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没有心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确实……
16.
许嘉遇安静地看着她,似乎是不可置信。
甚至疑心她在说反话。
她那张脸,有时很难看出真正的情绪。
“你打我吧,我不反抗。”许嘉遇垂眸,对于自己强吻她这件事,感到沮丧和痛苦。
那意味着失控。
明初却故意误解他:“你喜欢这种……奖励呢?xp很小众啊,好学生。”
极度的压抑衍生出的阴暗面和高道德标准在对抗,还挺有意思。明初觉得他内在的人格应该和表现出来的人格非常的不同。
她这让她很难控制自己不去逗他。
把美好的东西撕碎来看,把破碎的拼凑完整……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劣根性。
许嘉遇拧着眉,有些无奈地叫了声:“明初……”
“喊得这么生疏,你怎么好意思亲我的。”明初指尖划过他的眉心,抚平那里的褶皱。
他的眼睛被情欲熏染,湿湿的,像小动物。略高的眉骨压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像在酝酿风暴的平静湖水。
“那叫什么?”他问,表情虔诚。
明初轻笑了下,循循善诱:“你想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迟疑,“小初。”
“别人都这样叫,没有新意。”明初看着他,“再想想呢?”
好乖,好像说什么都会答应。明初嘴角噙着笑,遗憾场合不对,不能好好赏玩。
又觉得有点腻了,太纯情了,虽然是挺好玩,但有点没劲。
明初都快忘了,自己最初只是见色起意,好奇他睡起来,到底什么感觉。有没有梦里那么舒服。
“峥……峥?”他莫名想起陆邵泽这样叫她的样子,忍不住又蹙起眉毛,有点没来由的厌恶。
“嗯……好一点,还有没
有呢?”明初笑着看他,神色已经有些游离,是一种介于兴奋和无趣的感觉,但还是继续逗着他,“没有了吗?还是没有想过。那个的时候,有叫过我的名字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却越来越蛊惑人。
“嘉遇哥哥,想不起来,要挨罚的,就没有奖励了。”她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呼吸沉重,大脑发昏,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柔软,湿润,温热……
喉咙发紧,眼睛晕晕的。
也或许只是大脑缺氧,他痴迷的眼神近乎迷离,缓慢靠近的时候,像是无意识。
明初还在笑,这次有预感,但还是没推开他,甚至微微抬起下巴,主动往前凑了下。
他像是受到鼓舞,扣住她后颈,再次吻过来。
许嘉遇听到灵魂深处的喟叹,好舒服,前所未有的喜悦龙卷风一样呼啸而过,他想……吃掉她。
对,那一瞬间,就是这样荒谬的想法。
明初,明初。
“宝贝。”他呢喃,“宝贝……”
珍视的,喜爱的,小心翼翼的……他的语气里,饱含着情意。
所以明初还算满意,微笑着踮脚啄吻他的眼睛,鼓励他:“做得很好。”
他的呼吸乱了下,下意识又贴近她,贪婪又迷茫,小狗一样。
明初笑着躲了下。
他的眼神难自控地变得幽沉,因为她的躲避而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控制她的欲望。
那一瞬间他又想起许敬宗。
于是垂下目光。
明初没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只是微微抬了下下巴,无情地说:“车来了。”
许嘉遇如梦初醒,耳朵在一瞬间烧红,他不自觉咳了两声,退开半步。
相比之下,明初显得太过冷静从容,抬步离开的时候,甚至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她再次夸了句:“你穿正装很好看。但我下次想看你脱。”
许嘉遇抿了下唇。
明初已经勾着他袖子,抬步离开了。
司机穿着黑西装,戴着白手套,面无表情,十分专业地给两个人开了车门。
但没想到车上还有一个人。
明初似乎早就知道,扭头跟许嘉遇说:“一个哥哥,你刚见过的,他刚回国,没司机。刚喝酒了不能开车,搭我们车回去。”
如果是那样,随便安排一个司机送他就好。许嘉遇品出一些别的意味,但压下了情绪,只是淡淡地“嗯”了声,并没有打招呼。
陆邵泽显然也并不想理他,脸色有些不太好,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许嘉遇会一起,叫了声:“峥峥。”
他刚刚都看到了,虽然看不清,但那种氛围,很难猜不出他们在做什么。
他觉得明初简直在胡闹。
太荒唐了。
“邵泽哥,在美国待得还适应吗?”明初却似乎没看出他的不悦,姿态松散地靠在那里,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一只手还搭在许嘉遇的手臂上。
陆邵泽强撑着精神回答:“也没什么适应不适应的,一个人在外面,总归没有在家里舒服。”
“谈个恋爱嘛,就乐不思蜀了。”明初笑意浅浅,开玩笑的语气。
“没兴趣,不如读书有意思。”陆邵泽语气有点生硬,对这个提议感到冒犯。
刚刚餐桌上,两家长辈还在讲他们般配,明初没应承,但也没拒绝,他都差点以为她是愿意的。
明初笑了声,不置可否,半晌又说:“你住哪里?让司机先送你过去。”
陆邵泽报了个地址。很快又调整好心情,语气温和地说,“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结果盼来盼去盼了个空。你个小骗子,我刚出国的时候,你还说想我,原来是诓我呢。”
明初笑起来:“想啊,那会儿是想的。不过客套话你也信,哥,一把年纪了情商堪忧。咱俩也玩不到一块儿去啊,你跟我爸似的,我看见你都不自觉绷着皮。”
依旧是开玩笑的语气,陆邵泽却听明白了,这是划清界限的意思。
他装作没听懂。
“我还不知道你,爱玩爱新鲜,但腻了还不是要来找我陪你做点无聊的事。新鲜感都是暂时的,能让你安心的才是长久的,峥峥,长大了,是该收收心了。来美国吧,读完本科再读个MBA,你爸爸不是一直这么希望吗?”说完又补充一句,“你妈妈知道的话,也会很高兴的。”
许嘉遇从上车就处在一种没来由的烦躁里,那种看着她和别人熟稔交谈的感觉十分不美妙,好像他是个局外人。
而这个人似乎还在意有所指地表达他是尝一口就该扔掉的“新鲜”。
贱男人。
明初笑出声:“哥,我亲爸都管不到,你就算了。”
她的声音倏忽冷下来,含着几分警告意味,“最烦别人插手我的事。”
陆邵泽表情有点绷不住,他的公寓很快到了,司机停的地方不能长久停车,他也不想当着许嘉遇的面多说什么,于是直接下了车。
车门打开,明初长腿跨下来,扶着车门淡淡看他一眼:“我送你进去。”
陆邵泽愤怒的情绪才缓和了一些,放慢脚步,和她肩并肩走着,想起两个人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又生出些信心,突然话头指向许嘉遇,试探说:“车上是许家那个吧?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明初不想跟别人聊许嘉遇,她这个人小气,好玩的东西一向不喜欢分享,别人多看两眼都不行,闻言扯了下唇角,带上些积压的不悦:“你俩刚刚聊了那么久,我以为你很清楚他是谁。”
“随便聊聊。”陆邵泽笑得有点牵强,“你倒是耳听八方。”
明初点头:“我的人,掉一根头发我都要知道,你不是知道我吗?”
固执己见,霸道,蛮横,陆邵泽曾经仗着虚长她两岁,端着哥哥的架子,指责过她不该在她母亲的葬礼上玩消失,当时明初说什么来着?
她冷着脸说:“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教训我。”
那眼神冷漠到,好像从前一句一句叫他哥哥,哄着他让他陪她玩的人是假的。
为此陆邵泽哄了半个月道歉了半个月,再三表明自己没有要教训她的意思,只是担心她,明初才愿意搭理他,但也没以前那么热络了。
也是从那时候知道,这个人无论表面看起来多温和多好说话,哄人高兴的时候多耐心,看起来多么情深义重,骨子里就是个和她爸一样凉薄冷血翻脸无情的人。
她喜欢什么,就把它看得很重。
好像那是什么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但丢掉的时候,也毫无怜惜。
当你觉得有东西可以掣肘她,牵绊她,那一切关系就该到终点了。
显然,明初对这个新玩具正在兴头上。
而陆邵泽也并不是那个他新鲜感过去了能让她一直安心的人,只是她母亲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多,陆邵泽的母亲算一下,她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陆邵泽一瞬间想通这些后,只觉得后背起了一层薄汗,突然不知道该心疼自己,还是可怜许嘉遇。
“我还以为你真是来送我,原来是警告我来了。”陆邵泽站在公寓门口,和她对视片刻,“峥峥,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和他说什么……”
明初收起情绪,再次笑起来:“不重要,别再插手我的事。”
“峥峥……”陆邵泽有些无奈,“算了,你开心就好,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他没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玩玩就算了,别靠太近。”
“跟你无关。”
明初没再理会他,转身走了。
夜风猎猎,风把她的大衣吹起来,她三两步走到车前,一直
等在那里的司机为她打开车门,车窗开着,车里的男人刚刚一直看着这边,这会儿却装模作样垂着头,看不清情绪,陆邵泽看到车窗在缓缓升起之前,明初捏了下他的脸,他顺从地把脸靠在她手心,一副臣服的姿态。
真是个贱人。
以后怎么哭的都不知道。
他想起许嘉遇满脸阴沉地俯身看着他:“那你在害怕什么?你应该去告诉明初,去啊,告诉她,不是更有效果吗?”
顿时感到一种由衷的厌恶。
他不明白许嘉遇到底哪来的底气,但他的确不敢告诉明初,她的道德感并没有那么分明,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没什么得不到的,让她养成一种无所畏惧的性格,世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她根本不会在乎她的玩具有些怎么样的过去和脏污。
他不敢赌。
但许嘉遇又凭什么,什么东西也敢跟他叫嚣。
他忍了又忍,翻出手机找到一个电话,拨出去。
许嘉遇余光里看到车窗外的人转身走了,才把脸从她手上挪开,小声说:“他生气了吗?”
明初愣了愣,有想过他会忍不住,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为什么这么问?”
许嘉遇垂眸:“你的朋友说,你们是很合适的结婚对象,但他可能没有什么肚量,容不下我。”
陈抒宜是说,陆家书香门第,骨子里保守,要是早早就定下来,估计陆少爷没什么肚量容忍明初在外面玩。但许嘉遇故意将它简化为定向的矛盾。
明初:“……”这都什么跟什么,谁在乱扯些什么东西。
“确实是适合结婚的对象。”明初若有所思说,“门当户对,两家长辈都高兴。我跟他也算知根知底。”
“他要我离你远点。”许嘉遇突然告状。
明初没明白他这突兀转过来的话题,“嗯?”了声。
“他确实没什么肚量,而且手伸的太长了。如果我是他,不会在还没确立关系的时候做这些,就算确立关系了,也不应该越过你去处理,他不尊重你。”
明初笑出声,点点头:“嗯,所以呢?”
“别考虑他,行吗?”许嘉遇看着她,眼神里都是隐忍的痛苦,好像铺垫了那么久,就为了说这么一句。
“那要看你表现。”明初凑近他,轻声说。
这车的隔板从明初上车就升上去了,后排安静无声,许嘉遇就着她凑近的动作,咬住她的唇瓣,抓握她双手,顺势将她推倒在座椅靠背,高大身影把她完全笼罩住。
明初仰着头,被亲得有点喘不过气,鼻腔溢出些喘息。
许嘉遇沉溺在这种温情里无法自拔,最好这车永远开下去,接吻到世界末日,其他什么也不必管。
但车子还是停了,车门被打开,女管家快步迎过来,许嘉遇都没来得及将她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小姐,乔先生来了,等您很久了。”身形高挑的外籍女管家在这个家里工作近二十年了,工龄比明初的年龄还要长,但依旧态度恭谨、客观,甚至都没分出多余的眼神去打量许嘉遇。
这让许嘉遇感觉到安全,同时又感到一种无法融入她人生的感觉。
前一秒还在深情接吻的两个人,下了车只感觉刚刚像一场梦。
明初回头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冷落他,笑了笑:“我有点事。晚安,睡前记得给我发消息。”
许嘉遇点头,但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十二点听到钟声敲响的灰姑娘,在提醒他一切都结束了,注定是镜花水月一场美梦。
回小白楼的时候,苏黎更是一巴掌把他扇回了现实。
啪——
结结实实的一巴掌,她那样孱弱的身体,竟然也有如此的爆发力,人在愤怒时候的潜力果然是难以估量的。
“许嘉遇!你都干了些什么!!”苏黎的手在抖,然后浑身都开始颤抖,眼神里全是悲哀和痛恨。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她的喉咙里溢出悲鸣,像是世界都要崩塌了。
她知道了。
那个瘸了腿的男人,长得和他有五六分像的男人……
或者说,他的亲生父亲。
竟然是那么一个人。
许嘉遇亲手把他送进去的,敲诈勒索,人身威胁,那个男人站在他面前,说:“一百万,你不给我就问你妈要,她身体不好,你也不想她出事吧?”
许嘉遇只想一拳砸死他。
许嘉遇岌岌可危又始终保持微妙平衡的人生终于坍塌了一角,他在那暴风过境摧枯拉朽的倒塌感中感到一丝没来由的畅快,所以他笑了:“我有什么不能的?妈,你也该醒醒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苏黎冲他吼,声音慢慢带上哭腔,“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
许嘉遇冷笑一声,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是面对她时惯常的温和:“妈,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怕失去,所以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你能不能稍微……稍微硬气一点点,一点就好。”
小兰又来了,苏黎立马抹了眼泪,但眼睛还是通红,但她此时无暇他顾,勉强地扯了下唇角,连个笑都挤不出来。
“小姐让我给许少爷送吃的。”小兰笑着,献宝一般。
但其实只是一盘红豆糕。
“小姐也在吃,她说这个不甜,味道还不错,给你尝尝。”
许嘉遇麻木地塞一口在自己嘴里,麻木地说:“好吃,替我谢谢她。”
小兰装作没发现这气氛的古怪,神色如常地告辞了。
苏黎大概已经出离愤怒了,脸色灰败:“你跟明初最近走得很近。”
那么平静,却仿佛在质问:都说了离她远一点,你是不是听不懂?
许嘉遇笑起来,眼神里酝酿着风暴,他仿佛在自毁,幽幽地说:“对,我们刚刚在接吻。”
出离愤怒的苏黎再次愤怒灌满,她又给了许嘉遇一巴掌。
啪——!
半边脸是麻的,许嘉遇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快要感觉不到那块儿肉的存在了。
苏黎浑身都在抖动,连牙齿都抖得咯咯作响,她捂着胸口,一副快要痛死过去的样子。
许嘉遇依旧只是笑:“我喜欢她。”
苏黎表情痛苦地闭了下眼睛,“许嘉遇你清醒一点,你没看见今天多少人为她来吗?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小雪哪里不好,她那么喜欢你,你以前也挺喜欢她的,你们接触试试,好不好?”
她的表情带上恳求,“好不好?嘉遇,妈妈求你,好不好?”
她的眼泪滂沱而下,像是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恐惧都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妈妈求求你,好不好?”
他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这么多年的忍耐、痛苦,就快要熬出头了,只要他好好学习,只要他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什么就得到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把他亲生父亲送进监狱,为什么要去招惹明初,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为什么她的人生要变成这样。
明初听到小兰说小白楼似乎在吵架的时候,明初只是挑了下眉。
事不关己的样子让小兰有些惊讶。
乔先生已经离开了,他来只是谈些公事。
明初只是觉得,性或爱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所以最好不要太深入了解任何人。
人心总是丑陋的,悲伤的,不愉快的。
夜还不算深,赵懿宁和陈抒宜打电话过来问她要不要出来嗨一下的时候,她欣然同意了。
赵懿宁叫了七八个人,特意去了惊鸿。
明大小姐出场哪次不是富贵迷人眼,这回来这么个破酒吧,顿时迷惑起来:“不是吧阿sir,难道这里的男人格外天赋异禀美貌动人?”
赵懿宁哈哈大笑:“对,那绝对可口,不信你问明初。”
明初知道她在说许嘉遇,笑着骂了句:
“去你的。”
这酒吧没有男公关,但赵吉这孙子听见老板们有需求,还是招呼来几个陪酒的。
有个男生格外漂亮,跪坐在明初脚边,从这个角度看,跟个小狗似的。
明初今天见的第二只小狗了,她觉得有意思,扯了下他的头发:“多大了?”
男生很熟练,也很会顺杆爬,顺势就勾住她的手:“老板,我二十岁。”
明初听到他略带口音的普通话,顿时有点败兴,但没说什么,只是身子微微后靠,有点兴致缺缺。
许嘉遇脸色苍白地站在不远处,他从家里出来,没处躲,下意识就来这儿了,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明初和她的朋友们。
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酸涩,嫉妒,甚至带着点对她的恨意,可下一秒看到她投过来的眼神,已经微挑的明显意外在这里看到他的眉毛,顿时又只剩下委屈。
他一动不动,站得像一颗笔直的松,那眼神阴暗得似乎要冲过来把她揍一顿,再骂三声负心女。
但表情却又隐忍得像个圣子。
明初打量他好几眼,兴致缺缺又变得兴致勃勃。
她“哎”了声,“那边那个帅哥,过来坐坐?”
许嘉遇觉得自己应该转身就走,但却非常不争气地走了过去。
他顺着明初拍的地方坐下来。
明初从桌上拿起一杯酒,递给他,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多大了?”
许嘉遇仰头一饮而尽,深呼吸了两下才压下那股浓烈的不甘和痛苦。
“十八。”
明初又递给他一杯酒:“哦,今晚要不要跟我回家?”
许嘉遇不说话,抿着唇,最后只是仰头灌了那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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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哑巴了?”
许嘉遇依旧不说。
明初点点头,声音冷下来:“那走吧,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许嘉遇因为剧烈的突发的痛苦和酸涩而使得眼眶憋得通红,他抬手按了下眼眶,然后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在众目睽睽下吻她,撕咬她的唇瓣,哑声说:“你没有心。”
明初却突然笑起来:“不开心就是要这样发泄出来,宝贝,有没有高兴一点?”
许嘉遇只觉得目眩神迷。
那种大悲大喜一瞬间涌上来的感觉脑袋里像炸了烟花,痛苦到极点之后,反而是一种平静。
他呆呆地看着她,看不清她到底在让他离开,还是在对他笑。
他抬手摩挲她的唇角,最后深深垂下头颅,颤抖着,在她手背轻吻了一下。
他低声说着:“对不起。”
明初的心脏颤了一下,笑容缓慢淡下去,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确实像个混账。
第17章 自己想放我房间。
17.
周围一下子没声音了,刚还热火朝天聊着,看见明初调戏完小男生又调戏许嘉遇也没太在意。
这会儿一群人默不作声盯着看,一个比一个懵。
还没见过胆大不要命的敢强迫明初,然后还能活着的人。
显然许嘉遇待遇不一般,强吻完,明初还能笑着哄他一句。
逆天了。
赵懿宁和陈抒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震惊,这不完了吗。
这俩怎么还拉拉扯扯着呢,还以为早翻篇了。
这么长久,都不像是明初会干的事。她那种新鲜感三天就没的,这都算长情了。
陈抒宜之前还没当回事,这会儿寻了个空,偷偷趴明初耳边提了一句:“宴会上,我俩闲聊你婚事,他听着了。”
明初:“……”
怪不得说什么肚量不肚量的,感情出在这儿。
明初无声竖了个中指,被陈抒宜按下去了:“啧,这谁知道你这么久了还没拿下呢,我以为你对他都没兴趣了。也没说什么,就说你跟陆邵泽挺合适,但他估计没什么肚量,不会容忍你在外面玩……之类的。”
明初:“……”
这都什么。
许嘉遇坐在角落里,大概是有些羞耻,一杯接一杯喝酒,沉默不说话,但也没起身离开,怕走了她又叫别人来。
但其实哪怕她当着他面跟别人乱来,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他们算什么?许嘉遇不知道。
明初敲了下台面,提起一杯,略抬手,算敬过各位:“先走了,随便玩,我买单。”
她起身,走到许嘉遇面前,抬腿碰了他一下:“走了,回家。”
许嘉遇状态不佳,情绪又大悲大喜大怒,酒也喝得急,起身的时候晃了下,突然觉得头晕脑胀。
似乎喝多了。
他缓了好几秒,努力站直,不想在她面前像个醉鬼。
他走在前,脑袋不太清醒,注意力全在脚上,尽力走得笔直。
看到一对儿男女纠缠在一起,又吻又抱,喘得都快融化在一起了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走了侧门。
这门通往后巷,那条街略窄,挨着居民区,街面上很多旅馆,小旅馆、大旅馆、民居改造的民宿……只有一两个大一点的酒店,但环境也一般,供给酒吧喝多了的年轻人休憩,也给偷欢的人提供便利。
许嘉遇拧起眉,觉得明初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太乱了,太糟糕了。
她更适合宴会厅,硕大明亮的水晶灯,纤尘不染的地面,连空气都保持着恒定的温度和湿度,搭配新鲜得仿佛还淌着露珠的鲜花,被人群簇拥着,却还要顾忌她的身份保持特定的距离,注意自己说话时的姿态。
她适合那种地方。
他扭头,有些懊恼的样子:“走错了。”
明初“嗯”了声,并没有回头的意思:“经常走这边?”
“没……”说到一半,他又改了口,“嗯。”
不想欺骗她,虽然也不想告诉她那些破事,但如果她问,他大概会和盘托出。
她往前走,他便也继续走,身后吟哦声越来越大,许嘉遇似乎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顿时觉得不自在。
“耳朵很红。”她说,像是随口一提,但却让许嘉遇呼吸一滞。
他又说:“抱歉。”
明初忍不住笑:“抱歉什么?”
“很多。”许嘉遇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于是站住,平时也没觉得,这会儿突然觉得后巷很窄,街边停着的车里有野鸳鸯在苟合,车身剧烈地震动着,旁若无人。
以前也这样吗?许嘉遇像是突然发现。
然后忍不住再次感到抱歉。
抱歉带她来这种地方。抱歉自己是个这么样的人。
明初出酒吧的时候戴了双小羊皮手套,这会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隔着手套感受不到他脸的温度,但直觉是冰凉的。
他皮肤很白,这会儿又被冷风吹着,更加显得苍白,但眼眶是粉的,鼻尖也是粉的,他身上也会透着粉吗?
明初好奇,眯了眯眼睛,想接吻。
他也又想吻她,但被明初拍了下脸:“别动。”
一副纯情的模样,好像连牵手都不敢,可今天第二次强吻她。被纵容后就会露出獠牙的小狗,不乖,但她喜欢。
可喜欢,不代表他可以肆意妄为。
他顿时垂下眼眸,潮湿迷茫的眼睛里带着点隐忍和可怜,但却没有委屈。
“还清醒吗?”明初问他。
许嘉遇点头,迟疑片刻,又摇头:“有点不清醒了。”
头脑发昏,意识开始迷离,很努力集中注意力,却无法自控地开始飘忽和抽离。
“去买套。”明初指了指街边的无人情趣用品售卖店,他顺从地点点头,下一秒又迷茫地看着她。
“知道买什么尺寸吗?”她笑着问。
许嘉遇摇头:“不知道。”
或许……买最大的。
但是……为什么要买呢?
“那就都买了。”明初告诉他,“去买。”
许嘉遇迟疑了一会儿,却坚定地摇头:“不行。”
明初盯着他:“你不想?”
刚刚还红着
耳朵,这会儿却脸色苍白,他嘴巴微微开合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想。”
“不想吗?”明初靠近他,“那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许嘉遇后退稍许,表情痛苦地摇了下头,他就算想,也不会带她来这种地方:“不是……”
他说,“不是故意的。”
明初眯了眯眼,快要失去耐心。
“那我想,怎么办?”她鼻尖蹭他的侧脸,轻吻在他喉结的小痣上,看着他明显隐忍着什么的脸,近乎恶劣道,“我去问问别人吧。”
他的确意识不清了,迷茫地问:“问谁?”
明初做思考状:“你又不想,跟你有关系吗?”
他的睫毛狠狠颤了下,很受伤似的,脸色显得更惨白了几分。
她有那个能力,招招手,会有一群人凑上来。刚刚那个模样清秀的男生,很主动,是那种很会伺候人的样子。
陆邵泽应该也会很愿意,但那个贱男人长得丑,还矮,品行也不优良,除了一副良好的家世,大概不会给她很好的体验。
还有谁?
想不起来。
但很难过,嫉妒,还有愤怒。大脑又飘忽起来,他想把她关起来,他想,想做/爱,想和她一直纠缠下去。
但他现在不想。
为什么现在不想呢?他无法思考,一思考就头痛欲裂,胸腔喷涌着莫名的情绪,突然很想亲她,想咬她的嘴唇,吮吸她的舌头,很舒服。
想抱住她,抱得很紧,也很舒服。
他意识迷离,但还是目光牢牢锁定她。
仿佛会咬人的野兽。
可明初转身走了。
她要走了。
她会去找别人,跟别人上床,调戏他们,笑着说:“想要什么奖励?”
会把人惹恼,再轻飘飘地笑:“不高兴就是要发泄出来,有没有开心一点?”
像恶魔,又像天使。
真的很可恶。
许嘉遇跟在她旁边,脱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他头昏,看不清路,把眼镜戴上了,可还是看不清。
“你要……去哪儿?”他问,声音都在颤抖。
明初不回答。
“不去可以吗?”他拽住她,表情颓丧,“别去。”
寒风刺骨,明初回眸的眼神也冷冷的:“为什么?”
许嘉遇痛苦地看着她。
你说为什么。
明初只是无情地注视着他:“说出来。”
“我喜欢你。我不想你碰别人。”他深呼吸,吐出一口郁气。
“还有吗?”明初依旧看着他,看不出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
“那个男生太瘦了,一看就没力气,不要去找他。很脏,可能会有病,没病也……不好。”他说。
“嗯。”明初看着他,“然后呢?”
“不要去找陆邵泽,他又矮又丑,配不上你。”
陆邵泽大概有一八零,谈不上矮和丑,明初没忍住,笑了下,“嗯,那你呢?”
许嘉遇一直看着她,被她的笑蛊惑,轻轻弯腰,吻上她的唇。
很轻很虔诚的吻。
他的呼吸很重。
许嘉遇表情痛苦:“我想和你做任何事,但我不想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我什么也不是,不能和你做那种事。”
明初一下子就听懂了,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在跟我要名分?”
许嘉遇垂眸,耳朵在嗡鸣,大脑一片混沌,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烧灼,他变得滚烫,疯狂,不可理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听到灵魂深处的悲鸣。他诋毁了所有人,但也没忘记,他自己也很不堪,配不上做她的谁。
所以才会无法自控地去诋毁别人,那么卑劣。
“说话。”明初再次捏住他下巴,迫使他和她对视。
许嘉遇的瞳孔已经无法聚焦了,意识涣散,眼眶红得像是在滴血。
“我想……”他呢喃,我想要你。
明初叹口气,算了。
/:.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不远处一直守着的保镖过来帮忙架住许嘉遇,宾利开不进来,走到巷子口,保镖才把人塞进车里。
明初让保镖提前下班,跟司机说去海月湾。
海月湾是家酒店,顶楼的套房为她长期预留了一间,这里离公司近,离学校也近,她前一阵不想回家,一直住在这里。
许嘉遇酒品倒是不错,上了车就睡,一直睡到下车。
没劲,败兴。
有趣又无趣,明初有点烦,可又总忍不住想起他颤抖着垂下脑袋,虔诚又卑微轻吻她手背时的样子,被气得要崩溃,却还在说对不起。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司机帮忙把他弄上楼,有些迟疑地问要不要另外开间房。
明初意味不明地笑着:“不用,放我房间。”
许嘉遇半夜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身处在陌生的床上,巨大的床,纯白的被单,明初躺在床的另一半,他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催眠自己这没什么。
他猝然折起身,脸色苍白。
动作太大了,把明初吵醒了。
她睁开眼,就着夜灯昏暗的光亮,眯着眼看他:“干嘛呢?”
许嘉遇头痛欲裂,恍惚地问:“我们……”
明初翻了个身:“自己想。”
第18章 忘得彻底是……我吗?对不起。……
18.
断片了。
什么也想不起来,许嘉遇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点什么,十分悲催地发现,竟然连模糊的片段都没有。
怎么会忘得这么彻底……
最后的记忆是明初拿腿碰他:“走了,回家。”
以及他站在侧门,有些懊恼说:“走错了。”
再然后,是街道上站着对视的两个人。
她说:“去买套。”
去了吗?买了吗?不知道。好像没买,但又好像想不起来自己不买的理由,以自己对她顺从的程度,他觉得大概最后是买了。但是……
别但是了,他快把自己绕晕了。
其余真的没有了。
不知道怎么会在酒店,更不知道进来房间发生过什么,以及两个人为什么睡在一张床。
他缓缓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又无声地盖回去,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没穿衣服,但穿着内裤。
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天亮的时候,明初醒过来先摸到遥控开了窗帘,270°观景窗,旭日初升,阳光金灿灿地洒进来,天很蓝,她心情也不错。
但翻身就看见许嘉遇两眼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若无人地沉思着,躺得板板正正,撒把花可以直接下葬了。
明初:“……”
莫非还在哀悼他痛失的贞操?
真是够纯情的。
明初故意逗他,刻意没提昨晚任何事,表情随意又自然地叫了声:“早。”
仿佛已经是同居很久的情侣似的。
许嘉遇眨了下眼,清了清嗓子,有些迷茫地应了句:“早。”
明初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真有意思,跟个智能问答机器人似的。那种故作镇定的淡然,想问不敢问的隐忍,还有害怕她觉得他不负责任所以又不敢轻易躲避的状态,实在是……有趣。
“我去洗个澡,你要一起吗?”明初仿佛随口问,表情认真地看着他。
给自己做了大半夜心理建设,觉得自己在喝醉到断片的情况下不太有力气做出点什么的许嘉遇,再次崩塌了。
她这么随意地问,是因为更亲密的已经做了吗?
不然为什么会邀请他一起去洗澡……
或许她就是不太在意男女大防。
但万一他确实就是喝醉了格外不是东西冒犯她个彻底,所以她现在才不避讳呢?
因为她那句“自己想”,许嘉遇实在没好意思再问。
强压下震骇,免得自己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他摇头:“你……去洗吧。”
明初也没强求,点点头进了浴室,关门,手撑在洗手台对着镜子笑了半分钟才拧开水龙头。
怎么这么逗。
许嘉遇听到浴室的水声,缓了一会儿从床上起来,他没穿衣服,只穿了一条内裤,平角,新的,不是他的。
衣服被送去洗
了,这会儿已经送过来,整齐叠放着,他沉默地穿好,企图唤回一点回忆,好知道该怎么应对,但依旧什么都没有。
他没喝醉过,第一次醉酒就断片个彻底,真够行的。
他找到一块儿落地镜,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自己,没什么痕迹,吻痕、抓痕……都没有。
只下颌一道寸许的划痕,看不出来是什么划的,但应该……不是指甲。
许嘉遇甚至扯开内裤看了眼,显然也看不出来什么,就觉得今天看这位兄弟格外不顺眼。
他垂下眼睑,没来由的烦躁,胸腔烧着一团火,怎么都无法缓解。
自己跟昨晚那个跪在她腿边的男生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就是人家明码标价出来卖,好歹还有个职业标签,而他在她面前算什么?什么身份也没有。
最糟糕也不过真的做了,说起来还是自己对不住她,第一次,还喝醉了,体验感估计不太好。
沮丧,越想越烦躁。
最关键的是,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不知道她是舒服还是痛苦,也不知道自己。
他打电话叫了早餐,然后就等着。
一边等她,一边低着头看手机,苏黎打来很多电话,他发现有一通接通的,眉心微微蹙了下。
他自己接的,还是明初帮他接了?
明初简单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没换衣服,裹着睡袍,都没看他两眼,径直过去吃早餐,顺便评价一句:“酒量真差。”
许嘉遇宿醉,后半夜几乎又没睡,用脑过度导致现在大脑褶皱应该很平滑,智商应该还没草履虫高,呆呆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垂眸:“抱歉。”
又抱歉,哪来那么多歉要道,苏黎每天都教他些什么?
哦,可能只教他要努力学习,然后忍耐忍耐再忍耐了。
想到这里,顿时有点不爽。
印象里苏老师都很温柔,也很耐心,她教钢琴是个非常负责任的老师。所以很多时候她会下意识觉得许嘉遇大体是个幸福的小孩。
蒋政宇说他平时太压抑了,她也没太在意过。
哪怕是她自己,一个什么不都缺,想要的东西很少得不到的人,都不敢说自己这辈子顺风顺水毫无烦恼和痛苦。
生活不就那样,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但她昨晚接到苏黎电话的时候,还是拧了下眉。第一次有点好奇,他到底怎么长大的。
她记得电话响了很多遍,她没想接,谁会在满脑子废料的时候接爸妈的电话,还是对方妈妈。
但一直响,她就接了,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拿着他电话这件事,苏黎自顾自开了口:“嘉遇,你终于接妈妈电话了。”
她的声音很疲惫,带着哭腔。
恍惚想起来,小兰说他们似乎吵架了。
明初一时没吭声,对方沉浸在悲伤里,也没注意到对面根本不是自己儿子,低声说着:“妈妈实在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竟然是那种……很软弱的人。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但我总觉得你和我很遥远,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听话,但更多时候觉得我根本不了解你,你怎么……怎么能那样呢。我欠他的太多,我真的……欠他太多,害了他一辈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就那么把他送进监狱。你让妈妈觉得很陌生,嘉遇,我快要不认识你了。我太难过了,嘉遇,我真的……好痛苦。”
明初直接挂了电话,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开口骂人。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大概是看不到别人的痛苦的,哪怕那个人是她儿子。
吵架完,冷静后,儿子已经离开家逃离了,打了那么多电话,接通后却没有一句关心,不在乎他在哪儿,似乎也并没有试图深究一下他为什么会想要做那些事,在儿子明确指出她“软弱”的时候,也没想过作为一个母亲是否该为孩子遮风挡雨,还在反复诉说着自己的痛苦和无力。
明初对她的印象因为这么短短一段话彻底颠覆,似乎也有点明白许嘉遇为什么会是那么一个人。
明初回过神,抬眸看了他一眼:“昨天你妈妈打电话我接了。”
许嘉遇明显僵了一下,但最后只是“哦”了声。
“不怕我跟她说什么?”
许嘉遇摇头:“她……不太管我。”
或者说,不在乎,小时候觉得她很爱自己,把他照顾得很好,温柔、细致、耐心,他提什么要求,她都会尽力满足。
但依旧感觉到不安,内心像是有一个空洞,怎么也填不满。长大后慢慢理解了,也就释怀了,她或许并不那么爱他,她温柔、细致、耐心,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她养一盆花也很耐心,她对路边的小猫小狗也很温柔,她对每一个学生都细致负责,她是这样的人,而不是因为她爱他。
但也谈不上不爱,她为了他,也付出了很多很多。
只是……只是什么呢?想不明白,所以最好就是不要深究。
明初吃饭的动作一顿,过了许久才说一句:“你以后……跟着我吧。”
许嘉遇迷茫地抬头:“嗯?”
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变草履虫了。许嘉遇大脑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是吗?
明初看他反应就知道他思维跳跃到哪儿去了。但又不想纠正,因为突如其来感觉到一股没来由的烦躁,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许嘉遇看她说完话又拧起眉,误以为是自己的迟疑让她不高兴了。他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好。”
明初又愣住了,还以为他会追着要名分。
昨晚那一副绝不不明不白献身的倔强样子,还以为他很在意身份呢。
“叹什么气,不高兴?”明初搁了筷子,靠在那里,垂着眼睛,冷着脸的时候气势很强。
她其实朋友不太多,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其实很难接近,大部分人在她面前都会不自觉变得恭敬,大概就是因为她无论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浮于表面,真正的情绪很少外漏,常常给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没有。”许嘉遇注视她,却看到她锁骨上刮痧一般的红印,整个人顿时彻底呆住,再难欺骗自己或许没发生什么。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明初眯了下眼睛:“认真说,再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我就把你关在这儿以后别出去了。”
许嘉遇抬了下手,指尖轻抚她的锁骨:“是……我吗?对不起。”
明初低头看了一眼:“……”
磕着了和吻痕都分不清,这真是个纯种的傻狗。
明初又开始烦躁,自己到底为什么对一个傻狗反复起兴趣,甚至纵容他到这种地步。
“所以呢?”明初看着他,“你要怎么做?”
“我会负责。以后……跟着你。”他略微蹙眉,显然说这种话对他来说很吃力。
明初又起了兴致,挑了下眉:“那就好好吃饭。还有,下次别说对不起,听着烦,不如接吻。”
第19章 胡闹那不是你胡闹的理由
19.
许嘉遇就那么默认两个人发生了关系,也没想过求证,也没好奇细节,就只是沉默地……跟着她了。
字面意思的跟,跟个影子似的,大部分能待的时间都在她附近待着。
搞得明初都不忍心告诉他,那晚上俩人就只是躺一起而已,衣服都是保镖给换的,倒也不是她多人品端正,是因为扶他去洗漱,差点没按住他,还给自己磕了下,气得把他丢给保镖了。
明鸿非高薪聘请的保镖实在是十项全能,收拾一个醉鬼也简单利落,甚至贴心地给他换了内裤。
他们大多数时候面无表情,好像眼睛和耳朵都不存在似的,这次离开的时候却有些欲言又止,应该是怕明鸿非知道大发雷霆。
不过明初没理会,挥挥手让他们消失了。
明鸿非当然没多会儿就知道了,打电话骂她胡闹,她只是“哦”了声,回答一句:“晚了,
生米煮成熟饭了。”
“玩归玩,有点分寸,别给我捅娄子。”
当然,这些明初都没跟许嘉遇说,因为小明气气老明是一种乐趣,他那种较真的性格大概不能体会。
开学两个月,离高考不到一百天的时候,赵懿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怎么的,你威胁他了?虽然被你指使也不是稀奇事儿,但也不至于这么听话吧。”
这跟养个机器人电子宠物似的。
春暖花又开的季节,明初那健康无比、能吃能睡的体格,平常连感冒都很少有,突然生了一场病,差点就卧床不起了。
被送去医院的时候,明鸿非那种把孩子当牲口养的野兽派都推了个会议,去医院看她。
正好是周末,赵懿宁从家里来的医院,抱了一捧鲜花,进门却差点吓死。
单人VIP病房里,明初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吸着氧,心电监护仪都上了,不过赵懿宁进去的时候已经拆了,但还没撤走,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而明鸿非一身西装,单手插在口袋里,随意地站在窗边接电话,似乎是在打电话会议,很专注。
赵懿宁从小就怕他,比怕自己爹还怕,看个背影就开始哆嗦,眼神询问明初:没事吧?这么严重,你爸竟然都来看你了。
从小到大,明鸿非养孩子的态度一直是:金钱和自由是对孩子最高的奖赏,聪明的孩子才配得到。
幸运的是,明鸿非足够有钱,明初也足够聪明,所以父女两个虽然各自看不惯对方,但因为根本利益一致,其他矛盾便成了不重要的细枝末节,在某种程度上也算父慈女孝。
许嘉遇也在,穿着家居服,脸色略有些苍白,人是他送来医院的,明鸿非来让他很不自在,但因为明初还很虚弱,就没走,此时坐在病床前用热毛巾给她擦手,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倒是很乖巧。
……但赵懿宁总有种他没表面那么好说话的感觉。
明初看到赵懿宁的表情,显然读懂了潜台词,扯了下唇角:“没事,明总待会儿就走,来看一眼我死了没。”
明鸿非听见了,回了下头,表情冷酷地瞥她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感觉有骂声飘过。
真吓人啊,赵懿宁那一瞬间差点立正稍息再鞠个躬。
明鸿非的秘书程启东从医生那儿回来,推开门小声问了句:“小初好点了吗?”
明初“嗯”了声,懒得多说话,胸闷气短,感觉快死了。
平时不常生病的人,偶尔生次病,就感觉天都要塌了。
而且赵懿宁太知道她,从小到大都怕吃药打针进医院。
程启东点点头,目光移过去又看了许嘉遇一眼,眼神略微复杂。
许嘉遇看到明鸿非来,本来是要离开的,但被明初叫住了:“你留下陪我。”
然后许嘉遇就真的留在这儿了,但显然面对明鸿非以及程启东非常不自在,甚至有点焦虑。
赵懿宁看他都快要崩溃了,替他解了围:“要不你下楼去帮明初买点吃的吧。”
许嘉遇先看了明初,明初点了头,他才离开。
赵懿宁终于想起来这几个月许嘉遇好像一直都这样,所以才问了那句话。
明初笑了下,轻声说:“他以为他酒后那什么来着,我也没想骗他,莫名其妙他就……那样了。”
他简单把那天的事解释了几句,赵懿宁一整个叹为观止,半晌憋不出来一句话,最后只能竖了下大拇指:“真行。欺负老实人,你要下地狱的我的宝。看你给人调教成什么样了,小心以后甩不掉,你俩可是没什么戏的,许家就差找辆车把许嘉遇撞死了,你跟他走越近,他可是越危险,你爸是不会允许你有任何风险的。”
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程启东站在套间的阳台处处理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明鸿非终于把电话挂了,走过来的时候,明初和赵懿宁都闭了嘴。
“好好休息,小兰待会儿来照顾你,她来之前有事吩咐启东。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明初难得因为生病显得脆弱柔软一点,神色恹恹地说:“不要小兰,许嘉遇陪我。”
明鸿非拧起眉:“胡闹什么。”
“没有。”
“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纵容你,如果你没法注意分寸,就不要怪我插手。”明鸿非声音沉沉,隐约涌动着怒气,“你最近有点太得意忘形了,我不管你不代表你可以这么做。”
明初却不怕他,有点讽刺地说:“你自己也感情用事,没道理要求我理智守分寸。”
“这不是你胡闹的理由。”明鸿非目视她,“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明初抿了下唇,半晌才吐出一口憋了小半年的气:“你还记得我们秋天吵过一次架吗?”
明鸿非沉着脸,不作声。
明初自顾自:“我说你是疯了吗,非要找白曼清这么个人回家,你说不关我事。”她点头,“确实,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我妈死了五年了,没道理你要一直替她守寡。但我就想不明白那蠢货为什么三天两头跳我脸前找事,明里暗里控诉我不让她给你生孩子,我以为你怕她孩子争家产,到时候闹不清楚。但年龄差这么大,你是多看不起我,我能让它扑腾出水花?我想来想去只觉得你还是放不下我妈,又爱她,又恨她,她死了你也要折腾自己,演点独角戏,给你们的爱情续点集。但又觉得荒谬,你要是真那么爱她,你得守一辈子寡才算事。那天我成人礼,爷爷想方设法给我定婚事,我突然想明白一些事,哪怕是你,也没有那么自由对吧,他一直催你再生一个是不是?”
那老头一直在意她是个女孩,之所以她感触不深,大概是明鸿非在后面顶着。
明鸿非抬眸看了她一眼,这孩子既不像他,也不像她母亲,她自己长成一个样子,有时连他都会有点吃惊。
“所以呢?”明鸿非不耐烦地问了句,“然后你就跟我胡闹?放心,我不会干预你的婚事,但你也应该知道,许家人不行。”
明初脸色苍白着,情绪波动让她越发喘不过气,因此一时也懒得跟他吵。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很没劲。爸,你放过自己吧。”
赵懿宁听得迷迷瞪瞪,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疑心自己不该在这儿听着,但都听到这儿了,又不好意思突然走,于是就那么僵在了那里。
低着头琢磨了半天,终于琢磨出来点什么。
明家老爷子退到二线也不过是这三五年的事,明鸿非在集团大展拳脚,一度被奉为集团灵魂人物,实权在握,又有能力,似乎没什么能掣肘他。
但他始终恹恹的,像一头失去前进目标的雄狮,撕咬不过是一种本能,仿佛随时都会停下来,明老爷子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激发他核心的动力。
这么多年,他唯一热衷的就是给女儿堆砌金钱和前进道路的金砖垫脚石,那种倾注一切的热情和他本身的冷漠显得十分割裂。
明初一度觉得他爸是个刚愎自用的大情圣,他的灵魂早在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就死了。
然而在白曼清出现时明初又否认了这个可能。
直到成人礼,爷爷用一种软硬兼施的态度逼迫她在婚事上顺从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乍现,莫名就明白了白曼清为什么会出现,以及为什么那么在意孩子。
唯一的解释就是,明鸿非是被迫的,但在阳奉阴违,为明初做最后的铺垫,他要确保老爷子去世前后,明初的地位不可撼动,但那不是拳拳爱女之情,是他对已故妻子的明志:我誓死捍卫你的一切,包括我们共同的后代。
明初在吵架离家出走三天归来后突然和许嘉遇走得很近,到现在,三番五次为了他做些不理智的事,明鸿非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在底线之上纵容她,认为只是孩子的叛逆。
许嘉遇靠在墙上,听完了这一切,比起赵懿宁,他更容易懂得那其中微妙复杂的逻辑。
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肆意妄为地干预和左右孩子们的一切,给予一切他们认为需要给予的东西,却很少去考虑他们需不需要。
包括强硬地灌输价值观,认为自己眼中重要的东西也必须是孩子们奉为圭臬的存在。
明初有时会给人几分强势的压迫感和精明过剩的自负,那来源于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她身上有着明鸿非精英教育的影子。
许嘉遇有时也会在她身上看到若有似无的忧郁,或许可以称之为孤独感,可能是因为,她很少真正得到过爱。
母亲爱她,但因为对她父亲的恨,那爱也因为掺杂着一个女人的痛苦而显得不那么纯粹。
父亲爱她,给予她最优渥的生活条件,但却很少关心她到底需不需要,在不在乎。
又因为得到过太多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东西,连抱怨都显得矫情。
所以明初在想什么?
许嘉遇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思考,只是觉得莫名有些难过,好像做了一场美梦,现在,梦要醒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也认真地拒绝过,但她还是肆意撩拨他。
她一直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她只是不在乎。
因为根本没考虑过以后,所以根本不必在意合不合适。
只是她什么时候会腻呢,应该随时吧。
明鸿非离开的时候在走廊看到许嘉遇,两个男人对视了两秒,许嘉遇垂首:“伯父。”
“你玩不过她,趁早脱身才是明智。”明鸿非知道他是聪明人,开口提点一句,希望他做出明智的选择。
许嘉遇颔首,但没说什么,明鸿非也没有赘述,抬步离开。
他在走廊又站了会儿,才进去。
什么也没买,他一直就只是在外面,因为知道她在吃上面很挑剔,不太会吃外面的东西,他打电话叫家里厨师准备了送过来。
门开了,赵懿宁扭头看一眼,又若无其事扭回去,继续跟明初商量高考完环球旅行的事儿,明初兴致缺缺,看了许嘉遇一眼,突然抬了抬手。
许嘉遇了然,去了一趟配套的茶水间,然后默契地坐过去床边,给她擦了擦手,把水杯递给她,里面放了一片柠檬,加了点蜂蜜,插了吸管。
明初拧了下眉,许嘉遇便把吸管抽了,换个新的颜色。
赵懿宁:“……”
她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要不是知道你俩以前不熟,我都要怀疑你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了。”
而且刚第一反应是好可怜一男的,但仔细想想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明初那种喜恶感很弱很难捉摸的人,才多久他就把人摸这么清。
不对劲,很不对劲。
第20章 不想解脱你会长命百岁
20.
明初很难受,一副奄奄一息要死了的样子,格外颓废,跟她平日里判若两人。
赵懿宁离开了,程启东被她撵走了,小兰都快到医院,又被她一个电话赶回去了。
病房里就剩下她和许嘉遇。
她固执起来谁也拦不住。
明鸿非不大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只要不翻出浪花,都随她。但还能容忍许嘉遇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许家非常忌惮明家,如果是其他孩子和明家能搭上亲,他们巴不得,但如果是许嘉遇,那就绝对不可能,就像即便是自诩新潮开明家族的明家都还是暗戳戳不满准继承人是位女人,许家更无法接受将来在公司拥有极大话语权的人是位身上流淌着别人血液的许家人。
那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如果有条件,他们绝对会雇个人把他撞死了事,但法治社会,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动用一切资源和能力打压他,一步一步剪除他的羽翼,让他慢慢不再是威胁。
如果许嘉遇和明初搭上关系,那对许家打压他的计划将非常不利。许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这件事。
明鸿非当然非常清楚这些,到现在都没有插手,无非是觉得明初不管再任性骨子里和他是一类人,不会为了任何人损害自己的利益。她这个年纪,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新鲜感过了,自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但明初跟他拉拉扯扯这么久,明鸿非的耐心确实要告罄了。
苏黎打了三通电话,许嘉遇都没接,那边最后发来一条信息:嘉遇,不要任性了好吗?妈妈没什么能力帮你,所以更不希望你走更多弯路,吃更多苦。
手机静音,但消息没断过。
大部分都是关于明初的。
许应舟:许嘉遇,你这次死定了。
许应舟:我看明大小姐还能罩你几次,很快她就自身难保了。
许应舟: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魅力,她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没有心情搭理你。
魏书雪:嘉遇哥,你最近跟明初走太近了,我爸爸很生气。
魏书雪:你也不要怪他,他在许氏处境很尴尬,为了完成许总的遗愿,他付出了很多,被各种排挤、孤立,就等你将来接手许氏,可以松一口气。
魏书雪:但现在……
魏书雪:真的不能和我试试吗?
魏书雪:我真的挺喜欢你的,而且我爸妈和苏阿姨都会很开心的。
蒋政宇:我去,许应舟那孙子真是孙子,又给他牛逼坏了,他上次被你揍完又被明初警告了,家里人关他好一阵,他气不过,天天打听明初的事,终于让他逮着个机会。
蒋政宇:你根本想象不到,太离谱了。
蒋政宇:明家老爷子不是身体那什么快不行了,许家介绍了个大师,那大师给明家动了风水,又出了个馊主意,说这时候如果有晚辈能结个婚或者定个亲,大操大办一番,喜气能冲死气,老爷子还能续个几年命。
蒋政宇:我估计这事儿明初跟她爸要妥协。她家也挺复杂的。
——哪怕是你,也没有那么自由对吧,他一直催你再生一个是不是?
许嘉遇脑海中闪过刚刚他们的对话,觉得她其实也有点可怜。
高高在上的明家大小姐,明氏现任董事长的独女,从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她对自己要求其实很苛刻。
她自负,学东西很快,干什么都手到擒来,明鸿非又给了她极大的自由,让她可以在完成他要求的东西之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干一切事。
但母亲的死先给了她当头一棒,她开始明白家庭和睦只是假象,父慈母爱也是假象,在十几岁之前,世界是围绕她转的,然后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她,世界不仅不是围绕她在转,而其实根本没有人真正在乎她。
那又如何呢?她拥有一切。
她从来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但是否也会有那么一刻,她其实希望她和父亲不必站那么高,不用为了得到更多,而不得不作出一些妥协。
她明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没事做的时候也会睡一整天,瘫在床上要小兰哄了又哄她才愿意起,后来要他哄,他不大会哄人,沉默又呆板地一遍遍问:“起床吧,好吗?”
她有时会眯着眼笑:“为什么要起床?我都没要求你陪我一起睡,你倒是三番五次来叫我起。要不你陪我睡一会儿,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起来。”
他险些就要被说服了。
但其实他很享受陪在她身边,哪怕总是无计可施,总是不得要领,总是被她呼来喝去。
她总是神采飞扬的,可现在她闭着眼,身体蜷缩着,很痛苦的样子。
点滴还在打,她乱动,都有点回血。
许嘉遇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手掌放平,怕她再乱放,牵着她手心,半固定住。
明初微微抬了抬眼,张着嘴巴,很轻地叫他名字:“许嘉遇。”
“嗯。”他以为她有什么吩咐,垂下头,俯身过去听她说话,“我在。”
他靠很近,明初手还搭在他掌心,突然有点良心发现,轻声说:“你不累吗?你累了就躺上来休息会儿。”
从她突然开始呼吸困难被送到医院,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五个小时了,他神经一直绷着。
怎么那么有责任心
呢?
她住私立医院最贵的vip套房,明家的产业,整层楼就她一个人,医护全守着她。
根本不需要他时刻盯着她,不会出任何事的。
难道对他来说,酒后乱性的代价要这么大?
许嘉遇太认真,所以显得很较真,别人说十分干三分就算很良心了,他偏偏是那种说十分的话,就必须要干出十分事的人,有时候甚至给十二分,哪怕明知道别人可能也就需要那三分而已。
偶尔明初会觉得这人傻得可怜。
但大概此时生病了有点心软,忍不住心生一点敬意,他反而是内核很稳定的人,不管别人如何,他只做他认为重要的事。
可惜许嘉遇没听清,反而凑更近了。明初觉得自己稍微往前挪一点,都能亲到他脸了。
她大概确实在他这里总有点劣性,越觉得他哪里好,越想破坏掉。
他表情那么认真,她又忍不住逗他。
“你离我好近,是想接吻吗?”明初还故意往前了一点点。
许嘉遇呼吸乱了下,下意识想后撤,明初搭在他手心的那只手却用力了一下,防止他逃跑。
她还扎着针,他不敢用力,手托着她手,拧着眉说:“别乱动。”
明初轻笑了下:“你前几天把我嘴亲肿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你这么紧张,我都怀疑亲我的是别人。”
许嘉遇有些无奈,带着点严肃说:“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
“有啊,看见你就忍不住呢。”明初抓着他的手,“你手好大啊。”
许嘉遇:“……”
“手心好热,把我手都握出汗了。”
许嘉遇垂着眼睛:“我给你擦擦手。”
“嗯,我身上也出汗了,要不也擦擦。”
许嘉遇:“……”
他沉默片刻,又说,“要不还是叫小兰来吧。”
说完怕她误会,补充,“我也不走。”
明初看他那一脸认真的样子,觉得没劲:“你是清朝穿越过来的是吗?还是我不是你的菜,你在故意气我。”
许嘉遇:“……没有。”
“再往外蹦字试试呢?”明初瞥他,“没有什么,说清楚。”
“没有气你,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想接吻,想拥抱,想触碰,我只是觉得你在生病,不合适,而且……如果我起反应,很冒犯。这是病房。”
明初抬眸仔仔细细看他,这么涩情一张脸,还有身材。这么纯情真的合适吗?
她又开始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闭上眼:“起反应就起反应了,证明你……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守规矩懂礼貌是好孩子,忍耐克制也是美德。但我在跟你调情,你个傻蛋。”
真烦得要死。
病得也要死了。
一个比一个有病。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难受,越喘不过来气。
她深呼吸了好几下,脸色苍白又痛苦。
许嘉遇只觉得心脏也被揪起来,他伸手,解开她衣领,低头在她心口轻吻,垂着眼睛,小声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明初:“……”
我跟你调情的时候你装柳下惠,我快难受死了,你在这儿耍流氓。
哪来的傻狗。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一丝声音:“软吗?”
许嘉遇声音都有点抖:“不,不是,我只是看你呼吸困难,想给你解两颗扣子。”
然后没忍住亲了她一下。
明初无声叹气:“许嘉遇,等我好了我一定把你扒光了,拿把手铐给你拷床头,拿鞭子抽你八百回,好好治一治你这假正经的臭毛病。”
许嘉遇:“……”
门推开,一颗脑袋缓慢地探进来,陈抒宜尴尬地笑着:“我是不是来得不太是时候?”
去而复返的赵懿宁也跟着探进来:“我去,玩这么激烈,真的好吗?”
俩人对视一眼,好歹做个伴,要死一起死,果断踏进去,顺便吐槽一声:“隔音没那么好,悠着点吧。生着病你也不消停,你稍微禁禁欲吧,年纪轻轻,纵欲伤身。”
明初:“……”好大一口黑锅。
许嘉遇转身去了茶水间,把自己关在里面,直到那俩人走才出来。
他表情沮丧:“我想回去。”
待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会死。
明初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点头:“好,不用管我,我死了你正好可以解脱了。”
那分明是反话。
许嘉遇听出来了,垂眸说:“我不走了。你不会死的。”
他很认真地说:“你会长命百岁。”
明初睁开眼,看着他:“然后呢?”
许嘉遇目光带着一点悲伤:“我不想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