴了,果不其然,小衣有些紧了。


    她干脆就这样,叫云巧去做新的。


    贺安廷眼眸深深:“自己解开。”


    荆窈咬着唇瓣,颤颤的伸手解开了衣带,她半遮半掩的香肩半露,浑身散发着成熟蜜果的气息。


    她这般模样,好似那被剥开的蜜果,供贺安廷享用。


    贺安廷觉得自己心中好似住这个暴戾的小人,想要肆意把她揉捏,无论哪里,留下他的掌印,想把她折叠,体会极乐,更想与她时刻交吻,叫她浑身上下都属于自己。


    荆窈身躯轻颤,眸中不自己溢出泪水:“好热、热。”


    热?贺安廷觉出不对,摸了摸她的额头和后背,果然全是热汗,这是双思药蛊发作了?


    发作意味着重新回到了正常,先前他还想着会不会叫身体出什么问题。


    “没关系,没关系。”他沉声安抚,手掌一下下抚摸,顺着凹凸,给她安抚。


    荆窈不知所措,贺安廷迟疑问:“胎像可稳固了?”


    她霎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一白,一下子就想起他那凶悍的模样,害怕了起来。


    她不说话,贺安廷便以为她是默认,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妆台前。


    荆窈又又发现了他一个癖好,她闭着眼,坚决不睁开,偏偏贺安廷还在她耳边赞美,顶着那张极具禁欲感的俊脸,下流话炉火纯青。


    “窈窈不喜欢吗?”偏偏他还问。


    荆窈憋着一口气,坚决不回答,依照对他的猜测,无论回答不回答结果都一样,被他欺负占便宜。


    “窈窈明明很喜欢。”贺安廷自说自话,他迷恋的看着她垂荡得模样。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臻首娥眉,玉软花柔


    荆窈也没想到她担忧过的场景来的竟然是这么的突然, 但好在他并没有狂性大发,仍然是很克制内敛的。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早晨起来后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最后还是选择了躺着。


    她翻了个身, 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就总觉得尴尬的很,完了, 孩子还未出生就知道他父亲是个下流的人了。


    这会不会对孩子不是很好。


    荆窈最近酷爱胡思乱想, 有时越想越离谱,回想起来自己都发笑。


    昨日贺安廷重新安排了事务, 今日果然观澜院忙碌了起来, 庆梧忙前忙后荆窈也不好光躺在床上犯懒。


    她便与云巧坐在庆梧身边瞧着学习。


    “庆梧,你如此能干,都可以做府上的管事了。”此言不准确,他比管事权利大多了。


    庆梧嘿嘿笑了笑:“夫人谬赞,我只是传达主子的意思, 这些事啊主子已然提前熟悉,作为属下, 自然也得对得起俸禄。”


    而后庆梧便受贺安廷的命令去了珍月居向县主索要对牌钥匙。


    “什么?”县主砰的一下把燕窝放在紫檀桌上,落了几滴出来。


    元嬷嬷战战兢兢:“庆梧就在外面候着,老奴今儿个去后院巡视时发觉都没人在, 拉住家丁问了才知中馈一事大爷接管了去,从今日起所以婆子听他安排。”


    县主差点气死, 她面带冷色愠怒, 呵呵冷笑:“看看我这好儿子,看看我养的好儿子。”


    “县主,那对牌钥匙……”元嬷嬷犹豫问。


    县主继续端起碗:“把他打发走,今晚我亲自与贺安廷说。”


    “是。”元嬷嬷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庆梧没拿到钥匙也不急,淡淡颔首后离开了。


    当天贺安廷下值后刚刚踏进正厅,便见五六日未见的母亲冷冷坐在了上首,眉宇间全无病气。


    他微微诧异,没想到一日都不到他母亲就沉不住气了,他平静颔首:“母亲,您身子可好了?”


    县主觉得他在阴阳怪气:“如今你都快不认我这个母亲了,还管我的死活做甚。”


    “母亲何出此言?”他没什么意外道。


    “你把中馈从我手上拢过去不就是想摘了我的权给你那妻子吗?你倒是会做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瞧瞧满汴京城有你这般忤逆不孝的吗?”


    县主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了起来。


    贺安廷顿时沉了脸:“母亲,这般大罪儿子可担不起,是您要甩了这中馈,连着五六日不管事,儿子替你分担何错之有,而且,这中馈谁说要给窈窈了?”


    县主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自己面上不管事也是想逼得他低头,给自己个台阶,好叫自己堂堂正正管教儿媳,谁知道他来了这么一出。


    她一时气噎,贺安廷继续道:“不就是中馈么,儿子亲自管。”


    此言一出,县主和元嬷嬷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你管中馈?我看你是疯了罢,哪有爷们儿管中馈的,你真是不怕别人笑话。”


    县主以为他是为了与自己对着干一时胡诌的。


    “太傅、兵部尚书、老恒国公,皆是如此。”


    他所说的这些人并不是胡诌,是确有其事,县主听了更生气了:“那旁人不管的更多,你怎的偏偏要学他们?是不是荆氏撺掇你了?”


    “与窈窈无关,她性子怯懦迟钝,不适合管家,儿子体谅母亲担子重,亲自分担罢了。”


    “况且,内惟外廷之事都一样,不分贵贱高低,我管得了文渊阁自也管的了内惟,内外相互扶持,母亲,我是在体谅你。”


    “自然,母亲也不必担忧儿子受不受的住,儿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他扬唇颔首。


    县主无语凝噎,一时后悔的要命。


    她无力的很:“你就不怕同僚们笑话你?”


    “母亲,他们不敢。”


    他现在有些明白官家那力排众议也要立那勾栏女子为后的心思了,人还是要活在当下,那些名垂千古、万人赞扬的好名声注定是以别的东西来换。


    而他不想换。


    县主争不过他,若是不给对牌钥匙又显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反悔,会脸上无光。


    咬牙之下只得交出了对牌钥匙。


    贺安廷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便拿着钥匙离开了,徒留县主心头窝火。


    ……


    凌云伯府,叶云峥来到花园处,凉亭内坐着一道身影,凌云伯见他来,拍了拍他的肩叫他坐:“唤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世子重新授封已经下来了,云峥,你别怪我们,此事,我们也做不得住。”


    叶云峥心无波澜:“没关系,本就是我做错了事,世子身份我担得羞愧,珩哥儿上进,比我更适合做世子。”


    凌云伯见他还算明白松了口气:“我届时也会为你在官家面前说说话,外放之地尽量离汴京近些。”


    叶云峥扯了扯嘴,贺大人手眼通天,悄无声息弄死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过两日齐家国公爷寿辰,你们夫妇随我和珩哥儿一起去罢,总不能叫外人嚼了舌根,看了笑话。”


    叶云峥只觉疲累:“好。”


    荆窈捧着一张请帖犹犹豫豫,而后啪嗒啪嗒地走到了贺安廷面前:“夫君,这个我要去吗?”


    贺安廷左手文书右手账目一心二用,末了还分出个眼神扫妻子手中的请帖:“恒国公府?就是上次在济阳府边镇子上时与我一起救你的公子,他虽只比我小几岁,但差了辈分,唤我为小叔叔,他的父亲便是恒国公,与我兄弟相称。”


    荆窈差点被绕晕:“我知道,原来是他,那肯定是要去了,我得谢谢他呢。”


    贺安廷颔首:“自然,我会与你一同去。”


    他们成婚已然半月,是时候接一些宴席叫荆窈见见人了。


    他停了笔,身子往后靠,荆窈意会娴熟地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找了个舒适的坐姿窝着。


    荆窈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宴席,心中忐忑又不好意思说,只得如小猫儿般下颌抵在他肩窝处,静静的靠着,嗅闻他身上清淡的冷香。


    贺安廷笔走游龙,另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丈量:“肚子大了些。”


    荆窈闻言低下了头,她小腹只隆起来一些,平日衣裳盖着倒是瞧不出来,但她的腰身确实粗了些。


    “那若是去了宴席,被人瞧出来怎么办呢?”


    贺安廷闻言笑意淡了些,一下下抚摸着,从脊背到腰身:“此事确实得仔细着些,此事不会瞒太久,眼下我们二人成婚只半月,待一月后再公布,这次只是出去露露面,余下的时间便在府上以待产的名义不必出门。”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他的夫人是何氏,不是荆氏,荆府那边他已经叫庆梧严厉敲打过不许透露一丝风声,必要时也只能说荆大姑娘已经身故。


    得益于荆旬远偏宠崔氏,外人只知荆府有二位夫人,却不知另一位是谁。


    至于凌云伯府,他们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再往后便是待产一事,更是慎之又慎。


    他不容许他的孩子诞生在风口浪尖中。


    贺安廷思索了一番:“窈窈,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荆窈啊了一声:“怎么好端端的要改名字啊,改成什么呢?这个名字我都唤了十七年了,突然改我怕反应不过来。”


    “倒也不是全改,荆这个字不太好,荆棘丛生,太尖锐,改成这个字可好?”


    贺安廷揽着她大笔一挥,写了一个矜贵的矜。何矜窈。


    荆窈恍然大悟,有些高兴:“此字甚好。”


    她早就烦荆这个字了,现下终于能摆脱自然高兴的不行,捧着那宣纸如获至宝。


    “那我要告诉我娘去。”


    贺安廷摁住她:“下次见了再说也不迟。”


    荆窈一高兴,抱着贺安廷在他脸颊上印了一吻:“谢谢夫君。”


    贺安廷稀奇瞧她:“这么高兴?”


    “当然。”


    贺安廷也被她的笑意感染:“高兴便好。”


    到了宴席那日,矜窈早早起来梳妆,云巧给她绾了同心髻,上身鹅黄立领团云纹广袖长衫,下身是乳白色百迭裙,面上敷了薄粉,扫了胭脂。


    贺安廷在桌案前盯着她打扮,矜窈从铜镜中瞧见了他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干什么呀。”


    “不能看?”贺安廷反问。


    “看吧看吧,若我眉毛画歪了,你负责。”矜窈也恼了,大着胆子说出这话。


    二人现在自是比刚成婚那会儿熟络多了,她也没那么怕他,不在只会哦、好的、知道了。


    对于这种变化,贺安廷乐见其成。


    收拾好后,二人相携出了屋门,时隔多日,荆窈见了县主。


    “婆母。”她屈膝行礼,但县主冷冷淡淡的,并没有热络理会的意思,她也就不往上凑了。


    贺安廷视线落在贺清绾身上,那目光刺得贺清绾难以忽视。


    “哥哥、嫂嫂。”她不情不愿道。


    四人出了府乘上了马车去了恒国公府。


    今日国公爷寿辰,国公府门庭若市,车马不绝,汴京城内的勋贵朝臣大都来做客了,门前乌泱泱的人头,一眼望去让人眼晕。


    矜窈下了马车忍不住视线分散。


    齐越一直留心着外围,直到瞧见一抹玄色身影方高喊:“小叔叔。”


    人群陡然一静,而后众人回身瞧去。


    除去平阳县主一等一的排面,便是旁边那两道身影了。


    贺安廷一身玄色广袖锦袍,身形伟岸,身边跟随着一道娇小婀娜的靓丽身影,臻首娥眉、玉软花柔。


    打量的视线落在了荆窈身上,她不自觉有些紧张,但她还是挺直了身板,板着一张小脸。


    贺安廷说,若是不知所措,那便板起脸来。


    恒国公夫妇迎了过来:“县主。”


    众人行礼,齐声声:“县主。”而后恒国公夫妇便同贺安廷寒暄了起来。


    弟妹?好奇怪的称呼,矜窈看着恒国公胡子都发白的样子,有些想笑。


    入了府,男席与女席是分开的,骤然瞧着贺安廷远去,她还有些局促不安,恒国公夫人瞧出她的不自在,亲切地挽着她:“弟妹叫……?”


    “姐姐,我姓何,名矜窈。”


    国公夫人问了她哪两个字,矜窈也一一回答了,县主与其他贵妇们闲聊说话,一时也顾不上她。


    贵眷们涌入席间,人群躁动间又一位贵妇出现,矜窈瞧着人群簇拥中,那妇人一袭朱色褙子,气态雍容。


    “那位是殷王妃,旁边的是她的嫡妹。”


    殷王妃妹妹?薛姑娘?矜窈愣愣的瞧着那道湖蓝色身影,举手投足间确实仪态端方,贵不可攀。


    殷王妃笑意盈盈走了过来,然后径直忽略了矜窈,同国公夫人打招呼。


    好在国公夫人把她拉着:“王妃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阁老的夫人,姓何。”


    殷王妃笑意淡了些,薛宁珍凤目冷了下来,全场都陷入了寂静。


    人人皆知薛家与贺家议亲过,至于没成,大约就是因为这位何夫人。


    “阁老好福气,得了这样一位娇妻,瞧着年纪好小,你今年多大了?面孔这样嫩。”


    殷王妃语气中一股逗弄之意,矜窈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听着像打趣,可细听倒像是觉得自己年纪小,觉得就是个小孩子,不必放在眼中,所以才会这般问话,当然,还顺便戏谑了一通贺安廷老牛吃嫩草。


    这殷王妃看着贵气,但是好不尊重人。


    矜窈都觉出来的话旁人自然也觉出来了,国公夫人脸色微变:“王妃。”


    “害,我就是随口一说,瞧你,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我还能欺负不成。”


    平阳县主陡然道:“没成想你老成这样了,瞧见这样鲜嫩的面孔也自愧不如,倒也不必如此恭维,矜窈,还不快谢谢王妃抬举。”


    矜窈这回反应很快:“晚辈多谢王妃抬举。”


    殷王妃登时笑意收敛,面带愠怒,国公夫人适时的打了圆场,免得旁人看笑话。


    矜窈没想到县主站出来,不过想也知道,殷王妃指桑骂槐了贺安廷,县主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薛宁珍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扫过她的腹部,忽而扬唇:“何夫人国色天香,倒是与我们不同,瞧这肚子,可是怀了身孕?”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矜窈丰腴的身姿和稍稍突出的腹部上。


    矜窈脸色白了白,心神一瞬间被她的话搅乱了。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我从来就没想过给你做妾……


    旁边不乏有看好戏的贵女贵妇, 闻之她言更起了兴趣,但碍于县主并不敢与她附和,这神仙打架, 遭殃的可是小鬼。


    县主也拧起了眉头, 她素来不喜殷王一家子,当初就百般阻止薛宁珍进门, 她果然没看走眼, 这一窝子坏心眼。


    当初在府上薛氏本就见过矜窈,对她的身份心里门儿清, 她那便宜儿子娶得妻子又是个蠢得, 县主当即便打算去解围。


    谁知矜窈红了脸:“薛姑娘何出此言,虽然我吃的多,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我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大一样,只不过身体康健还是第一位的, 是不是?”


    她人长的好看,说话也软, 被薛宁珍冒犯了也不生气,反而和和气气的开起了玩笑,也叫众人窥得她这夫人的性情。


    众人和善的笑出了声。


    薛宁珍眉眼稍凝, 这小户女上次见还怯懦的要命,这次这话竟反应很如此快。


    县主松了口气, 脸色好看了不少。


    这薛氏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一见面一个说内涵配不上,一个找茬说人家长的胖,如此容人之心,今日必成笑话。


    薛宁珍脸色勉强:“哦, 恕我眼拙,夫人见谅。”


    众人四散后县主瞅了她一眼:“别乱跑,跟在我后头。”


    “知道了母亲。”矜窈赶紧跟上去,国公夫人亦陪同身侧。


    她不擅交际也怕说错话,全程也只是跟在县主身边板着脸,瞧着倒也显出几分端庄。


    索性县主坐镇,贺安廷的身份摆在那儿,除了殷王妃姐妹发难意外没有旁的人再没眼识。


    矜窈便窝在县主身边,时不时捏几块糕点,吃一盏茶,心头再盼着宴席赶紧结束。


    没多久她揉了揉肚子,纠结了许久同旁边的县主说:“母亲,我去去就回。”


    县主嗯来一声,矜窈便与云巧起了身,路上拽着一个婢女问了路寻到了恭房,好不容易解决了事结果找不到回宴席的路了。


    看着宛若迷宫的小径,矜窈头晕了。


    完了,她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要是县主问起来她说迷路肯定会被嘲笑讽刺的。


    要是来个婢女便好了。


    主仆二人盼望着,殷切的等着,大约是婢女全去了宴席伺候,一刻钟过去了也没瞧见个人影。


    矜窈提着裙摆顺着一处抄手游廊往外走,拐角时险些撞到一个身影,她稳住身形后抬头致歉:“对……”


    她没道完歉果断转身就跑。


    叶云峥想捞她的手落了空,大步流星也追了上去。


    云巧扶着矜窈:“夫人别跑别跑,当心孩子。”


    矜窈回身瞧那近在咫尺的身影:“你、你别追我了。”


    叶云峥脚步顿停:“是你先跑的。”


    矜窈警惕道:“我跑了你追什么,我我警告你啊,你要敢做什么,贺安廷不会放过你的。”


    叶云峥看着她,心头没有涩意,只有怒火,自己丢了爵位、被贬了官落到今日这种地步全都是因为她。


    “矜窈,是你背叛我在先。”


    矜窈一滞,捏紧了裙摆:“那、那我给你道歉行吗?”她结结巴巴的说。


    道歉?叶云峥觉得她还是天真的可笑:“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了事情吗?”


    他一字一句控诉,这些时日的憋屈仿佛找到了出口,控诉她的背叛、不识好歹、控诉自己的遭遇,控诉凭什么贺安廷能随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一切的一切简直可恶。


    矜窈被劈头盖脸的指责砸懵了。


    虽然这些话叶云峥已经对她说过了,但那时她只会不可置信和伤心,而今日更多的是不高兴。


    “我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过给你做妾,你觉得我给你做妾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吗?你觉得做妾很好吗?”她压低了声音没好气道。


    她听懂了,叶云峥大概是指责自己变心为何能这么快,所以她应该宁死不屈,为他守节?开什么玩笑。


    “要不是你……隐瞒,县主怎么会给你纳妾,我便不会被逼着做妾了,叶大人,你醒醒吧,我从来就没想过给你做妾,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我还是向前看吧,你有什么不满去找贺安廷,别来找我,我解决不了你的嫉世愤俗。”


    她嘟囔完,就要转身离开。


    叶云峥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不可能,叶云峥不相信。


    矜窈此举也算是彻底斩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真是奇怪,她也不是他的妻子,甚至都没有纳妾文书,他何必如此在意。


    矜窈低着头疾步往宴席而去,不知走了多久,竟遇到了一婢女,云巧赶紧询问了路,才找到了回去的路。


    县主瞥她一眼:“怎么这么慢。”


    “公府有些大,多绕了两圈。”她乖巧道。


    县主闻言便没说什么了。


    ……


    前院男席,贺安廷罕见有些担忧,但面上未曾表露,他低声叫了庆梧过来附耳道:“你去找云巧打听打听,夫人如何了?”


    庆梧点头:”是。”


    齐越给他满上酒,似笑非笑:“小叔叔今日怎的心神不安的。”


    二人皆嫌外面那些男人太吵,为避免往来不绝来拍马屁的,二人躲在了偏厅里,贺安廷淡笑,也没遮掩:“内子胆小,我多操心些罢了。”


    说到这个齐越可就好奇了:“小叔叔,小嫂嫂是不是就是那在伯府遇到的那位“婢女”,亦或是行宫呃……的那位风筝小姑娘。”


    贺安廷嗯了一声,淡然喝茶。


    齐越一拍腿,更好奇了,他还记得那会儿贺安廷气成什么,他这小叔叔,果真惊世骇俗。


    “酷暑过后南方洪灾已逐渐平息,先前小叔叔北城遇刺,我父审理多日,那些流民均是南方茶农,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茶税增长,是以前的好几倍。”


    贺安廷听到这个回答不意外,怎的就恰好他刚刚中毒,窈窈就被掳走,必然是叶云峥暗地里与殷王勾结,流民受殷王挑拨,行刺杀之举。


    “证据不好找,即便官家知晓,也不好拿他怎么样,况且先帝留下的心腹旧臣有不少是站殷王的。”


    一个表面随和与世无争的亲王,又是一个无实权且表面一心退让的弟弟,贺安廷罕见感觉到了棘手。


    他眸光闪烁:“那便叫他滚回封地去。”


    齐越拧眉:“小叔叔,先帝遗旨,命因殷王不必回封地,可在汴京长留,陪伴太后娘娘。”


    当今太后并非官家亲母,而是先帝续弦,幽居长宁宫,吃斋礼佛,与世无争,但最是溺爱殷王不过。


    “除非他犯了什么大事,可殷王素来谨慎狡诈,小叔叔与其多次交手皆未曾拿捏到把柄。”


    贺安廷指腹敲击桌案:“没事端,那就寻个事端,君要其亡,其不得不亡。”


    ……


    矜窈回到宴席上后知后觉,叶云峥既然来了,那凌云伯府的女眷应该也在,果不其然,她对上顾氏如炬的目光后,心里咯噔一声。


    “顾夫人。”她微微欠身,不尴不尬道。


    顾氏身边跟着贺氏,都是老熟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矜窈是生怕他们二人对自己发难,她不免捏了把汗。


    顾氏神色如常的笑了笑:“何夫人。”


    贺氏脸色不自然,但碍于这么多人,还是别扭的嘀咕:“嫂嫂。”


    矜窈应承了二人,心里头松了口气。


    矜窈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宴席终于结束了,她坐得腰酸背痛,都快打瞌睡了,最让她佩服的就是县主保持坐姿一动不动了许久,一举一动仍然端庄大气。


    她轻轻拍了一记马屁:“母亲好生厉害,竟能端庄矜贵地坐这般久,儿媳好生仰慕。”


    县主斜斜睨了她一眼,自得的笑了笑:“你出身小门户,且还有些学、有的做,日后总归也会如此的。”


    矜窈甚是赞同:“母亲说的极是,儿媳受教了。”


    嗯,她那便宜儿子只知道顶撞,这笨妻子倒是还算听话,小门户也有小门户的好处,好拿捏。


    府门前贺安廷静静的站在那儿,眼瞧着妻子出来后眉眼都舒展了开,矜窈自然也瞧见了他,但是县主与国公夫人还在前头慢腾腾的说话,她不好越过他们,便朝他笑了笑。


    贺清妧看见了二人的互动,心头憋屈。


    回府的路上贺安廷询问她在宴席上可发生了什么事?矜窈摸出她藏在马车上的油纸包,这宴席什么都好,就是东西太少,也不能好好吃。


    刚吃两口就有人来说话,为了避免说话喷出点心渣渣,矜窈后面都不敢吃了。


    “饿了?”贺安廷捏捏她耳朵问,矜窈点了点头,一边吃一边说发生的事。


    但是她中间很微妙的停顿了一下,没把遇到叶云峥的事坦白。


    直觉告诉她贺安廷会不高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徒增他的不悦。


    但殊不知,云巧早就把事情倒腾给庆梧了,庆梧自然也转告给了贺安廷。


    “没了?”贺安廷眸光深深的盯着她,那目光让人有些发毛。


    矜窈头皮一麻,觉得他话里有话。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吧?”矜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贺安廷摸上了她的后脑勺:“窈窈不诚实。”


    矜窈心里一咯噔,点心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莹润的嘴边还沾了些残渣,显得呆呆的。


    她心里还震惊着,贺安廷怎么会说这种话。


    “我……我,啊我想起来了。”矜窈很拙劣的恍然大悟,“夫君猜我遇见了谁?”


    贺安廷静静的看着她演:“叶云峥。”


    怎么不按照常理这么快就戳破了呢,矜窈讪讪道:“是、是啊,夫君好聪明。”


    贺安廷冷笑:“不比窈窈聪明,我若不问,窈窈怕是要隐瞒我,怎么,见到老情人心虚了?”


    矜窈瞪圆了眼睛,觉得好冤枉:“什么老情人,你干嘛这么说呀,他是你妹夫。”她纠正道,这话确实叫她听的很不舒服,她不喜欢复杂的关系,叶云峥这个人只想让她远离,不再见面。


    贺安廷也意识到了不对,但落不下面子,只得板着脸。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吵了一架罢了。”


    贺安廷稀奇的很,她还会跟人吵架?但他也不愿再让一些有的没的人给二人徒增隔阂了。


    他掌心贴在她的腰身处,叫她微微靠了过来:“窈窈如今真是胆子大了。”


    矜窈闻言噘着嘴,哼了一声。


    “过两日,凌云伯府有喜事,若是不想去,可以不去。”他抵着她的侧脸轻轻说。


    贺安廷的眉眼很优越,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抵在自己脸颊软肉上的感觉叫她想起了抵在那娇蕊中深陷沼泽的感觉。


    她脸颊不免一红,迅速逃窜至全身。


    “哦……知道了。”


    “你脸红什么?”贺安廷发觉了她的异样,好奇问。


    “我脸红了吗?没有吧。”矜窈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佯装无辜。


    贺安廷没打算戳破,不置可否。


    没等到凌云伯府喜事,倒是先出了意外,伯府新世子遭受了流言蜚语的攻击。


    说是有人去了那新妇家告密,叶云珩养了一房爱妾,极为宠爱,金屋藏娇,连顾夫人都没见过,就等着新妇过门抬那妾为平妻,还说有了身孕。


    新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身书香门第的杨家,祖父曾任太学太师,乃是当朝大儒。


    这么一闹,杨家立刻就要来退婚要说法了。


    “阁老,那女子真不能放在我那儿了。”叶云珩叫苦连天,“再房我妻子都没了,我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婚事。”


    “叫你低调小心,怎会被杨家知道,还造谣的如此不堪入耳。”贺安廷训斥道。


    叶云珩有苦难言,一边挨训一边瞥着贺安廷桌案上的账本。


    贺安廷也正色思索,当初是为了自己避免麻烦,眼下他有了难处,自己自然不能不管。


    庆梧进了门:“主子,杨家进了门,说是若伯府当场发卖了人他们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叶云珩一梗,那可是官家的人:“阁老,如今可怎么办,两头都得罪不得。”


    矜窈在一边摆弄九连环,闻言抬起了头:“为何不把人藏起来或者送走。”她听了一道儿,贺安廷也没避着她,越听越心痒。


    听这身份像是什么不可告人一般。


    叶云珩叹气:“杨家都上了门,还怎么送走啊。”


    矜窈闻言怯怯道:“贺府与伯府相连,可把那位姑娘接过来藏着,别叫人发现。”


    叶云珩与贺安廷对视了一眼,眸中殷切,这话在他嘴里滚了好几个来回硬是没好意思说出来,这不,小嫂嫂说出来了。


    贺安廷陷入了沉思,他自然也明白叶云珩的意思,只是他一直考虑的是妻子,怕此女的到来会引起闲言碎语,被有心人做了文章。


    “小嫂嫂心善,这姑娘的夫婿暂时无法把她接走,她又露不得面,若是可以,不妨嫂嫂亲去做客,以此名义叫她拌做嫂嫂的婢女。”


    矜窈闻言更生怜惜,那姑娘听着倒是有些可怜,被人当作皮球一般踢来踢去。


    “夫君,可以吗?”矜窈眼巴巴的看着他,还是下意识有事便问他。


    贺安廷一瞬也有了别的考量,如果李氏身份注定不凡,那窈窈便做那使得她通往至尊至贵之路的贵人罢。


    “当然可以。”贺安廷微微一笑。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你得对他欲擒故纵


    叶云珩叮嘱矜窈:“嫂嫂大义, 待会儿我先去拖住杨家的人,嫂嫂便由元休带着去我院子里把那李氏接走。”


    矜窈点了点头:“你放心吧。”她心里还有些紧张,为即将干一件大事而感到紧张。


    叶云珩步履匆匆, 二人进了门便分开了。


    她甫一进府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途径院中各处皆有婢女异样的视线,矜窈挺直了腰板, 尽量装作神色自然。


    一路上畅通无阻, 府上的人皆在前院,她被引到了叶云珩的院子里, 元休停在一处僻静的屋子前:“夫人, 就是这儿了。”


    矜窈紧张的上前敲门,屋内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娇媚声音:“谁啊?”


    “李姑娘,我是贺大人的内眷,特意来接您入府。”


    没多久,屋门就被打开了, 二人视线相撞,门口倚着一位婀娜美艳的女子, 扑鼻而来的香气叫矜窈迷糊了一瞬。


    她被美的一呆,眼神都直了,李师师扫了她一眼:“贺大人?就是那位死活都不救我的大人?我不去, 我就在这儿,当初在锦歌坊好说歹说, 就是见死不救。”


    矜窈傻眼了:“锦歌坊?”


    就是那次因为公务一整日都未曾出现的时候?原来是被这事耽误了。


    她有些为难, 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李姑娘,您不走叶大人的未婚妻已经过来了,若是误会了什么岂不是……”


    她好言相劝,李氏姿态懒懒:“来了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矜窈急得很, 头一热脱口而出:“我、我叫他给您道歉。”


    完了,她在说什么,叫贺安廷道歉?


    李氏果然起了兴趣:“这倒是不错,成吧,看在你们夫妻很想叫我去的份儿上,我便去了。”


    她背过身去,一副宛如天塌了都样子。


    贺安廷肯定会生气的,他肯定不会道歉,矜窈懊恼的想,算了算了,先把人弄过去再说。


    李氏的东西不少,矜窈叫云巧也去帮忙,屋内婢女只一人,好在元休也能搭的上手。


    收拾完后矜窈带着李氏往贺府而去。


    一路上李氏饶有兴致打听她多大了?叫什么,矜窈很实在的回答了。


    “你不错,比其他人好。”李氏莫名其妙的看着矜窈来了一句。


    矜窈也一头雾水,二人脚步匆匆的往贺府而去。


    庆梧正在门口等着二人,矜窈带着人回来了庆梧恭恭敬敬见礼:“李姑娘,屋子已经安排好了,您随属下来就是了。”


    李氏懒懒嗯了一声,举止风情万种,临走前对矜窈道:“小夫人,记着你的话,今日我希望就听到我要的道歉。”


    矜窈头皮发麻的看着李氏婀娜的离开了。


    这下天真塌了。


    贺安廷正坐在屋内的桌案后内手执账本,穿堂风而过,玄色袍角宛如水波一般荡起涟漪。


    旁边站着三三两两的婆子与家丁,与他回禀中馈,他与县主恩威、宽容有度的管家之法并不一样,他手段凌厉,要的是绝对服从,这几日下来,府上比之前肃整了很多。


    矜窈扒在门上,小心翼翼往里瞧,贺安廷余光瞥见:“都散了罢,日后这种错莫要再犯了。”


    众人应声屏退,贺安廷放下账册招手:“进来。”


    矜窈慢吞吞的进来屋:“夫君,李姑娘我接过来了。”


    贺安廷点头:“她住府上这些时日你多与她走动走动,你素来没什么朋友,也好有个伴。”


    矜窈心神不属,绞着手:“有一件事,我好像做错了。”


    贺安廷起了兴趣,难得见她如此对自己袒露心迹:“哦?窈窈犯什么错了?”


    “我说了你别生气。”


    “且先说说是什么事。”贺安廷漫不经心道,他想着无论这错小不小都得哄骗着叫这小东西做她死活不干的事。


    矜窈低着头:“李姑娘一直对夫君上次锦歌坊见死不救耿耿于怀,死活不想过来,我情急之下就说叫夫君给她道歉。”


    贺安廷神色一滞,眉宇间顿时凝聚了冷色,神情黑了下来。


    矜窈瞧着他的模样,心里一咯噔:“你生气了?”


    贺安廷似笑非笑:“窈窈觉得呢?”


    他这反问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必然是生气的,她急急解释:“那会儿我若是不这样说她也不会来啊。”


    “夫君,你……”她眼巴巴的看着他。


    贺安廷干脆道:“绝无可能。”


    啪的一声,矜窈心里的小火苗熄灭了,她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她走了几步还回头看贺安廷,见他已经低下了头继续看起了文书,臊眉耷眼的离开了。


    自己的烂摊子还得自己收拾。


    李姑娘那儿毕竟是她许诺的,还是得她亲自去解释。


    她在李师师屋外徘徊了许久,而后敲响了门,门很快就打开了,见是她李师师懒懒道:“怎么是你,道歉的人呢?”


    矜窈包子似地低下了脑袋:“李姑娘,是这样的,我夫君的过我可否能代劳?我替他道歉?”


    李师师瞟了她一眼:“我猜贺大人不想屈尊降贵?”


    矜窈尴尬的点了点头,越发无地自容。


    谁知李师师只是噗嗤笑了笑:“想到了,瞧你那模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矜窈诧异不已:“你不生气吗?”


    “我为何要生气,他与我又不相干,我本就知道贺大人不会屈尊降贵,他可看不上我。”李师师让开了路,叫她进来,她身着水红色寝衣,领口开的极低,矜窈没忍住扫了一眼,大为震惊。


    观那尺寸,他们二人不想上下啊,而且因她的穿着,显得更是呼之欲出。


    李师师一举一动都极美,是那种风情万种,摇曳生姿的美,大胆、野蛮生长,浑身具有鲜活气息。


    矜窈对她生了好奇。


    还有一丝隐隐的羡慕。


    “你真可爱,贺安廷那种古板恶劣的男人怎么会娶你这样的小妻子。”李师师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


    矜窈不太好意思:“哪有,是我高攀了,我们不过是因为父辈定下的婚约,还有腹中孩子罢了。”


    李师师惊讶的上下扫视:“他可真不是个东西。”


    矜窈吓了一跳:“你……千万别这么说,万一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怕什么,日后指不定他得向我行礼。”李师师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蔻丹。


    矜窈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不管如何,我替他向你道歉好了,李姑娘,你在这儿安心住着,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我说,虽然我也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可以陪你解闷。”


    李师师不置可否:“好。”


    矜窈说完话后便回了院子,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与贺安廷面对面,结果回了屋才发觉人压根就不在。


    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她懵然的很,云巧解释:“夫人,姑爷说今夜宫中有事,不回来了,叫您赶紧休息。”


    矜窈也不知怎的,有些失落。


    成婚至今二人还未分开过,乍一分开,矜窈竟然有些不适应,明明她不该这么依赖的。


    失落比想象中的还重,她笃定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贺安廷生气了。


    她孕期本就爱胡思乱想,带着沉重的心情入睡却没有一点睡意。


    好不容易摊煎饼似的到后半夜睡着了,早上又很早醒来。


    日头透过轩窗,斑驳地洒在屋内,照的矜窈沉重的心情都好了些,云巧进屋看她呆呆的坐着,眼眶还有些肿,关怀的问:“夫人,你昨晚没睡好吗?”


    云巧现在是个大嘴巴,什么都跟庆梧说,庆梧又会倒给贺安廷。


    “没有啊,我就是睡前茶水喝多了,有些肿。”她揉了揉眼睛道。


    “夫人,李姑娘今早上在花园中遇到了县主没行礼,导致二人拌了几句嘴,县主不知她是谁,下人也只说是姑爷带回来的人,现下县主在院中质问李姑娘呢。”


    矜窈啊了一声,坏事儿了。


    正厅内,县主冷眼打量李师师,满脸鄙夷,媚俗妖艳,她那便宜儿子怎么竟喜欢这种货色。


    李师师完全不惧怕她,闲闲的喝着茶。


    矜窈赶过来时气氛凝滞,县主看见矜窈后险些破口,但她稳重了体面:“廷哥儿媳妇,这是谁?什么人都往府上领?当这儿是驿站吗?”


    李师师可不是包子:“县主,我现在住这儿是给你们家体面,日后你可是要感谢我。”


    县主一拍桌子:“放肆。”


    矜窈赶紧顺毛:“母亲息怒,此事是有内情的,您听我解释。”


    她压低了声音,附耳低语,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外加着重提醒李师师身份不简单。


    县主是个聪明的,结合她话中的意思,又联想到先前宫内传出了一点儿密辛,说官家沉迷勾栏瓦舍,被妖女迷了心智,当即就猜了出来。


    难怪如此猖狂。


    县主面上收敛,心头却鄙薄更甚。


    “人交给你了,看管着些她。”县主不好对李氏说,只得敲打了矜窈。


    矜窈连连点头。


    人走后,李师师笑了一声:“瞧你低眉顺眼的,你脾气这么软,没少受欺负吧。”


    矜窈也觉得他们二人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便点了点头:“没法子呀,身份摆在这儿,只能适当谨小慎微些。”


    李氏不屑:“怕什么,你夫君可是大阁老,按照你的地位,应当也是呼风唤雨才是。”


    矜窈摇了摇头:“要不是那早早定下的聘书,他才不会娶我呢。”


    李氏对她勾勾手:“你过来。”矜窈乖乖走了过去。


    “要想在这府上站稳脚跟,你就得笼络住男人的心啊,你得叫他对你欲罢不能,得不到、又放不下,辗转反侧,意犹未尽……”李师师说了一堆,矜窈云里雾里。


    “你这么软和,贺大人又是那般强势的男子,你说,你们二人,是不是都听他的。”


    矜窈点头:“自然。”


    “你得让他听你的啊,你叫我一声好姐姐,我教你。”


    矜窈乖乖叫:“好姐姐。”


    李师师附耳低语,说了一通,矜窈登时红了脸,脱口而出:“这么下流。”


    “什么下流,这叫欲擒故纵,你听我的,对他欲擒故纵,把他吊成狗,安心。”李师师打了包票,“他非但不生气,还很欢喜。”


    “真的啊。”矜窈震惊。


    “当然。”


    矜窈心里百转千回,琢磨着李师师的话,很想问她,她就是这么吊她夫君的啊。


    她夫君现在变成狗了吗?但是她没敢问,这话有点下流。


    傍晚,矜窈在屋内一边叠衣服,一边若有似无的瞧着外面,她问云巧:“今日姑爷说回来吗?”


    云巧点头:“奴婢问过庆梧了,回来的。”


    那就好。


    矜窈拿出了一身寝衣,这寝衣大有来头,是李师师送给她的,全新的,算作她给自己出头的谢礼,叮嘱她晚上一定要穿,效果才更大。


    她兴冲冲的展开看,只一眼,唰地塞了回去,脸色顿时红成了个柿子。


    半响后,她才扭扭捏捏的拿了出来,做贼心虚的换上,她到铜镜前咋舌的看着衣裳。


    果然是李师师。


    茜红的寝衣领口开的很低很低,起伏沟壑格外明显,露出了大半,她的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白晃晃的一片。


    腰肢掐的很细,其余地方倒是裹得很严实,据李师师说这叫留白。


    她又把自己的头发散了下来,松松绾了一个髻,还抹了润泽的胭脂,对着铜镜嘟了嘟唇。


    矜窈起身转了一圈,觉得自己与往日不一样,她瞧着都羞的不行。


    然后她学着李师师的样子,一扭一扭的在屋里玩。


    贺安廷疲累的踏入了院门,昨夜官家急召,他顺势阐明了对付殷王的提议。


    官家欣然同意,二人就此事聊了许久,天刚亮又马不停蹄上朝、文渊阁集议、批文书,对到来的京察做准备。


    直到现在才得了空,赶了回来。


    一日未见妻子,竟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她昨日干了坏事,但贺安廷已经气消了,此事事关颜面,即便那李师师日后身份不凡,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只是个寻常的、见不得光的女子。


    他怎么可能给她道歉。


    胡闹。


    不过妻子单纯,想也是被那李师师哄骗的,他回去好好得教训教训她,譬如塌腰撅着,亦或是用戒尺好好打一顿软臀。


    他决定收回那日的话,还是离李师师远些罢,免得被带坏。


    “夫人呢?”他随口问站在廊檐下的云巧。


    “夫人在屋内,想是在等姑爷。”


    贺安廷颔首,而后推开了屋门,矜窈赶紧装作很忙的样子,拿起一卷书,装模作样的开始翻。


    奇怪,今日这话本子怎么看不太懂。


    贺安廷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她身上,矜窈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可谓是目光如炬,像要刺穿她一样,或者说吃掉她更合适。


    她没说话,也没打招呼,完全无视了贺安廷。


    耳边脚步声渐近,贺安廷看着那掉着半拉的衣服:“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有点平淡,矜窈心里想。


    “没什么啊,你回来了啊。”矜窈像是刚发现了他,若无其事抬起了脸。


    贺安廷目光深深:“窈窈今日好不一样。”


    矜窈心里有点小得意,那当然,她现在可不是以前的矜窈了。


    “夫君回来的正好,我要与夫君说一事,近来我身子不适,所以想独自睡两日,夫君不如搬到书房可好?”她放嗲了声音,故意娇滴滴的仰首说着冷漠的话。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还敢不敢咬我?


    她刚说完, 屋内陷入了寂静,贺安廷似笑非笑了一声,笑得矜窈莫名其妙, 她一拍脑袋, 暗道糟糕。


    李师师好像不是这么教来着,应当是先拉着他过来, 自己坐在他腿上, 然后勾着他的脖子撒娇,亲昵一会儿, 再说这种话。


    她好像提前了。


    都怪她, 天呐,太紧张了给记错顺序了。


    矜窈眼珠子一转,粉润的唇瓣抿了抿,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挽救。


    “好啊。”贺安廷淡淡道。


    矜窈傻眼了,无措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李师师说的那些她全忘了。


    贺安廷就要转身:“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去书房睡了。”说着竟真的走了。


    屋内陡然空荡荡的, 她扯了扯衣襟,一股浓重的落寞涌了上来。


    她又给搞砸了。


    矜窈瘫在太师椅上,遥遥叹气, 要不还是乖乖去道歉吧。


    肯定是自己昨天惹怒了他,今日又火上浇油的错。


    矜窈立了不过一刻钟, 又萎靡了。


    她叫云巧去厨房煮了一碗滋补的汤羹, 她披上斗篷端着汤羹屁颠颠的去了书房。


    在书房外徘徊了几许,屋内的灯始终亮着,她清了清嗓子:“夫君?你睡了吗?”


    “未曾。”低沉的音色从屋内响起。


    矜窈赶紧上了台阶:“我、我煮了一碗羹汤,夫君喝完再睡罢。”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 叫矜窈胆战心惊了许久,才传出一声:“进来罢。”


    矜窈一喜,打开屋子进去了。


    贺安廷身着白色寝衣,发丝还带着潮意,坐在桌案前手执毫笔写写画画,眉眼清俊、灯火烛光、月色清辉下似瑶台仙人。


    矜窈方才的打扮还未卸掉,披风吹起,雪白若隐若现的颤颤。


    她把羹汤放在桌上,有些刻意地凑过去:“夫君在做什么?”


    “批文书。”


    哦,好吧,看来想叫他教自己的打算泡汤了。


    矜窈干脆破罐子破摔:“夫君,我来与你道歉。”


    贺安廷闻言笔一顿,抬起了头:“哦?为何道歉?”他嘴上这般说着,唇角却微微扬起。


    “我昨日犯了夫君忌讳,损了夫君体面,今日又……”她欲言又止,低着头绞着手,发丝垂落,一副柔媚娇憨的模样。


    贺安廷佯装恍然:“今日那般,谁教你的?”


    矜窈尴尬不已:“夫君怎么知道?”


    这小东西老实的很,什么又是色诱,又是拒绝,哪里会有这种弯弯绕绕的行径,定是有人撺掇。


    矜窈老实的说了,贺安廷脸色不太好看,果然,他叫矜窈离李师师远些是正确的。


    “过来。”他张开了臂弯,矜窈很熟练地坐了上去,嵌入了他怀中。


    淡淡的冷香包裹着她,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李师师对你说什么了?不许隐瞒。”


    在贺安廷的淫威下,矜窈自然老实的全说了,贺安廷点了点头:“有时她的话也无需全听,窈窈要有自己的判断。”


    “至于昨日的事,我确实生气。”


    矜窈闻言紧张了起来。


    “不过,要想我原谅就要看窈窈的诚意了。”


    矜窈答应的很快:“只要夫君能消气,窈窈什么也愿意。”


    贺安廷眸光深深:”窈窈可不能反悔。”


    矜窈觉得他话里有话,很不对劲,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迟疑的点了点头:“不反悔。”


    贺安廷奖励一般的亲了亲她的唇瓣:“窈窈很乖。”


    她的唇脂擦在了贺安廷的唇瓣上,晕了开,在英挺的俊颜上染了一抹颜色。


    她的手忍不住揪上了他的衣襟,忍不住舔了舔唇,无师自通的在他喉结上落了一吻。


    “兰筠哥哥。”她语调含糊,娇滴滴的喊他。


    贺安廷又弯下了脖颈,蹭上了她的软唇,香甜的气息顿时盈满了鼻腔。


    贺安廷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肢,使得她的腰肢有了着力的地方。


    矜窈很快就后悔了,为自己的大言不惭而感到后悔。


    也后知后觉转过了弯儿,贺安廷明明就是在给她挖坑呢,等着她自己往下跳。


    果然她之前说的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那寝衣可是李师师刚刚送给她的,其实还是很喜欢的,上面绣了珍珠,就这么裂成了几段。


    但是她来不及控诉叫他赔就昏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他们二人还未成婚的时候,那时候贺安廷好凶啊,每次见了她都训斥,梦中场面是她在法云寺的时候误打误撞遇上了刺客的那一次。


    刺客的剑横在自己脖子上。


    他说,自己是死是活关他何事,要杀赶紧杀罢。


    矜窈很设身处地的难过了起来,还很心痛,胸口也很痛,比那会儿反应大多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委屈巴巴的望着贺安廷,祈盼他能救救自己。


    但是梦中的贺安廷一如婚前那般,冷漠无情,沉稳刚峻,眉眼间毫无叫她窈窈的温和之色,刀削斧凿般的脸颊冷硬沉默。


    矜窈眼泪流得更凶了。


    当然最后她还是获救了,刺客倒地的瞬间,怒意浮上了胸口,现在的自己胆子被他养肥了很多,所以她走到贺安廷面前踮着脚一口咬在了他喉结上,愤愤出了一口气。


    末了还附送一句:“你真的很讨厌。”


    然后她就转身走了,边走还边觉得有点爽怎么回事。


    结果贺安廷拦住了她,一脸修罗样,矜窈以为他要报复自己,心头颤颤的环抱着双肩,结果贺安廷不知打哪儿掏出来一个大红薯,逼着她啃,说啃不完不许回去。


    矜窈只得眼泪汪汪地抱着那硕大的红薯啃,矜窈咬了一口,又涩又硬还是生的,真是难吃的要命。


    “还敢不敢咬我?”贺安廷抱臂居高临下冷冷道。


    矜窈蹲着寺庙的红柱子旁,宛如那抱头被审问地犯人,瓮声瓮气唯唯诺诺:“不敢了。”说话时腮帮子还被塞得鼓鼓囊囊,两只手捧着啃了一半还有很大个的生红薯,老实巴交。


    然后矜窈就被吓醒了,红薯的味道仿佛还残留在嘴巴里,嚼得她腮帮子疼。


    她皱着脸摸了摸腮帮子,摸索着贺安廷,仰头咬了他一口,真讨厌。


    贺安廷皱了皱眉,把她又揽入了怀中,鼻梁抵着她的脸颊,二人复又陷入了沉睡。


    翌日晨起,矜窈想起了昨晚那个梦,盯着贺安廷瞧,贺安廷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更衣时俯身亲了亲她红肿的嘴巴:“窈窈,你的眼神如此不舍会叫我不想去上朝的。”


    矜窈蒙住眼,瓮声瓮气,嗓音还有些哑:“我才没有不舍。”


    说完她蒙上了脸,一副不愿意面对他的样子,半响后,她的声音从被窝里传了出来:“你还记得法云寺吗?”


    贺安廷正在整理领口,顺口问:“嗯,怎么了?”


    “你那会儿,我是真的想杀我吗?”


    贺安廷闻言,顿在了原地。


    他记忆被唤醒,陡然记了起来在法云寺时她被刺客俘虏,他确实说了一番……令人不太舒服的话。


    “怎么好好的想起这个事情来了。”贺安廷蹙眉问。


    “没什么,就问一下。”矜窈还是不愿意露面。


    贺安廷安抚:“没有,我与窈窈素无怨仇,为何要杀你。”


    矜窈很想反驳,他当时候看起来就是很冷眼旁观,但她又把话吞了回去,也许贺安廷只是为了拖延那刺客故意说的话。


    “哦……”她缓缓应了一声。


    “莫要胡思乱想了,都已经过去了。”贺安廷俯身掀开她的被子,看着她被煨红的脸颊,亲了亲,“我去上朝了。”


    说完便起身离开。


    矜窈挣扎着坐了起来,嘶了一声,又躺下了,他蛮横又强势,矜窈心里对他既抱怨又依赖,有时候觉得他这样很好,有时候又觉得他不够体贴。


    唉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他们都是因为婚约才在一起的。


    矜窈从书房回了屋,云巧在桌子上摆了膳,她一边吃东西一边想着今日再去找李姑娘一趟,她昨日叮嘱了自己今日要反馈。


    但吃过饭后县主找了她一趟,说是过两月咸安郡王一家子要进京了,家中要办宴席,要叫矜窈提前走旁边学着。


    “咸安郡王府规矩甚重,就你这般,到时候可别被王妃训哭了。”县主提点她,“好歹是我贺府的新妇,我可不想叫你丢了我的脸。”


    矜窈已经明白了她刀子嘴豆腐心,忙点头答应。


    贺安廷已经够忙了,这两日早出晚归,还要忙京察的事,再怎么样宴席也得县主来置办。


    矜窈只从旁人嘴里听过咸安郡王府的事,冷不丁还有些紧张。


    各种采买置办,瞧得矜窈眼花缭乱,待歇下来时发觉已经到了傍晚。


    她歇了会儿便去了李姑娘那儿。


    门口只有秋月站着,矜窈喊:“秋月,你们家姑娘呢?”


    秋月抬起头来,脸色微红,语气吞吞吐吐:“姑娘、姑娘在里面。”


    “秋月,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矜窈奇怪问。


    她刚说完,屋门就打开了。


    出来的并不是李师师,而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嘴边有个殷红的唇印,衣襟整洁、发丝有些凌乱,但目光炯炯有神。


    矜窈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云巧:“你、你是谁?你对李姑娘做什么?”


    萧宗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你就是兰筠新娶的小妻子?朕以为兰筠要孤寡一生,没想到被你探得囊中。”


    朕?矜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字眼,震惊的瞪圆了眼:“你、你是……”


    萧宗齐哈哈笑了一声,李师师慵懒的声音传了出来:“你笑什么。”


    言罢婀娜多姿的走了出来。


    “窈窈,你来了啊。”李师师不甚意外道,而后推了一把萧宗齐,“您该走了。”


    萧宗齐啧了一声,旁若无人的勾着她的腰肢低语:”刚刚喂饱了你就赶朕走,小没良心的。”


    李师师瞥了眼快红成灯笼的矜窈,竖着手指点在了萧宗齐嘴上:“宗郎要是带坏了贺大人家的小夫人,小心贺大人生气。”


    萧宗齐轻笑了一声:“那朕走了,明晚再来。”


    矜窈看着萧宗齐翻身离开,已经捂着嘴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你、你夫君竟然是……那你岂不是。”


    李师师抬了下眉眼:“不至于,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平民罢了。”


    矜窈看着她□□半露,衣裳大敞的模样,联想到那位贵人那样,她都不好意思直视了,她真心实意:“你好厉害啊。”


    “如何了?我昨日教你的,可有用?”李师师依靠着屋门询问。


    矜窈欲言又止,没好意思直说:“呃,一点点。”


    李师师皱眉:“不可能,你莫不是没按照我的法子走?”


    “大约……可能这法子不是很适合我吧。”她老实巴交的承认。


    李师师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


    日子过得飞快,又过了两个月,进入了秋末冬初,天气日渐寒冷,天空零星飘起了雪花,院中的春树已然凋零,覆盖上了一层薄雪。


    矜窈裹上了厚夹袄,脖颈上围着一圈兔毛围脖,宽大的褙子是用暖和柔软的锦缎制成,她坐在书案后,细细的把账册中有问题的地方勾勒出来。


    没多久,她放下了笔,身子往后靠,原本平坦的小腹彻底隆了起来,瞧着圆鼓鼓。


    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身形丰腴了一圈,却不减娇色,反而很有肉感,前几日她发觉了以前的衣裳都穿不下,很是沮丧,便打算晚膳少吃一些,控制一下身形。


    结果贺安廷得知后二话没说把那些衣裳全叫人换了一批,说这样全都穿的下便不必委屈自己了。


    矜窈无语凝噎,再加之少吃了确实不太舒坦,便讪讪歇了心思。


    “夫人,崔氏又来了。”云巧进了屋,满脸晦气,“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了,宗哥儿秋闱没考上,赌钱欠了债,荆老爷的家财都被他赌输了大半,即便如此,崔氏与县主更亲近,怎么没回都问咱来要,奴婢看就是打量您好欺负。”


    矜窈只给了她一回,后来就没再给了:“别理他,就说我病了,见不了人。”


    自从她腹部隆起,就没再出过门了,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好,奴婢这就去。”


    崔氏在侧门前跺着脚等着,心里暗暗呸了一口,她本是打算把自己女儿送到贺安廷身边,谁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儿子秋闱时被户部逮了作弊,当场被押入了牢中。


    她求到了县主身边,谁知县主冷冷道:“你心思不正,妄想叫你女儿送到廷哥儿身边,已经犯了廷哥儿忌讳,你回去罢,此事只能怨你儿子自己管不住自己。”


    崔氏心凉了半截,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云巧来到侧门口,崔氏又挤出笑意,云巧没好气:“我们夫人病着呢,天寒地冻,不好出来见人,夫人赶紧回罢,上次夫人就已经警告过了,若是宗哥儿再犯她也帮不了了,您好自为之罢。”


    门一关,崔氏差点被打到鼻子。


    她险些气疯了,这小蹄子当真是过上了好日子便忘恩负义。


    巷子口,一辆马车停在了那儿,薛宁珍掀起车帘,对着边踉跄走边呸的崔氏喊了一声。


    “你是何人?”崔氏警惕的看着她。


    “我能救你和你的儿子,不过你要替我做件事。”薛宁珍笑了笑道。


    崔氏眼睛一亮:“贵人但说无妨。”


    雪停那一日,咸安郡王的马车停在了贺府门前,仆从扫净了院中雪,矜窈与县主、贺清绾在府门前等候。


    马车上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身着赭石色对襟团云纹衣袍,头梳高髻,目光炯炯,那凌厉之色顿显于外。


    县主激动的迎了上去:“母亲。”


    郡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贺清绾也凑上去抱着她的胳膊:“外祖母,绾绾好久没见你了。”


    一家人亲亲热热的,矜窈安静的站在一边,直到郡王妃的目光落了过来,审视的打量她:“荆氏。”


    矜窈心头一跳,有些恍惚,她对外一直是姓何,众人也都是叫她何夫人,荆氏,已经许久没有人这样称呼她了。


    她不知为何,有些不安:“见过外祖母。”


    郡王妃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当不起,你怀了孕,就不必出来迎了,这孩子六个月了罢。”


    她话音刚落,众人脸色微变。


    对外,矜窈腹中的孩子一直都是以三个月说的,到时候遮遮掩掩的,就说是早产,满月酒拖一拖,生下来便也不会有人发觉了。


    却万万没想到郡王妃竟然能精准的说出她孩子的月份。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那就叫贺安廷与我和离罢……


    矜窈一瞬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呐呐的看向县主,贺清绾看热闹不嫌事大,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嗤笑仿佛直接坐实了王妃的话。


    县主临危不乱, 自然道:“母亲从何处得知道?她这肚子是大了些, 只不过是吃的多,行了, 先别站着了, 进府罢。”


    众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府。


    矜窈白着一张小脸,下意识想去寻贺安廷, 还是云巧叫了她一声才回过了神儿, 她收敛起心神,跟着进了府。


    因着紧张,她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落座于正厅后郡王妃喝了口茶好整以暇的望着矜窈,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不用打含糊, 当我是真糊涂?廷哥儿媳妇什么来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矜窈心头宛如打了一记惊雷。


    郡王妃的目光直直看着她,县主也惊了惊:“母亲缘何这么说?可是有谁在您面前嚼舌根了?”


    “是谁你们便不必知道了, 小妾出身的女子,残花败柳之身也配做贺府主母?”


    郡王妃一出口就是中伤人的话,矜窈脸色顿时发白, 浑身似跌入冰窖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云巧也震惊不已, 捏紧了拳头。


    县主也忍不住皱眉, 她母亲这话委实有些难听了,这般话说其他人也就算了,可矜窈的身份已然是上了族谱的正妻,既为正妻, 便不能这么说了。


    “母亲。”她拉着郡王妃的手劝慰。


    “你不必劝阻我,虽说二嫁之风盛行,可她嫁人前做过别人的小妾,还是与阿妧共侍一夫,你也受得了?”


    郡王妃骂的县主都有些没脸了,她一撇身:“母亲这话倒像是冲我来了,婚事是我那死绝了的夫君定的,又是我那便宜儿子操办的,我哪做的了住,您那便宜外孙夺权夺到我这儿,这贺府都快没我的容身之处了。”


    矜窈沉默着,浑身无力。


    出身即原罪,她再怎么说也无法改变她做过妾的事实。


    但做了这几月主母,她也学会了一件事,就是别人欺辱她,但是她不能就这么坐在这儿任对方欺辱。


    她沉默着起了身,做足了礼数:“郡王妃这般说那就叫贺安廷与我和离罢,我也不是非攀着粘着您外孙,我也是人,有母亲教导,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辩解一句,做妾本就不是我本意,此事是有缘由的。”说完转头就走了。


    郡王妃与县主皆是震惊的看着她的背影。


    云巧愤愤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夫人,我们去哪儿啊?”云巧扶着矜窈,生怕她摔倒。


    矜窈低着头:“不知道,先回何府吧。”


    她很累,不想掺和这种事,要怎么样痛快点,她不想弯弯绕绕的。


    起码她是自己走的,不是被赶出来的。矜窈乐观的想。


    何氏正在屋里给矜窈未出生的孩子做虎头帽,庾嬷嬷急匆匆进了门:“夫人,咱们姑娘回来了。”


    “怎么突然回来了。”何氏诧异不已,忙披上斗篷出门迎人。


    矜窈裹得厚厚的,远看像是个圆乎乎的雪人,她眉眼被冻的通红,下车有些笨拙艰难。


    “娘。”矜窈看见何氏出来,鼻头一酸,忍不住有些哽咽。


    但是她怕娘担心,酸意忍了回去,重新扬起笑靥,快走几步扑进了何氏怀里,何氏把她抱了个满怀:“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怎么回来了?姑爷呢?”何氏问她。


    矜窈没说实话:“我想你了我就回来看看,我再陪你住两日可好?贺安廷忙呢,这两日就是京察了。”


    “好好好,住,回家住。”何氏听闻后欢喜不已,赶紧叫庾嬷嬷张罗吃食,“你的屋子原封不动,日日打扫,我现在就叫人去烧炭火。”


    “好。”矜窈笑意不减,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何氏在屋门口支了个火炉,用来烤东西吃,矜窈抱着膝盖呆呆的看着外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晚间时,马车停在了府门前,贺安廷风尘仆仆的进了门,他解开黑色鹤氅扫落身上的碎雪与灰尘:“今日外祖母是不是进京了。”


    管事的应道:“是,不过……”


    “怎么了?”贺安廷侧首。


    管事的很利索的把今日发生的事同他说了,贺安廷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怒色涌动,浑身的阴寒之气叫人瞧了忍不住打哆嗦。


    “唉不知究竟是谁在郡王妃勉强嚼舌根子。”


    贺安廷又接过衣服:“我先去何府。”


    管事的喊:“爷,郡王妃还在等着您呢。”


    “就说我还没下值。”他头也没回,重新上了马车。


    矜窈滚在暖呼呼的床榻上,裹着被子闭眼竭力入睡。


    半响后她沮丧的放弃了,好吧,今日的话她还是在意的,任谁听了那样的话都很难受,她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在意到晚膳只吃了一点,现下有点饿。


    矜窈迷迷糊糊蹭了蹭枕头,忽而屋门被打开,她以为是云巧进屋了,便糯糯的喊:“云巧,给我端些点心来,我饿了。”


    说完后并没有听到应声,矜窈回了头,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她诧异不已:“夫君?”说完后觉得有些不合适便闭了嘴。


    贺安廷没走近,去了火盆前待身上的寒意散了才脱下了鹤氅靠近她。


    他没问她,也没说话,只是叫她靠在自己身上,矜窈听话且顺从地靠了上去,炙热的胸膛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瞬间就叫她的心定了下来。


    “脾气大了,敢一声不吭的走了。”贺安廷音色沉沉,虽是训斥,但矜窈竟然觉得有些高兴。


    成婚前还不觉得有什么,成婚后越同他相处越舍不得,这般看来,他肯定也是在意自己的,若是不在意怎么会追过来。


    她噘了噘嘴:“可不是我想走的。”


    贺安廷挑了挑眉眼,有些惊奇,窈窈这是在跟他告状?


    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行径。


    他故意问:“那是谁叫你走的。”她顿时撅住了,不吭声。


    贺安廷有些好笑:“那窈窈可愿意回去?”


    矜窈拿乔上了,这几月可谓是被他养的有些娇纵了:“也不是不行。”


    “即便你愿意,但是也有不愿意的啊,郡王妃看起来很像让你我和离呢。”她耍了个小心思,隐去了自己说的叫他和离这种话。


    贺安廷没戳破:“她是她,我是我,我虽不能改变别人的看法,但旁人也绝无可能动摇我的心思。”


    矜窈听了心里美滋滋,一句你这么爱我啊差点脱口而出。


    回味过来她吓了一跳,爱不爱的,要是真问出口了,回应若不是自己想听的多尴尬啊。


    矜窈闭嘴了,她又反问自己,爱他吗?


    爱是个很沉重的字眼。


    自幼时起她娘就经常在她耳边念叨,情爱是世界上最毒最毒的毒药,会穿人肚肠,痛彻心扉。


    年幼的她被吓得嫌恶鄙夷。


    及笄后又看到了叶云峥的嘴脸,叫她更加坚定情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现在她好像不那么确定了。


    她对贺安廷,有情爱吗?


    应当是有的吧,但是好像并没有何氏说的那么可怕,交付真心不过是你给我我给你,自愿而为之。


    那他愿意给自己吗?


    不知不觉矜窈看着贺安廷英挺的下颌出了神。


    “瞧我做什么?”贺安廷紧了紧她的身子,低声问。


    “没什么。”矜窈嘟囔,她现在有些问不出口,唉这要是换了贺安廷,他肯定会用下流的方式问出口。


    比如,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啃大红薯。


    “那今晚要回去吗?”矜窈问他。


    贺安廷笑意微敛:“今晚先不回去,窈窈便在府上住一晚,明日我再来接你可好?”


    “哦。”她还是有些失望的。


    “窈窈怎么听起来很舍不得我。”


    矜窈若无其事:“有吗?没有吧不过一晚而已,你快回去吧,我要睡了。”


    贺安廷捏了捏她的耳垂,轻轻笑了笑,然后便抽身离开了。


    矜窈背对着屋门,有些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


    行,走吧走吧,当她很稀罕么?


    矜窈垮着脸独自生闷气。


    叫他走还真走了,明天她才不回去,叫他独守空房去吧。


    没多久,屋内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矜窈闭着眼,唇角却缓缓勾起。


    她就知道他是嘴上说说而已。


    “既然你如此不舍,那我勉为其难……”她刚转过身,拉下肩头的寝衣,话语便戛然而止。


    “娘,怎么是你啊。”她豁然起身,飞速拢好了寝衣尴尬无比道。


    何氏看她模样,古怪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呢?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矜窈讪讪裹好了被子,忽而闻到一阵香气:“好香啊,是牛乳粥吗?”


    “是啊,你以前睡前最爱合牛乳粥了,今晚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我猜你啊饿着呢。”


    矜窈忙下了床,衣服穿少了何氏才发现:“别动,我瞧瞧。”


    她拉着矜窈转身:“可有太医给你把过脉?腹中孩儿是男是女?”


    矜窈不在意这个,她快饿晕了:“没有吧?我也不晓得。”


    何氏感叹女儿的单纯,她还想说什么,矜窈已经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


    贺府


    郡王妃落脚的地方在府上最奢华的一处院子,眼下县主正陪着吃茶等候。


    “你父亲路经青州时在友人家中落脚些时日,很快便会进京,他对兰筠素来寄予厚望,原本想着与郡王府亲上加亲,看来是不成了。”


    县主知道郡王妃在说谁:“您还没死心啊,兰筠及冠那年您便撮合过,结果呢?”


    郡王妃睨了她一眼:“即便不成那也不能随随便便一个女子进门,当贺府是什么地方了。”


    “阿妧那事如何了?”


    县主说起这事更糟心:“那孩子死心眼儿,死活不和离,叶家那小子马上就要外放了,阿妧自也是跟着去,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心疼她啊。”


    “她比你聪明,这种事有什么好和离的,要我说,还是把荆氏遣送回伯府,待孩子生下后记到阿妧名下,这样哪家都好。”


    县主顿时无语凝噎,心里听了有些发堵。


    “究竟是谁与母亲说的矜窈腹中的孩子是叶云峥的?兰筠与我说……”


    郡王妃冷笑了一声:“他与你说你就信了?”


    县主嘟囔:“母亲怕是不知道,那叶云峥身患旧疾,无法诞育子嗣,阿妧多年未孕不就是例子吗?”


    “哦?那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婚前便无媒苟合了?这般行事,连妾也做不得,只配做个通房。”


    县主哑口无言,到底是有聘书的。


    郡王妃想的却是,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子不能做贺府的主母,当下还是把她送回伯府,继续做妾,孩子生下,即便是兰筠的血脉,那也得过继到贺清妧名下。


    这样两家不耽误,获益的都是姓贺的。


    “外祖母一路劳行,风尘仆仆,可是马车太过颠簸?脑子有些糊涂了?”


    低沉的声音从屋外遥遥传了进来,贺安廷官服还未脱,踏着一身寒气进来屋。


    县主对上他那双寒星似的眸子,无端噤声。


    得了,她什么也不说了,免得被这便宜儿子记仇,下次指不定又作出什么幺蛾子。


    郡王妃的眸子与贺安廷极像,威严沉稳,不怒自威,要么说郡王妃有手段,咸安郡王的后院全被她管的服服帖帖。


    “放肆,这是你该与我说话的态度?”郡王妃身上有贵族的傲慢,自然也就不怕贺安廷。


    “我在关心外祖母,关心错了?”他平静落座,“外祖母这么晚了还在等我啊。”


    “当初得知你娶了个小户女我就不赞同,没想到此女大有来处啊,妹夫的妾,商户女,血脉混淆,贺安廷,你当真令贺府蒙羞。”郡王妃厉声责斥。


    贺安廷挑眉:“哦?既然如此,那我便辞官罢,我带着我夫人寄情山水,云游四海,这贺家的担子我让出去。”


    郡王妃登时一噎:“你说什么?”


    县主冷笑,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就是不知小舅舅如今征战西北,粮草可还会被克扣?各房的弟弟们可还要入朝为官?舅舅们借着我的势在外面到处宴请宾客,结交狐朋狗友帮忙办事?”


    “罢了,我索性一并都不管了,也省的外祖母看我夫妇二人不顺眼,正好全了外祖母清理门户的心。”


    贺安廷好整以暇,缓缓脱下了官帽,随手一扔:“这阁老一职,外祖母与外祖父说说,干脆老当益壮接了我的担子算了。”


    最后一句话,他音色沉了下来,既是把郡王妃高高架起,又提醒了她,内宅之中无论她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官场的事,还是得他说了算。


    便是咸安郡王,也做不得主。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捧着她这小黄鹂随意揉捏摁……


    郡王妃年轻时强势惯了, 从未有人敢这般与她说过话,便是咸安郡王也得看她两分脸色,在家中轻易不惹她。


    今日被贺安廷很直白的胁迫还是头一遭。


    她不是傻子, 听懂了贺安廷的言外之意, 面色顿时青青白白,怒气翻涌。


    县主适时打圆场:“母亲, 您好不容易来一遭汴京, 明儿个叫阿绾陪着您在京中逛一逛,或者攒个雅集与众位官眷说说话, 联络联络旧情谊。”


    她说着, 拐了拐已经被吓傻了的贺清绾。


    “是啊是啊。”贺清绾赶紧道,她瞄来瞄去看着几人的脸色说。


    郡王妃一口气不上不下,噎在喉头:“……我是为你好。”好半天,她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那些个弟弟们府上姬妾通房不知道有多少,还有的在外面养外室, 勾栏瓦舍游窜的,今儿个你睡了我的, 明儿个我睡了你的,还有外祖母您娘家的那些外伯祖父,外叔祖父家中的污糟事儿不必兰筠说了吧。”


    “外祖母有空不如多管管他们, 窈窈既已是我的妻子,那便要上贺府的宗祠, 外祖母出言不逊, 便是侮辱我,侮辱贺家列祖列宗,我告到官家那儿,您也没理。”


    “所以, 希望您对她能如对我一般,夫妇一体,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既看不起我,日后不必再登贺府的门就是。”


    本朝以孝为先,但贺安廷不是愚孝的人,若是以妻子委屈来换愚孝,自然也会助长长辈的愚昧与猖狂。


    那他这阁老做的传出去也会就叫人笑掉大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不齐何以平天下,他这阁老岂不德不配位。


    他说话毫不客气,郡王妃神色不可置信,那一层遮羞布被扯了下来,她气的浑身发颤。


    贺安廷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堆歹竹中好不容易出了个好笋,长辈打着为这颗好笋的名义希望这颗好笋活在自己的管控中,这样说出去自己也能博得好名声。


    譬如郡王妃,她真为自己好也不见得,只不过是觉得他是一颗完美的好笋,便视窈窈为他的污点,认为他不能有任何的污点。


    贺安廷厌烦不已,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以前的他是这种所谓规矩坚定不移的拥护者,现在却觉得无比的糟心。


    他只不过是想保护所在意之人,便跳出一大堆所谓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指责、辱骂。


    同时他也感到愧疚,愧疚他的窈窈总是因为他而饱受无妄之灾。


    郡王妃彻底没话说了,心头冰凉,再说也只是显得自己没脸罢了。


    她维护了大半生的脸面直接被贺安廷戳破了,僵持半响,她退让了:“罢了,今日是我冲动了。”


    她连指责贺安廷的资格也没有,他拿郡王府一众子弟的前途威胁她当真是对那女子珍爱至极。


    贺安廷淡淡道:“明日我会接窈窈回来,外祖母既想留,那便和和气气的相处,不想留,今夜便可离开,郡王府在京中应当也有落脚宅邸。”


    他话说的仍然不客气,郡王妃早已没了方才的跋扈气势,冷着脸接话:“这么晚了,明日再前去落脚之处吧。”


    贺安廷颔首:“我先回去了,外祖母早些歇息。”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经此一遭,郡王妃彻底闭了嘴,人总是想凌驾掌控一些人和事来彰显自己的能耐,非得碰了壁才能歇了心思。


    翌日,矜窈在屋门口的火盆处烤东西吃,云巧跑进来说:“夫人,姑爷来了。”


    矜窈唇角微翘:“哦。”


    来就来呗,这么高兴做什么。


    她嘴角又放平了,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身着烟灰色缠枝纹交领锦缎衣袍,一副沉稳端方的样子。


    “窈窈。”贺安廷遥遥喊她,矜窈闻言挥了挥手。


    何氏见他来,招呼他进了屋,矜窈还在门口坐着小凳,翻烤炉上的栗子。


    被烤的滚烫的栗子散发出阵阵香气,矜窈捧了一把塞给了旁边的庆梧。


    “谢谢少夫人。”庆梧烫手的笑了笑。


    矜窈神秘的问他:“昨晚你可有跟在他身边?”


    庆梧闻言道:“那是自然,少夫人可不知昨夜的主子是如何的威风。”


    “你快与我说说。”矜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大抵人总是想费尽心思寻找枕边人在意自己的证据。


    庆梧压低声音添油加醋,云巧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瞪圆眼睛:“真的啊?”


    矜窈追问:“他当真这么说?”


    “自然是真的。”


    矜窈托着脸:“原来高门宅院里的污糟事儿也不少啊。”


    庆梧总觉得她关注的地方错了。


    “你们在说什么?”贺安廷走到他们身侧,矜窈却闭了嘴,径直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她还从未在别人面前如此主动亲昵过,贺安廷骨子里克己复礼,私下如何与她耍玩,在人前也是一副沉稳模样。


    冷不丁如此,他轻轻咳了咳:“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回家吧。”她黏黏糊糊地仰着头说。


    贺安廷嗯了一声:“去与岳母道别罢。”


    经此一遭,矜窈心头的不安彻底散去了,就冲贺安廷的那一番话,夫妇一体,她也不能再有以前那般畏畏缩缩的想法,那样岂不德不配位。


    他既给了,那自己便受的起。


    矜窈回去时有些雀跃,贺安廷不太理解:“这么高兴做什么?”


    矜窈觉得他真能装啊,干什么事儿都不跟她坦白,跟个锯嘴葫芦一样。


    “你觉得我今日为何会跟你回去?”矜窈坐直了身子,深沉的问。


    贺安廷诧异:“自然是因为我是你夫君,贺府是你的家了。”


    矜窈又有些感动,不过这不是她想听的。


    “你昨日回去郡王妃可有为难你?”矜窈直白了一些,希望他能主动与自己说。


    “未曾,除了官家,谁能为难的了我,谁又有资格为难的了我。”他神情平静,话却叫人听着很激荡。


    他这话说的还很狂妄,又很倨傲,矜窈觉得他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满眼孺慕的望着他,对,就是这股劲儿。


    不过他不许自己隐瞒他一点事,却总是不与自己坦明心迹,心思未免太重了。


    矜窈收敛了神情:“郡王妃今日还会为难我吗?”


    “不会,窈窈信我就是了。”贺安廷也不知她今日小嘴怎么这么能叭叭的问,像只黄鹂鸟一样。


    他俯身拨开了她脸颊的发丝,唇印了上去,柔软香甜的气息顿时盈满了鼻腔。


    矜窈还没问完呢,就被侵略性十足的吻弄的七荤八素身躯发软。


    他清冽的气息叫她很是喜欢,也很迷恋,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瓣。


    贺安廷目光幽深,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毕,马车停在了贺府门前。


    矜窈气喘吁吁地靠在他胸膛前,小手摸上了他结实的胸膛:“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必用嘴也可以说。”


    矜窈:……


    又开始下流了。


    晚膳是一顿既凝肃又尴尬的相聚,其实矜窈也看出来县主很不自在,那位郡王妃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贺清绾与许久未见的贺清妧低着头吃饭。


    不过幸好叶云峥没有来,不然她觉得更尴尬了。


    贺安廷给她夹了一筷子烧鹅,矜窈有些想埋怨他夹错菜了,虽然她很喜欢烧鹅,但是这个场合明显不能叫她旁若无人啃鸭子。


    她便只安静地喝着甜甜的牛乳粥,既不讨好,也不冷脸。


    事情是县主母亲闹出来的,也得县主强撑着笑意举杯:“窈窈,昨日是你外祖母不对,你莫要介怀。”


    郡王妃离开是在贺安廷意料之内,还留下来才是意外。


    他转了转指尖的杯盏,抬首一饮而尽。


    矜窈没有说话,因为贺安廷代她抬起了杯盏:“不必再说了,用饭罢。”


    贺安廷这么说了,县主也不好再和稀泥了。


    吃完晚膳,县主想找机会与矜窈单独说话,结果都没找到机会,只能悻悻看着二人离开。


    矜窈与贺安廷回了院子:“夫君,你都没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他转身纳罕:“你今日上怎么了?跟个黄鹂鸟一样叽叽喳喳,有话直说便是。”


    语气好生硬,矜窈背过身去生起了闷气:“没有,没话。”


    贺安廷颇有些茫然又觉得好笑,但同时更纳闷了:“这是怎么了?”


    矜窈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闭嘴不言。


    刚开始贺安廷还以为她在使小性子,倒也觉得可爱,后面竟真的一言不发,大有跟他冷战到底的样子。


    贺安廷便拧起了眉头,音色沉了下去:“窈窈,究竟发生了何事,连我都不能说了吗?”


    矜窈还是不说话。


    急吧急吧,叫他好好感受一下自己的感觉。


    矜窈心里还有些小得意,为自己的法子而感到得意,这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贺安廷冷肃着神情掐起了她的下颌,当然是没用力的,矜窈对上他幽深如墨的视线竟有些发怵,叫她想起了婚前二人还不熟悉的时候。


    “说话。”他不容置疑道。


    矜窈咬咬牙,强撑着还是不说,她一副像是拿捏了他的模样,低垂着眼睛装鹌鹑。


    贺安廷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过了。


    他眉眼微沉,欺身而上,她真的宛如一只小黄鹂落在了他的掌心,挣脱不得。


    贺安廷指骨修长,捧着她这一团小黄鹂随意揉捏摁压,惊得矜窈瞪圆了眼睛。


    太下流了,他动作凶狠,逼迫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我说我说。”她抽噎着缴械投降了。


    贺安廷放缓了气息,嗓音微哑的嗯了一声。


    矜窈老老实实的把今日的事告诉了他,末了还补充:“我是想叫你尝尝跟我一样的感觉,谁知你这样坏,竟然欺负我,我不叫你摸了,走开走开。”


    贺安廷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他神情迟疑僵硬,矜窈所说的向她袒露心迹是他素来不屑之事,哪有大男人每日跟妻子诉苦。


    他觉得别扭,还觉得有损颜面和身份,跟个话唠似的,他做不到。


    “我何时欺负你了,窈窈明明很喜欢。”


    他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不喜欢方才怎会唤的跟个小黄鹂似的。”


    下流,下流,矜窈顶着一张大红脸羞愤不已。


    这话题被贺安廷自然的转移了,矜窈的注意力也很快跑到了别的事情上。


    ……


    日子如水一般流逝,贺安廷主持的京察发生了一件大事,户部核查账目时发现有一笔公印银的数量对不上。


    这笔公银是拨给西北边境,也就是崔砚手底下的将士们的粮草。


    此事一出,官家大怒,下令彻查。


    经手的官员全部革职查办,其中就有殷王。


    殷王也不急,被革职就革职,天天不是呆在家钓鱼就是进宫陪太后礼佛。


    他不急,那些与他一派的老臣纷纷为其求情,甚至以自身担保说殷王绝不可能做这事。


    希望官家仔细探查。


    没多久,殿前司的人从探查这几家时,不小心在殷王府的后院处挖出了许多银子金子。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殷王更是在牢狱中喊冤。


    殷王妃与薛宁珍脸色发白,贺安廷站在殷王府后院高大粗壮的树下,垂眸敛目,居高临下。


    薛宁珍追到后院,英挺的男子单单一个侧影便叫人心头跳动不已。


    “贺大人。”她楚楚可怜地咬着唇,“我姐夫肯定是冤枉的。”


    “冤枉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是证据说了算。”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冷漠道。


    “这些证据肯定是有人塞在这儿的,我姐姐说殷王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他一直都清廉正直。”


    “哦?薛姑娘你又怎么证明这些证据是人塞进来的。”


    贺安廷懒得跟她掰扯,径直转身要离开。


    薛宁珍不甘心,她做了这么多努力,为的就是想得到他,结果他竟然弃之如敝履。


    “现如今薛尚书还未查出与此事有关系,薛姑娘还是赶紧顾着自己家罢,免得被波及,说我无情。”撂下话他便离开了。


    “贺大人,你如此赶尽杀绝就不怕遭反噬吗?”殷王妃红着眼眶道。


    “你苦心瞒着外人你夫人的身份,她腹中的孩子,为的就是保护她,你信不信若是王爷有什么好歹,那些流言会立刻满大街的窜,我们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贺安廷停下了脚步,回身平静问:“你在威胁我?”


    “是又如何?你舍得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殷王府败落,还有薛府,你再手眼通天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吗?”殷王妃冷冷看着他。


    第50章 第五十章 那视线好像要把她吞吃入腹


    贺安廷最厌恶有人威胁他, 尤其是拿他的软肋威胁,矜窈是他的宝贝,是他最讨厌被人觊觎、染指的珍爱之人。


    杀意一瞬间漫过他的眼底。


    殷王妃与其对视, 竟有一瞬腿软, 贺安廷在朝堂浸淫已久,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战场也上过。


    但是她仍旧强撑着:“你不仁, 莫怪我不义。”


    半响, 贺安廷笑了一声:“王妃说笑,若是殿下没有做这些事, 大理寺自会还他清白。”


    殷王妃抬了抬下颌, 强撑着傲骨:“如此最好。”


    贺安廷转身离开的瞬间,笑意敛尽,阴霾弥漫眼底。


    他出了府门,庆梧凑上来道:“已经搜查过了,那钱婆子就在殷王府藏着, 属下已经叫人偷偷掳出来了。”


    那树下的金银被一箱箱抬了出来,其中一个箱子被兵卒抬到了贺安廷的面前, 打开了箱子。


    里面赫然是捆了手脚塞着嘴,神色惊恐的钱妈妈。


    “带走。”贺安廷冰冷道。


    殷王府彻底被查办,贴上了封纸, 但朝中老臣为其求情的声音仍旧不少,甚至还搬出了先帝。


    话里话外都是官家赶尽杀绝, 气的官家杖责了一大批。


    “兰筠, 这些老臣是不是就是觉得朕德不配位,到现在还是不如殷王。”年轻帝王靠在龙椅上,眉眼沉沉,尽是寒意。


    贺安廷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折子:“陛下何必理会, 若是被影响了心神才中了他们的奸计。”


    “殷王的案子你协助大理寺查办,朕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兄长,把他赶回蕃地就是。”


    贺安廷不置可否,要他说,官家有时太过优柔寡断,重情义,殷王就不该活。


    “是。”


    ……


    哗啦一声,钱妈妈被一盆冷水泼醒,刺骨的寒意叫她忍不住打哆嗦,呜呜啊啊的叫唤了起来。


    庆梧踹了一脚:“闭嘴。”


    钱妈妈被塞着嘴,惊恐的看着他。


    周遭发暗,昏黄的烛光与泛着冷色的月光交织,显得屋子里尤为诡谲阴暗。


    贺安廷闲散地坐在太师椅上:“钱妈妈,可叫本官好找。”


    当初钱妈妈被薛宁珍安排进伯府下了蛊后潜逃未现,贺安廷寻了许久都没找到人便猜到了人被薛宁珍藏到了殷王府。


    庆梧摘掉了钱妈妈嘴上的黑布,那钱妈妈先发制人:“大胆,我、我是殷王府的良奴,你们掳走我,王妃娘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当今世道,即便是奴仆也不能随意打杀,传出去会被人戳脊梁骨。


    庆梧冷着脸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他是习武之人,力道很重,钱妈妈的脸上顿时高高肿起,剧痛让她完全说不出话。


    “殷王尚且都自身难保,还会顾你?这儿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呼救,我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骨,浑身的肉剁碎了喂狗,在此之前,有鞭笞、压骨、火棍等刑法等你。”


    贺安廷的语气在这环境中越发鬼气森然。


    钱妈妈恍惚间好似真的闻到了血腥气,直接被吓破了胆。


    “薛氏女唆使你在行宫给我下药,后又逼迫宫女顶罪,再之后又叫你潜入伯府在矜窈身边下药蛊,只不过你下错了人,下到了本官身上,可为真?”


    钱妈妈哆哆嗦嗦,不敢再耀武扬威:“不关我事,是、是姑娘叫我干的。”


    贺安廷好整以暇点头:“认就行,庆梧。”


    庆梧掏出一张宣纸,上面写满了罪证:“画押罢。”


    钱妈妈犹豫畏缩的没动,贺安廷语气淡淡:“签字画押留你一命,我说到做到。”


    钱妈妈闻言伸手摁了手印。


    “还、还有一事,若老奴老实交代,大人能不能放我走。”钱妈妈跪在地上说。


    贺安廷居高临下:“说。”


    “姑娘手上,还有一命,那婢女叫碧桃,说当初姨……夫人被贺少夫人命令偷偷关在行宫的屋子里,关一晚上,第二日便能误了给您赔罪,您便会发怒,说不准就会惩罚夫人。”


    她大约是被吓得厉害,话语都有些含糊,贺安廷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里面还有他妹妹的事儿?贺安廷烦躁的摁了摁眉心。


    “后来姑娘去伯府时认出了此女,便借口要了过来,实际上那碧桃去了府里没多久就被扔到井里死了,被匆匆裹了草席扔到了乱葬岗。”


    庆梧闻言咋舌不已,这薛姑娘,还真是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贺安廷神色莫辨,示意庆梧继续写下来。


    “还有,先前您的姨母崔氏来贺府要求您夫人帮衬弟弟,您夫人拒绝了,崔氏出门后就被姑娘拦住,撺掇去郡王妃面前造谣生事去了。”


    难过郡王妃会知道,难怪郡王妃包庇不说。


    钱妈妈小心翼翼:”该说的老奴都坦白了,求大人饶命。”


    庆梧写好了罪状叫她画了押呈给贺安廷看。


    月光明净,贺安廷仰头看了看,闭上了眼,半响后往观澜院去。


    矜窈正捧着何氏给她的虎头帽与虎头鞋爱不释手,屋门打开,贺安廷面色如常的进了屋,她笑盈盈地赤足下了床:“夫君,你瞧。”


    虽说天还没冷的厉害,但贺安廷已经叫人早早的在屋内铺上了地毯,她她踏下床榻时,冷□□巧的玉足深深陷入了绒毛中。


    贺安廷眉头拧了起来:“说了多少次,莫要赤足下床。”


    矜窈的分享被打断,撅了撅嘴:“你好凶。”


    “我是为你好。”贺安廷把人横抱起,矜窈把虎头帽挂在他发冠上,“你回来的越发晚了,一回来就这么凶。”


    “这两日忙。”他言简意赅。


    “然后呢?”矜窈继续问。


    “什么然后?”贺安廷不明所以。


    “忙什么夫君与我说一说呗。”矜窈期待的看着他,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形状圆润,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贺安廷有些受不住她这样看他。


    “好好好,与你说就是了。”


    贺安廷计上心来:“今日处置了一个犯人,用鞭笞、压骨、烧火棍,挨个儿上了一遍,鞭子抽了他四十下,血肉横飞……”


    他一字一句说着可怕的话语,矜窈笑意一滞,脸色微变。


    她脑子里已经想象到这种画面了,忍不住犯了恶心,干哕了一下。


    贺安廷吓了一跳:“不说了不说了。”


    “你……”矜窈没话说了。


    贺安廷眉眼发沉倒打一耙:“日后可还问?”


    还怪上自己了,矜窈垮了脸:“行,不问了,我以后什么也不问了,满意了吧。”


    她小脾气见长,还总是阴晴不定,娇滴滴的模样越发威风凛凛。


    贺安廷不擅与妇人嘴皮子上计较,但他可以从别处讨回来。


    矜窈看见他徐徐把枕头下的铃铛扒拉了出来,心头顿时直发虚。


    他最近古怪的癖好又多了一项。


    喜欢往自己脚腕上系铃铛,然后叫那铃铛响许久,他说这样好听。


    矜窈赶紧缩回了脚,假装打了个哈欠:“哎呀我困了,夫君我们睡觉罢。”


    那铃铛的红绳勾缠在贺安廷修长骨感的手指间,还怪好看的,矜窈忍不住视线往过瞟。


    浑身上下,她最喜欢贺安廷的手,白玉一般,极漂亮,掌心宽大,指骨修长,像一节一节的玉竹,清透细腻,手背上脉络分明,青筋浮起。


    这手握书卷好看,执笔也好看,但最多的还是捧着她的脸蛋、掐着她的软腰、捏着她的脚腕……


    矜窈无端脸红,收回了视线。


    趁着她不注意,又在发呆,贺安廷的手摸上了她的脚踝。


    矜窈回过神来:“不行,你顾及一下他可以吗?”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他还未出生,不必顾及。”当然出生了也不顾及。贺安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矜窈发现他固执的要命,难怪县主都不想和他说话,她认真道:“孩子的教养要从幼时抓起,你不如给他读一读千字文、或者吟一吟词作赋一篇。”


    贺安廷冷笑:“他又不是出生就考科举,这么急做什么。”


    矜窈被他的话堵得生气了,冰着一张脸看他。


    贺安廷怕她气出个好歹,只得认命:“好,听你的。”


    “翠娥懒画妆痕浅,香肌得酒花柔软,粉汗湿吴陵,玉钗敲枕陵,鬓丝云御腻,罗带还重系,含笑出房栊,羞随脸上红。”①


    贺安廷沉缓的嗓音低哑而意味不明。


    矜窈原本闭着眼睛,直到听到什么香肌、粉汗,怎么有点不对劲。


    而后她大囧:“闭嘴闭嘴。”


    他、他竟然念淫词。


    “不是想听我吟词?这就是淫词。”他还是一副正经的不得了的模样。


    矜窈没好气:“你……羞不羞,居然念淫词。”


    “有何好羞,你就是这番模样,我都瞧过,还不许我念?”


    “你脸皮好厚。”矜窈彻底拿他没办法了,戳了戳他虬实劲瘦的胸膛。


    “是你脸皮太薄,你得习惯,你现在怀着身孕,我拿你没办法,且等着生了孩子。”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她,好像要把她吞吃入腹。


    矜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又想起他那惊天动地的耕耘,像打锣一样。


    幸好还有四个月。


    贺安廷吻了吻她的眉心:“睡罢,睡不着我可以再给你吟一首词。”


    矜窈埋入枕间:“好困好困。”


    贺安廷唇角轻扬,熟练把她揽入怀中。


    翌日晨,天还未亮,薛府的大门就被敲响,门房一脸不耐:“谁啊。”


    门外不语,只是一味地敲击。


    门房开了一条缝隙,为首的官兵把拘捕令盖到他脸上:“开封府的,奉命捉拿薛家二姑娘。”


    门房吓得连滚带爬的去禀报了。


    薛尚书还在睡梦中,得知了此消息时不可置信,那拘捕令上确实盖着红章,罪名白纸黑字写的很明白。


    “这是不是有何误会,我女儿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衙役板着脸:“有什么您还是去衙门说罢,薛姑娘是女儿家,劳烦尚书大人叫其准备好,自觉跟我们离开,好歹留个体面。”


    薛尚书脸色其差,尚书夫人又惊又气。


    薛宁珍得知这个噩耗时天都塌了,她拒不配合:“不可能,凭什么抓我。”


    她在家里又哭又闹的,抓着薛尚书的衣服不放手,还是最后衙役们强行把她带离了府,关到了衙门的西狱中。


    薛尚书不满,早朝时直接上禀官家,希望官家能还他女儿清白。


    恒国公哼笑:“薛尚书,你这是在质疑老朽的公正?”


    薛尚书:“国公爷,下官未曾这样说过,下官只是奇怪,昨日殷王府刚出事儿,今日我薛府便发生了这样的事,这未免太巧合了。”


    “这有何巧,薛尚书不一向与殷王府紧密相连。”恒国公阴阳怪气的刺了回去。


    庆云帝轻咳一声:“够了。”


    “薛卿,恒国公一向秉公执法,你若是有什么不服,去府衙公堂对峙便是,你女儿的事事小,不必拿到朝堂上来说。”


    薛尚书一噎,他本意是想说肯定有人借此机会陷害他,以小事看大事。


    但对上官家不耐的脸色,薛尚书憋屈的闭了嘴。


    殷王妃被关在王府内,尚书夫人隔着门缝与她说了此事,殷王妃一惊:“怎会如此?”


    尚书夫人声泪俱下:“你究竟带着珍儿做了什么?”


    殷王妃择回身对身边嬷嬷说:“钱妈妈呢?”


    嬷嬷思索:“这两日没见。”


    “赶紧去找。”


    嬷嬷赶紧命人在府里到处搜寻,一刻钟后嬷嬷回来了:“王妃,人不见了。”


    殷王妃想到了那日一箱一箱抬出去的赃物,跌坐到了地上,他在警告自己,她的妹妹现在任人拿捏,若是自己敢对他的夫人不利,那薛宁珍的罪名便会连坐到薛府,甚至是她自己。


    她为殷王,是为妻子的责任,可她若是剑走偏锋,会直接连累母家的覆灭。


    没了母家,她就什么都没了。


    尚书夫人还在哭嚎,殷王妃握着她的手:“母亲,是珍儿自己做错了事,鬼迷心窍。”


    尚书夫人愣愣的看着她。


    ……


    贺安廷为着忙殷王的案子,连续三日宿在了大理寺,家也没回。


    矜窈第一日还觉得美滋滋,觉得终于不用被缠着了,第二日就有些不习惯了,没人陪她耍玩,无聊透顶,第三日直接忍不住了。


    “庆梧,你这些账本重不重啊?”


    庆梧正搬着一摞账册准备往大理寺去,贺安廷忙成陀螺了也没忘看家理账。


    他内宅外廷一手抓,此行径直接惊掉了大理寺一众下属的下巴。


    贺大人头也不抬:“家妻性子软,管不住那些刁奴,我便替她来了。”


    他的这种壮举很快就在朝野中传了开,一时间叫人津津乐道,直接成了不少贵族豪门的饭后谈资。


    “不重不重,多谢夫人关心。”


    矜窈眼珠子一转,撇了撇嘴:“我瞧着挺重,不若我跟你一起去吧。”


    庆梧啊了一声:“主子近来不在文渊阁,在大理寺,那儿重犯要犯很多,还有刀剑啊、血腥气,夫人去了小心被冲撞了,还是别了吧。”


    “那你主子何时才能回来。”


    庆梧为难:“说不准。”


    “没关系,犯人都被关着,怕什么,我又不是去他们办公的地方,我去耳房等着,要不然,万一他背着我有别的女子怎么办。”


    庆梧吓了一跳:“绝对不可能,主子不可能做这种事。”


    “走吧走吧。”


    矜窈穿好了斗篷,裹成了个雪球,由云巧扶着出门了。


    马车行往大理寺,有庆梧在,一路畅通无阻,庆梧也很谨慎,直接把她带到了贺安廷休憩的地方:“此地很僻静,远离公堂,夫人休息罢。”


    “那你别告诉他,我想给他个惊喜。”


    庆梧保证不会乱说,随后就走了,耳房里留矜窈一人,她环视了一圈,这儿又冷又硬,早知道就准备些吃食带着了。


    她坐在床榻上摸了摸被子,很薄,又拿起来闻了闻。


    熟悉的冷香袭来,是令她有安全感的味道。


    矜窈踢了鞋袜,上了床榻,拿被子裹住了全身,静静的等着夜晚的到来,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贺安廷惊喜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