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四万六千两 啧,季节的春天过了,但有……


    第二日清晨, 顾笙刚到明月楼,便瞧见二楼雅间外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郑秋娘的贴身丫鬟翠竹正守在门外,见他来了忙福身行礼。


    “顾公子, 我家小姐已等候多时了。”


    顾笙挑眉, 这段时间郑秋娘好似很忙,今日竟难得有空过来。


    推门进去,只见郑秋娘一袭藕荷色罗裙临窗而坐,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身上洒下斑驳光影。


    与往日不同,她今日发间簪了支鎏金点翠步摇, 衬得整个人愈发神采奕奕。


    “郑姐姐这是有大喜事?”顾笙撩袍落座, 顺手为她斟了杯新沏的热茶。


    郑秋娘唇角微扬,朝门外唤道:“翠竹。”


    翠竹应声而入,捧着个紫檀木锦盒放在桌上, 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郑秋娘纤指轻推, 锦盒滑到顾笙面前。


    “上两个月的分红, 四万六千两。”


    顾笙开盒的手一顿:“这么多?”


    “多亏了你改良的靛蓝配方。”郑秋娘眼中闪着光。


    “上月接了三笔官府的订单,光是给州府衙门的差服就订了八百匹。”


    顾笙展开盒中银票, 最上头一张“壹万两”的字样赫然在目。


    他不由失笑:“郑姐姐高兴应该不是因为这事吧?”


    “还是你懂我。”郑秋娘忽然倾身,袖中暗香浮动。


    “上个月,郑家布庄又吞掉了刘家在西市和东巷的三家店。”


    她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三下, 像在敲响胜利的鼓点,“那刘坤,估计现在不知在哪儿骂我呢。”


    顾笙举杯而笑:“那先恭喜郑姐姐。”


    “不着急。”郑秋娘笑意倏地收敛, 眸中寒光乍现, “我的目标可是要让这刘家在这川州府待不下去。”


    她攥着茶盏的指节发白,杯中茶水纹丝不动,却让人无端想起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


    杀母之仇, 只让他刘家出这点血,怎么够?


    顾笙望着她眼中翻涌的恨意,忽然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一句话:


    有些人的恶行既然律法惩治不了,那就用他们最在意的方式击垮他们。


    眼前这个柔中带刚的女子,正在用商业手段为亡母讨一个公道。


    “郑姐姐”他轻声道,“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郑秋娘神色稍霁:“抱歉,吓着你了?”


    顾笙摇头,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周林安人未至声先到:“顾笙,后厨新熬的花椒油我尝过了——”话音戛然而止。


    郑秋娘回首的瞬间,周林安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连撩到一半的袍角都忘了放下。


    阳光恰好照在他半边脸上,将耳根那抹红晕映得无所遁形。


    “周掌柜。”郑秋娘起身行礼,步摇轻晃,在颈侧投下细碎光斑。


    “郑、郑小姐。”周林安结巴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回礼。


    顾笙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忽然有些福至心灵。


    难怪上次在布庄,周林安对着样品能滔滔不绝说上半个时辰;


    难怪每次郑秋娘来明月楼,这家伙总找借口往雅间跑


    这两人,有情况啊~


    “安子,”顾笙故意道,“你不是说新熬的花椒油怎么了?”


    “哦,对!”周林安如梦初醒,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按你说的加了香茅草,麻味更醇厚了。”


    郑秋娘好奇地接过瓷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周林安的手背。


    就这轻轻一碰,周掌柜的耳根瞬间红得能滴血,活像只煮熟的大虾。


    “郑小姐对,香料也有研究?”周林安突然问道,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顾笙险些笑出声。


    好家伙,平日里谈生意口若悬河的周掌柜,这会儿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了。


    “略知一二。”郑秋娘莞尔,“家母在世时最爱研究各地香料,我跟着学了些。”


    她话说完,周林安已经搬着凳子凑近了些,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从蜀椒聊到滇桂,又从香茅草说到安息香,越聊越投机。


    顾笙捧着茶盏在一旁看戏,心想这红线算是无意识的牵对了?


    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两家又都是商贾世家,这么一看,还很家门当户对。


    只是他瞥了眼周林安那副春心荡漾的模样,暗自摇头。


    这傻小子怕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呢。


    “对了。”郑秋娘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个香包。


    “前日得了个安神的方子,这个香味很独特,用沉香、茉莉”


    周林安接过香包的手都在抖。


    顾笙实在看不下去,借口后厨有事溜了出来,临走时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走廊上,翠竹正和明月楼的伙计闲聊,见顾笙出来忙迎上前:“顾公子,我家小姐?”


    “他们正在探讨香料。”顾笙摆摆手,笑得意味深长,“对了,你们小姐平日喜欢什么点心?”


    翠竹眼睛一亮:“小姐最爱吃桂花糖蒸栗粉糕!”


    顾笙点头记下,心想改日得提醒周林安备些点心去布庄“谈生意”。


    正琢磨着,忽听雅间内传来郑秋娘清脆的笑声,接着是周林安结结巴巴地回应。


    “啧,季节的春天过了,但有些人的春天到了”


    顾笙摇头轻笑,哼着小曲往后厨去了。


    刚踏入后厨,蒸腾的热气裹着花椒油的辛香扑面而来。


    几个帮厨正忙着揉面,案板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响声。


    他径直走向灶台,揭开一口大锅的盖子,浓郁的高汤香气四溢。


    “东家,”掌勺的大师傅见他来了,忙用布巾擦了擦手。


    “您尝尝这汤头?按您的方子,加了新熬的花椒油和香茅草,又吊了两个时辰。”


    顾笙舀起一勺,吹了吹热气,细细一品。


    舌尖先是感受到醇厚的麻,随后是香茅草独特的清新气息,最后是骨汤的鲜味层层递进。


    他满意地点点头:“嗯,这味对了。”


    “凉面的浇头备得如何了?”


    “都备齐了!”旁边负责配菜的伙计立刻应声。


    他指着案台上排列整齐的青花大碗,“您瞧,鸡丝撕得细,黄瓜丝切得匀。”


    “芝麻酱也调得浓淡正好,花生碎、豆芽、葱花都备着,就等面出锅过凉了。”


    顾笙目光扫过,见一切井井有条,便放下心来。


    他挽起袖子,正要亲自去捞那煮得恰到好处的细面,阿福却急匆匆掀帘进来。


    “顾公子!顾公子!”阿福跑得急,脑门上一层薄汗,“我家公子与郑小姐……”


    顾笙眉梢微动,放下袖子:“怎么?吵起来了?”


    他心道不至于,那两人刚才还聊得投机。


    “没没没!”阿福连连摆手,脸上却憋着笑,声音压得极低。


    “是……是我家公子差我来问,问咱们楼里有没有上好的桂花糖蒸栗粉糕,说……说要现做的,热乎的才好。”


    顾笙一怔,随即了然。


    他方才在走廊上才问过翠竹,转头这傻小子就巴巴地差人来问了。


    这心思,也忒明显了些。


    “现做?”顾笙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阿福,“这桂花糖蒸栗粉糕费工夫,现做可要等上小半个时辰。”


    “你家公子……和郑姐姐,等得了?”


    阿福挠挠头,嘿嘿笑道:“我家公子说,郑小姐不赶时间,他……他可以陪着等!”


    “让咱们务必用最好的料,做得精细些。”


    顾笙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这安子,平日里精明能干,遇上郑秋娘,竟像个愣头青。


    他挥挥手:“知道了,已经让大师傅在做着了,用库房里存的那罐金桂糖,栗子粉要过细筛三遍。


    “做好了,你亲自送去雅间。”


    “好嘞!”阿福得了令,笑嘻嘻地转身就往外跑,差点撞上端着凉水盆进来的帮厨。


    顾笙笑着摇摇头,重新拿起长筷,专注地将锅中熟透的面条捞起,浸入一旁备好的冰镇井水中。


    面条遇冷瞬间收紧,根根分明,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一边动作,一边听着后厨里锅碗瓢盆的协奏,思绪却忍不住飘向二楼那间雅室。


    周林安那副手足无措又强装镇定的模样,郑秋娘眼中偶尔闪过的羞涩笑意


    啧啧啧,这两人,一个初陷情网而不自知,一个心藏深仇却难掩灵动。


    这看似不搭调的组合,此刻被香料和点心牵在一起,倒意外地和谐有趣。


    “东家,面好了!”大师傅的提醒唤回了他的思绪。


    顾笙回过神,将冰镇好的面条利索地捞起沥干,熟练地分装进青花大碗里。


    雪白的面条卧在碗底,像铺开的一匹上好素绢。


    他拿起长勺,依次浇上浓香的芝麻酱、鲜亮的红油、翠绿的葱花和炸得金黄酥脆的花生碎,最后点缀上细嫩的鸡丝和清爽的黄瓜丝。


    一碗碗色彩诱人、香气扑鼻的凉面便在他手中成型。


    “端出去吧,让柱子招呼客人趁凉快吃。”顾笙吩咐完,洗净了手。


    他缓步踱至窗边,抬眼望向二楼雅间的方向,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的光景着实美好,再过两日,便是清羽与赵明轩定亲的吉期。


    而今周林安那头也见了可喜的苗头。


    众人的日子都如春苗般节节向上。


    唯独苦了他,日日思念相公,心上人却远在天边!


    第102章 怎么这么想你呢 平时我都很好的!


    傍晚, 顾笙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推开家门。


    明月楼今日客人格外多,他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打烊才得以喘口气。


    药膳的筹备工作进展顺利, 但连日的操劳让他格外想念那个在书院苦读的身影。


    “相公还有两日才休沐”顾笙喃喃自语。


    忽然, 厨房传来一阵响动。


    顾笙心头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庭院。


    厨房的窗棂透出温暖的灯光,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忙碌。


    “相相公?”顾笙站在门口, 有些不可思议。


    那人转过身来,眉目如画, 唇角漾开温柔笑意。


    不是李修远又是谁?


    “回来了?我煮了你爱喝的莲子羹。”


    李修远放下汤勺, 端起莲子羹朝顾笙不远处的石桌走来,衣袂间带着淡淡的墨香和烟火气。


    顾笙鼻尖一酸,顾不得矜持, 几乎是扑了过去, 从背后紧紧环住李修远的腰。


    脸颊贴在那熟悉的背脊上, 感受着布料下传来的体温和心跳。


    “你,怎的提前回来了?”顾笙的声音闷在李修远的衣衫里, 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李修远轻轻握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指腹摩挲着顾笙因操劳而略显粗糙的指尖。


    “明日不是清羽和明轩的定亲宴吗?赵兄特意给书院递了帖子夫子准了我假。”


    顾笙这才恍然大悟。


    连日忙碌,他几乎忘了明日就是好友的大喜日。


    想到能和李修远一同赴喜宴, 喜悦如春水般在心头荡漾开来。


    他收紧手臂,将脸更深地埋入李修远的背脊,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相公”顾笙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明明才离开几日, 可是我就是觉得你离开了好久好久。”


    李修远闻言转身,将顾笙拥入怀中。


    夕阳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落,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笙仰起脸, 余晖下那双杏眼盈满思念,让李修远心头一软。


    “李修远,我好想你啊~”顾笙的声音轻如叹息,“怎么这么想你呢”


    这直白的告白让李修远心头一颤。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夫郎,发现顾笙眼角微微泛红,显然是真情流露。


    这样的顾笙,与平日里那个在明月楼运筹帷幄的少东家判若两人,只在他面前才会展现这般柔软的一面。


    李修远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


    他能感受到顾笙的依赖和眷恋,这让他既甜蜜又酸楚。


    指尖穿过顾笙的发丝,触到那略显消瘦的脸颊时,李修远心头掠过一丝心疼。


    “我也想你。”


    李修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每次夜读时,看到窗外的月亮,就会想起你在家是否安好。”


    顾笙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踮起脚尖,将下巴搁在李修远肩上,整个人像只黏人的猫儿般挂在对方身上:“我在家好着呢!”


    “家里有大哥他们,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药膳的菜单也快拟好了。”


    话虽如此,李修远却敏锐地察觉到顾笙眼下淡淡的青影。


    他知道自家夫郎要强,从不轻易示弱。


    想到这里,一股愧疚涌上心头。


    “阿笙,”李修远的声音有些发紧,“我”


    顾笙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突然退开半步,双手捧住李修远的脸,认真道:“抱抱。”


    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气要求让李修远一愣,随即失笑,重新将人拥入怀中。


    顾笙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在胸膛前传来:“相公,我就是想你了,又惊喜见到你,才会这么黏人一会儿。”


    “平时我都很好的!”


    李修远心头一暖,知道顾笙是在宽慰他。


    “当然,我这个不是说平时不想你的意思。”顾笙继续道,仰起脸来,夕阳余晖下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你现在的事就是好好上学读书,不可以乱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你可是答应了我,要给我考一个状元回来的!”


    李修远看着自家夫郎故作凶悍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低头在顾笙额间落下一吻:“我知道,所以还需要夫郎再养我两年。”


    “两年后,我一定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这还差不多。”顾笙满意地点头,又低头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两人正在相拥,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


    顾笙像受惊的兔子般从李修远怀里跳开,转头看见大哥几人站在院门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大家晚上好啊!”顾笙耳根通红,强作镇定道,“你们怎么来了?”


    周兰挑眉:“我们回家还需要通报?”


    他故意拉长声调,“倒是你们,这大晚上的在院子里搂搂抱抱,也不怕着凉。”


    顾笙哥夫,大夏天能着凉,你这是在揶揄我吧!


    更不好意思了。


    李修远将夫郎护在怀里,反正看见了,就大大方方给他们看,但耳尖还是微微发红了。


    “大哥,哥夫。”


    李明远摆摆手,眼中带着笑意:“行了,知道你们每回都小别胜新婚。”


    “修远难得回来,明日还要去赵府赴宴,早些用晚饭早些休息吧。”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进了自个屋。


    “那、那个,我去准备晚饭。”李倩红着脸轻声道。


    哎呀,二哥和二哥夫,真是甜蜜得过分呢~


    只要两人都在家,她总能撞见这碗热腾腾的爱情食粮!


    李娥慌忙接话:“我,我也去帮忙。”


    虽说不是头回瞧见,可、可还是让人脸红心跳啊~


    院中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葡萄架下的虫鸣和两人的呼吸声。


    顾笙长舒一口气,拉着李修远的手小声道:“先进屋,我给你看看明日要穿的衣裳。”


    顾笙拉着李修远的手快步走进里屋,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


    他松开手,快步走到靠墙的衣箱旁,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从中捧出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你看,”顾笙献宝似的展开,是一套竹青色的直裰长衫。


    衣料是上好的杭绸,触手生凉,领口和袖口绣着雅致的缠枝莲纹。


    “我特意让锦绣坊赶制的,用的是前阵子新到的料子。”


    “想着你休沐回来总要有体面衣裳,明日赴宴穿正好,又清爽又不会太张扬。”


    李修远心中暖意流淌,他走近,抱着夫郎感谢:“阿笙费心了。”


    “那是自然!”


    顾笙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踮起脚,将长衫在李修远身前比画着,仔细端详。


    “嗯,长短似乎刚好。”


    “你快试试看合不合身,万一有不妥,我连夜还能改改。”


    他不由分说地帮李修远脱下外衫,又亲手为他穿上这件新衣。


    李修远垂眸看着顾笙专注地为他整理衣襟、抚平肩袖的褶皱。


    “如何?”


    顾笙退后一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睛里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


    “我瞧着再合适不过了,相公穿这个颜色格外俊朗。”


    李修远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眼前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欢喜,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心口。


    他伸手将顾笙拉近,轻轻环住他的腰,低声道:“夫郎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顾笙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嗅着新衣的淡淡皂角清香和他身上特有的墨香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连日来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都被驱散了。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依恋:“真好。”


    李修远收紧手臂,下巴轻轻蹭了蹭顾笙柔软的发顶,温声应道:“是,我拥有阿笙,真好。”


    李修远的手指轻轻抚过顾笙的脸颊,指尖触到那细腻肌肤上未褪的红晕,喜爱得紧。


    顾笙微微仰头,眼中映着光,也映着李修远专注凝视他的面容。


    顾笙抬手抚上李修远的下颌,那里比离家前更显棱角分明。


    似乎……还高了一些?


    意识到了什么,顾笙震惊,他家相公居然还在长身体!!!


    没天理了。


    李修远捉住那只在他脸上流连的手,将掌心贴在自己唇边:“我可受不住夫郎这样的诱惑。”


    顾笙闻言抿嘴一笑,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


    他收回手,故意在为李修远整理领口时,让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对方喉结,觉察到那处微微滚动了一下。


    “别动。”顾笙轻声说,踮起脚尖更仔细地调整领口的褶皱。


    李修远配合地低下头,任他动作,呼吸间萦绕着顾笙发间幽微的馨香。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顾笙的指尖在李修远颈间流连,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变成了轻柔地抚摸。


    李修远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他抬手握住顾笙的手腕,声音低沉:“阿笙”


    顾笙抬眼看他,眸中水光潋滟。


    李修远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上那思念已久的唇。


    起初只是轻轻触碰,如同蜻蜓点水,但很快便转为深吻。


    顾笙“嗯”了一声,双手环上李修远的脖颈,踮起脚尖,整个人贴了上去。


    李修远一手扣住顾笙的后脑,一手揽住他纤细的腰肢,将人紧紧搂在怀中。


    顾笙被吻得气息紊乱,却仍不舍得分开,只在换气的间隙轻唤:“啊远”


    李修远稍稍退开,额头抵着顾笙的,看着对方泛着水光的唇瓣和迷蒙的眼神,喉结又滚动了一下:“不想吃晚饭了?”


    顾笙不答,只是凑上去又亲了他一下,然后红着脸埋进他肩窝。


    李修远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


    他抚摸着顾笙的后背,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


    “好了,衣服先脱下来吧,”顾笙耳尖通红,声音越来越小,“别别弄皱了”


    李修远眸色一暗,顺从地让顾笙帮他脱下新衣。


    当最后一件外衫被褪去时,他一把将顾笙打横抱起,惊得对方轻呼一声。


    “相公!”顾笙捶了下他的肩膀,却没什么力道,“晚饭还没吃呢,天还没黑呢”


    “谁规定亲热要等天黑?”李修远抱着他走向床榻,嘴角噙着笑,“况且,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说”


    他将顾笙轻轻放在床上,俯身撑在他上方,细细端详这张日思夜想的脸。


    顾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别这么看我。”


    李修远拉下他的手,十指相扣按在枕边,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好想每晚都想着这样看着你入睡。”


    顾笙心头一热,主动仰头吻上他的唇。


    窗外夕阳西沉,将最后一点余晖洒进屋内,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


    衣衫渐落,呼吸交缠。


    李修远的手掌抚过顾笙的每一寸肌肤,顾笙在他身下轻颤。


    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晚饭果然没吃成,两人喝了那碗莲子羹。


    第103章 相公,矜持些 在遇见我之前……


    第二日清晨, 天光微亮,顾笙便早早起身。


    换上前几日新裁的衣裳。


    一件靛青色绣银丝竹叶纹的长衫,受李修远的影响, 他也特别喜欢竹叶,


    腰间系着月白色丝绦,衬得他肤色如玉,清秀俊逸。


    他对着铜镜仔细束发, 又取了一支白玉簪固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李修远推门进来时, 正瞧见自家夫郎对镜整理衣襟的模样, 不由唇角微扬:“阿笙今日格外好看。”


    顾笙耳尖微红,转身替他整理衣领:“相公也是。”


    李修远今日穿了一袭深蓝色直裰,腰间悬着一枚青玉佩, 整个人如松如竹, 清雅端方。


    两人收拾妥当, 带上提前备好的贺礼。


    一对上好的和田玉如意,寓意“称心如意”, 这才乘马车前往赵府。


    赵府门前,早已张灯结彩,朱漆大门敞开, 仆从们衣着整齐,迎接着前来道贺的宾客。


    顾笙与李修远刚下马车,便见周林安站在门口, 正与几位客人寒暄。


    周林安一袭墨绿色锦袍, 见他们来了,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李兄!顾笙!你们可算来了!”


    李修远笑着拱手:“周兄。”


    顾笙则挑眉道:“安子今日倒是气派, 这锦袍是新做的?”


    周林安得意地转了个圈:“自然,今日可是明轩的大日子,我岂能马虎?”


    说着,压低声音,“听说赵家这次虽未大办,但请的都是亲近之人,连赵老爷子都从祖宅赶回来了。”


    三人正说着,忽听府内传来一阵笑声。


    转头望去,只见赵明轩一身绛红色锦袍,金冠束发,正满面春风地朝他们走来。


    “修远!顾老板!安子!”赵明轩朗声笑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周林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恭喜。”


    顾笙也笑眯眯地递上贺礼:“祝赵公子与清羽百年好合。”


    赵明轩接过礼盒,眼中满是喜色:“多谢!清羽在后院,待会儿仪式开始前,你们先去见见他。”


    定亲宴设在赵府正厅,厅内布置得典雅庄重。


    正中一张紫檀木案几上,摆放着定亲信物。


    两侧宾客席案排列整齐,案上摆着精致的茶点与果品。


    顾笙与李修远被引至左侧席位,周林安则坐在他们旁边。


    不多时,宾客陆续到齐,赵家长辈端坐于上首,林清羽的父母亦在侧位落座。


    吉时一到,司仪高声唱和:“请新人入席——”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见赵明轩与林清羽一前一后步入正厅。


    赵明轩意气风发,林清羽则穿着一袭淡粉色衣袍,衬得他温婉如玉。


    两人行至案前,司仪高声道:


    “今日良辰吉日,赵氏明轩与林氏清羽定亲纳彩,永结秦晋之好!”


    定亲仪式正式开始。


    这是顾笙第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定亲仪式,不免看得认真。


    第一步是纳彩。


    只见赵家长辈起身,将准备好的聘礼单呈递给林家长辈。


    林父接过,含笑点头,表示应允。


    第二步是问名。


    司仪高声宣读两人的生辰八字,寓意“天作之合”。


    第三步是交换信物。


    赵明轩取出一枚羊脂白玉佩,亲手系在林清羽腰间。


    林清羽这边则是回赠了一只亲手绣的香囊。


    礼成后,厅内宾客纷纷道贺,气氛热烈。


    顾笙看着好友脸上掩不住的幸福,忍不住低声对李修远道:“清羽今日真好看,很是幸福。”


    李修远捏着夫郎的指腹,轻笑:“你若是喜欢,我们日后也可办一次。”


    顾笙耳根一热,嗔道:“胡说什么,我们早成亲了。”


    李修远却只是笑而不语,悄悄在案下握住了他的手。


    宴席正式开始。


    赵府准备了丰盛的菜肴,其中有几道是顾笙提供的药膳。


    茯苓鸡汤、当归炖羊肉等,宾客们赞不绝口。


    周林安一边吃一边对顾笙道:“这药膳果然厉害,连赵老爷子都夸了好几句。”


    顾笙得意地挑眉:“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做的。”


    宴席过半,赵明轩带着林清羽逐桌敬酒。


    到了顾笙这一桌时,林清羽脸颊微红,眼中却满是欢喜:“笙哥儿,多谢你来。”


    顾笙举杯笑道:“我怎会不来,还要祝你们白头偕老呢!”


    众人饮尽杯中酒,笑声不断。


    李修远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亦觉温暖。


    他侧头望向顾笙,发现对方正含笑看着自己,眸中似有星辰闪烁。


    宴席过半,厅堂里丝竹声悠扬渐起,几对身着彩衣的舞姬翩然入场,水袖翻飞间更添喜庆。


    顾笙看得入神,指尖无意识随着乐声在案上轻点,直到被李修远温热的掌心覆住才回神。


    “药膳得了满堂彩,阿笙可得意了?”


    李修远凑近他耳畔低语,气息拂过耳廓。


    顾笙耳尖微烫,却忍不住翘起嘴角,借着宽袖遮掩反手扣住李修远的手指。


    “赵老爷子方才还特意让管家来问当归炖羊肉的方子,说要养在自家厨房呢。”他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雀跃。


    正说着,邻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举杯示意:“李小夫郎这药膳配伍精妙,老朽饮了三盏茯苓鸡汤,竟觉通体舒泰。”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数道赞赏的目光落在顾笙身上。


    顾笙忙起身回礼,仰头饮尽杯中酒:“诸位谬赞,不过是借了今日喜气,讨个药食同源的吉利。”


    丝竹声转作轻快的《贺新岁》,婢女们捧着剔红食盒穿行添菜。


    顾笙刚夹起一箸翡翠芹芽,忽觉袖口微沉。


    低头见李修远不知何时将个油纸包塞进他掌心,打开竟是两块裹着糖霜的玫瑰酥。


    “方才见厨娘新炸的,”李修远指尖蹭去他唇边沾着的糖粒,“你晨起说想吃甜的。”


    喧闹宴席里这点隐秘的甜意,在顾笙心尖化开。


    他捏碎半块酥饼递到李修远嘴边,看那人就着自己的手咬下,齿尖擦过指腹时激起细微战栗。


    “相公,矜持些。”顾笙眼波流转,嗔怪地睨了他一眼。


    李修远轻笑,下一秒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


    指尖却在案几下悄悄勾了勾顾笙的掌心,低声道:“夫郎亲手所赐,怎敢推拒?”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只够顾笙一人听清。


    顾笙指尖那点被齿尖擦过的麻痒尚未褪去,又被这桌底下的亲昵撩拨得心尖一荡。


    面上却努力绷着,只拿那双水润的眸子剜了李修远一眼。


    耳根的红晕却悄悄蔓延到了颈侧。


    他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入喉间,才压下几分心头的悸动。


    指尖还残留着糖霜的微黏和那人唇齿间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


    席间笙管转调,奏起一支更显欢快的曲子,婢女们端着新温好的酒壶穿梭于席间添酒。


    宴席过半,丝竹声愈发热闹。


    顾笙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迷蒙地望着案几上跳动的烛火,手指绕着空酒杯。


    “阿笙?”


    李修远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触到一片滚烫。


    “你饮了多少?”


    顾笙慢半拍地转过头,眼睛水润润的,像是蒙了一层薄雾。


    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手指,又犹豫着弯下一根:“两三杯?不对”


    他困惑地眨眨眼,“好像是四杯”


    李修远这才注意到顾笙案前摆着的四个空酒杯,其中两个还是盛烈酒的玉盅。


    他心头一跳,连忙将顾笙面前的酒壶挪开。


    “我先带你去休息可好?”李修远低声询问,手指轻轻拂去顾笙额前散落的碎发。


    顾笙却摇摇头,固执地抓住李修远的衣袖:“不行要等清羽要祝贺。”


    他说话比平时慢了许多,每个字都拖着柔软的尾音,像只撒娇的猫儿。


    李修远心头一软,只好由着他。


    他招手唤来侍从,要了碗醒酒汤,小心地喂顾笙喝下。


    醉酒后的顾笙格外乖巧,让抬手就抬手,让张嘴就张嘴。


    只是喝完后皱了皱鼻子,小声抱怨:“苦”


    那委屈的模样让李修远忍不住用拇指蹭了蹭他微烫的脸颊。


    “修远”


    顾笙突然抓住他的手指,眼神迷离却专注,“你真好看”


    说着还傻乎乎地笑起来,露出半个浅浅的梨涡。


    邻座的周林安见状,挤挤眼睛:“李兄,顾笙怎得饮醉了?”


    李修远无奈地笑笑,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顾笙靠在自己肩上。


    顾笙立刻像找到窝的小动物般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下来。


    看着夫郎这般毫无防备的模样,李修远心中一动。


    “阿笙,”他压低声音,手指轻轻梳理着顾笙的发丝,“在遇见我之前可曾喜欢过什么人?”


    话一出口,李修远就后悔了。


    他分明看见顾笙的睫毛颤了颤,似是在认真思考。


    此刻等待的每一瞬都像被拉长,李修远喉头发紧,暗骂自己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无论顾笙从前如何,现在他都是自己的夫郎,这就够了。


    可心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像是悬在悬崖边上。


    顾笙突然抬起头,醉眼蒙眬却亮晶晶的。


    他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李修远几乎要出声打断这个愚蠢的问题。


    “没有”顾笙甜丝丝地笑起来,伸手捧住李修远的脸,“我有相公了我只喜欢相公!”


    他凑得极近,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香,“我相公叫李修远!”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扎进李修远的心脏。


    又疼又甜,涨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猛地将人搂进怀里,下巴抵在顾笙发顶,闭了闭眼。


    “嗯,我是李修远。”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是阿笙的相公。”


    此刻他庆幸他们待在较角落的地方。


    顾笙在他怀里满足地喟叹一声,李修远低头看去,只见夫郎眼角泛着醉意的红,唇边还挂着傻乎乎的笑。


    这一刻,李修远决定再也不乘人之危了。


    顾笙的秘密,他愿意等,等到对方主动告诉他的那一天。


    无论来自何方,怀中的这个人,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这就足够了。


    第104章 七夕 说出来就不灵了。


    夜色如墨, 繁星点点。


    李修远背着醉酒的顾笙,踏着青石板路往家的方向走。


    顾笙在他背上睡得香甜,脸颊贴着他的颈窝, 呼吸温热绵长, 偶尔还无意识地蹭一蹭,像只餍足的猫儿。


    “唔……相公……”顾笙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声音软糯, 带着醉后的鼻音。


    李修远低笑,侧头轻轻蹭了蹭他的发顶:“嗯, 我在。”


    顾笙似乎满意了, 又沉沉睡去。


    回到家中,李修远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床榻上。


    顾笙一沾床就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蹭了蹭, 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李修远看得心头发软, 伸手替他拨开额前散落的碎发, 又去打了热水,拧了帕子, 仔细地给他擦脸、擦手。


    最后才解开他的外衫,替他换上干净的寝衣。


    顾笙全程都乖得不像话,任由他摆弄。


    只在李修远替他擦脖颈时微微缩了缩, 发出一声轻哼,像是不满被打扰。


    “娇气。”李修远低笑,捏了捏他的鼻尖, 这才收拾好一切, 吹灭烛火,上床将人揽进怀里。


    顾笙本能地往他怀里钻,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呼吸渐渐平稳。


    李修远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满足地闭上眼。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修远便醒了。


    他低头一看,顾笙仍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长睫在晨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唇瓣微张,呼吸均匀。


    李修远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低声道:“阿笙,我该起了。”


    顾笙皱了皱眉,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环紧那精壮的腰身,含糊道:“不要……再睡会儿……”


    李修远失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再不放开,我可要亲你了。”


    顾笙睫毛颤了颤,终于慢吞吞地睁开眼,眼神迷茫,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相公?”


    “嗯。”李修远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还难受吗?”


    顾笙眨了眨眼,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似乎喝多了,他摇了摇头:“不难受。”


    李修远这才放心,又捏了捏他的耳垂:“今日我得去书院,不过这回傍晚就回来了。”


    顾笙点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嗯,我等你。”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李修远才起身穿衣,顾笙也跟着爬起来,替他整理衣襟,系好腰带,又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路上小心。”


    李修远笑着揉了揉他的发顶,这才出门。


    早饭后,顾笙正坐在院子里翻看账本。


    李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串刚买的五彩丝线。


    “二哥夫。”她笑嘻嘻地凑过来,“明日就是七夕了,今日街上已经开始卖乞巧的东西了,好不热闹!”


    顾笙一愣:“七夕?”


    “对呀!”李倩眼睛亮晶晶的,“明日晚上可热闹了,有灯会、乞巧果子,还有拜织女呢!”


    顾笙这才反应过来——七夕,也是他在另一个世界的生日。


    他怔了怔,随即唇角微扬。


    这算是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生日吧?


    他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


    “小倩,你今日回来时去食味坊帮我拿些牛乳,再买些鸡蛋来。”


    李倩:“二哥夫要做点心?”


    顾笙神秘一笑:“嗯,打算做个特别的东西。”


    傍晚,李修远从书院回来时,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


    他挑眉,循着味道走进厨房,就见顾笙正挽着袖子,手里拿着一个木勺,使劲地搅着一盆白色的糊状物,额头上还沾了一点面粉。


    “阿笙?”


    顾笙抬头,眼睛一亮:“相公!你回来啦!”


    李修远走近,伸手替他擦掉脸上的面粉:“这是在做什么?”


    顾笙神秘兮兮地拉着他走到一旁,掀开桌上的竹罩——


    一个圆形的、蓬松柔软的糕点出现在眼前。


    表面覆盖着一层雪白的奶油,边缘还用果酱点缀了几朵小花,看起来精致又新奇。


    “这叫蛋糕。”顾笙得意道“在我的家乡……”


    “我是说,我曾在一本杂书上翻到过,说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家乡每逢生辰时都要吃上一块这个。”


    李修远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他俯身细细打量着那精致的糕点:“蛋糕?这名字倒是新奇。”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触感绵软:“这是……用鸡蛋和牛乳做的?”


    “对!”顾笙笑眯眯地点头,


    “明日不是七夕吗?正好也是我的生辰,所以我想做来尝尝。”


    李修远眸光微动,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低声道:“原来如此,那明日,我们好好庆祝。”


    顾笙靠在他胸前,心里暖融融的。


    一家人用完晚饭后在院子里纳凉闲话,大家各自计划着明天的安排。


    最属人意外的,是小倩。


    小姑娘居然要一个人。


    顾笙不禁猜想,估计是有情况了,哪天好好盘问一番。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


    李修远合上手中的书卷,抬眸望向床榻。


    顾笙正半倚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话本,烛光映在他白皙的侧脸上,长睫投下细碎的阴影,唇瓣微抿,看得入神。


    他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指尖轻轻拨弄顾笙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在看什么?”


    顾笙这才回神,抬眸一笑:“一个狐妖报恩的故事。”


    说着,他合上话本,随手搁在枕边,“相公忙完了?”


    “嗯。”李修远低应一声,目光却流连在他微敞的衣襟处。


    顾笙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汽,里衣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顾笙察觉到他的视线,耳尖微热,却故意装作不知。


    他伸手去拨弄床头的烛芯:“这烛火有些暗了……”


    话音未落,李修远忽然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拽,顾笙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


    鼻尖撞上他的胸膛,顿时一股清冽的墨香混着淡淡的皂角气息扑面而来。


    “相、相公?"顾笙心跳漏了一拍,仰头看他。


    李修远眸色深沉,指尖抚上他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他微红的眼尾:“阿笙今日……格外好看。”


    顾笙呼吸微滞,只觉得他指尖所过之处,肌肤寸寸发烫。


    他下意识舔了舔唇,小声道:“……油嘴滑舌。”


    李修远低笑,忽然俯身,在他唇上轻啄一记:“尝过了,不油,也不滑。”


    顾笙脸颊“轰”地烧了起来,还未反应过来,李修远已经扣住他的后脑,再度吻了上来。


    这次的吻不似方才的浅尝辄止,而是带着灼热的侵略性。


    唇舌交缠间,顾笙只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掠夺殆尽,整个人软在他怀里,只能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指尖微微发颤。


    李修远的手顺着他的脊背缓缓下滑,最终停在腰间,轻轻一捏——


    “嗯……”顾笙闷哼一声,身子一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李修远却不容他躲,手臂一揽,将他整个人压进床榻。


    另一只手已经探入他的衣襟,掌心贴着他温热的肌肤,缓缓游移。


    “相、相公……”顾笙呼吸紊乱,眼尾泛红,声音都带了点颤,“烛、烛火还没熄……”


    李修远低笑,俯身在他耳边轻咬一记:“不熄,我想看着你。”


    灼热的吐息喷洒在耳畔,顾笙浑身一抖,耳根红得几乎滴血。


    他羞赧地别过脸,却被李修远捏着下巴转回来,再度吻住。


    衣衫渐落,红帐轻摇。


    烛火映出交叠的身影,喘息声混着低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阿笙……”李修远嗓音沙哑,指尖与他十指相扣,“看着我。”


    顾笙眼含水光,迷蒙地望着他,唇瓣微张,吐息灼热:“……修远。”


    这一声轻唤,彻底击溃了李修远的理智。


    他俯身,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吻如雨点般落下。


    窗外,月色如水,而红帐之内,春意正浓


    第二日,七夕节正式到来。


    街上早已张灯结彩,摊贩们摆出了各式各样的乞巧物件——五彩丝线、巧果、花灯、香囊……热闹非凡。


    顾笙一大早就拉着李修远出门采买材料,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相公,你看这个!”顾笙拿起一个小巧的香囊,上面绣着并蒂莲,“好看吗?”


    李修远盯着人看,笑着点头:“好看。”


    顾笙便买了下来,塞进他手里:“送你。”


    李修远眸光一柔,收进袖中。


    两人逛了一上午,采买了其余做蛋糕的配料,回家后便开始正式做蛋糕。


    顾笙指挥,李修远打下手,两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一个十寸大的蛋糕完成。


    “成了!”顾笙擦了擦汗,看着成品,满意地点头。


    李修远也觉得新奇,这糕点模样精致,闻着香甜,只是……


    “这奶油搅得我手都快断了。”他无奈地甩了甩手腕。


    顾笙噗嗤一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辛苦相公啦!”


    李修远挑眉,顺势扣住他的腰,低头在他唇上偷了个香:“那今晚,可要好好补偿我。”


    顾笙耳根一热,推了推他:“……先吃饭!”


    今晚就他们两人在家吃饭,两个小姑娘压根就没回家。


    大哥和周兰倒是回了,但又匆匆出去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长街两侧早已挂满彩绸灯笼,朱红的、鹅黄的、靛青的。


    一盏盏悬在檐下,映得整条街市亮如白昼。


    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摊位上摆满精巧的乞巧物件。


    五彩丝线缠成的同心结、雕花木梳、绣着比目鱼的香囊。


    还有用糖浆浇成的“巧果”,晶莹剔透地插在稻草把上,引得孩童们围着打转。


    河畔更是热闹。


    少女们穿着新裁的罗裙,发间簪着新摘的茉莉,三三两两蹲在岸边放莲花灯。


    有胆大的姑娘偷偷将香囊塞给心仪的少年,转身就跑,留下对方捧着香囊站在原地,耳根红透。


    卖糖人的老汉手腕翻飞,金黄的糖浆转眼化作展翅的喜鹊,引得一片叫好。


    更远处,杂耍艺人喷出三尺高的火焰,火光映亮围观者惊叹的面容,爆发的喝彩声惊起檐下栖息的雀鸟。


    李修远牵着顾笙的手,漫步在灯火璀璨的街市上。


    顾笙看得目不暇接,李修远则一直牵着他的手,生怕他被人群冲散。


    “相公,我们去放花灯吧?”顾笙指了指河边的摊位。


    李修远点头,两人买了一盏莲花灯,顾笙提笔在灯上写下心愿,然后轻轻放入水中。


    花灯随波远去,烛光摇曳,映在两人眼中。


    李修远侧头看他:“许了什么愿?”


    顾笙眨了眨眼,狡黠一笑:“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修远低笑,捏了捏他的指尖:“那回家后,我再慢慢问。”


    顾笙耳根微热,却还是笑着点头:“好。”


    第105章 生辰吉乐! 今晚,我也是阿笙的礼物!……


    夜色渐深, 街上的喧嚣却迟迟不退。


    顾笙和李修远沿着青石板路往家走,远远望去,自家小院黑漆漆的, 没有一丝光亮。


    “看来大家都玩疯了, 这个点都还没回来。”顾笙笑道,伸手推开院门。


    “吱呀——”


    门刚开一条缝,院子里突然亮起一片暖光。


    顾笙脚步一顿, 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李明远和周兰提着灯笼从廊下走出。


    紧接着是李倩和李娥, 两个小姑娘手里捧着点燃的烛台, 烛光映着她们笑盈盈的脸。


    “阿笙,生辰吉乐!”


    李修远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笙猛地转身,只见李修远站在他身后, 眸中含笑, 深情款款地望着他。


    “你们”顾笙眼眶瞬间红了, 声音都有些发颤,“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


    李倩蹦跳着上前:“二哥夫, 说了就不算惊喜了!”


    烛光下,顾笙这才看清院中的布置。


    廊檐下挂满了小巧的彩灯,院中央的石桌上铺着崭新的绣花桌布, 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温好的桂花酿。


    就连院角的葡萄架上都缠了红绸,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这些都是二堂哥让我们秘密准备的。”李娥抿嘴笑道。


    顾笙心头一热,转身扑进李修远怀里, 将脸埋在他肩头:“谢谢相公谢谢大家”


    李修远轻抚他的后背, 声音温柔:“傻瓜,我们是一家人。”


    他送上了自己的祝愿:“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众人围上来, 纷纷送上准备好的礼物。


    周兰递上一块温润白玉,“这是我与明远共同挑选的,愿二弟夫今后:日日是好日,时时是好时。”


    李倩捧出一对白玉杯:“二哥夫,这是我攒了三个月的月钱买的!”


    “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娥则精心制备了一对绣工精细的枕巾,其上图案栩栩如生。


    “愿二堂哥与堂哥夫恩爱永绵,白头偕老,生辰吉乐!”


    烛光摇曳中,顾笙一一接过礼物。


    李修远的手始终搭在他腰上,温声低语:“往后年年,我都陪你过。”


    “相公,”顾笙抬头看向李修远,眼中闪着期待的光,“你的礼物呢?”


    众人也好奇地望过去。


    李修远神秘一笑:“秘密,晚上再给你。”


    “咦——”李倩做了个嫌弃的鬼脸,“二哥小气!”


    众人笑作一团。


    顾笙擦了擦眼角,转身从厨房端出那个精心准备的蛋糕。


    雪白的奶油上点缀着鲜红的果酱花,周围还摆了一圈时令水果,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天哪!”李倩惊呼,“这是什么?好漂亮!”


    “这叫蛋糕,”顾笙笑着解释,“我在一本书上看到,有一个地方的人们,过生辰都要吃这个。”


    他点燃插在蛋糕上的蜡烛,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闭上眼睛,许下心愿——


    “愿岁岁年年,皆如今朝。”


    “呼——”


    烛光熄灭的瞬间,院内响起一片祝福声。


    顾笙小心地切分蛋糕,第一块自然递给李修远。


    “搅了一下午,大功臣,尝尝看。”他期待地望着对方。


    李修远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绵软的蛋糕坯混合着香甜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口感细腻得不可思议。


    他眸色一深,又尝了一口:“甜而不腻,阿笙的手艺果然极好。”


    “真的吗?二哥夫,我也要!”


    李倩迫不及待地接过自己的那份,刚吃一口就瞪大眼睛,“天哪!这比糖蒸酥酪还好吃!”


    周兰细细品味后惊叹:“这奶……油是如何做的?竟能如此绵密。”


    “是牛乳反复搅打而成的,”顾笙笑着解释,“就是费些力气。”


    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李修远一眼。


    李修远挑眉,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吃掉了半个蛋糕。


    顾笙将剩下的放进冰桶保存:“明日带去铺子里,让他们也尝尝鲜。”


    夜风轻拂,院中的笑声飘得很远。


    顾笙望着身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


    前世孤零零的生日,今生终于有了家的温度。


    李修远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在桌下与他十指相扣,低声道:“往后每一年,都会如此。”


    顾笙回握住他的手,笑得眉眼弯弯:“嗯,每一年。”


    回屋后,李修远轻轻关上房门,隔绝了院外的喧嚣。


    屋内烛光柔和,李修远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檀木盒子,上面雕着交颈鸳鸯的图案。


    “生辰礼,现在可以给你了。”


    李修远含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雕工细腻,刻着缠绕的藤蔓。


    顾笙指尖轻触玉佩,触感温凉:“你何时准备的?”


    “很早之前。”李修远将玉佩系在他腰间,动作轻柔,“愿它护你平安,伴你岁岁。”


    顾笙眼眶微红,踮脚吻上他的唇角:“相公,我很喜欢。”


    李修远顺势揽住他的腰,低声呢喃:“不止玉佩,我还备了另一份礼。”


    他从枕下抽出一卷装帧精美的册子,封面题着《笙歌集》。


    那是他亲手誊写的诗词,每一首都记录着他们相识以来的点滴时光。


    “翻开看看?”


    顾笙依言打开,首页便是一行遒劲小楷:“初见君时月如钩,再顾已是满园春。”


    他逐页细读,指尖拂过墨迹,心头暖流涌动:“这些……你何时写的?”


    “夜深人静时,想着你便落笔。”


    李修远轻抚他的发梢,“往后年年,我都为你添上新篇。”


    顾笙将册子紧贴胸前,笑中带泪:“那我要收好它,等老了再翻出来笑你肉麻。”


    窗外月色如水,李修远吹熄烛火,只留一盏小灯晕开朦胧光晕。


    他拥着顾笙躺下,在对方耳畔呵着热气低语:“今晚还有最后一份礼物。”


    顾笙抬眼望他。


    李修远迎上这人茫然的目光,轻轻吻了吻他的眉骨,“我。”


    “今晚,我也是阿笙的礼物!”


    “我伺候夫郎就寝。”


    顾笙耳尖瞬间染上薄红,在李修远怀中轻轻挣了一下,却被他搂得更紧。


    那带着热意的低语像羽毛搔刮着心尖,让他呼吸都乱了几分。


    “胡说什么……” 顾笙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带着一丝羞赧的嗔意。


    李修远低笑,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不再多言,只是收紧了手臂,让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缝隙。


    微凉的指尖探入顾笙的衣襟,挑开系带,让柔软的里衣滑开些许,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


    “阿笙……”


    李修远的气息拂过那片细腻的肌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低头,温热的唇瓣印上顾笙的颈侧。


    随后,沿着那优美的弧度缓缓游移,留下一串滚烫的印记。


    顾笙身体微僵,随即又软了下来,眼睫轻颤着闭上,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李修远背后的衣料。


    那落在皮肤上的亲吻带着虔诚的怜惜,又藏着燎原的火种,点燃了血液深处的渴求。


    李修远察觉到怀中人细微地颤抖,借着床头小灯昏黄的光晕,凝视着顾笙染上绯色的面颊和湿润的眼眸。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顾笙散开的青丝上,铺满了半个枕头,像流淌的墨色溪流。


    顾笙缓缓睁开眼,对上李修远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抬手抚上李修远的脸颊,指尖描摹着那熟悉的轮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你……就是这般伺候人的?”


    “自然要尽心竭力。”


    李修远捉住那只微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目光灼灼。


    他再次倾身,这次的目标是那微微翕张、带着诱人水泽的唇瓣。


    呼吸交融,气息滚烫。


    顾笙微微仰起头,主动迎了上去。


    窗外的月光似乎也羞于窥探这满室的旖旎,悄然隐入了云层之后,只留下床头那一盏小灯。


    只留室内一盏温暖的光,温柔地笼罩着纱帐内紧密相拥、气息交融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顾笙连指尖都倦得不愿抬起。


    “夫郎可还满意?”李修远含着笑意低声探问。


    顾笙懒怠搭话,只在心底暗啐:也不知道谁是谁的礼物!


    待李修远为二人拭净身子,便将人拥入衾中,温热的吐息拂过耳畔:“我的阿笙,明日起来,又是新的岁岁春。”


    日子在日升月落中悄然流走,转眼便到了十一月。


    十一月的风已带着些凛冽寒意,川州府的街巷间行人裹紧了棉袄匆匆而过。


    可今日城东新开的“一品香火锅店”门前,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店周林安可是心心念念了许久,前前后后紧赶慢赶忙活一个多月才开起来。


    自打在李家尝过一回火锅,他便念念不忘了,早早便选好了铺面。


    又按顾笙的要求,又是修葺店面,又是定制桌椅、炉锅……


    “吉时到——剪彩带、鸣爆竹。”


    随着司仪一声高喝,顾笙与周林安各执红绸一端,在众人瞩目下剪断了横挂门楣的彩带。


    红绸飘落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香气突然从店内涌出。


    那是牛油与数十种香料熬煮出的醇厚辛香,混着骨汤的鲜味在冷风中炸开。


    顷刻间便勾得围观人群骚动起来。


    “嚯!这味儿!”


    周老爷子猛地抽了抽鼻子,“光闻着就让人舌根发麻!”


    站在他身旁的赵员外喉结滚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内蒸腾的热气:“顾老板这又弄的什么新奇玩意儿?这味道,太馋人了。”


    “我闻着,竟像是把整个蜀地的辣椒都炼成精了!”


    还未等主人相邀,性急的食客们已挤到门前。


    只见店内整齐排列着特制的黄铜锅桌,每张桌中央都嵌着一口鸳鸯锅。


    一半红汤翻滚如熔岩,辣油上浮着密密麻麻的花椒。


    另一半白汤浓如奶汁,菌菇枸杞在汤面沉浮。


    “诸位请看,”顾笙笑着举起一碟薄如蝉翼的羊肉片,“这火锅吃法最是自在,那便是爱吃什么便涮什么。”


    说着,他将肉片往红汤里一涮,不过三五个起伏,那肉片便蜷缩成诱人的弧度。


    “熟了之后,再沾上特调酱料。”他将肉片送入口中,“麻辣鲜香,味道极好。”


    “咕咚”——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


    周林安趁机敲了敲挂在墙上的木牌:“今日开业酬宾,每桌赠送酸梅汤一壶!”


    话音未落,李倩已经拉着李娥抢占窗边雅座,两个小姑娘盯着隔壁桌沸腾的锅子眼睛发亮。


    李明远扶着周兰刚落座,就被红汤呛得打了个喷嚏,逗得周家几个小辈哄笑。


    “老夫先尝为敬!”周老爷子大步流星走向主桌,夹起一片薄肉就往红汤里按。


    那肉片在滚汤里舒展开裙边,沾满红亮的辣油后颤巍巍挂在筷尖。


    老爷子一口咬下,顿时瞪圆了眼睛。


    围观者屏息等待,却见老爷子突然涨红了脸,猛地灌下半杯酸梅汤,哈着气拍桌:“痛快!这辣劲够猛!”


    说着又夹起一筷子,“再来!”


    这举动如同号令,人群轰然涌入。


    有小生被辣得泪眼汪汪仍不肯停筷,有商贾围着侍者追问底料配方。


    更有个扎冲天辫的娃娃踮脚偷捞锅里的虾滑,被烫得直跳脚也不舍得吐出来。


    “顾老板!”绸缎庄的王掌柜举着酒杯挤过来,“这鸳鸯锅当真妙极!”


    “我家夫人吃不得辣,方才对着菌菇汤赞不绝口。”


    一口锅同时满足了所有人的味口,堪称神奇之至!


    正说着,后厨突然推出辆小车,上面摆着二十余种蘸料碗。


    花生酱、芝麻酱、蒜泥、香菜、腐乳、酱油、香油……看得人眼花缭乱。


    周林安高声介绍:“各位可按墙上挂的‘味型天地方’自行调配!”


    店堂里顿时沸腾起来。


    有人照着“川味秘籍”往碗里猛加辣,有人按“江南风情”调出甜鲜蘸料。


    最绝的是叶顾言那桌,这位少爷竟把好几种味道最冲的倒进香油碗,誓要研自出最独特的味道。


    “叶兄,你这碗‘百味汤’可还入得了口?”


    邻桌的友人捏着鼻子,好奇又好笑地看着叶顾言面前那碗颜色诡异的蘸料。


    叶顾言屏息,夹起一片裹满酱料的羊肉,视死如归般塞入口中。


    下一秒,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顾笙笑着摇头,给他配了一份最基础的蘸料。


    后厨的帘子几乎要被掀飞了,跑堂的小伙计们端着热气腾腾的托盘,脚不沾地地在拥挤的桌椅间穿梭。


    “三号桌加一份五花!”


    “六号桌要添汤,红汤白汤都要!”


    吆喝声此起彼伏,与鼎沸的人声、锅里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


    周林安站在柜台后,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窗边,李倩和李娥已经吃得鼻尖冒汗。


    李倩更是辣得直吐舌头,却还是忍不住把筷子伸向红汤里翻滚的鱼片。


    李明远早已放弃了抵抗,正学着周老爷子的样子,豪迈地往嘴里塞着裹满辣油的肉片。


    周兰在一旁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地给他递酸梅汤。


    “哎,伙计!这‘味型天地方’上说的‘秘制豉油’在哪儿啊?”


    一个洪亮的声音盖过了喧闹,一位身材魁梧的镖师模样的汉子指着墙上的木牌,对着穿梭的伙计喊道。


    “来了来了!”


    小伙计灵活地钻过人群,麻利地指向蘸料车的一个角落。


    “客官,这儿呢!配点蒜泥香油,包您满意!”


    那镖师依言调配,蘸了片刚涮好的羊肉,一口下去,眼睛顿时亮了。


    他拍着大腿赞道:“嘿!对味儿!这才够劲!”


    他爽朗的笑声立刻又引来旁边几桌食客的效仿尝试。


    第106章 下回还来! 这哪是药膳?分明是御膳!……


    这一日, 几位衣着华贵的夫人正结伴而行。


    为首的赵夫人抱着个三岁大的胖娃娃,小娃娃手里攥着个糖人,正咿咿呀呀地指着前方。


    “钱姐姐, 真要把小少爷带去?”穿着杏色褙子的孙夫人蹙眉, “待会儿又要抱又要哄的,你哪还能安心吃锅子?”


    赵夫人笑着颠了颠怀里的孩子:“放心,‘一品香’备有宝宝椅。”


    “而且, 若是实在闹腾,还有店员帮着哄娃呢!”


    “当真?”一直没说话的周夫人惊讶地瞪圆眼睛, “哪有食肆还管带孩子的?”


    “千真万确!他们家的服务特别好!”吴夫人接话, “昨儿个我和我家老爷去,亲眼见着个四岁的小团子被店员抱去玩九连环。”


    “那孩子乐得咯咯笑,他娘亲安安生生吃了整顿锅锅子呢!”


    一直沉默的李夫人突然插话:“说起这顾掌柜, 他们前阵子开的‘二十四膳房’才叫贴心。”


    她压低声音, “专门请了三位女医和两位哥儿大夫坐堂, 咱们妇人家的那些小毛病,再不用羞于启齿了。”


    “竟有女医?”孙夫人眼睛一亮, “我这几日总睡不安稳,那待会儿吃完我也去瞧瞧。”


    “待会儿吃完锅子,咱们一道去瞧瞧。”赵夫人拍拍她的手, 说话间已瞧见‘一品香’的招牌。


    店门口热气腾腾,跑堂的小伙计正给排队等候的客人分发姜茶。


    见几位夫人到来,立即有女店员迎上前:“几位夫人里边请!需要宝宝椅吗?”


    赵夫人点头, 那女店员便变戏法似的从柜台后推出个带围栏的小木椅, 椅腿上还雕着憨态可掬的小兔子。


    小娃娃一见就伸手要够,女店员顺势接过孩子:


    “小公子随我去挑个玩具可好?后厨刚做了糖画呢。”


    几位夫人看得目瞪口呆,跟着引路的店员往里走。


    只见大厅里热气氤氲, 每桌客人面前都翻滚着红白相间的鸳鸯锅。


    “这”第一次来的孙夫人盯着邻桌沸腾的红汤,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我们要怎么弄?”


    “夫人莫急。”女店员笑着递上描金菜单,“先选锅底,再点配菜。”


    “蘸料需得自己去那边调配,墙上挂着各种口味的配方。”


    “或者让我们服务员帮调也是可以的。”


    吴夫人熟门熟路地勾选:“要鸳鸯锅,红汤选微辣。”


    “羊肉片、嫩豆腐、虾滑必点,再要份菌菇拼盘”


    等锅底端上来,赵夫人已经抱着孩子回到座位。


    小娃娃手里举着个小猪糖画,乖乖坐在宝宝椅里啃得起劲。


    “瞧我的。”李夫人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红汤里涮了三下,“这样最嫩。”


    孙夫人学着她的样子,却被溅起的红油吓了一跳。


    周夫人笑着递过漏勺:“用这个。”


    当第一片裹满芝麻酱的羊肉入口,孙夫人眼睛倏地亮了:“天爷!这麻香味”话没说完又赶紧下第二筷子。


    “尝尝这个。”吴夫人把涮好的毛肚夹给她,“七上八下就好,脆着呢!”


    正热闹着,女店员端来个五彩拼盘:“这是消费到了固定额度,店里赠送的儿童餐。”


    “有南瓜粥、鸡肉丸子和果泥,都去骨去刺的。”


    赵夫人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小娃娃已经抓着兔子造型的馒头啃起来。


    “你们瞧。”周夫人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墙上悬挂的木牌,“那上头写着,若是月信期间,可让后厨熬红糖姜茶呢!”


    几位夫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感叹:“顾掌柜当真是”


    “妙人!”李夫人接话,众人都笑起来。


    热气缭绕中,宝宝椅里的娃娃突然举起沾满酱料的小手:“娘,还要肉肉!”


    满桌哄笑。


    小娃娃啃完了兔子馒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小饱嗝。


    接着,他黏乎乎的小手又去够那五彩拼盘里剩下的果泥。


    赵夫人连忙拿出帕子替他擦拭,脸上是掩不住的轻松笑意:“这可真是托了顾掌柜的福,能让我踏踏实实吃顿热乎饭。”


    “可不是么,”孙夫人放下筷子,细细打量着那精巧的儿童餐盘。


    发现底层竟还暗藏玄机。


    分格保温的设计,让粥和丸子都保持着适宜入口的温度。


    “这心思,当真是用到家了,寻常食肆,哪会为娃娃想得这般周全?”


    “所以啊,待会儿咱们去‘二十四膳房’,更得好好瞧瞧。”李夫人抿了口茶,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


    “能让女医哥儿坐堂,想来也是处处透着体贴。”


    周夫人已经招呼女店员过来结账,顺便问道:“姑娘,劳烦问一声,那‘二十四膳房’离这儿可近?”


    “回夫人话,就在街对面拐角处,挂着杏黄旗幡的就是。”


    女店员手脚麻利地清算着桌上的碗碟,“几位夫人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小公子,下次再来玩呀!”她不忘逗了逗宝宝椅里的小娃娃。


    娃娃正专心舔着手指上最后一点甜味,听见有人唤他,抬起头咯咯笑了两声,小脸上沾着的几粒芝麻也跟着颤了颤。


    几位夫人见状,又是一阵轻笑。


    赵夫人抱起孩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好了好了,吃饱喝足,咱们去‘二十四膳房’瞧瞧。”


    她转向姐妹们,“走吧?去见识见识李姐姐说的好地方。”


    一行人起身离座,娃娃趴在母亲肩头,大眼睛还恋恋不舍地回望着那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和桌上残留的香气。


    店内的喧闹和食物的暖香被她们留在身后。


    走至门口时,女店员早已体贴地掀起了厚重的棉布门帘。


    众人心想,这服务真的,没的说!


    下回还来!


    几位夫人刚踏进“二十四膳房”的门槛,便被一阵清雅的药香裹住了周身。


    不同于火锅店的热烈张扬,此处的气息似三月春雨,润物无声。


    “几位夫人安好。”身着藕荷色襦裙的使女福了福身,“请各位随我到暖阁稍坐。”


    暖阁四角摆着鎏金炭盆,烘得满室如春。


    使女引着众人落座在铺了软垫的圈椅上,立即有小丫鬟奉上茶盏。


    茶汤澄碧,浮着两朵舒展的杭白菊。


    “这是决明子菊花茶,”使女柔声解释道。


    孙夫人轻啜一口,惊觉这茶竟不带半点药苦,反倒有蜜糖般的回甘。


    正要询问,却见四名侍女捧着鱼盘而入。


    每个盘上摆着三样精巧点心,形如艺术品般陈列。


    “为各位夫人介绍。”为首的使女指向第一样,“这是茯苓山药糕,健脾养胃的。”


    只见那糕点做成莲花形状,雪白糕体上缀着点点金黄桂花。


    赵夫人小心拈起一块,触手竟如云朵般绵软。


    入口时,山药的清甜与茯苓的淡香在舌尖化开,竟吃不出半点药味。


    “第二样是玫瑰四物酥。”


    使女掀开第二个小蒸笼,粉色的酥皮立即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状,露出内里绛红的馅料。


    “这一款点心是专调理妇人气血的。”


    李夫人咬破酥皮时,玫瑰混着当归的香气倏地窜出来。


    那馅料竟有拉丝之效,在唇齿间缠绵不去。


    最妙的是半点不腻,反倒让人想再尝一口。


    “最后是安神芝麻丸。”


    使女捧出个青瓷小盅,掀盖时黑芝麻与酸枣仁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


    那丸子乌黑发亮,裹着一层薄薄的琥珀糖衣,放在小银勺上颤巍巍的。


    周夫人含住一颗,顿觉满口生香。


    芝麻研磨得极细,与蜂蜜交融成绸缎般的质感,顺着喉头滑下去时,连胸腔都暖了起来。


    “这”孙夫人捧着半块四物酥,指尖沾了些酥皮碎屑,“当真是药膳?怎比酥品糕点的点心还美味?”


    使女解释道:“我家掌柜说了,良药不必苦口。”


    话音未落,暖阁西侧的杏色纱帘忽然被金钩挽起。


    一位着艾绿色长衫的女医端坐案前,腕边搁着个锦缎脉枕。


    “哪位夫人先来?”


    几位夫人你推我让,最后还是孙夫人红着脸上前。


    女医三指往她腕上一搭,不过片刻便道:“夫人是否夜寐多梦?晨起口干?”


    见孙夫人点头,又笑,“不妨事,用些百合莲子羹就好。”


    轮到赵夫人时,女医看了眼她怀里的娃娃:“小公子脾胃弱,可以试试山楂鸡内金饼。”


    说着写下一张笺子,边写边说道:“做成小动物形状的,孩子爱吃。”


    待众人诊完,使女引着她们来到面檀木柜台前。


    柜上摆着十二个罐子,分别贴着“滋阴”“补气”“养颜”等标签。


    “若是方便,可每日巳时来用膳。”使女取出一本烫金册子,“若不得闲,我们辰时派人送到府上。”


    吴夫人指着前边的一幅画“玉竹老鸭汤”的彩绘惊叹:“这哪是药膳?分明是御膳!”


    “姐姐们快看!”周夫人突然指着柜台上方悬挂的木牌。


    那牌子上细细罗列着各类服务:代煎汤药、月子膳食、节气药浴最末一行小字写着“孕产调理,可约女医上门”。


    几位夫人交换着眼神,都在彼此脸上看见同样的震撼。


    赵夫人怀里的娃娃突然咿呀着去够柜台上的山楂饼样品,使女立即用油纸包了两块递来。


    “今日多谢姑娘。”李夫人将诊金放在托盘里,又额外添了块碎银。


    几人还额外买了一些刚才吃到的糕点带回家。


    走出大门时,夕阳正给青石板路镀上金边。


    孙夫人捏着定制的食单轻叹:“原以为火锅已是极致,没想到这人的体验更别致!”


    “这才是开始呢。”李夫人望着“二十四膳房”杏黄旗幡上绣的药葫芦,“你们没见册子最后一页?”


    “下月要出儿童药膳课堂,教娘亲们做健脾点心。”


    娃娃突然在赵夫人怀里打了个带着山楂味的小嗝,逗得众人笑作一团。


    纷纷暗叹,这位顾掌柜真真是位不可多得的妙人!


    第107章 那个你怕吗? 要摸摸他吗……


    这日傍晚的时候。


    顾笙正翻炒着锅中的腊肉笋片, 油星在铁锅里噼啪作响,混着腊肉特有的咸香在灶间弥漫。


    他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脸颊被灶火映得微微发红。


    “我回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 一双温暖的手接过他手中的锅铲。


    顾笙回头,正对上李修远含笑的眼睛。


    “相公。”顾笙眉眼弯弯,顺势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今日书院休沐?”


    这段时间他都忙疯了,不知今夕是何年。


    “嗯。”李修远单手揽着他的腰, 将人抱至一旁, 另一只手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接下来炒什么?我来。”


    顾笙笑着推开他:“不用,就剩个炒土豆丝了。”


    说着从篮子里抓起一把早已备好的土豆丝, “你去洗手, 叫大哥他们马上就能开饭。”


    李修远却没动, 反而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抵在他肩头:“爹娘他们这几日就该到了吧?”


    锅铲在顾笙手里顿了顿:“算日子应该就是这两日。”


    他转头看向窗外飘落的枯叶, “哥夫的产期将近,早些来也好有个照应。”


    “真好。”李修远收紧手臂,声音里带着满足, “终于能一家团圆了。”


    顾笙侧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让锦绣坊给双胞胎做了新棉袄, 用的是你上次带回来的那块宝蓝色料子。”


    “他们肯定喜欢。”李修远轻笑, “尤其是星远那小子,最爱俏。”


    晚饭后,寒意更甚。


    一家人早早回了各自屋子。


    顾笙洗漱完便坐在书案前, 面前摊着几本账册,算盘珠子在他指尖噼啪作响。


    烛火将他的侧影投在墙上,显得格外清瘦。


    李修远披着外衣从净房回来,发梢还滴着水。


    他擦着头发走到顾笙身后,看了眼那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没算完?”


    “快年底了,几家店的账都要理清楚。”顾笙头也不抬,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还有员工的年终赏钱。”


    “相公,你先去床上躺着吧。”他说道。


    李修远拿了本书籍便去床上躺着了。


    直到他第三次放下书本的时候,对面案桌上的人还是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李修远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


    顾笙正核算账目呢,眼前突然一黑——李修远的大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阿笙,”他声音低沉,“亥时了。”


    顾笙这才惊觉脖颈已经酸得发僵,他活动了下肩膀:“再给我半个时辰”


    忽然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算盘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顾笙惊呼:“李修远!我账本还没”


    “明日再算。”


    李修远不容分说地把他塞进被窝,顺手将床帐放下,“被窝里没有你,冷得很。”


    顾笙还要挣扎,却被一具火热的身体严严实实裹住。


    李修远身上还带着皂角的清香,胸膛贴着他的后背,热度透过单薄的寝衣传来。


    “你”顾笙耳根发烫,却忍不住往那热源又靠了靠,“就会耍赖。”


    全身就一个小暖炉,还冷得很~


    李修远低笑,手指轻轻按揉他僵硬的肩膀:“是谁答应我戌时就寝的?嗯?”


    舒服的喟叹从顾笙唇边溢出,他放松身体,任由那双手为自己纾解疲劳。


    窗外北风呼啸,帐内却暖如春昼。


    “明日我帮你一起算。”李修远吻了吻他的发顶,“睡吧。”


    顾笙翻过身,把自己埋进对方怀里,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那些繁杂的账目也没那么紧要了。


    “修远。”他迷迷糊糊地唤道。


    “嗯?”


    “没事,就想叫叫你”声音越来越低,“相公,你怎么这么暖呢”


    李修远低头看去,怀里的人已经合上眼睛,长睫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轻轻吹灭床头的蜡烛,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第二日是难得的大晴天。


    晨光透过薄云洒在院子里,将地上镀上一层金边。


    周兰坐在藤椅上,手中绣着一件小小的虎头鞋,阳光落在他圆润的肚子上,映出一抹柔和的光晕。


    顾笙抱着条绒毯从屋里出来,见状快步上前:“哥夫,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大哥呢?”


    周兰现在可是家里重点保护的对象,这几日是关键时期,身边可不能没有人陪着


    周兰抬头,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突然馋话梅,他出去买了。”


    说着接过绒毯盖在腿上,“阿笙,你别那么紧张,我这身子骨结实着呢。”


    顾笙在他对面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周兰隆起的腹部。


    经过这几个月的朝夕相处,他已经不排斥这个世界哥儿可以生子的事了。


    没了最初那般惊诧,甚至开始想象——若是自己和李修远也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好像也挺不错的!


    “哥夫,”顾笙犹豫着开口,“那个你怕吗?”


    周兰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他放下针线,轻轻抚摸着肚子:“有你们准备得这么周全,我有什么好怕的?”


    原来,顾笙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请好了川州府最有名的两位大夫。


    一位是专接哥儿生产的老手,另一位则是城里最有名的大夫。


    连产房都按现代理念重新布置过,通风采光都考虑得极细致。


    他的这份心思,连李明远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都没做到这么好,这么心细。


    “阿笙,”周兰突然握住他的手,“谢谢你。”


    顾笙耳根微热,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周兰拉着他的手往肚子上带:“要摸摸他吗?”


    顾笙抽回了自己的手,搓热了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覆上去。


    掌心下的隆起温暖而坚实。


    顾笙刚小心翼翼地贴上去,突然感觉有什么轻轻顶了一下他的手心。


    “他他他,他动了!”顾笙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他刚才是在踢我?”


    周兰笑得眉眼弯弯:“这小家伙喜欢你呢。”


    “昨晚他爹摸了大半夜,他理都不理。”


    这奇妙的感觉让顾笙心头发软。


    他再次将手覆上去,这次明显感觉到里面有个小生命在轻轻蠕动,像是隔着肚皮在和他打招呼。


    这时,李修远从房间里出来。


    李明远揣着油纸包匆匆进来,额上还带着薄汗:“兰儿,你要的蜜饯话梅,还有新出的山楂糕”


    话音戛然而止。


    两个男人站在院门和廊下,同时怔住了——


    阳光里,他们的夫郎一个抚着肚子浅笑,一个半蹲着将耳朵贴在肚皮上,听到动静同时抬头望来。


    那一瞬间,周兰眼里的温柔和顾笙脸上的惊喜,比冬日的暖阳还要耀眼。


    两人那一脸灿烂幸福的笑容,让两位丈夫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周兰抬头,发现了院门口的夫君,“相公,你过来了。”


    “大哥回来啦?”顾笙站起身,回头看着李明远手里大大小小的油纸包,“这是把蜜饯铺子搬空了?”


    李明远憨笑着挠头,快步走到周兰身边蹲下:“孩子今天乖不乖?”


    说着就要摸肚子,却被周兰轻轻拍开:“方才还说不理你,这会儿倒着急了。”


    顾笙看着这对夫妻的小互动,哼,谁还没个相公啊。


    他也去找他相公秀恩爱去!


    转身时,正对上廊下李修远含笑的目光。


    那人不知站了多久,墨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晨光为他镀了层金边。


    “相公!”顾笙小跑过去,满眼笑意,“我刚才摸哥夫的小宝宝,他和我打招呼,还”


    话未说完,李修远已经伸手拂去他发间不知何时散落的一缕发丝:“听见了。”


    他压低声音,“很喜欢?”


    顾笙耳尖发烫,想了想,最后还是很诚实地点点头:“要是我们也能”


    李修远忽然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在他耳边轻声道:“不急,等你准备好。”


    “咳咳!”李明远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二弟,你这眼神收敛些,青天白日的。”


    周兰笑着捶了下丈夫的肩膀:“你当初追着我满院子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院子里顿时笑作一团。


    顾笙红着脸去厨房端来温着的杏仁茶,四人围坐在石桌旁。


    周兰小口啜饮着热茶,突然“哎呀”一声。


    “怎么了?”李明远紧张地扶住他。


    周兰将丈夫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小家伙听见热闹,又踢人了。”


    阳光愈发明媚,顾笙捧着茶盏,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忽然觉得——


    这样的日子,真好。


    顾笙放下茶盏,笑着问:“哥夫,宝宝的名字你们想好了吗。”


    李明远接口道:“想了几个小名,男孩的话就叫小栗子,小哥儿的话,就叫酥酥,女孩的话,就叫小柚子。”


    不过,哥儿和男人一起,一般很难怀上女儿。


    都是好听的小名。


    顾笙听得心头一热,忍不住瞥向身旁的李修远,那人正含笑望着他,眼神里藏着无声的爱意。


    周兰掌心轻贴隆起的腹部,眼含期待道:“大名的话,到时候想让二弟帮着取一个。”


    “好。”李修远温声应道。


    周兰忽而轻叹一声,目光投向窗外暮色:“说来真快,大夫说就这几日了。”


    李明远猛地攥紧她的手,声音绷得发紧:“别怕,有我们在。”


    周兰指尖在他掌心里微微一动,点了点头。


    “不知爹娘赶不赶得上。”顾笙轻声插话道。


    “应当来得及。”李修远语气沉稳道,抚平了这份焦灼。


    第108章 小栗子 李承安,平安喜乐


    第二日, 李修远正常去了书院。


    两日后,李家人终于抵达川州府。


    中午时,川州府的城门热闹非凡。


    李勇牵着马走在最前头, 身后跟着两辆青篷马车。


    车帘被一只小手掀起, 露出李茹圆溜溜的眼睛。


    “娘!您快看!”小姑娘惊呼出声,指着远处高耸的钟楼,“那个塔比咱们县衙还高!”


    秦丽芳笑着拢了拢女儿被风吹乱的额发:“那是报时的钟鼓楼, 你大哥信里提过的。”


    另一侧车窗,李星远也忍不住探出头。


    长街两侧商铺林立, 小摊子蒸腾的热气里裹着包子香, 穿绸缎的行人与挑担的货郎摩肩接踵。


    更远处,彩绸装饰的酒楼檐角下,琉璃风铃正叮咚作响。


    “星儿看路。”李父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 将人拉进来一些, 自己却也忍不住张望。


    镖局护送的车队刚转过街角, 忽见一队身着统一蓝衫的伙计推着独轮车经过,车上木桶里飘出浓郁的豆浆香。


    李茹突然抓紧母亲的手:“娘, 以后我们真的住在这了吗?”


    “当然。”秦丽芳捏捏女儿的手心,“你大哥二哥三姐都在这儿,以后我们一家都在这里了”


    “爹!娘!”


    清脆的喊声打断了她的话。


    只见前方人群里, 李倩提着鹅黄裙摆飞奔而来。


    李娥紧跟其后。


    “三姐姐——”李茹赶忙跳下马车,一个猛子扎进李倩怀里,撞得两人踉跄几步。


    小姑娘仰起脸时眼圈已经红了。


    “我好想你!”


    李倩一把将妹妹抱起转了个圈:“我们小茹重了!”


    指尖拂过她发间简单款式的红头绳, 转头就解下自己腕上的珊瑚串给她系上。


    李父李母刚下马车, 就被扑过来的李倩抱了个满怀。


    十五岁的大姑娘撒娇起来还像小时候似的,脑袋直往母亲肩窝里钻:“娘身上的香味一点没变”


    “多大人了还撒娇。”秦丽芳嘴上嗔怪,手却将女儿搂得紧紧的。


    抬眼看见亭亭玉立的李娥, 顿时惊喜道:“小娥这通身气派,我都不敢认了。”


    李娥抿嘴一笑,颊边顿时绯红,目光触及兄长李勇时,忽然鼻子一酸:“哥”


    “诶!”李勇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妹妹的发顶。


    半年前离家时怯生生的小丫头,如今穿着绣玉兰的锦缎褙子,发髻上那支珍珠步摇一看就是李倩的手笔。


    从前在老家,何曾见过她戴这等首饰。


    “先回家!”李倩一手牵着李茹,一手挽住母亲,“这几日哥夫们都在家等着呢。”


    “大哥夫就快生产了,二哥夫这几日还给你们备了好些新奇吃食”


    李星远突然插话:“二哥夫真的会做能冒火的锅子?”


    “何止!”李娥笑着掏出块帕子给弟弟擦脸上的灰,“还有能转的八宝饭,会开花的点心”


    说说笑笑间,马车已行至李宅所在的巷子。


    朱漆大门前,李明远正踮脚张望,见状一个箭步冲过来:“爹!娘!”


    李父被儿子结实的臂膀抱住时,才发现长子比离家时又壮实不少。


    秦丽芳见着大儿子刚才奔跑的模样,那脚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了,顿时喜极而泣。


    院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顾笙扶着周兰也迎了出来,后头跟着张良。


    “慢些走。”顾笙紧张地护着周兰的肚子,抬头时便见家里两个长辈在眼前,“爹、娘,小妹小弟,你们一路辛苦了。”


    周兰也笑道:“爹、娘,小妹小弟。”


    秦丽芳快步上前扶住周兰:“你这孩子,都快临盆了还出来做什么?”


    手却不由自主摸上那圆润的肚子,“哎哟,这小家伙够结实的。”


    秦丽芳转身看向顾笙,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瘦。”


    顾笙笑答:“我每顿都吃得不少,就是体质特殊,怎么吃都不胖。”


    对李家人,顾笙始终心怀感激。


    当初原主投河自尽,他穿越而来,若非李家拿出二十两银子给王翠枝,又收留了他,如今还不知是何光景。


    而现在,他有疼他爱他的李修远,还有通情达理的公婆、稳重的大哥、体贴的哥夫、活泼的小姑子——


    这样的生活,他很知足。


    李茹早挣脱姐姐的手,像只小蝴蝶似的在院子里转圈。


    一会儿摸摸葡萄架下新扎的秋千,一会儿又踮脚去看缸里游动的锦鲤。


    李星远则被墙角那株挂满红绸的石榴树吸引。


    每根绸带都系着小木牌,仔细看去,竟是“平安喜乐”“金榜题名”之类的祝语。


    “这是”


    “二哥夫弄的祈福树。”李倩笑着解释,“说是一家人有什么心愿就写上去,来年必定实现。”


    “都别站着了。”顾笙拍拍手,“外面冷,赶紧先进屋。”


    众人簇拥着踏进温暖的正厅,一股混合着食物香气与炭火暖意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刚好准备吃午饭。”顾笙说道。


    李星远第一个冲了进去,眼睛瞬间被厅堂中央摆放的奇特物件牢牢吸住。


    一个造型别致的黄铜锅子架在精巧的小泥炉上,炉膛里烧着通红的炭块。


    锅子中央竖着一根中空的烟囱,此刻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红亮的汤汁翻滚着,周围一圈则码放着薄如蝉翼的肉片、嫩绿的蔬菜、各色菌菇和滑溜的粉丝。


    “二哥夫!这就是那个能冒火的锅子吗?”


    李星远兴奋地围着桌子打转,指着锅子中央那根烟囱。


    “火呢?火在哪儿冒?”


    顾笙扶着周兰在铺了厚厚软垫的椅子上小心坐下,闻言笑道:“别急,这就来了。”


    他拿起旁边一个长柄的铜壶,壶嘴对准烟囱口,缓缓倾注。


    瞬间,锅子中央“噗”的一声腾起幽蓝的火焰。


    跳跃着包裹了烟囱口,将锅中的汤底映照得更加诱人,热气裹挟着浓郁的辛香直冲屋顶。


    “哇——”李星远和李茹同时惊呼出声,眼睛瞪得溜圆。


    李星远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那蓝火,被旁边的李娥一把拉住:“小心烫!”


    “这就是‘焰心锅’,”


    顾笙将铜壶放回原位,那蓝火渐渐稳定,持续地燃烧着。


    “放心,只在烟囱口烧,不会燎到外面的汤和菜。”


    “这汤底是熬了许久的骨汤,加了菌子和秘制香料,涮肉涮菜都极好。”


    他边说边将一盘切得极薄的羊肉片夹起几片,放入翻滚的汤底中,薄薄的肉片瞬间变色卷曲,散发出浓郁的肉香。


    李倩搀扶着母亲在主位坐下,李父也被李勇让到了旁边。


    秦丽芳看着眼前新奇热闹的景象,再看看围坐在桌边、面色红润衣着光鲜的儿女们。


    尤其是视线落在李勇恢复如初、跑跳自如的腿上。


    又看向挺着大肚子被顾笙悉心照料、气色极好的周兰。


    最后落在顾笙清瘦却精神奕奕的脸上,心中百感交集。


    做娘的,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女们幸福安康。


    她悄悄抹了下湿润的眼角,连声道:“好,好!真好啊!”


    李父也感慨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这宽敞明亮、布置温馨的厅堂,再想想半年前他们离家时的光景,恍如隔世。


    他看向顾笙,语气温和又带着感激:“阿笙,辛苦你了,把这个家操持得这么好。”


    顾笙正将烫好的羊肉片夹到李修远碗里,闻言抬头:“爹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爹、娘,勇哥,先吃饭,先吃饭,晚点再聊。”


    “你们快尝尝!”


    李修远拿起公筷,将烫好的肉片和蔬菜分别夹到父母碗中。


    李茹早已被李倩安顿在桌边,小手里抓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翻滚的美食。


    李娥细心地帮她夹了些容易消化的菌菇和煮软的冬瓜片,吹凉了才放进她碗里。


    李星远则迫不及待地自己动手,学着顾笙的样子涮肉,吃得鼻尖冒汗,连连呼“好吃”。


    周兰胃口也很好,在相公的照料下小口吃着,时不时抚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着满足和期待的笑容。


    正午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院子里,一家人刚用完午饭,正坐在葡萄架下闲话家常。


    周兰捧着顾笙特意熬的红枣茶小口啜饮,忽然眉头一皱,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落在石桌上。


    “相相公”他一把抓住身旁李明远的手臂,指节都泛了白。


    周兰感觉自己的肚子在往下坠。


    李明远腾地站起身,脸色瞬间煞白:“兰儿!”


    秦丽芳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手掌往周兰肚皮上一贴:“这是要生了!”


    院中顿时乱作一团。


    “大哥!”顾笙说道,“先把哥夫扶回产房!”


    “小倩小娥你们快去请季大夫和周大夫!娘,你帮着照看哥夫!我去烧热水备参汤!”


    他语速极快,众人如同找到主心骨,立刻按吩咐行动起来。


    李明远和李拥立即将人扶往产房。


    厨房里,顾笙麻利地捅旺灶火,又往大锅里加了水。


    他揭开另一个小砂锅,将早已备好的药材放进去。


    没多久,季大夫和周大夫便前后到了。


    产房内,季大夫刚跨进门就愣住了。


    这哪里是寻常人家昏暗憋闷的产房?


    四扇雕花窗全部敞开,却挂着细纱防蚊虫;墙角铜盆里烧着祛秽的艾草。


    季大夫接生二十年,头回见这般讲究的布置。


    “大夫!”周兰突然一声痛呼,额上冷汗涔涔。


    季大夫立刻回神,净手上前查看。


    哥儿生产自然是与女子有所不同,哥儿生产是要开刀。


    用现在知识来解释的话,那便是剖宫产。


    院中,李明远着急地来回踱步。


    众人在门外等半个多时辰后。


    “哇——”


    清亮的婴儿啼哭骤然响起。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产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季大夫抱着个襁褓走出来,笑出一脸褶子:“恭喜恭喜!是个小少爷!”


    李明远却看都不看孩子,扒着门缝直往里瞅:“我夫郎呢?兰儿怎么样了?”


    “父子平安。”季大夫把孩子往秦丽芳怀里一塞,“哥儿身体底子好,就是累得睡过去了。”


    众人这才围上来看新生儿。


    小娃娃脸蛋红扑扑的,正攥着小拳头咿咿呀呀。


    “娘,我以后就是小姑姑啦?”李茹踮着脚,好奇地戳了戳婴儿的脸蛋,突然皱起鼻子。


    “可是我们都这么好看,他怎么皱巴巴像个小老头?”


    “呸呸呸!童言无忌!”秦丽芳笑着轻小女儿的手,“你刚出生时还不如他呢,活像只褪毛的小猴子!”


    满院哄笑中,周大夫提着药箱出来:“伤口处理好了,这是调理的方子。”


    李明远终于被允许进屋,扑到床前握住周兰的手。


    沉睡中的哥儿脸色有些苍白,唇角却带着笑,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额前。


    “兰儿,”他帮周兰理了前额的散发,“咱们有儿子了 ”


    窗外,李父正抱着小孙子给石榴树系红绸。


    绸带上墨迹未干,字迹是李星远写的:“李承安,平安喜乐”。


    没一会人,秦丽芳便接过小粟子,抱着走进屋内。


    李茹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踮着脚尖,努力想看清襁褓里的小侄子。


    李星远和李倩、李娥也好奇地围了过来。


    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屏息看着那红扑扑的小脸。


    “娘,他眼睛动了!”李茹小声地惊呼,又赶紧捂住嘴,大眼睛骨碌碌瞟向床上沉睡的周兰。


    “嘘——”秦丽芳笑着示意她噤声,将襁褓轻轻放在周兰枕边铺好的柔软小被上。


    婴儿似乎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小脑袋无意识地往母亲的方向偏了偏,小嘴吧嗒了两下,又沉沉睡去。


    李明远的目光在夫郎和儿子脸上来回流连,紧握着周兰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疼惜与初为人父的温柔。


    顾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轻步进来,浓郁的香气里混着药材的清苦。


    “大哥,给哥夫煨的参鸡汤,大夫说等哥夫醒了就喝一点,补补元气。”


    他将碗轻轻放在床头小几上,又看向秦丽芳。


    “娘,您也歇歇。”


    “不累不累,”秦丽芳笑道,眼神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大孙儿。


    “这小模样,瞧这眉眼,多像明远小时候。”


    窗外,夕阳的金辉渐渐染上窗棂。


    第109章 郎有情,妾有意 你呀,大致是光顾着看……


    再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


    于是大家商议, 给小栗子办一场家庭版的三朝喜宴就好。


    正好那日也是李修远休沐的日子,一家人终得齐聚一堂!


    这一日,天刚亮不久, 李家小院便已开始熙熙攘攘。


    今日是顾笙和李倩二人当厨。


    顾笙便决定做几道大家以前没有吃到过的新菜:东坡肉、清汤燕菜、西湖醋鱼和竹荪肝膏汤。


    小倩则准备一些平时的家常菜。


    厨房里, 顾笙正将焯烫好的五花肉块放入砂锅。


    肉皮朝下,在锅底铺得整整齐齐。


    之后,他又取来黄酒、酱油和冰糖, 缓缓倒入锅中,最后撒上一把葱结、几片生姜。


    灶火调至文火, 砂锅里的汤汁开始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浓郁的酱香渐渐弥漫开来。


    “二哥夫,这肉要炖多久?”李倩蹲在灶边,一边学习一边加柴。


    “慢火两个时辰。”顾笙擦了擦额角的汗, “要让油脂化开, 肉质酥烂才行。”


    旁边, 砂锅里的清汤正咕嘟作响。


    这是昨夜就开始准备的高汤,用老母鸡、火腿和干贝慢火熬制, 此刻已被滤得澄澈如水。


    顾笙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鲜香顿时弥漫开来。


    他取来泡发好的燕窝。


    “这燕窝真漂亮!”李倩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小心烫。”顾笙笑着提醒, “待会给你盛一碗尝尝。”


    另一边,李修远正在处理新鲜的鳜鱼。


    将鱼身上改出细密的花刀,抹上黄酒和盐, 静置入味。


    “阿笙, 鱼腌好了。”李修远将鱼盘端了过来。


    顾笙接过鱼盘放入蒸笼,对小倩说道:“待会浇汁时要用热油激香,鱼肉才会更嫩。”


    忽然,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笑闹声。


    虽说是家庭版,但到了上午的时候,还是陆续来了一些老熟人。


    赵明轩牵着林清羽迈过门槛,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赵月芸跟在后面,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顾老板!”赵明轩晃了晃手中的酒坛,“特意带的梨花白,配你的西湖醋鱼正好!”


    顾笙刚要应声,忽然腰间一暖。


    李修远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阿笙,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哎哟——”赵明轩夸张地捂住眼睛,“你这黏糊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新婚呢!”


    顾笙耳根一热,手肘轻轻往后顶了顶。


    李修远却纹丝不动,反而收紧了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林清羽抿嘴轻笑,拉着自家夫君往院里走:“别打扰人家恩爱。”


    经过李娥身边时,她递上一个锦盒:“给小栗子的长命锁。”


    李娥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衫子,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她接过锦盒,登记好了礼单。


    厨房里的热闹渐渐蔓延到整个院子。


    颜家姐妹和阿秀手脚麻利地摆着碗筷,青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钱世荣帮着李明远搬桌椅,目光却总忍不住往井台边瞟。


    李倩正在井台旁洗菜,杏色的衫子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


    水珠溅在她脸上,她随意地用手背抹了抹脸,却没注意到一缕湿发黏在了颊边。


    钱世荣看得入神,差点被脚下的矮凳绊倒。


    他慌忙稳住身形,却撞上了李倩投来的疑惑目光。


    “钱公子?”李倩歪着头,“你,没事吧?”


    “啊?哦!我帮你切~”钱世荣手忙脚乱地接过菜刀,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他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了李倩发间淡淡的熏香,顿时心跳如鼓。


    第一刀下去,刀刃歪歪斜斜,差点切到手指。


    李倩扑哧笑出声,眉眼弯成了月牙,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就算了,还这么笨。


    她说道:“还是我来吧。”


    廊下的郑秋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团扇轻起,掩住唇边的笑意。


    小年轻青涩的情爱,就很好磕!


    周林安端着茶盏走过来,因为紧张,手指微微发抖。


    “郑小姐,尝尝这云雾茶。”他的声音比平时紧了半个调。


    郑秋娘眼波流转,故意逗他:“周少爷,你很冷吗?手一直在抖?”


    “咣当”一声,茶盏磕在石桌上,溅出几滴茶水。


    周林安慌慌张张去擦,却听见女子轻笑:“憨子。”


    这声嗔怪让周林安耳尖红得滴血。


    他正不知如何接话,郑秋娘却伸手拈起块杏仁酥,咬了一口:“点心不错。”


    “我、我去给你拿一些!”周林安落荒而逃,背影狼狈又可爱。


    正屋里,秦丽芳抱着襁褓中的小粟子,身边围满了女眷。


    阳光透过窗棂,在婴儿红扑扑的小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瞧这小鼻子,”柳如是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蛋,“跟他小爹爹一个模子刻的。”


    李茹挤在最前面,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侄子。


    突然,她惊呼出声:“他抓住我手指了!”


    果然,那小小的手掌正紧紧攥着她的食指,力道大得惊人。


    “这小子有劲!”李父笑得见牙不见眼,皱纹里都盛满了喜悦,“将来准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厨房里,顾笙正在给西湖醋鱼淋汁。


    深褐色的酱汁浇在雪白的鱼肉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酸甜交织的雾气。


    另一口锅里,竹荪肝膏汤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肝泥被蒸得嫩如豆腐,飘在清汤里像一朵朵小云。


    “开席啦——”


    正午时分,宴席正式开始。


    随着张良一声吆喝,众人纷纷入座。


    “诸位请尝尝这道东坡肉。”顾笙亲自为每桌端上砂锅,掀开盖子的瞬间,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


    砂锅里的东坡肉红亮油润,用稻草捆扎成方块。


    红褐色的肉块在砂锅中微微颤动,油亮的酱汁顺着肉纹缓缓流淌。


    周林安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筷子轻轻一碰,肉块便颤巍巍地分开。


    “这”他瞪大眼睛,肉块入口的瞬间,肥而不腻的油脂在舌尖化开。


    瘦肉酥烂却不失嚼劲,酱香中带着淡淡的酒香和甜味。


    “顾笙,这肉怎会如此”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钱世荣已经连吃了三块,满足地眯起眼睛:“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入口即化却又回味无穷。”


    “顾老板,这道菜当真是一绝!”


    他摇摇头,又夹了一块。


    “接下来是清汤燕菜。”顾笙示意小丫头们端上白玉汤盏。


    盏中清汤澄澈如水,燕窝丝缕分明,像一朵绽放的银花漂浮其中。


    汤面上点缀着两片嫩黄的竹荪,几粒鲜红的枸杞。


    林清羽小心地舀了一勺,汤入口的瞬间,眉毛惊讶地扬起:“这汤”


    他细细品味,“明明看起来清如水,味道却如此醇厚鲜美。”


    郑秋娘轻轻吹散热气,小啜一口:“这汤底用了老母鸡、火腿吊味,却又滤得如此清澈,顾弟弟好手艺。”


    “西湖醋鱼来了!”李倩、李娥前后端着一个青花鱼盘快步走来。


    鳜鱼身上浇着琥珀色的酱汁,撒着嫩绿的葱花和鲜红的辣椒丝。


    鱼肉雪白,用筷子轻轻一拨就成蒜瓣状散开。


    柳如是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的瞬间,酸甜适口的酱汁与鲜嫩的鱼肉完美融合,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这鱼肉怎会如此鲜嫩?明明蒸熟的,却像是活鱼般,很有弹性。”


    “秘诀在蒸鱼的火候和最后的浇汁。”顾笙解释道,“鱼蒸到刚熟就要立刻出锅,浇上热油激香的酱汁。”


    李明远已经吃了小半条,又盛了碗米饭拌着酱汁:“这酱汁酸甜开胃,配米饭绝了!”


    最后上桌的是竹荪肝膏汤。


    乳白色的汤中漂浮着淡褐色的肝膏,切成菱形的竹荪像小舟般载沉载浮。


    周兰刚生产完,顾笙特意给他盛了一碗:“哥夫尝尝这个,最是滋补。”


    周兰舀了一勺,肝膏入口即化,鲜香浓郁却没有半点腥味。


    竹荪脆嫩,汤底醇厚,喝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这汤真好喝。”


    秦丽芳也喝了一口,惊讶道:“这肝膏怎会如此细嫩?像豆腐一样。”


    “鸡肝要反复过筛,蒸的时候火候要恰到好处。”顾笙笑着解释。


    宴席过半,李倩端上了一盘盘精致的点心。


    荷花酥层层绽放,枣泥山药糕绵软香甜,杏仁豆腐滑嫩爽口。


    “这些都是倩儿做的。”顾笙骄傲地介绍,“她学得很快。”


    李倩脸红了,小声道:“是二哥夫教得好。”


    钱世荣尝了一块荷花酥,酥皮在口中碎裂的瞬间,香甜的豆沙馅流了出来:“李小姐手艺真好!”


    他由衷地赞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倩。


    少女羞红了脸,低头摆弄着衣角。


    一旁的李娥突然“哎呀”一声:“钱公子,你碗里的东坡肉都快戳烂了!”


    众人哄笑中,钱世荣红着脸放下筷子。


    李倩不明所以,夹了块醋鱼放他碗里:“尝尝这个,二哥夫的拿手菜。”


    少年郎盯着碗里的鱼,耳朵红得能滴血。


    李娥在桌下悄悄踢了妹妹一脚,换来一个茫然的眼神。


    酒过三巡,院角的梅树下,周林安终于鼓足勇气拦住正要离开的郑秋娘。


    梅枝横斜,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郑小姐,我、我有话”


    “周少爷要和我说什么?”郑秋娘团扇半掩面,眼中带着狡黠的光,“你鞋面沾了东西。”


    周林安低头看去,哪里有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手心忽然被塞了个香囊,绣着缠枝莲的缎面还带着女子的体温。


    “呆子。”郑秋娘翩然离去,留下呆滞的周林安。


    夕阳西沉时,宾客陆续告辞。


    顾笙和李修远站在门口送客,檐下的灯笼已经点亮,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赵明轩突然将李修远拉到一旁,压低声音:“修远,安子和郑小姐?”


    李修远:?


    “嗯。”一旁的顾笙眼中带笑,目光落在远处正在收拾碗筷的周林安身上,“郎有情,妾有意。”


    李修远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你呀,”孤生伸手捏了捏他家相公的手,动作亲昵又自然,“大致是光顾着看我了。”


    赵明轩:对不起,打扰了~


    院内,李倩正帮着收拾碗筷,忽然感觉袖中一沉。


    她疑惑地掏出一支木雕的桃花簪,做工不算精致,却透着用心。


    抬头四望,只看见钱世荣匆匆离去的背影,耳根通红。


    这一幕刚好被顾笙撞见。


    “这丫头”他摇头失笑,转身时撞进李修远怀里。


    那人顺势环住他的腰,在发顶落下一吻。


    暮色中,他的眼眸深邃如潭,盛满了无需言说的情意,新挂的红灯笼次第亮起。


    石榴树上的祈福绸带在晚风里轻扬,其中一条新添的墨迹尚未干透——


    “愿岁岁年年,人月两圆。”


    第110章 放年学了 我爱你,并也爱你的一切!……


    小栗子的三朝宴结束后, 李家小院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清晨,天还刚亮透,院子里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今日是李勇和李娥兄妹启程回上水村的日子, 再不回, 就赶不上年了。


    “堂姐,这些是二哥夫给大家准备的布料,说是今年川州府最新到的款。”


    李倩帮一边整理, 一边叮嘱,“还有这包点心, 是昨儿个特意做的, 路上别压坏了。”


    李娥点点头,将几个沉甸甸的包袱小心翼翼地码上马车。


    车厢里已经堆满了年货——腊肉、熏鱼、干果、蜜饯


    “这,这也太多了”李勇挠了挠头, “咱们村过年都没这么丰盛过。”


    李倩抿嘴一笑:“二哥夫说了, 今年我们家在川州府过年了, 这些东西带回去,让大伯母分给村里的亲戚们, 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正说着,顾笙披着外衣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竹篮:“勇哥, 这个带上。”


    竹篮里装着几包药材,上面细心地贴着标签——“风寒”“跌打”“消食”。


    “这些都是常用的,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 也能应应急。”


    顾笙说着, 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荷包,“这是给大伯母和小安的,让大伯母别省着, 该花就花。”


    李勇连忙摆手:“这、这怎么行?你们在城里开销大”


    顾笙笑着将荷包塞进他手里:“咱们是一家人,别说见外的话。”


    李明远也走了过来,拍了拍李勇的肩膀:“路上小心,开春后再送小娥来。”


    李勇眼眶微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李勇兄妹后,李家小院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周兰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


    小栗子也不再是刚出生时那皱巴巴的模样,小脸圆润白嫩。


    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可爱得紧。


    李明远彻底成了“孩奴”,每日除了必要的店铺巡查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夫郎和孩子。


    “兰儿,你看,小栗子笑了!”李明远趴在摇篮边,像个大孩子似的逗弄着儿子,


    “他是不是认得我了?”


    周兰靠在床头,眉眼温柔:“他才多大,哪能认人?”


    话虽这么说,目光却一刻也舍不得从孩子身上移开。


    秦丽芳端着鸡汤走进来,见状忍不住笑道:“明远啊,你这当爹的,比孩子还黏人。”


    李明远憨憨一笑,接过汤碗,小心翼翼地喂周兰喝:“娘,您说小栗子长得像谁?”


    “眼睛像你,鼻子嘴巴像兰哥儿。”秦丽芳慈爱地看着孙子,“将来准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与此同时,顾笙却忙得脚不沾地。


    前日他刚接到赵将军的信件,原定开春交付的五千斤泡面,将军希望年前先调拨半数。


    信中提到,这两千余斤泡面是给将士们过年加餐,权当改善伙食。


    顾笙当时看完信后,鼻尖猛地一酸。


    在他记忆里,泡面向来是实在没得选才会吃的食物。


    此刻在这里,竟成了将士们改善伙食的佳肴。


    自从泡面工坊成立后,产量不仅逐渐提升,还慢慢实现往各地销售了。


    于是他便决定,自掏腰包再为将士们添两千份罐头!


    罐头现在还实现不了批量产,但在这两日赶制出两千份,应该还是可以的。


    泡面工坊里,灶火日夜不熄。


    “将军急要这批货,咱们得加紧赶工。”顾笙卷着袖子,亲自示范罐头的制作方法。


    “肉要先煮熟,再装罐密封,最后高温蒸制,这样才能保存得久。”


    工坊里的工人大多是退役士兵,一听这批罐头是送给北疆将士的,一个个干劲十足。


    “东家放心,咱们虽然腿脚不利索,手上功夫可不差!”


    一个缺了条胳膊的老兵咧嘴笑道,“当年在军营里,咱们也是埋锅造饭的好手!”


    顾笙心中一暖:“多谢各位叔伯。”


    “这批罐头,就当是我给北疆将士们的新年礼。”


    “东家仁义!”众人齐声应和,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张良在一旁记录数量,低声道:“东家,这批货成本不低,您真的全部自己出?”


    顾笙摆摆手,“北疆苦寒,将士们过年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比什么都强。”


    秦丽芳发现,这两日顾笙天不亮就出门,夜深了才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笙哥儿,别太累着了。”


    “如今家里的条件宽裕了,吃穿不愁,你们都别太拼了。”


    这日清晨,她拦住正要出门的顾笙,心疼地递上一包点心,“路上垫垫肚子。”


    顾笙接过点心,笑容温暖:“娘,我没事,就忙这两天。”


    他转头对李倩道:“小倩,今日你带爹娘和双胞胎去街上逛逛,快过年了,城里热闹。”


    “知道啦!”李倩脆生生地应道,“二哥夫放心,我一定把爹娘照顾得好好的!”


    秦丽芳望着顾笙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心太善了。”


    李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轻声道:“娘,二哥夫就是这样的人。”


    “见不得别人受苦,尤其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娘知道。”秦丽芳擦了擦眼角,“就是心疼他太辛苦。”


    “等这批货送走,到时候二哥也回来了,让二哥替所有人好好照顾二哥夫!”李倩笑道。


    “你呀。”


    李母刮了一下二女儿的鼻尖,二人进了门。


    腊月二十五,最后一批罐头终于装车完毕。


    顾笙站在工坊门口,看着满载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长舒了一口气。


    “东家,赵将军收到这批货,一定很高兴。”张良递上一杯热茶。


    顾笙接过茶,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但愿能让他们过个好年。”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阵阵爆竹声,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了。


    “阿笙!”李修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将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他肩上。


    “相公!”顾笙惊喜道,“今日怎么这般早就散学了。”


    顾笙冰凉的手被包裹进一双炙热的大手里,“今日开始,便放年学了。”


    “回家吧,小栗子好像已经可以看清东西了,让你赶紧回去看看呢。”


    顾笙眼睛一亮,疲惫一扫而空:“真的?快走快走!”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是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前方是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街上偶尔爆出一两声的爆竹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年糕的甜香。


    孩童的嬉笑声从巷子深处传来,衬得街道格外热闹。


    顾笙的步子轻快起来,李修远的手始终紧握着他的,温暖从掌心蔓延至心口。


    “快到了!”顾笙指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院落,那是李家的宅子,门口已挂起红灯笼,映得门楣一片喜气。


    李倩正探出头来张望,一见他们便挥手喊道:“二哥夫!二哥!你们可算回来了!”


    她蹦跳着迎上前,双颊冻得通红,眼里满是兴奋。


    进了门,暖意扑面而来,炭盆的火光映照着厅堂。


    秦丽芳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小栗子,坐在炕上,双胞胎李宝和李贝围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指着小侄子。


    顾笙连忙脱下斗篷,快步走近:“爹、娘,我们回来了!”


    他俯身凑近小栗子,差不多一个月大的小家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他,小手在空中挥舞。


    “来,小栗子,看看小叔叔!”顾笙轻声哄道,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肚皮。


    小栗子咿呀一声,舞动着双拳似乎在回应。


    “哎呀,你怎么这么棒呢!”


    顾笙蹲下身,指尖轻抚小栗子的脸蛋,疲惫一扫而空,只剩满心柔软。


    “真是个乖宝贝,等过两天,小叔叔给你做新衣裳。”


    李母端来热腾腾的饺子,招呼众人:“都来吃饭吧,忙了一天,可别饿着。”


    顾笙被李修远拉着坐下,一家人围桌而坐,灯火摇曳间,笑语不断。


    饺子热气腾腾,馅料鲜美多汁,驱散了从外头带回来的寒意。


    顾笙刚咽下一个饺子,碗里就被李修远不动声色地夹进一块炖得酥烂的蹄髈肉。


    “多吃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李修远的声音很低,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笙脸一热,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李修远的腿,小声道:“相公也吃。”


    一家人其乐融融,谈论着工坊的收尾、年货的准备。


    李父抿了口小酒,脸上是满足的红光。


    秦丽芳则细心地照料着怀中的小孙子,偶尔抬头看看热闹的饭桌,眼底满是温柔。


    饭毕,李倩和李茹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李


    母抱着小栗子去里屋哄睡。


    顾笙和李修远帮着将桌子归置好,又往炭盆里添了些新炭。


    回到他们自己的厢房,李修远关好门,隔绝了外头的些许喧嚣。


    屋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暖黄。


    顾笙正低头解着斗篷的系带,忽然感觉肩上一沉。


    李修远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力道适中地揉捏着他紧绷的肩颈。


    “这些日子,夫郎里里外外的忙活,辛苦了。”


    李修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温热的气息拂过顾笙的耳廓,“今晚相公伺候你。”


    顾笙舒服得几乎要喟叹出声,紧绷了一天的筋骨在李修远的手下渐渐放松。


    他微微侧头,靠向身后坚实的胸膛。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罐头那事,能让前线的将士过个好年,我们也安心些。”


    李修远的手移到顾笙的腰侧,轻轻环住,将人更紧地拢入怀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不止是工坊的事。”


    “家里……爹娘、弟妹、小栗子,还有我,都让你费心了。”


    “夫郎教导有方,这个家才如此和睦温馨。”


    顾笙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来,双手环住李修远的腰。


    他仰起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双眸清亮,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相公说什么呢,这都是……一家人,本就该如此。”


    “而且,我爱你,并也爱你的一切!”


    李修远的心口被这直白的情话烫了一下。


    他低头,在顾笙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声音低沉而温柔:“嗯,为夫也爱夫郎的一切。”


    他忍不住又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嵌在怀里。


    顾笙的耳尖悄悄染上绯红,将脸埋在李修远的颈窝,轻轻蹭了蹭,享受着这静谧的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