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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能拿她们怎样?


    腊月。


    上回白潋伏棂给李飞扬王柱子出了个主意, 夫妻俩行事利索,他们立马就照办了。


    今儿白潋正好瞅瞅猪肉摊子怎么样了,她裹了裹身上的袄子, 朝李飞扬和王柱子的新猪肉摊去。


    木板案厚实,摊子上摆着半扇猪,旁边还有个小泥炉,暖烘烘地冒着白气。


    “白潋!”李飞扬老远就瞅见她,抄起围裙擦着手招呼, “来割肉?自家摊子, 别客气!”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拎起砍骨刀, “要哪块?肋排?腿肉?”


    “飞扬姐, 柱子哥。”白潋笑着应道,指着案上,“这个来两斤,挑瘦点的。”


    “好嘞!”李飞扬手起刀落, 分量精准,利索地用荷叶和粗草绳包好。


    她把包好的肉递给白潋。


    “多少钱?”白潋摸出钱袋。


    “嗨!就两斤肉,算啥钱?”李飞扬连连摆手,“要不是你当初给出主意, 这摊子还没影呢, 拿着拿着。”


    “不行不行!”白潋态度坚决, 把铜钱硬塞进王柱子手里, “你们起早贪黑不容易,该多少就多少。”


    王柱子捏着铜钱有点无措地看向自家媳妇。


    李飞扬看白潋神色认真, 也不再坚持,“白潋, 你心眼儿就是实诚!”


    趁王柱子转身招呼另一个买肉的乡邻,李飞扬飞快地凑近白潋一步,压低声音,她看起来有点担忧,想了想还是尴尬问道,“那啥…白潋,我跟你打听个事,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这两天,村里有些人嚼舌头,你和伏小姐,她们说,说你们俩好得不像寻常姊妹,倒像是像是戏文里唱的那种‘磨镜’?”


    她就是想知道,白潋和伏棂是不是那个心思。


    最后两个字几乎含在嘴里,李飞扬脸也有些红,显然说出这个词让她很不好意思。


    白潋眉毛都没动一下,甚至没等李飞扬试探完,就笑了出来。


    “我当什么事呢。放心吧飞扬姐,我们好着呢!”


    她掂了掂手里的荷叶包,声音自然平和,“那些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


    李飞扬心头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又笑了起来,“那是!咱可不兴那些有的没的!你们俩能干,心又好,村里谁不念着你们的好?那些闲得发慌的碎嘴子,甭理他们!”


    “飞扬姐、柱子哥,生意兴隆啊!”白潋拎着肉,脚步轻快地走了。


    磨镜就磨镜,两口子就两口子,她们就是,能把她们怎么样?


    白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回到家,把肉给了李大娘,嘱咐几句,白潋又出门了。


    这冬天到了,她还得去养鸡场转转。


    养鸡场如今规模不小,一排排整齐的鸡舍排列开。


    负责的管事是沈念介绍来的,约莫三十出头,人看着精干利落。


    白潋到的时候,她正带着两个雇工在鸡舍里巡视。


    “白当家。”管事的眼尖,看到白潋进来,连忙迎上前,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您来了,正想跟您汇报呢!”


    “辛苦了。”白潋点点头,目光扫过鸡舍,“看着挺精神,这冬雏育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这批冬雏成活数很高。”


    管事的引着白潋往里走,指着一排用厚草帘子围得严严实实的棚,“您看,这边是刚挪进来的小鸡雏,加了炭盆保温,干草也铺得厚实。前两天降温,只折损了不到一成,比往年强多了!”


    白潋凑近看了看,里面暖烘烘的,一群黄绒绒的小鸡雏挤在一起,吱吱喳喳地叫着,活力十足。


    “防疫的药水都按时喷洒了?饲料没变吧?”


    “都按您和伏当家定的规矩来!防疫药水三天一喷,用的是您说的那个艾草、苦楝皮那些熬的方子,效果比镇上药铺买的还好,还省钱,且鸡舍每天照样清扫两次。饲料是按豆粕、玉米、麦麸配的,鸡吃了毛色亮,下蛋也有劲儿!”


    她指着旁边几个正在捡蛋的妇人,“您看,今天的蛋个头都不小。”


    白潋仔细看了看那些刚捡出来的鸡蛋,是健康鸡下的好蛋。


    她又去看了饲料仓库,粮食储存干燥通风,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鸡蛋销售账目按时送到伏当家那儿了吗?”白潋问。


    “都按时送了!码头那边的零散摊子和给百福酒楼的供量都没断过。”管事回答,“就是天冷,母鸡下蛋量比秋天少了些,但咱们鸡场规模大,存栏量足,供应还跟得上。另外,按您的吩咐,每天挑出几个个头小、蛋壳有点瑕疵的蛋,便宜卖给村里有老人孩子的人家,大家伙儿都念着好呢。”


    沈念介绍的人,果然都是踏实的。


    白潋心里赞了一句,又仔细交代了几句初春防疫的重点——比如天气回暖后要特别注意通风,防止鸡舍湿气过重滋生病虫,还有保暖棚的通风口要适时调整,避免小鸡雏闷着或者受凉。


    管事听得认真,一一记下。


    剩下的时间,白潋正想去地里看看春耕准备。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白当家,白当家!”


    一个穿着“百福”护卫短打劲装的小伙子策马奔到白潋的车驾前,利落地勒马停下,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声音洪亮,“陈管事他们回来了,‘浮白’已经靠岸河沿镇码头了!”


    “回来了?”白潋心中一喜,“好!知道了!”


    浮白回来了,她们也好安排接下来的事,等彻底稳下来,她们就可以去益州了。


    白潋立刻吩咐车夫,“快,去河沿镇!”


    河沿镇。


    “浮白”那熟悉的高大船身静静停靠在泊位上,船帆虽已落下,但那风尘仆仆的气势犹在。


    岸上,伏棂果然已经在了。


    她外披斗篷,正站在码头那。


    周围站着石燕、账房先生和几个码头管事。


    陈缨、陈络一身劲装风尘仆仆,正在伏棂面前低声回禀着什么,旁边还跟着几个眼神精干、腰杆挺得笔直的陌生年轻人,里头有男有女。


    伏棂神色沉静,专注地听着陈缨的汇报,偶尔点一下头。


    白潋快步走过去,带起一阵风,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几人都转过头来。


    “这位就是白当家吧!”不等陈缨介绍,站在旁边那个看起来更机灵些的年轻人便抱拳行礼,“我们几个都是益州水湾县人,早听说了白当家和伏当家的大名。益州那边的水工都说百福船好、待遇实诚。是陈管事俩一路给我们讲河规、说这边的待遇,说当家的是敞亮人!”


    她说话带着浓重的乡音,直爽干脆,“谢东家给口饭吃!”


    白潋和她打了个招呼,见这些人看起来确实都是干实事的,也很满意。


    伏棂的声音适时响起,“这些是她们物色到的好手,走惯了岷江险水的,功夫扎实,人也实诚。这次沈念的货能顺风顺水,也多亏了沿途有经验的人手帮衬。”


    “好!”白潋看着精神抖擞的年轻人,心里也十分高兴,“既然陈缨陈络把你们带来,那就是信得过你们!石燕,一会儿伏当家安排好了,你带他们去歇脚的屋舍安顿,洗个热水澡,吃点热乎的。明天再细说规矩活计!”


    “是!”石燕利索地应下。


    “谢白当家!谢伏当家!”几个年轻人连忙道谢。


    伏棂这才看向白潋,“他们刚交接完。沈念的货,还有她铺排开的新商路,都顺当。养鸡场那边如何,累不累?”


    白潋感受到她话里的关切,嘿嘿一笑,上前一步,“那儿好得很,我不累,看见她们回来,心里更踏实了。”


    “信鸽到的早,料想你听到消息会赶过来。有被冷到吗?”


    “不冷!”白潋气昂昂,现在她充满了力气。


    伏棂把事情吩咐好,让其他人都下去了,只剩她和白潋两人。


    “沈念那批重货安全到了益州,她新铺开的商路也稳住了。沿途几家大商号看咱们船稳当、伙计可靠,都签了后续的运单。账房初步盘算,除去所有开销,净利约摸五千六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白潋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来一回,四个多月,就有了这么多。


    不过来回都不空船,再加上她们自己也有货要销,确实应该赚这么多。


    伏棂补充道,“沈念帮了大忙,引荐了几位有分量的客商。作为回礼,咱们也帮她从益州运了一批上好的蜀锦和染料回来,正好赶上她家布庄开春的新货。”


    “太好了!沈念真够意思!”


    伏棂接着道,“陈缨她们还带了家里的口信。兄姐说,盼着早点见见你这位‘大功臣’,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把她家妹妹照顾得这么好。”


    白潋傻笑起来,“等回去,我给他们带咱们这儿最好的货!”


    她心里嘀咕着,得抓紧时间准备礼物了。不然每次忙起来,都会忘了时间,伏家兄姐何等重要,她得好好记着。


    听传话,伏家兄姐接受了她们,想到村里的猜测,白潋有些无奈。


    和她交情好的,知道她们关系,大多是祝福。


    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如今生活好了起来,她即使想计较,因为生意太忙了,也没时间和那些人争辩了。


    只要不舞到她面前,不中伤伏棂——哼,她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那几个人身上。


    几天后,白潋又去了趟猪肉摊。


    春节将近,李飞扬的生意红火了不少,案板前围着好几个等着割肉的乡亲。


    “白潋!”李飞扬看到她,“快来!今天新杀的猪,肉嫩着呢!”


    白潋笑着应了,割了块里脊肉,照例付了钱。


    趁着人少点,李飞扬一边擦手一边凑过来,“你猜怎么着?前两天那嚼舌根的,被三婆婆知道了!”


    “哦?”白潋挑眉。


    “可不是嘛!就那几个人,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她跟人嘀咕你和伏小姐的话,不知怎么传三婆婆耳朵里了。三婆婆直接杵到他们门口,中气十足地骂,‘人家两个姑娘家,带着咱们村日子越过越好,你们这些闲得腚疼的,不念着好,倒编排起是非来了?再让我听见一句,老婆子拿拐棍敲你!’”


    李飞扬学得惟妙惟肖,白潋听得忍俊不禁。


    “那几个人臊得门都不敢出!”李飞扬乐道,“这下可好,那些个闲言碎语,一夜之间全没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白潋心里暖暖的。


    三婆婆总是这样护着她们。


    “你们是咱们村的福星!”李飞扬摆摆手,“快回吧,肉趁新鲜做!”


    白潋一拍脑袋,是了,这几天又忙起来,李大娘做的新样式,她们还没尝到。


    第52章  她们会一起离开


    李大娘把自己琢磨出的几个新样式都摆上了桌, 白潋两人吃着感觉不错,便买下了这些菜方子,供给了酒楼。


    李大娘过了个顶好的年。


    爆竹在十里村彻底散尽, 残雪也悄然化作了滋润泥土的春水。


    按照白潋去年秋天和冬天手把手教给王丫、张铁、张树生几家的法子,选好的种子下了地,堆好的黑肥掺进了土里。


    春雨贵如油,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田间便冒出了整齐嫩绿的苗子。


    比起往年各家各户凭经验、看天意种出来的庄稼, 今年这几家的地, 苗子出得格外齐整,绿油油一片, 看着就精神抖擞, 引得不少路过的老庄稼把式驻足观望,啧啧称奇。


    “瞧那苗,齐刷刷的,跟量过似的!”


    “张铁家的地厚实, 秆子看着就壮!”


    “张树生家那豆子点得也匀称!”


    议论声里带着羡慕和好奇。


    虽然最终的收成还得等到夏秋才能见分晓,但这开春的好苗头,已经让跟着白潋学的这几家心里踏实了大半,也让其他人动了心思。


    对于这事, 白潋心知肚明。


    此刻她正在家中院子里一边拾掇着葫芦藤架子, 一边在心里嘀咕, “棂儿爱吃嫩葫芦…”


    伏棂见她忙得认真, 脑门冒了汗,过去叫她, “歇会儿,喝口水。”


    白潋闻声抬头, 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就着伏棂的手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满足地喟叹一声,“真甜。你看,等夏天,就能摘嫩葫芦吃了。”


    见她讨夸,伏棂又喂她喝几口水。


    白潋怕她被太阳晒得慌,便央求伏棂回阴凉处歇着。


    忙完葫芦架子,想到要做的正事,白潋径直去了张铁那。


    张铁正在他家和孙小娘的地头忙活,看到白潋,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来,“白潋!”


    “铁子哥,忙着呢?”白潋笑着打招呼,目光扫过他的地,“苗子不错!”


    “托你的福!”张铁搓着手,“按你教的法子,堆肥、选种、下种…看着是比往年强!”


    白潋走到地边仔细看了看田,满意地点点头,“等到了时候,记得按我说的,再追一次肥。”


    “记着呢!记着呢!”张铁连连应道,心里对白潋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思量了一会儿,白潋开口,说出了她和伏棂几天前商量好的事。


    “铁子哥,还记得咱们上山采构棘的事吧?”


    “记得,咋能不记得。”张铁立刻点头,“你和伏小姐教我们认哪些构棘药性好,怎么采不伤根。我跟着沾了光,多了笔进项呢!”


    “这构棘,是个好东西。根、茎、叶都能入药,性子平和,能清热利湿。晒干了磨成粉,掺一点进鸡饲料里,鸡吃了不容易闹病,毛色也油亮。咱们养鸡场用量不小,以后规模大了,用量只会更多。”


    白潋转回身看着张铁,“你有没有想过,光靠上山采野生的构棘,不是长久之计?”


    张铁一愣,“啊?这…为啥不是长久之计?山上不是有吗?”


    “你想啊,”白潋耐心地分析道,“第一,上山采,费时费力。翻山越岭的,一天也采不了多少,还危险。第二,野生的总有采完的时候吧?今年这片长得旺,明年可能就稀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她语气认真起来,“山是大家的山,不是谁家的。现在咱们采,是因为别人不知道这构棘粉的好处,或者知道了也嫌麻烦。可等以后大家都上山去采,怎么办?你采我也采,抢来抢去,伤了和气不说,搞不好还会把山给祸害了,根都刨没了,以后谁都没得采。”


    张铁听着白潋的话,眉头皱了起来。


    他清楚这个问题,过去他还有白潋王丫三个人一起采,便是偷偷去的,谁也没告诉。


    抢着采,伤了邻里和气是小,要是真把山上的构棘采绝了,那可就断了财路了。


    “那…那可怎么办?”张铁有些着急了,他还指着这额外的进项呢。


    “我的意思是,”白潋抛出了那个酝酿已久的想法,“你可以去包一片山地下来,专门种构棘。就算等日后构棘不值钱了,你还能用山地种别的去,也是一笔进项。”


    “包…包山地?”张铁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得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拔高了,“种构棘?那山地种粮食都不大行,咋能种东西?还专门种构棘?”


    “怎么不能?”白潋语气肯定,“山地租金便宜,官府巴不得有人去开荒种点东西。把杂草杂树清理干净,稍微平整一下,不用太精细。


    然后,把山上的构棘老根挖一些回来,或者秋天收集构棘种子,撒下去。这东西好活,不用像伺候庄稼那样天天浇水施肥,只要头一年费点功夫种下去,后面几乎不用怎么管,它自己就能长成一片。


    等长成了,那就是一片你自己的构棘园子!想什么时候采就什么时候采,想采多少采多少,没人跟你抢。采回来的构棘,还能晒干磨粉,卖给养鸡场。”


    张铁的心怦怦直跳,呼吸都急促起来。


    自己的一片园子?没人抢?这听起来…简直像做梦一样!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包山”、“当园主”!


    “而且,”白潋又加了一把火,“构棘种密了,还能帮着固住山坡上的土,下大雨也不容易被冲垮。这算是给官府做了好事。要是以后你种得好,规模大了,粉的质量又好,不光咱们养鸡场要,说不定别的养鸡场、甚至药铺都来买!到时候,你张铁可就是咱们十里村头一号的‘构棘大王’了!”


    “构棘大王?”张铁被这个称呼弄得有点不好意思,黝黑的脸泛起了红光,心里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兴奋过后,现实的困难又摆在了眼前。


    包山地要钱,清理荒地要请人,买工具也要钱,他家底不算厚,刚娶了媳妇,哪有那么多余钱?


    他声音有些发颤,“这主意太好了,可是我没本钱啊…”


    白潋大手一挥,“本钱不用愁!山地租金便宜得很,清理荒地主要是费力气,你可以带着家里人自己干,实在忙不过来,农闲时请几个短工也花不了太多。移栽苗子、撒种子,这些几乎不花钱,山上现成的根苗和种子!主要就是头一年辛苦点。”


    “这样,我先借你五两银子,作为启动的本钱!这钱不用利息,等你构棘园子有了收成,卖粉赚了钱,再慢慢还我。一年还不上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我不催你!”


    五两银子!


    对张铁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张铁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白潋就要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白潋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他,“你这是干什么?”


    张铁被白潋硬拉起来,粗糙的手抹了把眼睛,“我张铁不是没良心的人!白潋,你信得过我,给我指了这条明路,还借我本钱。我一定好好干,把这构棘园子弄起来!”


    “好。”白潋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相信你。铁子哥,你年轻,有力气,人又实诚肯干,肯定能行!这样,你先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看看包哪片山地合适。”


    “哎,哎,好!好!”张铁激动得只会连连点头。


    “白当家,”他声音洪亮,“你放心!我一定把这片园子弄好。等构棘长成了,我请你和伏小姐吃我们的构棘!”


    白潋笑着应道,“我等着喝你的庆功酒!”


    白潋如此扶持张铁开辟山中园子,除了真心希望他能自立门户、改善家境之外,更深层的底气源于她和伏棂如今稳固的产业根基。


    构棘如今的成本和利润占比已微乎其微,九牛一毛。


    她们完全有能力、也乐于将这部分利润空间让渡出来。


    至于王家、村长家。


    王家的猪肉摊子,随着村子好起来,生意自然会越来越红火。


    白潋相信,李飞扬和王丫两人,那样有主意,定能抓住机会,成村里的“养猪大户”和“杀猪能手”。


    即使王丫不想跟着一起杀猪养猪,她也可以种地去。


    现在她帮自己管着几十亩地,能很好地生活了。


    和王丫交好了近二十年,对于这个好朋友的品性,白潋自然是十二分了解,她愿意相信她。


    至于村长家的——所谓村长,管的是一个村,村里发展好了,官府那边自然会重视,对于他们一家,也会上心。


    张树生为人公正,在村里人缘比较好,又是老村长的儿子,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村长。


    若他把握住了机会,再做好点,有伏棂这层关系在,不说当上小官,但慢慢地谋个官府里的差事是不成问题的。


    最后剩下的,就是翠儿了。


    几天后,白潋把翠儿叫到了书房里。


    书桌上,有一本册子,旁边还有两本书,正是《齐民要术》与《氾胜之》。


    翠儿双手习惯性地交叠在身前,多了几分沉静和书卷气。


    作为伏棂最早的学生之一,又在私塾帮忙教导更小的孩子,她对这间书房并不陌生,也能感受到今日的气氛不同寻常。


    伏棂坐在主位,白潋则坐在她身侧。


    “翠儿,坐。”白潋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静谧,她指了指桌旁一张铺着软垫的圆凳,语气温和。


    翠儿依言坐下,腰背自然挺直,目光落在书桌上。


    白潋拿起最上面那本册子,封面上,是伏棂亲笔题写的几个清峻有力的大字——《农事辑要》。


    她将册子轻轻推到翠儿面前,翻开第一页。


    “翠儿,你看。”白潋指尖点着书页,“这是‘堆肥法’。里面写了用烂菜叶、豆渣这些常见的东西,按不同季节、不同量混合堆沤。你看这图。”


    她指着勾勒的简易示意图,“坑挖多深,怎么封口,什么时候翻堆,什么时候能腐熟成好肥,都画出来了。下面还有小字批注,‘王丫试用此法,底肥厚实,苗齐秆壮’…”


    她又翻了几页,“这是‘选种’,这是‘轮作套种’。”


    每一页都图文并茂,字迹清晰工整,旁边还有朱笔小楷的批注和验证记录,显然是伏棂的手笔。


    翠儿看得眼睛发直。


    她虽然主要精力在私塾,但从小在村里长大,农忙时也常下地帮忙,对这些农事并不陌生。


    更难得的是,她跟着伏棂读书认字,眼界比一般人开阔,更能理解这册子的价值。


    这简直像是把十里村所有老庄稼把式压箱底的经验,都提炼出来,用最清晰的方式呈现了!


    “白姐姐,夫子,这都是你们亲自记下来的?”


    “是我这两年,跟着伏夫子学认字、学道理,然后自己在地里琢磨,又厚着脸皮去缠着老把式请教,请了伏夫子帮我一点一滴记下来的。”


    她说着,目光转向身侧的伏棂,“多亏了伏夫子,她教我认字,帮我理清思路,还告诉我哪些法子书上有记载,哪些可以改进。没有她,我可弄不出这么齐整的东西。”


    伏棂摇摇头,“她自谦了。”


    白潋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拿起另外两本书。


    “这两本,是伏夫子给我的宝贝,《齐民要术》和《氾胜之》讲怎么种地、怎么养牲口、怎么过日子。里面的道理很深,字也难认,我当初看得头都大了。”


    白潋将《辑要》和两本古籍,并排轻轻推到翠儿面前的书桌中央。


    “翠儿,不瞒你说,我和你夫子,大概再过七八个月,就要动身去益州了。”


    翠儿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伏棂。


    伏棂微微颔首。


    “我们走了,但十里村的地还得种,日子还得过。王丫、张铁、树生叔他们,如今都学了不少新法子,地里活计也上了手,看着比往年强多了。可种地这事,哪有一成不变的?年景不同,虫害不同,土性也会变。万一遇到点新问题,或者他们想试试更好的法子,总得有个能商量、能查证的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翠儿身上,“你跟着伏夫子读书,心思细,认字多,道理也明白些。这两年你在私塾帮忙,教小娃娃们认字读书,耐心细致,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你对村里的事熟,对地里的活计也不陌生。更重要的是,你是咱们自己村里长大的孩子。”


    白潋指了指桌上的书册,“这些,我们想交给你。”


    “白姐姐,伏夫子…”


    “翠儿,”白潋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翠儿面前,“别担心。不是让你现在就当什么大家。”


    伏棂也鼓励道,“翠儿,你随我读书几载,心思沉静,做事条理分明,更难得的是有耐心,善沟通。”


    白潋接着伏棂的话头,“这些书,是工具。你先拿回去,有空了慢慢看。《辑要》里都是大白话,也有图,你肯定能看懂。而且我们还在村里呢,还有大半年时间。”


    “等我们走了,村里谁家地里真遇到难处了。你不用慌,就把这《辑要》翻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写类似的。有,就照着上面说的,用你自己的话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就像你在私塾教孩子们认字,把复杂的道理讲简单一样。没有,或者你也不确定,就直说‘这个书上没写,我也不太懂,咱们再想想别的土法子试试’,不丢人。你王姐姐,还有张铁他们也都是有经验的人,你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翠儿听了,还有些犹豫,她看着伏棂,想请她说句话。


    伏棂揉了揉她的脑袋,“书者,载道之器。此《辑要》,是白潋躬耕实践,融汇古今的心血结晶。”


    “你生于斯,长于斯,又随我读书明理,深谙乡土人情。由你保管此书,研习其中奥妙,并在乡邻需要时,援引其中智慧,解其困顿,正是最合适不过。传承之道,贵在学以致用,知行合一。你只需边学边做,边做边悟,便不负此托。”


    翠儿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本《农事辑要》。


    若非伏夫子让她跟着读书认字,她此刻怕还是一个笨丫头。


    白姐姐更是在她记事起,就对她很好。


    到如今,两人竟将如此心血托付给自己。


    “白姐姐,伏夫子…”翠儿抬起头,目光灼灼,“学生定当竭尽全力,研习此书,保管此书!绝不负两位师长所托。日后乡邻若有疑难相询,学生定当尽心查阅,仔细思量,若有不明之处,绝不妄言误事。”


    白潋很高兴,“好!我就知道,我们伏夫子教出来的学生,错不了!”


    伏棂笑着安抚翠儿,叫她别紧张。


    可翠儿一想到伏棂和白潋这样交代得事无巨细,又听到她们说几个月后就离开了,不由问道,“白姐姐和伏夫子,是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吗?”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酸,差点就要掉眼泪了。


    伏棂的目光从翠儿充满希冀的脸上移开,她沉默了片刻,斟酌词句。


    “归期…确难定论。益州家中产业,盘根错节。父母年事渐高,精力不济,许多事务,需得有人接手梳理。”


    家中三个子女,长兄伏渊,走了仕途,于商道亦非所长。


    姐姐伏熙,颇有主见,然志不在此,且已嫁入别家,自有翁姑妯娌、府中事务需她操持,分身乏术。


    父母疼惜她,亦不忍她再为娘家产业劳心劳力。


    至于她伏棂…


    父母膝下,唯她尚有余力,亦对此道有些兴趣。


    他们对她与白潋之事,明言赞许,未曾强加阻挠。这份让步,这份包容,已是难得。


    父母既已退让一步,她也该担起她的责任。


    益州的家业,是爹娘的心血,亦是晚年倚仗。此去,只为使父母能安享晚年,兄姐亦无后顾之忧。


    伏棂继续道,“翠儿,世事难料。两三年是我心中所盼。然益州事务繁杂,若遇阻滞,或需更久时日。五年十年…尚未可知。”


    这边的产业,她已经做好安排,不用操心过多了。


    翠儿听完,虽依旧不舍,但也完全理解了两人的无奈之处。


    没过多久,两人送翠儿出了门。


    对于日后的益州之行,白潋并没有多少要离开故乡的伤心。


    虽然是有一点点惆怅?


    从前她走过最远的地方,只是在泰和县的范围内。


    出行的兴奋此刻远远多于离家的伤感,白潋几乎想蹦到天上。


    去伏棂长大的地方待着,她觉得很不错。


    走之前,她还有几件重要的事要办,白潋心里计划着。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看着院子里的葫芦架,“马上了,保管结水灵灵的大葫芦!”


    第53章  踹也踹不走了


    白潋要做的第一件大事, 就是请人帮忙清扫父母的坟。


    她找了个农闲的时间,和伏棂约了王丫,三人提着竹篮, 沿着熟悉的小路去上坟。


    竹篮里装着香烛纸钱、几样简单的时令果子、一碟点心,还有一小壶温好的清酒。


    到了地方,几人放下篮子,一起动手。


    白潋手脚麻利,拿着带来的小锄头, 三两下就把坟头四周的杂草清理得干干净净。


    “伯父伯母, 我是王丫。”王丫一边麻利地摆上供品,一边小声念叨着, “白潋带我们来看看你们。你们放心, 她在村里一切都好。”


    白潋点燃香烛,细小的火苗跳跃着,散发出淡淡的松香味。


    祭拜完后,白潋拍了拍手上的灰, 转头看向王丫,“王丫,有件事得跟你说一声。”


    王丫正专心致志地调整着点心的位置,闻言抬起头, “啊?什么事啊白潋?”


    “我和伏棂得离开泰和县, 去益州一趟。”


    “离开?”王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去益州?那么远?为啥啊?去多久?”


    白潋点点头,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棂儿家里有些产业上的事, 需要她回去处理。归期暂时说不好,可能得两三年, 也可能更久一点。”


    “两三年?还可能更久?”


    王丫的声音都拔高了,“那你们还回来吗?这边的河运、铺子、养鸡场,还有咱们村…”


    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伏棂这时也转过身,看着王丫,“会回来的。只是归期难定。这边的产业,我们都已安排妥当,有小瑶、陈缨陈络他们照看,不会有事。”


    “哦…”王丫闷闷地应了一声,显然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里缓过神来。


    白潋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嗨!别这副样子,又不是不回来了。益州再远,还能远到天边去?”


    王丫被她拍得肩膀一歪,心里的难受劲儿也散了些。


    伏棂将话题引回,“今日是想请你日后得空,来替我们看看二老,清理下坟头杂草,添把新土,免得荒芜了。”


    王丫一听,把刚才的失落抛到脑后,正对着墓碑,“放心!你们尽管去,这事包在我身上。”


    “我保证,这坟头干干净净的,一根杂草都不让它长。逢年过节,清明寒食,我王丫一定来。给二老上炷香,添杯酒,说说村里的事,要是敢偷懒,让我家猪肉摊子赔本!”


    白潋心里一热,“好王丫,够意思!”


    伏棂也感激道,“有劳你了,王丫。”


    “跟我还客气什么?”王丫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你们帮衬我们这么多,这点小事算什么。再说了,伯父伯母也是我的长辈,我王丫来尽点心,应该的。”


    三人一起在坟前跪下。


    头磕完,起身后,几人又在坟前默默待了一会儿。


    王丫知道她们接下来肯定还有不少事要安排,便识趣地主动告辞,“白潋,伏小姐,你们先忙。我去地里看看!”


    见这件事妥当了,白潋松了口气。


    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白潋把伏棂拉到了自己家里,穿过院子,直奔堂屋。


    “快,快进来。”


    白潋反手关上门,神秘兮兮地冲伏棂眨眨眼,一头扎进里屋。


    不一会儿,白潋就抱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匣子出来了,匣子上还挂着一把黄铜小锁。


    接着,她又翻箱倒柜一阵。


    白潋把找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堆在桌上。


    “快坐。”她把刚在桌边站定的伏棂按在太师椅上,自己则站在桌子对面,清了清嗓子,“白潋的重要财产交接仪式,现在开始!”


    伏棂被她这煞有介事的模样逗得想笑,但看她一脸认真,便也配合地端坐好,微微挑眉,“哦?白小潋这是要…分行李散伙?”


    白潋不满地嘟囔,“我才不要散伙。”


    她拿起那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拎到伏棂眼前晃了晃,“喏,这是咱家院门、库房、粮仓、地窖所有门的钥匙,全在这儿了,一把不少!”


    她说着,还故意抖了抖钥匙串,发出更响亮的“哗啦”声。


    她絮絮叨叨地介绍。


    “还有这个,这是银票和碎银子!”


    她又指着剩下那本看起来最朴素的册子,“这个,是粮册。粮仓地窖里存了多少粮食,新粮多少石,陈粮多少石,麦子、稻谷、豆子各多少,去年秋收的入库日期,都写得清清楚楚。连哪仓粮食晒得最干,哪仓是留着做种子的,都写了。”


    “喏,都在这儿了!”


    伏棂看着眼前这一堆东西,再看看桌子对面那个昂着头、一脸“我全部家当都在这你快收下”的白潋。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为什么?”


    “啊?”白潋被她问得一愣,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什么为什么?”


    伏棂手肘支在桌面上,托着下巴,“为什么要把这些都给我?”


    她目光扫过桌上的每一样东西,“钥匙、地契、账本、粮册,还有这现银数目。”


    “白小潋,你就不怕我拿了这些东西,然后就把你,连人带狗,一、脚、踹、出、门、去?”


    白潋一听,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噌”地一下从桌子对面窜了过来。


    “伏棂!”


    她气鼓鼓的,“你你你你你敢?”


    伏棂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但椅背限制了她的退路。


    伏棂强忍着笑意,继续绷着脸,慢条斯理地反问,“为什么不敢?”


    她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东西都在我手里了,我想踹…不就踹了?”


    “你…你…”白潋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噎得一时语塞,你了半天,突然脖子一梗,恶狠狠地一字一顿说,“我、不、管!”


    她直起身,宣布道,“我就要给你,全都给你。房子、地、钱、粮食——连我白潋这个人。”


    “还有院子里那条傻狗!”她指了指正晒太阳的大黄狗,“现在,全都是你伏棂的了!”


    白潋似乎觉得还不够,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身子一矮,双手往前一伸,牢牢地抱住了伏棂的一条小腿,开始她的“无赖宣言”。


    “我告诉你,伏棂。”


    “东西给你了,你就得管我,管我一辈子。想把我踹走?门儿都没有,窗户也给你钉死。我这辈子就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你踹一个试试,看你能不能把我踹开。”


    她一边说,一边还故意用脑袋在伏棂膝盖上蹭了蹭,活脱脱一副“我就赖着你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泼皮无赖样。


    伏棂彻底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和话语打败了。


    看着这个坐在地上抱着自己腿耍赖、嘴里嚷嚷着要赖她一辈子的人,伏棂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轻轻戳了戳白潋的额头,“傻不傻?快起来。”


    “我不!”


    白潋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固执地看着她,“你先答应我,答应我,不能踹我。要管我一辈子,吃穿住行都归你管!”


    伏棂看着她这副又傻又执拗、还带着点孩子气的样子,“好,答应你,管你一辈子。”


    白潋把全部家当“赖”给伏棂后,心里那点离愁别绪早被对未来的兴奋冲得七零八落。


    该打的招呼她陆陆续续打了,亲近的人都知道她们夏末要动身去益州了。


    不能再晚了,若是秋末去,河面冰封就糟糕了。


    ……


    伏家小院里,最后一点行李也打点妥当,不过是两个轻便的箱笼。


    白潋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住了三年的小院,一草一木都熟悉。


    墙角那架葫芦藤,叶子已经泛黄,藤上还零星挂着几个小葫芦,但最大的大葫芦,早不见了踪影。


    没错,那几个熟得正好的大葫芦,已经被摘了去,炒了一大盘葫芦丝,成了她们临行前最后一顿丰盛的“饯行宴”。


    夏末。


    河沿镇码头比往日更早地热闹起来。


    “浮白”号高大的船身静静泊在岸边,船帆尚未升起,甲板有人影走动。


    陈缨、陈络指挥着几个船工将最后几件行李——两个轻便箱笼和一个装着大黄狗的竹编大笼子,小心地通过跳板搬上船。


    岸边,王丫、小瑶、张铁、翠儿等相熟的来了。


    三婆婆这些老人家腿脚不便,白潋便没让他们送。


    小瑶虽有万般不舍,但她清楚自己只能留下,替伏棂好好看着。


    陈络走过来,“小姐,船已备好,随时可以启航。航线、补给都已安排妥当,沿途停靠点也已打点好。”


    伏棂微微颔首,“辛苦你们了。”


    两人登上甲板。


    白潋最后看了一眼岸边送行的众人,用力挥手,“回吧,都回吧!”


    “一路顺风!”岸上的喊声混着清晨的江风传来。


    船帆在桅杆上缓缓升起,迎着江风,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浮白”巨大的船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地驶离泊位。


    白潋和伏棂并肩站着,看着岸上送行的人群越来越小,泰和县的轮廓渐渐模糊。


    船头劈开平静的江面,留下一道长长的白色水痕,驶向伏棂阔别已久的故乡——益州。


    第54章  情欲爱怜


    “浮白”巨大的船身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江面上。


    船帆鼓满了风, 发出“哗哗”声。


    两岸的青山连绵起伏,在晴空下显得格外苍翠。


    白潋和伏棂站在甲板上,这里视野开阔, 远离了忙碌的船工。


    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拂起两人的发丝和衣袂。


    “棂儿,你看那边!”


    白潋兴奋地指着远处露出水面的巨大礁石。


    几只白色的水鸟正停歇在上面,时而振翅飞起,在江面上盘旋, “像不像一只趴着的大乌龟?”


    伏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是有点像。”


    “这船真稳。”白潋张开手臂,感受着风从指缝间穿过, “比坐马车舒服多了, 一点都不颠!”


    她们要坐大概二十天的船,然后再下船坐马车到益州本家。


    这去益州有三条路可以选,全程陆路、全程水路和半陆半水,


    水路虽稳, 但耗时较长。


    所以她们选择在中途最大的水陆码头‘江陵渡’下船,换乘伏家安排好的马车走陆路。


    这样能省下近半时间,也更灵活些。


    白潋随即又想到什么,思索道, “那坐船这一路, 吃住都在船上, 听说船上的水可金贵了, 沐浴喝水都得省着用,是不是?”


    她想起以前听跑船的抱怨过, 船上的淡水是按人头定量分配的,洗澡是奢侈, 洗脸都得省着水用。


    伏棂闻言,侧过头看她,揶揄道,“白小潋,你是不是忘了这船是谁的?”


    “啊?”白潋一愣,随即一拍脑门,“哎呀,瞧我这脑子。”


    她笑起来,“对对对,是咱们自家的船。咱们是东家,不是搭船的客人。”


    伏棂贴心地解释道,“船上有专门的水舱,储存着足够的水。”


    她们住的舱房是主舱,其中有隔间,备有浴桶。每日会有船工送来干净的温水。


    因此虽不比家中方便,但洗漱沐浴,尽可随意。


    伏棂又补充道,“至于饭食,船上有专门的灶房。想吃什么,吩咐下去便是。陈缨她们安排得很妥当。”


    白潋听得心花怒放,只觉得这船东的待遇简直太好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要一路灰头土脸地到益州呢!现在能洗澡,能吃热乎饭,还能看风景!”


    傍晚时分,船工送来了温热的饭菜,直接送到了她们的舱房。


    舱房宽敞明亮,分内外两间。


    外间布置成了客厅,里间是卧房,一张宽大的床榻,挂着素雅的纱帐,旁边还设有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净室。


    饭菜摆在外间的桌上,是她们早就选好的,热气腾腾。


    有清蒸的江鱼、一份肉菜,还有时蔬、一碟酱菜和两碗白米饭。


    “好香。”白潋早就饿了,立刻坐下,拿起筷子,“这鱼看着就鲜。”


    伏棂也落座。


    两人安静地用餐。


    江鱼确实鲜嫩,白潋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船工又送来了寄桶冒着热气的清水,倒入了浴桶中。


    “白当家,伏当家,热水备好了。”


    船工恭敬地说完,便退了出去,细心地带上了舱门。


    浴桶,暖意融融。


    白潋看看浴桶,又看看正在看书的伏棂。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棂儿,水好了。”


    伏棂从书页上抬起眼,目光落在白潋脸上,轻轻应了一声。她放下书,款款起身。


    两人一起走到浴桶边。


    伏棂伸手试了试水温,“水温正好。”


    伏棂转过身,很自然地开始解自己领口的盘扣,又张开手,让白潋帮帮忙。


    衣衫滑落,露出光洁的肩背。


    ——


    伏棂踏入浴桶,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她舒服地喟叹一声,靠在桶壁上。


    白潋也踏入浴桶,在她身后坐下。


    浴桶宽敞,两人并不拥挤。温热的水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疲惫。


    “累了吧?我给你擦擦背。”白潋体贴道,拿起旁边搭着的干净布巾,沾湿了温水。


    她挪近了些,抬起手,用温热的布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伏棂光洁的肩胛。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指尖隔着微湿的布巾,拂过细腻的肌肤,感受着掌下身体的温热和微微的紧绷。


    “力道还行吗?”白潋轻声问。


    “嗯。”伏棂舒服地闭上了眼。


    不多时,白潋的指尖缓缓向下,滑过脊椎,来到纤细的腰窝。


    布巾的触感变得若有似无,慢慢的,布巾也快没了,全然只剩白潋的指腹在轻轻摩挲。


    伏棂的身体微微一颤。


    白潋感受到了那细微的动静。


    她的动作顿了一下,指尖停留在伏棂敏感的腰窝处。


    没有离开,指腹反而是更加轻柔地按压。


    “这里……酸吗?是不是不舒服了?”白潋的声音低沉,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贴在伏棂耳边。


    她状似认真地换了好几个手法按揉。


    伏棂的呼吸微微急促,她没有回答,只是身体向后,更紧密地贴向了白潋。


    无声的回应就是最好的鼓励。


    白潋的掌心灼人,毫无阻隔地贴合着温热的肌肤。


    在白潋的掌下,伏棂像被火点燃了一般,瞬间变得滚烫。


    她微微仰起头,靠在白潋肩上,逸出一声极轻又极压抑的喟叹。


    是低吟点着了最后的引线。


    白潋的吻,落在了伏棂光洁的后颈上。一个、两个、三个,到更多。


    她沿着颈线一路向上,将吻烙在女人敏感的耳后,含住她柔软的耳垂,用舌尖轻轻舔舐。


    怀里人一弓身,双手在水中抬起,向下摸索着,紧紧抓住了白潋环在她腰间的一只手臂。


    白潋的手收得更紧。


    “棂儿…”


    轻轻的。


    呢喃里,是浓重的情.欲和爱怜。


    吻再次落在颈侧。


    脆弱的颈项完全暴露在白潋的唇齿之下,身体随着白潋指尖的节奏而微微起伏,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水汽氤氲。


    此间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水波晃动的轻柔哗啦声。


    水面渐渐平息——


    白潋低头,吻了吻伏棂微启的、带着水润光泽的唇瓣,“累不累?”


    伏棂微微摇头,在她怀里蹭了蹭,懒懒地提醒道,“水凉了。”


    白潋小心地抱着人站起身,拿过大布巾将人湿漉漉的身体仔细包裹住,擦干水珠。


    随后她把人抱到床头轻轻放下,走到桌边吹熄了油灯。


    “噗”的一声轻响。


    舱内陷入一片黑暗。


    两人相拥着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白潋将伏棂紧紧搂在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闻着她发间的清香。


    “睡吧,棂儿。”


    伏棂在她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轻轻应了一声,很快便沉入了安稳的梦乡。


    船身随着江水轻轻摇晃,像温柔的摇篮。


    ……


    如此坐了二十多来天的船,就到了“江陵渡”。


    江陵渡不愧为南北水路要冲,其规模远非泰和县码头可比。


    目光所及,江岸线被密密麻麻的船只挤满了。


    高桅如林,船帆蔽日。


    此处既有“浮白”这般高大的货船,也有精巧的客舟、灵巧的走舸,甚至还有挂着异域旗帜的商船。


    石砌的栈桥上人头攒动,赤膊的脚夫喊着号子,扛着沉重的货物穿梭如织。


    商贩的吆喝声、船工的号子声、骡马的嘶鸣声、货物装卸的碰撞声,还有税吏的呼喝声。


    伏棂指着岸边一处挂着“伏”字旗幡的大型货仓,“看,那边便是伏家在江陵渡的货栈和车马行。”


    显然,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白潋站在船头,望着这比泰和县城还要热闹数倍的庞然大物,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船在泊位停稳后,跳板就放下了。


    白潋和伏棂踏上了江陵渡喧闹的码头。


    没走几步,一个穿着布衫、约莫四十出头、看着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便带着几个伙计快步迎了上来。


    她露出一个恭敬却不谄媚的笑容,对着伏棂深深一揖,“二小姐,一路辛苦了。小的奉老爷夫人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二小姐放心,车马都已备妥。”


    她目光随即转向伏棂身侧的白潋,同样恭敬行礼,“这位想必就是白小姐了。”


    这位“白小姐”身姿挺拔,清亮坦荡,有一种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利落和隐隐的锐气。


    站在气度不凡的二小姐身边,竟无半分局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从容。


    中年人心里暗暗点头:难怪能得二小姐如此看重,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伏家车马行备好的车套着两匹健壮的枣红马。


    行李安置妥当。


    白潋和伏棂登上马车,车厢内铺着软垫,宽敞舒适。


    小汪也被抱了上来,蜷伏在两人脚边。


    车夫扬鞭轻喝,马车平稳地驶离喧嚣的江陵渡码头。


    白潋掀开车帘一角,打量着与泰和迥异的景致。


    伏棂问道,“紧张了?”


    白潋转过头,“是有一些的。”


    伏棂心中了然,“大哥伏渊,面上严肃。但这般只是表象,他若板着脸跟你掉书袋,十有八九是在憋坏。”


    “至于大姐伏熙,性子爽利,随和好相与,她爱捏人脸蛋。若躲不过,让她捏一下也无妨。”


    白潋脑海里浮起伏家兄姐给伏棂写的信,又听了伏棂的话,对他们的了解更多了一层。


    第55章  家人相见


    马车最终在一座气派而不失清雅的大宅前稳稳停下。


    门前两只石狮子威武肃穆, 门楣高大,悬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伏宅”。


    而此刻,最引人注目的并非宅邸本身, 而是早已等候在门前石阶上的一行人。


    显然,伏家全家早已得了消息,提前在此迎候。


    为首的是伏父伏母。


    伏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一看到马车停下, 眼眶便微微泛红。


    伏熙身着鹅黄长裙, 明艳照人,此刻正兴奋地抓着伏母的手臂。


    伏父身侧稍后一步, 站着伏渊, 他眉眼间与伏棂有五六分相似。


    他努力维持着兄长的沉稳,双手负在身后,看到马车停稳,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 可嘴角已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还有几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恭谨地站在后方,等待主人归家。


    车门打开,伏棂率先踏下马车,抬头望向台阶上的亲人。


    伏母疾步走下台阶, 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入怀中, “我的儿!可算到家了!”


    伏父几步走到跟前, “回来就好。”


    伏渊伏熙紧随其后, 伏渊终于不用再端着。他大步上前,关切地说, “小妹瞧着精神还好。”


    “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伏棂被母亲和大姐左右夹击, 抱得结结实实。


    这时,白潋也下了马车,安静地站在伏棂身后半步的位置。


    伏母终于松开了伏棂,目光落在了白潋身上。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上前一步,拉起了白潋的手,“好孩子!路上累坏了吧?”


    伏渊这时也看向白潋,他努力想维持初见面的稳重形象,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场面话,旁边的伏熙已经到了白潋面前。


    “你就是白潋妹妹?”伏熙毫不避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爱,“来!让大姐捏一下!看看是不是和棂儿信里说的一样水灵!”


    白潋早有心理准备,想起伏棂的“教导”,虽然本能地想躲,但还是忍住了,任由那只“魔爪”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哎呀,手感真好!”伏熙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别在门口站着了,我们快进去,家里饭菜都备好了,就等你们开席呢。”


    她和大哥自然早就知道了白潋。


    爹娘说得明白,小妹在泰和有了心上人,是个姑娘家。


    女子与女子的事她不是没听过,只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上,还是头一遭。


    不过,她伏熙是什么人?


    既然帮妹妹离家远走泰和这种事都做得出,那对妹妹喜欢的人是男是女这件事,接受起来快得很。


    那么对于妹妹喜欢且又是在爹娘见证下成了亲的人,她当然要热情一点了,让白潋感觉这里像家一样。


    更何况,妹妹终于回来了。那他们更要对白潋好好上心,不能把妹妹给惹毛了。


    虽然她帮伏棂离开了益州,可伏棂不在的这些天,她也忧心忡忡,若小妹再也不愿意回来了,爹娘可真得狠狠揪她和大哥的耳朵了。


    “咳咳!”伏渊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努力板起脸,“熙儿,白姑娘一路辛苦,先安顿下来歇息片刻再用饭也不迟。”


    他看向一旁的老管事,“陈叔,白姑娘的住处——”


    伏熙转头对着伏渊,调侃道,“大哥你糊涂啦?白潋当然是跟棂儿住一块儿啊。暖玉斋那么大,还住不下两个人?分开多生分啊!是不是啊,棂儿?”


    她说着,还促狭地朝伏棂眨了眨眼。


    伏棂站在父母身边,闻言神色平静,“我们同住暖玉斋便好。”


    伏渊脸上那点强装的严肃瞬间崩塌,最终只能又用力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声音有点发干,“咳咳…嗯,也好。住在一块更方便。”


    伏母看着儿子吃瘪的样子,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孩子们的事,随她们心意便是。暖玉斋宽敞,住得下。”


    她看向白潋,语气温和,“潋儿,你看如何?若有什么不习惯,随时说。”


    白潋连忙应下。


    一行人说说笑笑,这才进了府门。


    绕过雕刻着松鹤延年、福禄绵长的巨大影壁,白潋只觉眼前一亮。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回廊曲折通幽,两边是精心布置的园景。


    伏熙一路给白潋介绍,“那边是大书房和茶室,那个最大的是祠堂,旁边是爹娘住的荣寿堂。我们往这边走,阿棂住的暖玉斋在最里边,清静得很!再过去就是我的照月楼…”


    伏渊在旁边偶尔接一两句,补充些花草的名字或建筑的典故。


    伏棂安静地走在白潋另一边,偶尔低声回答伏母关切的询问。


    穿过几道回廊,终于到了暖玉斋。


    这里果然更为幽静,迎面便是一片修竹,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院子布局精巧,一方小鱼池养着睡莲。


    伏母道,“一路车马劳顿,先去梳洗歇息一会儿,晚饭时候咱们再好好说话也不迟。”


    进了暖玉斋,早有伶俐的丫鬟准备好温水和干净的布巾等在一旁。小汪也被妥善安置在院子角落的小窝里。


    洗漱完后,一家人便要用晚膳了。


    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香气四溢。


    伏家父母坐了主位,其他人分坐两侧。


    伏父举杯,笑容温和,“今日棂儿平安归来,白潋也到家了,是难得的团圆之喜。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咱们一起去去风尘。”


    伏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白潋碗里,“说起来啊,小妹这一走三年,爹娘是天天念叨,望眼欲穿啊!我们两个嘛…”


    她说着,可怜兮兮地看了伏父伏母一眼,“没跟着一起跑就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伏母嗔怪地看她一眼,“你还有脸说?你们仨主意都忒大了!”


    伏渊赶紧找补,语带唏嘘,“是是是,爹娘教训得对!我和熙儿是没拦住妹妹,该罚,该罚!”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摇头。


    “所以嘛!”伏熙话锋一转,对着伏棂和白潋眨眨眼,“要是你们俩想带上我们俩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那这次可就得给我们点‘辛苦费’喽!”


    伏棂瞥了大姐一眼,“连自家亲妹妹都要收买路钱?”


    “诶,这叫什么话!”伏熙佯装生气,放下筷子,就想去捏伏棂。她这次动作快,伏棂没躲开。


    伏棂无奈地拍她的手。


    伏熙得逞,也不纠缠,盯着伏棂,笑起来,“不过棂儿呀,你现在也有妹妹了。”


    “喏,喏,你看,你是当姐姐的人了。做姐姐的滋味怎么样啊感觉如何啊,棂、儿、姐、姐?”


    伏棂被她叫得耳根微热,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淡定,“聒噪。”


    伏熙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饭桌上,几人有说不完的话。


    吃过饭后,他们又吃了些时令水果,喝了盏消食的热茶。


    伏母看着脸上都有些倦色的伏棂和白潋,温声道,“坐了那么久的车船,又说了这半天的话,肯定乏了。你们俩快去歇着吧。家里的事,往后日子长着,不急在这一时三刻。”


    连日的奔波,两人确实都累了,便一起回了暖玉斋


    白潋躺在柔软舒适的床铺上,伏家真好…她心里想着:我得对伏棂更好才行。


    伏棂侧过身,昏暗中,她轻声开口,“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白潋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


    伏棂整理思绪,然后才缓缓道,“爹娘名下的产业不少。城里有两家大的绸缎庄、三家酒楼、几处田庄,主要是供自家铺子和酒楼用度。江陵渡那边,除了你见过的货栈和车马行,还有两家临江的客栈和几条小船跑短途,除此之外,另有别的零散铺子,像笔墨铺、药铺、当铺、米铺、钱庄等,也一直经营着。”


    白潋虽然知道伏家殷实,但亲耳听到伏棂列出这庞大的家业,还是让她心头一震。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伏棂的手,“这么多?那以后岂不是要忙得脚不沾地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被各种账目、契约、人事淹没的场景。


    伏棂往前凑了凑,额头抵着白潋的额头,软和道,“是啊,摊子不小,我一个人怕是顾不过来。”


    她尾音微微上扬,“白掌柜,你得帮我呀。”


    听着这声“白掌柜”和软软的语调,什么产业、什么压力,在这声呼唤面前都烟消云散。


    白潋立刻收紧手臂,把伏棂往怀里带了带,“帮,当然帮,必须帮,我人都是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指哪儿打哪儿,保管妥妥帖帖。”


    伏棂在昏暗中找到白潋的唇,轻轻啄了一下,“有白掌柜在,我就安心了。”


    白潋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棂儿,我们家在益州…还有其他亲戚吗?像什么叔伯姑婶之类的?过年过节要不要走动?”


    伏棂摇摇头,“没有。爹娘当年是独自来益州闯荡的,也就我们一家人在此,老家那边也早已没什么亲近的族人了。不过,爹娘在益州经营多年,朋友故交倒是不少。等过几日我们歇息好了,精神养足了,少不得要带着你去各家走动走动,拜会一下几位世叔世伯。都是看着我和大哥大姐长大的长辈,总要见个礼,认个脸熟。”


    白潋了然。拜会世交长辈,她不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