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有事瞒着她
沈愿是个很不喜欢撒谎的人,从小诚实,也不爱为自己辩解。
小时候如果发现沈时舟撒谎了,也不会拆穿,只在心里默默记他一笔。
他总觉得,父母或许是懂他的,或许也明白他的苦衷。
但是长大过后他发现,他的苦衷从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成为傻子时的每个夜晚他都疑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没有人在乎他?
捡回一条命后他终于知道了,他其实没有那么十恶不赦,甚至曾经还有人说过,他是个不错的人。
他只是习惯了打碎牙通通往肚子里咽。
沈愿虚虚靠在沙发上,面色如纸惨白,那颗破碎的心脏也泡在云舒的眼泪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伴随每一口呼吸而颤抖。
“为什么不告诉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云舒紧抓着他的手腕哭号,把他那苍白到没有血色的手硬生生攥到通红。
她目眦尽裂,眼看着那条细到只剩骨头的手臂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无法祛除的疤痕,细白的手指间还有被利器割伤、烟头烫穿的痕迹,甚至右手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抬起来。
沈愿嘴唇苍白,声音沙哑:“妈……我已经不疼了。”
云舒站在他身边,抽泣着抚摸他的脸颊,艰难开口问:“腿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沈愿不大想说,但他也实在不想再骗她了,只能哽咽着摇摇头,“站不起来了。”
云舒脑中又轰隆砸下一阵雷鸣,终于忍不住,俯身紧紧抱住他痛哭起来。
她原以为他只是瘦了一些、在外生活过得苦了一些、性子成熟了一些……
保姆踌躇站在门口,来到客厅时就看见云舒抱着这位时舟的朋友哭,她在沈家干了这么几年,从没见过云舒这么失态,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知所措。
云舒察觉到她,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立刻把二楼最里面那个大房间收拾出来……小愿回家了。”-
林雾在父母家住了三天,实在受不了,又回城南去了。
从第一天晚上开始严覃就近乎疯狂的给她做思想工作,百般要求她跟沈愿分手,尽管已经承诺了一切等沈愿的病治好再说,但严覃依旧不死心,恨不得他们干脆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林雾没办法,只能开溜。
这些天里沈愿也跟她联系过,说是一切进展都很顺利,他爸爸回来了,已经正式开始接触医生。
夜里,林雾问:“我什么时候能来看你?”
沈愿只说:“再等等吧。”
这一等,便又等了一周。
林雾哪是闲得住的人,她总感觉沈愿有事瞒着她,这男人不仅爱逞强,还三棍子敲不出一声响,她以后要逮着机会非得治治他不可。
周末,林雾直接去他家了。
这次过来她的心情比上次轻松很多,坐在车里,她仔细打量着沈家的房子。占地极宽广的典藏级别墅,设计庄重沉稳,四周配备了豪华高尔夫球场和湖泊,花园无边无际,似乎这一大片区域都属于他家。
林雾把方向盘一打,在开阔无人的路上迎风疾驰。
不过见沈愿和见小少爷到底是不一样的。
林雾把车停在门口,一只手支着自己车门,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抱歉,我再重复一次,我是沈愿的女朋友。上次情况特殊没有说明,但我真的是,不信的话您可以进去问问他。”
保姆站在门里面,神情恭谦,态度却很坚决:“实在抱歉林小姐,这段时间我们不待客。”
“女朋友也算客人吗?”
“算的。”
“能联系联系房主吗?”
“太太先生不让人打扰。”
林雾不禁捂住额头,感觉自己像是被刁难了。可她好不容易从保安那里混过来,总不能折在这大门口吧?
林雾给沈愿打了个电话,但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她只能接着打,但依旧无人接听,打到后来直接给沈愿电话打关机了。
这叫什么事儿。
没办法,林雾只能让保姆转告沈愿醒了立刻联系她。
晚上回去过后,沈愿很晚才给她发来一条消息,只说一切都好不必担心。再发去消息,他便不再回复了。
林雾急得团团转。
她总觉得沈愿不对劲,往好了想可能是他忙于治疗没有多余的精力,往坏了想搞不好是他已经快不行了所以才不见面也不打电话,说不定回去治病也只是幌子……林雾满脑子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可怕。
第二天,苏杳杳还给她带来了第三种猜测:“也可能是家里给介绍别的对象了。”
“……”林雾嘴里的咖啡险些喷出来。
“你觉得沈愿是朝三暮四的男人么?”
苏杳杳点头,“怎么不可能啦?你看他那张脸,跟小妖精似的,高中那会儿勾走多少漂亮女生啊。现在虽然身体不行了,但人家回家过后有钱有权,多少人想高攀啊。”
“你那空旷的脑子里能想点情情爱爱以外的事吗?”电话另一端的谢之安实在忍不住了,他一个过美国时间的人,凌晨被她们吵醒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没营养八卦的。
谢之安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皱眉说:“瞎猜没用,不如去当面问他。”
苏杳杳呸了一声,“就你聪明,那你说说怎么才能见到人啊?”
谢之安烦躁,“那大门不让进,直接翻进去还不行吗?”
“……”
苏杳杳狠狠翻白眼,林雾的眼睛却慢慢亮起来了。
“我上次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家其实很好混进去。后门围栏翻进去过后有间小仓库,只需要声东击西在里面躲一会儿,再爬上小阳台就能轻松到二楼。”
苏杳杳不禁瞪大眼睛,“你最好不是认真的,咱们这岁数再干这种事,拘留肯定是跑不了的,点儿背的落个案底都不难。”
谢之安也赶忙劝:“喂喂喂,我只是开玩笑的,林雾你别当真啊!”
但林雾摇了摇头,“我是认真的。”
横竖那是沈愿家,真要给她逮了也不会报警,顶多批评几句。这方法不仅能立刻见到他,还不会打草惊蛇。
对付沈愿这样的人就应该用这样的方法。
于是,林雾带着苏杳杳一起来到沈愿家了。
沈家别墅的安全性很高,但主要依靠大外围的安保系统,保安那边顺利通过后,也想不到会有人进来了还需要翻墙。
他们的车停在前门,照例由林雾去和保姆交涉,不出所料,还是和之前一样婉拒了她。
林雾假装崩溃,嚎啕大哭直接跑了。
保姆没有追她,她捂着脸顺利跑到后门,翻过矮矮的铁围栏,直奔小仓库。
这小仓库是给打理花园的工人临时放工具用的,林雾推门进来就看看苏杳杳一张脸漆黑透底,压着声音说:“林雾,这次如果没被逮到,你回去过
后请我吃十顿大餐!”
林雾连连点头:“没问题!”
计划顺利开展。
苏杳杳从包里摸了条登山绳出来,刚才做访客登记时还差点被保安收缴,这会儿派上了大作用。
刚才那会儿功夫苏杳杳已经把这附近摸清了,她以前练过攀岩,爬到小仓库顶后借绳子顺利搭上了二楼阳台。
林雾看得小心脏砰砰直跳,她们小时候最淘那几年也干过不少这种事,但那是大院里的平房,而且年纪小不怕摔。
现在……她简直想抱住苏杳杳大哭一场!
正想着,苏杳杳回头朝她伸手:“傻愣着干嘛?快上来啊!”
林雾赶忙跟着爬上去。
“这屋子大得能买十个我们律所,该死的有钱人。”苏杳杳拍拍手上的灰,愤愤望着四周。
林雾手抚在胸口,心跳依旧很快,警惕观察着阳台。
二楼相邻两个房间的阳台是连在一起的,房间和阳台都相当宽敞,看上去是主人的卧房。
林雾小声吩咐:“杳杳,你去右边那个,我去左边的。”
两个人各自小心凑到落地窗前,先确定屋子里有没有人。
透明玻璃上映出林雾粉色运动服的身影,她躲在窗帘阴影后谨慎探头,看见那屋子里空荡荡的,窗边放了几台医疗机器。
仔细一看,床上似乎有人,但那人太瘦了,被子下身形单薄虚弱,几乎看不出起伏。
林雾心里一紧,急忙推开门进去。
床上的人浅眠,听到声音就睁开了眼睛,缓缓撩开眼皮,看见是她瞬间怔住。
“小,小雾?”
林雾鼻子一酸,冲过去紧紧抱住他。
她的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还没来得及哭诉,忽然发现他没穿衣服。
林雾连忙掀开被子,看见沈愿居然是光溜溜的躺在床上,胸前贴满了心电监护的电极,没有穿裤子,只有一条白色内裤。
沈愿瞬间脸红了,伸手想摁住被子,但胳膊却动不了,心里一着急,忽然猛咳起来。
林雾把他扶起来给他顺气,他身体似乎突然虚弱了很多,久咳不止。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林雾问。
沈愿靠在她怀里喘气,手指蜷缩捂住腹部,脸色发白,颤抖道:“你……”
他刚开口,下一秒,隔壁屋里倏忽传来一声尖叫,“啊——”
林雾猛然回头,“杳杳!”
第42章 第42章妈,这是小雾
沈愿抓住她的手,“苏杳杳也来了?”
林雾心慌意乱,点点头赶忙把他放回床上,“你等等,我马上去处理!”
“等一下——”
沈愿想拉住她,但她已经起身跑出去了。
林雾手心冷汗直冒,跑去阳台迅速钻到隔壁屋子里,她也没仔细看,就看见苏杳杳站在屋子里,脚下还踩着个什么东西。
“杳杳,怎么了!”
苏杳杳回头喊:“快帮我打他!”
林雾想也没想抄起窗边桌子上的一方砚台就上了,她刚把东西举过头顶,突然听见一声怒吼:“混账!”
砚台“哐当”掉在地上,林雾仔细一看,被苏杳杳放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沈时舟。
一贯矜贵的沈时舟此时狼狈得厉害,浅色衬衫被苏杳杳迎面踹了几个大灰脚印,嘴角有点红肿,捂着半张脸满脸愤怒。
林雾脑子一嗡,赶忙把苏杳杳拉开,“抱歉沈时舟!我朋友不是故意的!”
苏杳杳往后跌了半步,脑子有点懵,“谁?”
林雾把沈时舟从地上拉起来,他脸色铁青,一幅恨不得和苏杳杳决一死战的样子,刚站起来就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不请自来私闯民宅还敢打人,你等着吃官司吧!”
这可真真是撞苏杳杳枪口上了,她插腰上前,“谁让你躲角落里阴我?给我吓得必须正当防卫,官司就官司,老娘就是律师!”
“律师是法外分子吗!还怪我阴你?我是看到你鬼鬼祟祟爬我家阳台,我就想看看你这小偷想干什么!”沈时舟气不打一处来,他这辈子第一次跟女人动手,没想到被打惨了,“谁知道你比小偷还嚣张!”
“我嚣张?那你最老实行了吧,你下次被人阴了就直接躺地上!”
“混账,我今天非得给你送进警察局!”
“好了好了!”林雾见缝插针迅速挤进他们中间,伸手推开他们俩,“二位消消气,消消气。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沈时舟气糊涂了,双眼圆瞪,连她一起骂:“误会什么误会?林雾,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带人来我家打我?”
林雾咽了口水,这事儿横竖都是她俩不占理,“那,那你想怎么办啊……”
“还问我想怎么办?”沈时舟一把抓住她手腕,满腔的怒火都快把她头发烧着了,“林雾你给我——”
“放开她。”
一把低沉的声音稳稳递了过来。
林雾回头,看到面色阴沉的沈愿。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唇色发白,发丝稍乱,虚靠在轮椅上,一手扶着门框
沈愿那双眼睛乌黑深邃,拧眉紧盯着沈时舟。
屋里几个人都被他摄住,一时间四下安静,他慢慢滑动轮椅过来,牵起林雾的手,把她拉回自己身边来。
“沈时舟,你再敢骂她一句试试。”沈愿语气冰冷,不动声色挡在苏杳杳和林雾前面。他倒也没看她们,只是凝视着沈时舟,“这两个都是我以前的学生,你想干什么?”
林雾呆住了,低头看着沈愿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感觉他帅呆了。
连苏杳杳都惊得哑口无言。
沈时舟嘴角还肿着,气得拳头都捏紧了,“你先搞清楚是谁的问题!”
沈愿一只手搭在下腹,人还很虚弱,手指微扣抵住了胃,“我不管是谁的问题,总之你别想当着我的面欺负两个小姑娘。”
沈时舟自诩上流社会精英,生平第一次碰上无赖,气火攻心,竟然被逼得骂脏话,“沈愿你他妈真是翅膀长硬了!”
沈愿身体发颤,手指死死抵着胃,面色微动,偏头咳了一声。
他身体难受得厉害,冷冷扫了沈时舟一眼便不再看他,回头摆摆手道:“小雾,推我回去。”
林雾点点头立刻过来推他,小心瞥了沈时舟的脸色,一把捞起沈愿腿间掉下的毯子。
苏杳杳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去几步远,又忽然回头冲沈时舟轻蔑挑笑,沈时舟便又咬牙切齿。
沈愿靠在轮椅,忍着疼痛艰难训斥:“苏杳杳,别给我惹事。”
苏杳杳乖巧点头,灰溜溜跑过来,和缩着脑袋的林雾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忍不住偷笑。
林雾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带了苏杳杳过来,她虽然泼辣又无理,但着实给沈时舟来了顿毒打,沈时舟这种不可一世公子哥,估计这辈子都没让他爹妈揍过。
真是太棒了,林雾上次就想揍他了。
两个人把沈愿送回房间,林雾忙着把沈愿搀扶回床上,苏杳杳则背起手,津津有味参观起来。
“真是开了眼了,这房间比我家还大啊。”苏杳杳啧啧赞叹,给出了一如既往的评价:“该死的有钱人。”
沈愿蜷缩在床上咳嗽,林雾给他拍背,他双目紧闭,道:“有钱人最喜欢抓翻墙的。”
苏杳杳被他噎住,林雾只得无奈笑笑,“好啦,沈老师,快休息吧。”
沈愿低低应了一声,轻轻握住林雾的手-
晚上,苏杳杳先回去了,林雾则留了下来。
她想着确认沈愿没事就离开,但沈愿说来都来了,带她跟父母见见也好。
他原本也计划带她见自己父母了,考虑到如果未来他不在了,她需要帮助时也能多个人脉。
林雾让他赶紧呸呸呸。
“小心腿。”林雾抱住他的腰让他靠进自己怀里,捞起他的双腿放到床边。
沈愿疼得头晕,脑袋靠向她的脖颈,努力喘息时,鼻腔里都是她的香气。
他又沉沉睡了一下午,勉强醒来时,嗓子十分沙哑:“小雾,我最近状态实在不好……不想让你看见,所以
……没有联系你。”
他很少主动解释这么多。林雾很高兴,轻抚他的脊背给他顺气,“只要你没事就好。”
沈愿低低应了一声。
今天下午护工来过几次,都被林雾赶走了,沈愿也没说什么,太久没见了,他也想和她亲近一些。
尤其是现在的治疗实在太难受了,他其实很想抱抱她。
林雾把沈愿搀到轮椅上带他下了楼。外面天色渐黑,沈时舟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了,两手报臂一副被欠钱的样子,看到他们俩来,更是吹胡子瞪眼。
又等了一会儿,云舒终于回来了。
她最近为沈愿的事连日奔波,联系了许多国内国外的专家,以前虽然当惯了闲散太太,但现在毕竟事关沈愿性命,她不得不重视起来亲力亲为。
刚进门云舒就看到沈愿坐在沙发上,心里忽而一紧,一边摘帽子一边朝他走过来,“怎么下床了,上次周教授不是说了么?你需要多卧床休息。”
沈愿点了点头,牵起林雾的手,“妈,这是小雾。”
坐在他身边的林雾抬起头,眨巴眼睛乖乖唤了声:“伯母。”
云舒一愣,这才注意到林雾。她盯着林雾看了好久才从慢慢笑起来,“好。好孩子。”
林雾甜甜一笑。
云舒伸手摸了摸沈愿的手,皱眉道:“快上去躺着吧,夜里凉。”
沈愿摇头,淡淡笑:“妈,一起吃顿饭吧,今天特意让阿姨多做了些,爸要回来么?”
“你爸爸他……”云舒有些迟疑,“最近有些事实在抽不开身,但都已经安排下来了,别担心,他尽快回来。”
沈愿点头。
这些天里沈长渊只回来过一次,他们父子之间早已经没什么可说的,沈长渊知道他的情况,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助手和秘书立刻找最好的医生。
比起沈愿这个前途早已无望的人,沈长渊更看重沈时舟这个出类拔萃的长子,先前不忙的时候已经会带沈时舟一起参会,手把手的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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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愿知道这些,却也不能说什么。
晚餐时,云舒终于注意到沈时舟的脸,不免惊讶,“嘴角怎么肿了?跟谁打架了吗?”
沈时舟拿餐刀狠狠割着牛排,抬眉瞄了对面两人一眼,冷声道:“没什么,蚊子咬了而已。”
沈愿微微笑,林雾也跟着笑。
沈时舟脸色更黑了。
云舒搁下筷子,蹙眉问:“时舟,你应该不是和你弟弟打起来了吧?”
沈时舟微愣,又低啧一声,眉毛压着眼睛,望着安静吃饭的沈愿,“我怎么会跟连自己学生都不放过的人动手。”
林雾面色一僵,火气上来便想反驳,但沈愿轻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吵架这种事沈愿才不会输,他低低一笑,道:“哥每天看调查报告都忙不过来,知道我早就挨过不少打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脏自己的手。”
云舒闻言怔怔看向沈时舟。
的确,从沈时舟的反应来看他早就知道沈愿的病情,甚至之前两兄弟还合起伙来骗她。不过……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云舒沉下脸,“时舟,别干荒唐事。”
这批评不痛不痒,林雾听得如鲠在喉,她忍不住嘴唇又动了动,沈愿却依旧握住她的手,把她那股冲动按了下去。
林雾气发泄不出,手指便抓紧了餐刀,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痒痛难耐。
沈愿侧头望她,无奈她到底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
他笑着叹了气,把一张方巾叠了几叠,牵过她的手腕,温柔擦去她虎口蹭上的一滴污渍。
第43章 第43章最昂贵的礼物
林雾陪沈愿在沈家长住了下来。
手术风险太高,沈愿还需要在家休养很长一段时间,确保身体可以承受才能上手术台。但他身体状况总是反反复复,还不知道会拖多久。
林雾家里严肃每天夺命连环催,她只好阳奉阴违,白天老老实实去上班,下班后就穿过整座城市回到沈家来。沈家除了沈时舟其他人都非常欢迎她,尤其是云舒,云舒怎么看她怎么喜欢。
有一天周末,趁沈愿出门了,云舒把林雾叫去了小花园里。
小花园里摆放了许多精致漂亮的茶点,还有保姆炖了好些天的汤品,花团锦簇,布置的十分雅致。
云舒穿了条香槟色裙子,远远的,十分热情冲林雾和苏杳杳挥挥手。
林雾走过去坐下,一转头,看见旁边摆了几只漂亮大盒子。
“伯母,这些是什么呀?”
云舒笑笑,“随意挑了点小礼物送俩丫头。”
林雾和苏杳杳惊讶对视一眼,苏杳杳不禁错愕欣喜,“居然连我也有吗!”
她可是专门来打她儿子的。
最近沈时舟虽然因为名下几笔投资出了点问题,比平时忙了不少,但依然雷打不动每天回家,林雾总感觉他对沈愿虎视眈眈,于是苏杳杳这个兼职打手就经常过来,光看不动手也能起到一个威慑作用。
云舒还不知道沈时舟挨过苏杳杳的毒打,总说苏杳杳很合眼缘,等沈愿的事解决了一定要给她张罗张罗对象。
“放心吧,阿姨找你们没有别的事,就是事情太多,这些天可算缓过来,想找人聊聊天。”
云舒招呼保姆过来倒了茶,林雾慢慢捧起茶杯轻啄一口,又问:“伯母是想找我们聊小愿的事吧?”
“可真是个聪明孩子。”云舒笑了笑,把一盘点心推到她面前。
林雾笑得阳光灿烂。
云淡风轻,天高气爽的午后。
她们三个人在院子里就着茶点聊天聊得很开心,忘了看时间,一直聊到黄昏日落,门口一辆黑色轿车徐徐驶入,停在了矮矮的雕花铁门前。
“呀。”林雾赶忙放下茶杯,快步走过去。
她起初还慢慢走,走着走着便等不了了,干脆两步并一步跑着过去。
司机打开车门,和护工一起把轮椅搬下车,小心翼翼搀扶出车里的人。
清秀俊俏的男人,穿一身干净宽松的白色衣裳,他身子单薄,傍晚的风吹来,黑发微垂眉眼淡淡,衣摆随风飘动。看上去有什么心事。
林雾疾步上前抱住他,手臂紧紧环在他腰间,一阵淡香肆意闯进了鼻腔。
“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呀?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去。”林雾嘟囔着,抱着他小心送他坐回轮椅,护工递来一张毯子,仔细搭在他的腿上。
沈愿的手被晚风吹得温凉,握住林雾时,轻轻拉了她一把。
她的脑袋顺势埋进他怀里,沈愿把手搭在那黑乎乎的脑袋上,揉揉她的头发,低声笑道:“只是去买了点东西,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林雾抬头,微挑起眉头,“买什么了?有给我买吗?”
沈愿笑笑,他脸色有些白白,漆黑的眉目傍晚夜色下显得清明透亮:“早料到了。”
护工把一个大包从车里递过来,沈愿慢条斯理埋头寻找,像是故意找了很久,慢吞吞托出一只蓝白色的铁盒子。
林雾顿时眼前一亮:“巧克力!”
沈愿微微笑,“这牌子很甜。”
林雾眉飞色舞,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最近有什么节日。
不过,作为情侣,他给她买东西不需要任何理由。
漂亮的方盒子被她当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她跑了两步,猝不及防被身后的苏杳杳夺过去。她大惊失色闹着就去抢,两个人如孩子般玩闹在一起。
云舒望着她们笑,悠悠走过来拍拍沈愿的肩膀。
他的肩头骨瘦嶙峋,褪去伪装,仰头看来时,面色是无法掩盖的疲惫。云舒笑容僵住,心里不免心里一酸,压着嗓子问:“已经选好了么?”
沈愿道:“选好了。”
云舒点点头,推着他慢慢往回屋子里走。沈愿身体放松下来,靠向椅背脑袋微斜,视线里,都是林雾穿红裙子的身影。
“今天我和小雾聊了很多,小愿,你在疗养院吃的苦,是不是比我想得还要多?”云舒轻声问。
沈愿语气缥缈,“没什么,早都过去了。”
“想要妈帮你找那些人么?他们都在那镇子上,找起来不麻烦,一个个的,都别想躲掉。”云舒话里藏了几分愤怒。
沈愿很少见她动怒,微愣片刻,不禁淡淡笑起,“不必了……现在做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曾经最绝望时,他无数次想要和虐待
他的人同归于尽,以此来求寻半点安宁。可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够安宁了,他不想去跟任何人计较,不想再浪费所剩无几的光阴。
云舒默默低头,偶然的,在他漆黑的发丝中发现丝丝雪白。
他今年尚不满三十。
而她这个做母亲的,也还没有长出白发。
他们迈进门来,屋子里光芒透亮,不知什么时候,家里得灯光全部换成了暖黄色,只为了让沈愿感到一点微不足道的温馨-
晚上睡觉前,林雾抱着枕头来了沈愿房间。
这些天她都是一个人睡在他对面的客房,因沈愿晚上要带呼吸机要监测心跳,他们都怕她睡觉不老实踢到他。
这会儿沈愿刚洗漱完被护工抱回床上,换了一身天蓝色睡衣,虚靠在床头撩起眼皮望向她。
“今天要和我一起睡觉么?”
林雾点头,“我今天没有睡午觉,昨晚失眠也没睡好,我保证可以睡得很沉,也绝对不会踢到你。如果还不放心,我睡觉前可以把我的腿捆起来。”
她说的一脸真诚,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沈愿忽地就笑了,朝她招招手,“过来吧。”
“好!”林雾的开心丝毫也藏不住,踢到鞋子飞速蹦到床上抱住他,脑袋靠着他的腰。
她记起什么,小心把手探进了他柔软的睡衣下,温柔抚摸他腹部那条长长的疤,神情慢慢淡下去。
“如果那天我没有丢下你一个人就好了。”
沈愿偏头看她。
他还记得自己那会儿的傻子样,痴痴的求她留下来,结果险些滚下楼梯砸到人,她瞪他一眼,他吓得只能缩回去。
沈愿道:“世间因果早有定数,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我,如果你留下了,搞不好我们会一起出事……小雾,我没有保护你的能力,那会儿是,现在也是。”
林雾听不得丧气话,皱起眉头抬手轻轻打了他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算了,我今晚来找你可是有好事儿呢。”
“噢?什么好事?”
林雾神秘的嘻嘻笑,她把躲在被子里的手慢慢伸出来。
细白的手腕间戴着一只翠色欲滴的镯子,温润净透珠光宝气。她得意的晃了晃,“怎么样,好看吗?”
沈愿握住她的手,“谁给你的?”
林雾嗤笑,“你觉得还能是谁呀?是苏杳杳那买盘子分十二期的穷鬼,还是你那讨债鬼哥哥?当然是你美丽优雅漂亮高贵……总之超级好的妈妈呀。这是今天下午她送我的礼物。和送杳杳的不一样哦。”
沈愿的脸色毫无征兆突然沉下来,“还给她。”
他顺势就要摘那镯子,林雾吓得赶忙把手往回缩,迅速拍开他的手,“干嘛呀干嘛呀!这可是我这辈子收到过最贵的礼物呢!”
沈愿看她还在装傻,不免心下泛起浓浓苦水,微蹙眉头,声音发干:“小雾,你要是喜欢,我买来送你好不好?”
“不好!”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价值不菲的饰品,偏偏还是镯子,这是什么意图,几乎是显而易见。
林雾眼巴巴望着他。
这些天她以为自己彻底坠入爱河了,以为自己终于和他是名正言顺的情侣,还是以后会结婚的那种。
她看了他好久,实在没忍住,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你就是不想娶我,你不想负责。”
伤心到了极点林雾也没舍得把镯子摘掉,脑袋趴在他肚子上,眼泪哗啦啦流出来,把他睡衣都湿透了。
沈愿心里苦涩,最听不得她哭,托起她的脸,抬手擦去她的眼泪。
她故意装疯卖傻,他便也不能再解释什么,只能长长的叹一口气。
夜里,林雾哭过一场后就乖乖睡觉了。
虽然他刚把她惹哭,但她也舍不得离开他,安静靠在他身边沉沉一觉睡去。
不过脑子里有事时总是更容易失眠,即便林雾今天很困,却也在凌晨突然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睁开眼,看着窗帘外温柔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了沈愿的面容上。
为了方便照顾他,窗帘没有合上,只掩了一层薄薄的纱幔,夜空里轻轻荡在空中。沈愿戴了呼吸机,他的脸被遮了大半。
林雾悄悄凑过去亲吻他的眼角。
她的沈老师只有在梦里才会变成小愿,而小愿诚实又可爱,睡熟后,眼角也总是湿漉漉的。
林雾静静抱了他一会儿,起来去了趟卫生间。
她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光脚踩在长绒地毯上来回。刚坐到床边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起,白光一闪,吓得林雾一个趔趄险些摔个大马趴。
她拍拍动荡的胸口,转头看去,发现是沈愿的手机。
说来也真是神奇,他在当小愿时不会用手机,于是,这个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六年过后又一次拥有了自己的手机。
这对网瘾少女林雾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她偷偷掩唇笑了笑,拿起他的手机,看见只是一条深夜扰民的骚扰电话。
他居然连设置拦截都不会。
林雾滑开屏幕,顺手电话拒接后,下面尚未关闭的软件聊天界面便弹了出来。
看上去,沈愿正在和一个名叫陈经理的人聊天。
林雾莫名来了好奇心,坐在床边仔细翻动起来。
那位陈经理话很多,噼里啪啦一连串消息,而沈愿话很少,几乎只回复几个字。
他们似乎前天就和他有联系,陈经理热情的邀请沈愿去现场看看,还附送一个定位信息过来。
地址是:
禾山公墓。
林雾脑子猛然一嗡,手指瞬间发起抖来。黑夜里,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瞪大,手机屏幕的荧光像刀子一眼锋利插进她瞳孔里。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意识到,难怪他白天一早就出发了,却傍晚才回来,她还好奇买什么东西需要那么久……
他们最后的信息是陈经理发给沈愿的确认信息,简简单单一张照片,以及一份合同清单,时间就是昨天。
禾山公墓地址偏僻环境也不好,价格便宜,管理很差劲。看上去,沈愿似乎只是随意选了个墓地,在一众便宜的公墓中也显得普通寒酸,从照片上看,是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转角角落里。
他打算就把那作为这一生结束。
林雾手心里缓慢浸透出细密的冷汗,浑身发凉,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她的视线在黑夜里逐渐模糊不清,手指发抖,咬着牙,她艰难的给陈经理发去消息:
墓地我们不要了,付过的钱也不要了。
深夜里自然没人会回复,林雾呆了好一会儿,抹掉眼泪,定了定,又补充一句:
谢谢,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发送完,她立刻把陈经理从沈愿的联系人里删除。
沈愿的聊天软件里,寥寥无几的联系人,便又只剩了下林雾和云舒。
第44章 第44章感谢伯父的大力支持
第二天,沈愿醒来很晚。
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一夜无梦,醒来后胸口长期紧压的大石仿佛也松了不少。
身边的林雾已经起床了,被窝冷冰冰的,似乎她已经起床很久了。
沈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护工进来帮他做例行按摩。沈愿的腿因为卧床太久又没有好好护理,关节都已经出现一定程度的粘连,每天都要掰腿掰得满头大汗。
通常这时如果林雾在家,都会来安慰他。
沈愿独自躺在床上,声音发虚,“小雾呢?”
护工认真帮他掰着腿,道:“林小姐在楼下和太太聊天。”
沈愿点头,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不免担心。最近云舒和林雾聊天很频繁,昨天还送了林雾镯子,好像有意想促成什么事。
云舒只是为了他好,知道他喜欢林雾,就尽父母的责任想法设法帮他。
但他却不能耽误了林雾。
沈愿越想越不放心,干脆忍痛支着胳膊坐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麻烦先带我下去。”
因为着急,沈愿随便选了套衣服护工就给他换上了,米白色衬衫没有熨烫过,皱巴巴的挂在身上,头发也有些散乱。
匆匆从电梯出来,沈愿看见客厅里人还不少,气氛有些压抑,正中间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沈长渊位高权重,眉目间自成一股威严气度,随意转头看来,略略扫沈愿一眼便训斥道:“邋里邋遢,像什么样?”
沈愿顿时愣住。
沈长渊身边的云舒先反应过来,手指攥住了衣摆,紧张对沈长渊说:“小愿现在情况不好,能下床已经很不错了。”
沈长渊冷眼没说话,沈愿脸色惨白,捂着胸口,低低唤了句:“爸。”
林雾和沈时舟两个人坐在沈家父母对面,沈时舟一脸幸灾乐祸看戏的样子,林雾则赶忙起身,从护工手里接过沈愿。
他身体越发的虚弱,自己坐不稳,林雾只好扶他坐在自己旁边,让他靠进自己怀里。
沈长渊看了,神色更加阴沉下去。
不过他没打算再说什么,两手交叠,望向林雾说:“既然是你的提议,那你好好出具相应的解决方案,目前你的方案不可行,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再交上来这样的东西,那这事从此驳回。”
站在他身后的赵秘书还是还笑眯眯的样子,温柔的把一只蓝色文件夹递给林雾。
林雾接过来抱在怀里,认真摩挲着文件夹,“好,谢谢您。”
沈愿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林雾怎么能和沈长渊扯上什么联系,林雾又不在他手底下办事。但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到底发生什么了?”沈愿心脏闷痛持续没有缓解,嘴唇微颤,手指紧紧抵住胸口看向沈长渊,“爸,无论什么事都请冲我来,小雾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林雾微愣,搀住他的胳膊小声嘟囔,“放心吧,没做什么事。”
对面的云舒皱起眉头,及时阻止了他:“小愿!别乱说话。”
沈愿依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怔怔望向沈长渊。
沈长渊却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只扫他一眼便起身系上纽扣。他抬腕瞥手表,对赵秘书淡淡道:“让徐德他们准备好,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们现在过去。”
赵秘书赶忙跟过来,“沈总,需要叫王所他们吗?”
沈长渊大步往外走,“都叫上。”
沈愿睁着眼,静静看他就这样离开,还想再问问,但也没有力气再出声叫住他。
沈长渊走到门口时,云舒却突然站了起来。
她的眉头始终皱着,一串珠子紧攥在手里,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长渊,再跟小愿说几句吧。”
沈长渊的脚步顿住,他身形高大,立在门口时如一樽高不可攀的塑像。沉默思索了片刻才回过头来,深不见底的眼睛直直望向沈愿。
不可否认,沈愿是一个让他非常失望的孩子,尽管从没想过让沈愿接手家里,但作为他沈长渊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现在这样。
不过身为父亲,沈长渊还是嘱咐了句:“注意身体,好好治病。”
沈愿无言以对,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旅游?!”
下午房的间里,沈愿瞪大了眼睛。
林雾趴在他床边,黑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一脸真诚殷切:“是啊,一起去吧一起去吧!白松寺很灵很出名的,据说庙里有一棵千年白松,对它许愿可以保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云舒立在旁边,也叹了口气,“小愿,出去散散心也好。”
沈愿脑子里像突然炸开了一团礼花,崩得他视野模糊光怪陆离什么也看不清。
让他去旅游?怎么会让他去旅游呢?
之前云舒甚至不让他下床。
“怎么突然想去旅游了,我,”沈愿记起心跳失控的感觉,心中不免惶恐,皱眉低下头来,“我的身体……”
别提旅游了,他现在单是坐起来都感觉费力,心脏越来越虚弱后,他整个人都被抽去了精神和傲气,人彻底变成废物,脾气便也温和许多。以前总坚持着自己洗澡穿衣,现在到了这般境地,也欣然接受护工帮忙了。
“放心呀!”林雾握住他的手,冲他笑,“我会保护好你的,我跟你爸爸承诺了一定保护好你,三天过后我一定会提交一个让他满意的方案。”
“刚才就为了这事儿么?”
“对啊!”
沈愿脑袋微微后仰倚着枕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居然只是为了他出去玩一趟。也难为了那大忙人父亲还有时间亲自管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沈愿想起沈长渊临走前那意味不明眼神,心里似有一杯掺了蜂蜜的柠檬汁打翻。
在那无尽的酸楚中,竟然也能尝到丝丝温暖。
“妈。”沈愿转头望向云舒,睫毛轻轻眨动,“你真的希望我出去玩么?”
云舒鼻子一酸,笑着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像摸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去吧,去好好拜一拜菩萨。”
沈愿又看向林雾。她还是那么没心没肺,那双漂亮眼睛笑意满满,浅浅的卧蚕里仿佛漾着甜酒,“去吧去吧,沈老师!我很早前就想和你一起旅游了。”
沈愿一时猜不到原因,但她那么坚持,他也你舍得让她失望了。
他无奈笑起,叹了口气,“好吧。”
于是,旅游计划彻底定下来。
接下来周末两天林雾闭门不出,就连周一去上班也随时抱着私人电脑,没日没夜琢磨那出游方案。
沈愿的爸爸看惯了严谨详细的标准文件,上次看到她那连首行缩进都不会的申请,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
于是她仔细钻研了好久,还请教了她那无所不能的组长和苏杳杳,最后参考了学术文献的方式,从带沈愿旅游的必要性到这趟旅游的措施和预期收效……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多页。
厚厚一沓文件递到沈长渊手上时,他神色十分复杂,幽幽抬眉看了林雾一眼,仿佛觉得她是傻子。
林雾紧张的手心冒汗。沈长渊嘴角动了动,还是忍住了。他到底没说什么,随口吩咐几句,还给了他俩一笔巨款当旅游经费。
林雾当即欣喜若狂,“感谢伯父的大力支持!”
沈长渊却瞬间脸色一黑。他后面的赵秘书呵呵笑说:“林小姐,叫沈总就行了。”
林雾并不介意,依旧很笑得开心。
她和沈愿的旅行时间定在了秋季末白露那天。
正式出发前,保姆阿姨花了一周时间好好整理他们的东西。她把沈愿的所有药品都带上了,白松寺那地方又远又冷,她便又多备了好几张毯子。
林雾见了,只能一件一件慢条斯理拿出来,耐心解释:“我们这次去是坐火车,条件有限,不能带太多东西,备一些急用的就好了。”
保姆阿姨瞪大了眼睛,“火车?不是飞机也不是高铁吗?绿皮火车?”
林雾插腰大笑,“没错,就是绿皮火车!”
保姆阿姨感觉她疯了,提起裙子就要往楼上跑,“天呐,一早说要去旅游我就觉得不合适,小愿那身子哪还经得住折腾?这还要坐火车去,太胡来了!我得告诉太太去!”
“诶诶诶。”林雾拉住她,笑得眉眼弯弯,“伯母早就知道这事儿了。至于坐火车的原因么……我早就做好一切准备了,等我带小愿回来,你就知道啦。”
第45章 第45章我很开心
出发去白松寺那天,阳光明媚。
黑色轿车带着沈愿和林雾驶出沈家,一路畅通无堵,顺利抵达
市内最大的火车站。
跟依依不舍的云舒告别后,林雾心情依旧很好,独自推着沈愿进了火车站。因为沈愿是特殊旅客,她提前买了服务,刚进大厅工作人员就来帮他们搬行李了。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拖行李箱脚步匆匆的中年人、打扮靓丽忙着拍照的学生、手忙脚乱抱孩子的父母……沈愿坐在轮椅上怔怔看着人群,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久违的东西被激活了。
林雾把他推到角落里,摘下自己身上的包搁到旁边椅子上,嘱咐道:“我先去办理到站的接送服务,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沈愿一听,忙拉住她,他手指有些僵硬,只能拿指尖愣愣勾着她的衣服,对她摇了摇头。
林雾回头望着他笑,“怎么了?”
沈愿嗓子干哑,犹豫着开口:“不要走。”
林雾惊讶片刻,又返回来俯身抱住他。
最近沈愿变化了很多。随着病情日渐加重,他似乎越来越粘人,尽管嘴里总说着要她离开他,可有时她只是出去和同事们聚餐,他也会忍不住给她打好几个电话催促她回家。他其实一点也不希望她离开。
她喜欢这样的他。
就仿佛,他又成为了从前那个小愿。
“乖,我马上就回来,如果身体不舒服了,立刻给我打电话,好不好?”林雾把一只老年机塞进他手心。
她设置了快速拨号,他只需要按下“0”,就可以立刻拨给她。
沈愿握着手机,心里还是不太愿意。
他抱着林雾,沉默望了周遭一圈,嘴唇动了动,慢慢松开手。
“好。”他是她的老师,他不应该成为她的麻烦。
“你要快一点回来……”但他还是会舍不得她。
林雾望着他那垂动的睫毛,心里乐开了花,笑说:“好好,我马上就回来陪小愿。”
林雾从候车大厅右侧走出来,攥着手机穿过长长的走廊,绕来了一楼的吸烟室。
火车站吸烟室位于走廊最后面,位置偏僻难找,虽然烟雾缭绕呛人,但最外面有一扇窗户。
推开后,能直接望见候车大厅。
林雾站在窗户前,两手搭在窗沿上,打去了电话-
沈愿独自在大厅里等了很久。
他今天身体状态还不错,坐了很久倒也没觉得腿疼,只是大厅里太吵闹,他心脏稍有些无法承受。
不过比起身体上的不适,他心里的恐慌才是最难熬的。
大厅里人很多,好人多,坏人也多,他只是在这里等待着,就感觉会有痛苦突然降临下来。他每个夜晚都会失眠,直觉反复告诉他,他还会遭遇不测,他活不到下一个春天。
噩梦似真似幻,伴随每一次孤独而疼痛,他只好闭上眼睛,缩进狭窄的轮椅里……
下一刻,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愿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狂跳起来,浑身颤栗,冷汗涔涔望向旁边。
他面前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妈妈,穿一身蓝碎花裙子,长发盘起面容清秀,手里牵着个小男孩,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么?”年轻妈妈声音很温柔,指着林雾放包的椅子说。
沈愿脸色惨白,好在这位年轻妈妈毫无攻击力,也不至于让他恐慌失态。沈愿虚弱偏过头去,哑声说了句:“有人了。”
“好吧。”年轻妈妈无奈,低头冲孩子笑笑,“你只能站着了,安静等会儿吧,车子就快来了。”
沈愿看她牵起孩子离开,小男孩耷拉着脑袋的,手里捏着的糖果掉下来。
看上去像卡通片里沮丧的小动物。
“等——”沈愿习惯性微蹙眉头,咳了一声,又唤道:“你们坐吧。她还没有回来。”
沈愿伸手去拿林雾的包,不过她在包里装了两本书,很沉,他用了力,手背青筋绷得发白也没能把包拿起来。
年轻妈妈见状赶忙来帮他,随手一提就将包包拎起,但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沈愿默默伸手,“给我吧。”
他把林雾的包放到腿上抱进怀里,埋头轻轻摩挲带子,一言不发。
年轻妈妈坐下后,把自己的包放下,将孩子抱进怀里,转头笑着看沈愿。
她大概是个健谈的人,很自然的和沈愿聊起来,“谢谢你啊。刚才我就想说了,我看你有点眼熟呢。”
沈愿怔怔望着膝盖,没有接话。
年轻妈妈自顾自的继续说:“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位高中老师,虽然好多年没见了,不过那位老师长得很好看,让人过目不忘。”
沈愿脸色越发苍白,手指搭在了轮毂上。
他想离开这里,但双手使不出一点力气,女人也没给他机会,继续问:“冒昧问一下,你姓什么?”
“我……”沈愿还在尝试推动轮椅,但任凭他怎么努力,轮子都不为所动,他吸了一口气,绝望道:“我姓沈。”
“沈?”女人眼睛霎时瞪大了,“沈愿沈老师?是你吗?”
沈愿收回手,指尖垂在膝盖上,心脏仿佛被人揪动起来。
他默认了。
女人赶忙自我介绍:“沈老师,我是宋潇潇呀!我以前也是二班的,您还记得我么?高三上期开学那会儿我家里出过事,我爸打我和我妈,王老师去家访也被轰出来,后来是您去解决的!您当时像神仙一样出现救了我和我妈!我这辈子都不敢忘!”
她激动的站起来,想要握沈愿的手,却看见他手指苍白细弱,不似常态。
沈愿低垂脑袋刻意不去看她,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他当然记得了。
他只带过那么一届学生,找回记忆后,他把他们全都记了起来。
那一张张面庞,记下了他这一生最好的时光。
宋潇潇情到深处热泪滚滚,“当初我休学了一阵子,一直都想跟您说声谢谢,但是我回来的时候您已经离职了,我问遍了学校里所有人,但是谁都联系不到您!”
沈愿手指冰凉,感觉身体里有什么藏匿许久的情绪在涌动,但无法散播出来,只能深深埋在躯体里。
突然,旁边的小男孩跑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
稚嫩柔软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指节,温暖似小火炉。
沈愿抖了一下,转头看他。
宋潇潇擦了一把眼泪,蹲下伸手揉揉孩子头顶,“这是我儿子,小名叫跳跳。跳跳,快叫沈老师!”
跳跳抬头冲沈愿笑,两排小乳牙白白净净,和宋潇潇一样,脸颊两侧都有甜甜的酒窝,含糊不清的说:“大,大……”
宋潇潇抱着孩子笑,“这孩子说话晚,看多了动画片,见到谁都叫大大。”
沈愿心里淌过温热的暖流,感觉僵硬的身体渐渐融化开,他缓缓伸手模了摸跳跳的脸颊,淡淡微笑,“多大了?”
“再过两个月就满三岁了。”宋潇潇偏着脑袋,“我对不住您的教导,当年没考上大学,家里条件也不好,毕业过后稀里糊涂就去打工了,早早结婚生子。”
沈愿的手指停在跳跳脸上,孩子肉嘟嘟的面庞像棉花一样。
“抱歉,如果我当初没有离开,或许还能再帮你一些。”
宋潇潇愣住,很快又笑起来,不由得感叹:“沈老师,几年过去了,您还是这么的好啊……不用为我担心我,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在市里工作,很顺利,老公也在这里买了房子,已经过上我想要的生活了。”
沈愿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喃喃道:“那就好……”
他望着跳跳出神,心也渐渐松弛了,远远的,一声呼唤向他传来:“沈老师!”
他抬头,看见林雾正朝他们走来。
她长发如瀑,脸上挂着阳光明媚的笑容,张开双臂跑向他。她一点也不顾公众场合,跑过来一把抱住沈愿,扑进他怀里。
宋潇潇掩唇惊讶,“林雾?”
林雾转头朝她看过来,笑得开心,“呀!是潇潇啊,好久不见了!”
宋潇潇没功夫跟她叙旧,牵着跳跳的手,震惊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你,你们……”
沈愿脸立刻红了,忍不住推了推林雾,但推不开她。
林雾抱着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啊,我们在一起啦。沈老师是我年少就喜欢的人,我当初就是因为喜欢他才离开学校的,不过现在一
切都好啦,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哇。”宋潇潇在旁边坐下,一脸幸福的看着他们,“真好啊,一对璧人。”
林雾微抬下巴,搂着沈愿的脖子说:“是啊,我和小愿佳偶天成。”
沈愿的脸越来越红,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一点也不害臊。
他弯腰闷咳了几声,林雾赶忙帮他拍背缓解,但他咳得太厉害了,一只手已经紧紧掐住胸口。
跳跳拉着宋潇潇的手喊:“大!大!”
还好休息室刚才已经办理好了,林雾赶忙回头对宋潇潇道了别,急匆匆把沈愿往里面推。
休息室里没什么人,距离他们的火车过来还有半小时,林雾决定让沈愿先躺一会儿。
她搀扶他坐上床,弯腰刚准备抱他的腿,他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领。
沈愿难得有点力气,动作稍有些粗鲁,不过脸还是红着。他把林雾狠狠拽向自己怀里,用尽全力紧紧环抱住她。
“怎,怎么了?”林雾愣住不敢动。
他脑袋深深埋在她脖颈间,静了好一会儿,慢慢哽咽道:“是你安排的吧?小雾,我……我很开心。”
第46章 第46章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沈……
林雾笑起来,摸摸沈愿的脑袋。
一切尽在不言中。
火车到站后,林雾和工作人员一起带沈愿上了车厢,他的轮椅是轻便式的,卡在过道进不去,只好由林雾半扶半抱带他进去,工作人员跟在后面叠好轮椅搁置在旁边。
沈愿独自坐在床边,有些过意不去,歉意道:“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林雾正在给卧铺铺上一次性三件套,听到这话立刻回头看来。
他身体虚弱喘不过气,一只手轻轻抚在胸口,另一只手勉强支撑着身体。眉目虽然憔悴,但面容俊秀依旧。
林雾呵呵笑起来,“抱歉啊,我们家‘西施’比较敏感。”
沈愿一愣,脸又红了,抬头嗔怪看她一眼。
其他工作人员也跟着笑起来让他别多介意,有位大叔调侃着:“小伙子好福气啊,有这么疼你的媳妇儿。”
沈愿红着脸转过头去,也没反驳。
林雾包下了整节软卧车厢,带了几个简易医疗设施,都给沈愿装上了。他躺在左侧下铺睡觉,她就坐在对面安静的看书陪伴他。
沈愿长期嗜睡,不过出来旅行总归是不一样的,沈愿只睡了半小时就醒了,醒来转头看她,缓缓伸长胳膊拨了拨她的裙子。
但她专心看书,没有注意到他。
他只好再动了动身子,拿手指轻轻拽了拽她的裙角。
她纹丝不动。
沈愿认输了,胳膊垂下去,“小雾……我想起来。”
林雾慢慢从书本里抬起头,半张脸都被遮挡,眼睛像猫咪一样狡黠,忽然冲他笑了一下。
她轻轻托住了他的腰肢把他扶起来,沈愿坐立不稳,只能倚靠在她怀里,微撩开眼皮,静静望着玻璃窗外不断流动的的风景。
他光洁的手背上还贴着早晨在家输液留下的纱布,指腹搭在林雾手指上,细细摩挲她的关节,感叹道:“还是觉得不真实,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爸妈的。”
“哼哼。”说起这事林雾便有点小骄傲,握住了他的手。
她才不会告诉他,云舒刚得知她要带他出门的时候都要快气糊涂了,逼得林雾使出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才堪堪劝住。
“因为我知道了你的计划。”林雾想起了自己那个恐慌的不眠夜,“你对生命已经没什么信心了,你只想就这样跟着命运走,手术如果成功就继续活着,如果失败了就坦然离开,你甚至把后事都安排好了,遗产分配、墓地选址、甚至包括我……什么都安排好了。”
沈愿神色复杂,“你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良好的情绪是治病的前提,虽然上次复查结果不太理想,虽然事情或许还是会往我们不期望的方向发展……”
林雾的眼睛微微眯起了,望着窗外遍地金灿灿的阳光。
“那么让你再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或许也比躺在床上虚耗人生更有意义吧。”
“毕竟,在疗养院的时候,就已经被关过六年了。”
沈愿怔住,慢慢眨了眨眼,低头时,只觉得眼眶发红湿润。
他没想过她能为他思虑到这一步。
从前他总觉得他是倒霉的,出生起就查出一生都无法治愈的疾病,父母不喜欢他,哥哥还总排挤他,人生唯一的一次任性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但是如今看来……
似乎他的运气都用在遇见她了。
这是他用尽一生运气换来的幸福。
沈愿忽然转身抱住她,情绪涌上心头,手指发颤抚过她的长发,热泪淌下,双肩也簌簌发抖,“小雾,我真的,谢谢你,我——”
林雾忽然打断他,“你要去卫生间吗?”
“……”沈愿的眼泪瞬间止住了。
他感觉这女人故意不解风情。
林雾没心没肺嘻嘻笑,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旅行结束前,我们谁都不可以流眼泪。”
沈愿有点小生气,轻轻推她,“嗯。”
林雾没管,自顾自的搀扶他起来。
沈愿的腿在回到沈家后每天都会做针灸按摩,虽然仍然无法行走,但状况比以前好了不少。
他揽住林雾的脖子,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被她半拖半拽着,一点一点艰难挪动那纤细羸弱的双腿。
这趟火车要坐三天两夜,为了方便,林雾给他换上了一双拖鞋。
沈愿看见自己的小腿和脚踝在阳光下苍白如纸,不似活人。
路过的乘务员看到他们,明显惊讶一瞬,赶忙上前询问:“请问需要帮助么?”
沈愿额头渗出冷汗,抬头道:“麻烦帮……”
林雾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沈愿着急,“小雾,我站不稳。”
林雾仰头望着他笑,“我知道,我会帮你的。”
沈愿一愣,又立刻脸红了,“不行,胡闹,这种事你怎么能帮我!”
林雾才不管那么多,回头对乘务员笑笑,“谢谢啦,我们是情侣,我会帮他的。暂时不用帮助了。”
沈愿紧握住她的手,“小雾!”
以前沈愿长期住院,多数时候都有护工帮忙,再不济时他自己也能解决。他很少出门,医院和家里设施又相对安全。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尴尬无助的情况。
林雾踢开卫生间的门,这里面狭小无比,卫生程度也非常一般,如果不是有一定要坐火车的理由,她还真不想沈愿拖着这样的身体来遭这个罪。
“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害羞的,明明更害羞的事都做过了。”
林雾环抱着他的腰,仰起头来,看见他那张苍白的脸红得要滴血。
沈愿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目光炯炯,微微咬着后槽牙,贴在她耳边说:“林雾,你是不是故意的?”
“啧。”林雾坏笑,手伸进了他衣服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到,小声嘀咕:“只是有些好奇啦。”
“读书的时候没见你有那么大好奇心!”
林雾又哼哼起来。
他们在卫生间里待了几分钟,出来后刚巧遇到门口有人在等。穿着朴素上了年纪的老人,浑浊的眼睛几乎粘在他们身上,神情古怪,像是怀疑他们刚才在里面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沈愿的脸顿时更黑了。
他心里不悦,还有点洁癖,虽然不算太严重,但也忍受不了脏乱,双腿已经疼得发抖了,还紧抓着扶手不肯去床上,一定要换身衣服。
林雾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先合上包间门,帮他换了身睡衣。
沈愿有时闹起脾气来就跟小孩似的,反倒是林雾这个随时都像小孩的人有时会异常成熟。
她把他扶到床上,忍不住调侃:“小少爷,还没吃过这类型的苦吧?以前坐过火车么?”
沈愿没看她,拿着一瓶水,手指哆嗦,“坐过。”
林雾惊讶,“什么时候?”
“十多年了……”沈愿身体不适微蹙眉头,垂下脑袋,靠着靠枕喘息,“初中,去参加比赛。”
林雾仔细算了算,“那还没成年吧?你还是跳级生,年纪还会再小点。”
沈愿点头。
“怎么会坐火车呢?怎么着也得是保姆秘书一路护送吧。”
沈愿闭着眼,记起那些往事,嘴角无力抽了一下,“零花钱都让沈时舟拿走了,买票那几十块,还是临时找同学借的。”
林雾惊讶,挑起眉头,“又是他。”
这阵子林雾早发现了,虽然她和沈时舟第一次见面时对他印象很不错,但随着接触越来越多,她逐渐发现这厮实在不是什么好鸟,尤其在对于沈愿的事情上,他恨不得给沈愿赶出去的心思明明白白都写在脸上。
按理说沈时舟也是个聪明人,至少据云舒所说他在事业上做得还不错,可一旦碰上和沈愿相关的事脑子便总会不清醒,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林雾不禁好奇了,“你老实跟我讲讲,你和你哥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沈愿翻过身背对她,淡淡道:“没什么仇没什么怨,荒唐家务事罢了。”
“讲讲嘛讲讲嘛!”
林雾固执起来耐心极好十分难缠,沈愿架不住她一直摇晃,只得无奈长长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他和沈时舟之间的确没什么大恩怨,毕竟是亲兄弟。可坏也坏在了他们是亲兄弟,沈愿曾经想过,如果他们是堂兄弟,或许沈时舟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堂兄。
沈时舟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爸妈宠爱,在家族里也是年纪最大的一个,打小就按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着,可谓得天独厚。
但很不巧,有一年,云舒前脚刚跟他承诺这辈子只会有他一个孩子,后脚就意外怀上沈愿了。
沈时舟这人向来敏锐善妒,知道这弟弟生下来就是跟他抢宠爱的,起初便不太看得惯,后来父母因为沈愿的病耗费了不少心思,他便彻底受不了了。
据家里老保姆说,他有一阵子疯到见沈愿就要打,两兄弟闹得你死我活,云舒和沈长渊便也没办法了,知道小儿子这身体肯定不能继承家业,只好把宠爱多多给到大儿子身上。
沈时舟抢回了爸妈的偏爱,却还是嫌不够,他总觉得沈愿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他的。他讨厌沈愿的早慧,讨厌沈愿那孱弱的样子,更讨厌沈愿毫不费力取到惊人成绩后爸妈无法掩饰的惊喜。
于是,他日夜思来想去,小小年纪就琢磨出个损招。
有段时间他为了申请联合国实习去做了不少支教工作,去到山区时还总把沈愿带着。
两兄弟的感情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变好起来了,山里人少路滑,沈时舟还总小心护着沈愿。他像一位仁爱的兄长,谆谆教导着沈愿:
“哥哥以后要跟着爸爸一起工作,没有办法再传播爱心,但是小愿不一样,你要继续努力,好好帮助这些需要帮助的人……”
于是,有些种子早早就埋在了沈愿心里。
年少时和沈时舟一起在山野间度过了好几个月的时光,现在想来,那时光中虽然充满了虚假,却也成为了他后来无数日夜的追求。
在他当着一家人的面提出要去当老师时,他看见沈时舟满脸的震惊中还藏着一丝丝得逞的欣喜。
“其实我没有恨过他,也并不讨厌他。他一直都是对的,我从一开始不应该出生在沈家。”
沈愿望着窗外金秋时节的田野,恍惚中还能记起当初和沈时舟一起坐在轿车里,第一次看见泥土和禾苗时的记忆。
从心里来讲,他是想要和沈时舟关系好一些的……
“好什么啊!”林雾气得要命,捏住他的脸颊,恨铁不成钢,“沈老师啊沈老师,你以前在我们面前那么威风八面,结果在自己家里是这样的受气包啊!亏我还以为你是千娇百宠的少爷!”
沈愿被她捏疼了,转头躲闪,低低道:“我不是什么少爷。”
“我才知道不管你是什么,总之这仇必须报!我早看沈时舟不顺眼了,我也绝不让你咽下这口气!”
沈愿叹气,“不必了,本就没有仇。”
“不行,我这次去了庙里也会恳求菩萨降下天雷狠狠劈死他!”
沈愿拉住她,“菩萨不会这样做的。”
“如果菩萨不同意,我就回来亲自惩治他!”
沈愿倍感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抬眼看到她那气呼呼的样子,又忍不住勾唇笑起来,“小雾啊……”
林雾没心思管顾他的似水柔情,紧攥着他的手腕,斩钉截铁:“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沈老师!”
第47章 第47章欲望如火焰
在火车里待着时间似乎过得非常缓慢,这三天两夜仿佛度过了一辈子。
林雾自打上回知道沈时舟对沈愿干得那些蠢事后就成天琢磨着回去后怎么好好收拾他一顿,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方法,沈时舟虽然可恶,但总归是个富家公子哥,她能制裁人家的地方实在太少了。
最后,她决定给苏杳杳打电话派她去盯梢。
尽管林雾和沈愿不在家,换作其他人或许会尴尬,但苏杳杳不会。
她也老早就看沈时舟不顺眼了。
林雾按照计划和沈愿一起前往白松寺。
从车站出来后林雾选了一家白松山山脚下的民宿,车子载着他们沿山路开进去,一路翠色欲滴风景宜人。
这家民宿建得古香古色,青石小路从篱笆内穿出,路的尽头是一间间木结构屋子,屋檐下挂了漂亮的雨水链。林雾好奇,伸手摸了摸,指尖便沾了一层水渍。
沈愿笑着叹气,拿出了方帕牵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给她擦拭干净。
夜里洗澡时,两个人又犯了难。
这民宿虽然环境优美,但毕竟建在山里,设施不够完善,不仅没有残疾人设施,也没有浴缸,只有最传统的淋浴。
林雾只好帮沈愿脱了衣服,搀扶他小心站起来,让他挂在自己身上。
山里晚上气温低,沈愿禁不住寒冷,双臂紧紧抱住她的脖颈。林雾一身的衣物也脱完了,温热的皮肤贴住了他冰冷消瘦的躯体,热水从水龙头洒下来,刺激之下,她竟然久违的脸红了。
“沈老师。”林雾踮了踮脚,凑近他的耳朵,“你好像在发抖。”
沈愿脑袋低垂,热水顺着眼尾滑动,淡淡道:“冷。”
林雾一愣,“还冷吗?”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腰背和大腿,热水浇在他身上,皮肤是温热的。她又探探他的手指,也不凉。
“啧。骗我。”
林雾偏头想要看看他,他却故意躲开了她,她转头就看见他的脖颈也染上了一抹红霞似的鲜红。
欲望如火焰灼烧着她的浑身上下。
热气弥漫中,林雾莫名记起了高中时的某个夏天,她下了体育课,抱着书本从走廊跑过,带起了一阵微风,吹动了沈愿轻巧的衣衫。
他静静立在窗台前,柔软的白衬衣紧贴他的脊背背,双侧蝴蝶骨若隐若现,似两片薄薄的锋刀,她那时候便想过,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林雾的手在沈愿背后不老实的游走,每一寸肌肤都微微发烫。沈愿的喘息从她耳边传来,她的心跳直抵高峰。
终于,在她的手指沿着那条脊椎急速下滑时,他突然推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沈愿消瘦虚弱的身体像一条摇曳的树枝,随意一晃便猝不及防摔倒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亮的“砰”!
林雾惊叫:“啊!”
几乎是一瞬间,她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头淋到脚,脑子也立刻清醒了。
“没事吧!”林雾急忙俯身把他拉起来,但沈愿面露痛苦,身体无法动弹,皱着眉头低低呻吟了一声。
林雾赶忙把水关了,蹲下来仔细检查他的身体。
现在距离手术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这趟旅行回去过后手术就会提
上日程,要是在这节骨眼出了什么事,那林雾可真的要肠子悔青。
她这人惊慌起来就容易方寸大乱,脑子嗡嗡手足无措,眼睛像兔子一样通红。
沈愿脊背紧靠着冰冷的墙壁,忍过一阵剧痛后,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冷静!小雾,我没事。”沈愿伸手撑着地,勉强支起了一条腿,“左边脚踝扭了一下,但是不严重,扶我过去吧。”
林雾抹了泪,点点头,小心把他架起来。
沈愿身子发虚,嘴上虽说着没事,但咬紧了牙关,左脚几乎无法下地,心跳也彻底乱了套,浑身像要散架一般。
林雾把他扶到床边,先把心脏的药物找出来喂他吃了两粒,给他擦干身体穿了衣服,赶忙打了民宿老板的电话。
这荒山野岭的没什么大医院,附近只有一家小诊所,林雾实在等不及了,只能让诊所医生先来看看。
沈愿躺在床上冷汗直冒,一只手抵住了小腹,死死抠了进去。
怎么偏偏这时候还犯起了胃疼。
索性医生来得极快,进了门,放下手提箱就赶忙给沈愿诊治了。
沈愿脚踝骨骼凸出分明,因为扭伤,苍白的皮肤也微微红肿起来,医生试着捏了捏,他就疼得颤抖不止。
林雾心疼得眼泪直掉,沈愿见了,便拉住她的手说不疼。
医生给沈愿上了药,在他脚踝处敷了厚厚几层纱布,药水和酒精味道在空气里缓缓弥漫开,气氛便渐渐沉了下来。
匆匆赶来民宿老板也在旁边焦急询问:“这伤得严不严重啊?”
医生回头道:“明天早上看情况吧,要是还肿痛严重,可能需要去镇上医院拍片子看看骨头的情况。”
林雾心惊,“会是骨折吗?”
医生摇摇头,“现在还不能确认。”
沈愿仰躺在床上,喘了一口气,摆摆手说:“没有骨折,只是扭了一下,敷点药就好了。”
他顺手拿起手机看了时间,“今天时候不早了,各位先回去休息吧,不必担心我。明天早上上山的大巴是七点么?”
民宿老板急了,“你都这样了就别惦记爬山了,还是先歇着吧!”
“没事。”沈愿脸色苍白,额前挂着虚汗,转头看向林雾,“小雾,定个早上六点的闹钟吧,我们起床慢,别迟到了。”
林雾一见到他这样,眼泪就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沈愿无奈叹了气,缓缓坐起身,把她拉进怀里,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安抚:“别害怕,我受过很多次伤,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情况,没什么大碍的……既然已经来了,我们一定要去拜拜白松啊。”
林雾哽咽着没说话,老板倒是个非常热心的大娘,插着腰大嗓门说:“哎呀那玩意没什么好去的,都是喷白墨点子装的,隔得老远,来玩的人都看不出来!我看你们还是先养好身体要紧!”
林雾和沈愿顿时都愣住了。
医生也是本地居民,有点尴尬,摸摸头说:“以前这地儿太穷了,乡政府那帮人一拍脑袋,就想出这么个赚钱的损招,哪想着还挺受欢迎,逢年过节从哪地儿来的都有……”
老板补充,“是啊是啊,我亲眼看过他们喷墨点子!”
“……”
林雾靠在沈愿怀里,两个人沉默好久,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愿颇感无奈,谁能想到坐那么久火车来看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他笑着叹了气,继续摩挲着林雾那圆圆的脑袋,“没关系,咱们还是去吧……古树都有灵性,或许他们误打误撞了。”
林雾有些犹豫,点了点头,“好。”
老板对这俩不信邪的人十分无语,摆摆手要走,又想到什么。
回过头来对他们说:“我瞧着你们也是求身体健康来的吧?明天到了那松树底下,你们就顺着小路往下走,有间破屋子里头有个癞头和尚,他可比那墨点子松树管用。”
老板哼了一声,故弄玄虚,“听说不仅能看姻缘,还能看生死呢!这么多年从没看走眼过。”
第48章 第48章遇见一个奇迹
第二天早上起来,沈愿的腿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脚踝依然是肿的,但不至于完全无法挪动了。
林雾仔细看来看去还是不太放心,“要不别去了,或者晚一天也好,你身体要紧。”
沈愿躺在床上拉开一角窗帘,窗外天刚蒙蒙亮,隐约还能听到规律的蛙声和蝉鸣,床上被褥很厚实,他抱着被子陷在其中,有种宁静又独特的安全感。
“今天中午会出太阳,天气很好,但后面几天都会有小雨。”沈愿转过头来望着林雾笑,“下雨天,要么轮椅卡在泥土上,要么只能你背我上山。”
“我背你就背你,怎么了?”林雾眨眨眼。
沈愿笑着抚摸她的脸颊,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这里太偏僻打不了车,早晨要上山只能坐大巴车上去。
沈愿胃不太好早晨向来没什么胃口,怎么劝都不吃早饭,林雾只好随手在包里装了几包曲奇和牛奶。
他们去的晚,大巴车上人满为患,司机和林雾一起小心扶沈愿上去。
车上已经没有连座了,林雾转头望了一圈,后面有位老爷爷站了起来,对他们招招手:“来坐这里吧,我换个位置。”
林雾十分感激,刚要过去,沈愿却道:“谢谢您,不过不用了,我们分开坐就好。”
林雾愣住,沈愿拍拍她的手,扶着扶手独自在旁边坐下。
他向来是这样。
林雾气得直跺脚,但也没办法,挎着包去另一边坐下了。
沈愿身体不适很容易晕车,他从前习惯上车就睡觉,林雾紧盯着他,见他竟然拿出了手机。
她怒气上来刚要发作,不一会儿,自己手机突然嗡了一声。
屏幕上是沈愿给她发来的短信:
那里是个三连座,爷爷旁边还有奶奶,奶奶也需要照顾。别生气。
林雾一愣,迅速转头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如此。
没想到他现在还挺细心……
林雾挑眉,没回复他,关闭了手机。
大巴车一路颠簸,慢吞吞把他们载到了半山腰。白松寺建在山顶上,景区火了过后加修了缆车和台阶,长长的台阶一直延伸到半山腰,大家都说坐缆车不好,要从半山腰慢慢爬山去才算虔诚。
对此,林雾的想法是:呸。
这些不都是乡政府拍脑袋想出来的么?
但沈愿对此深信不疑,他下了车一只手撑在轮椅上,搭着林雾的胳膊颤颤巍巍站起来,虚弱道:“我们也走上去吧。”
林雾只觉得他疯了,“我亲爱的沈老师,且不谈你昨天刚扭伤脚踝,即便脚踝没事,你的膝盖也受不了。能坚持走三个台阶估计都不错了。”
沈愿一听,满脸受伤,稍稍别过头道:“胡说,我没那么差劲。”
林雾噗嗤笑起来,又赶忙哄他,“是是是,我们小愿最厉害了,那敢去坐缆车吗?”
“有什么不敢的?”
林雾哈哈一声,把他搀回轮椅推去坐缆车了。
不得不说这地方得天独厚,天然适合做成旅游景区。一条铁索横贯两山山头,一只只彩色缆车悠悠出发,脚底下是绵绵不绝的青山和云雾,抬起头,隐约能看见山巅一抹纯白。
缆车售票口人满为患,游客们七嘴八舌讨论着那棵白松,工作人员见沈愿坐着轮椅,立刻让他来提前买票。
沈愿还是那不愿意占一点便宜的样子,摇摇头笑着拒绝了。
林雾叹口气,也没说什么,陪他一起慢慢排队上缆车。
心脏病人不宜攀高,出发前林雾给沈愿带了墨镜降低光感,但他坐上去时还是感觉心惊了一瞬,不由得抬手紧捂住心口。
林雾连忙拍拍他的背安抚。
沈愿面色煞白满身冷汗,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来,手指发着抖,虚虚握住她的手。
“没事……只是有些不适应。”
林雾忧心忡忡,点了点头。
沈愿看着她那样子,勾唇笑了一下,同她打趣,“别怕,我这小心脏虽然一直只有半格电,但是很耐用……以前有一次发作很厉害,我都以为我快不行了,但是只缓了几天,又能回去给你们上课了。”
高中的时候?
林雾有些惊讶,她自然记得高中那会儿他病发过好几次,但不知道居然有这么严重的一次。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沈愿微眯起眼睛,黑色墨镜衬得他肤色越发雪白,山风掠过,吹得他发丝微晃。
沈愿记得,那天是个周五,他原本计划了周末抱着相机去禾山山里拍拍植物和风景——那时候他还有这种爱好。结果十分不幸,周末他不仅没能去拍照,还被连夜送去市里医院紧急挂水。
起因是他那天上午被临时叫去参会,把课换到了下午,于是给了二班那群小崽子充足的准备时间。
他开完会回来,连午饭都没吃,满脑子都是今天课程安排,回办公室匆匆抱了本书就来了。
刚进门,“砰!砰!砰!”
接连几声炸响在耳边轰鸣,沈愿整个人如坠冰窟瞬间僵住,手脚都以可以感知的速度迅速变成冰冷,心脏直接停跳了一秒。
那时候他刚来不到半学期,大家对他的健康状况并不熟悉,都以为他只是因为太瘦了身体免疫力差点,容易感冒发烧之类。
谁也没想到他一个成年男人禁不住吓。
“沈老师,生日快乐!”班里同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哗然像涛涛河水,几乎能把沈愿淹没。
他身体霎间颓然,及时伸手扶住墙壁,好歹没有当场摔倒下去。
为首的几个骄傲站了出来,大声道:“沈老师,我们还给你准备了很多礼物,快来看看吧!”
林雾和苏杳杳就是其中之二,她俩在后面托着个大蛋糕,兴奋说:“还买了蛋糕哦!”
大家哄笑开,沈愿深陷在一片吵闹中,感觉学生们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戳着他的鼓膜。
他只能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微微弯下了腰,冷汗浸透后背。
“谢谢大家,但是老师对奶油过敏……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这节课上自习,大家放松放松,一起把东西分了吧。”
沈愿对他们向来冷冰冰的,很少说这么软的话,大家顿时都闹腾起来,沈愿只能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趁乱溜了。
……
“那天还是王老师把我送去医院的,我走到楼梯口就晕倒了,镇上医院做了紧急抢救,到了市里医院才醒。”沈愿望着天叹气,回过头来轻轻刮了刮林雾的鼻子,微笑道:“现在,还说你不知道么?”
林雾惊呆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次给沈愿过生日,因为就是她提议的。但她当时哪知道沈愿心脏病这么严重,甚至那天他离开后她还和苏杳杳一起说他好心当成驴肝肺。
“对不起。”林雾满心懊恼抱住他,“当时你一个人在医院,很难受吧?”
沈愿揉揉她的脑袋,“难受。不过……现在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他再也不会孤单了。
林雾抬头,从他幽幽的黑眸里望见了自己。
缆车徐徐落下,林雾和沈愿一起下来,来到了大名鼎鼎的白松寺。
庙里清幽雅致,黄墙黑瓦古树参天,听老板说这里原本也有一座庙,只是太破了,后来便被拆除了。
穿过中庭后便来到了那棵白松前,白松高高立在半坡上,距离香火很远,凑得最近了也看不太清,大家都只能远远隔着参拜。
沈愿和林雾相视一笑,却还是买了香火。
乡里村民朴实,知道这树是骗人的便不肯收高价,样样东西都便宜实惠。
沈愿想着,如果真的能带动经济,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的确有很多人说它很灵呢。
他闭上眼,虔诚的许愿:
望岁岁年年人圆满,望能够多陪小雾几年。
他慢慢睁开眼,望向了身边的林雾。
她似乎比他还要虔诚,他因为腿伤无法跪下,她却是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上,腰板笔直,紧闭着双眼。
微风吹过时,一缕黑发粘在她的眼角,一丝光亮折了出来。
明明上山前才吵着闹着说这松树是假的,她不要拜。
但终归还是个年轻人。
还是个十分爱他的年轻人。
沈愿在风里笑了笑。
他们一起拜完白松树,又要按照民宿老板说的,沿着下山路去找癞头和尚。
癞头和尚住的地方果真偏僻,他们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什么小破木屋,沈愿的身体在阴冷的山里坚持不了多久,几乎快要放弃时,终于在云海里瞧见尖尖的木色屋顶。
又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两个人才来到屋前敲门。
癞头和尚不同于其他僧人温和淡然,他开门瞧见沈愿,什么也没说便合上了门。
林雾着急,忙去拍打木门喊他,他不愿意开,她便坚持到把他给喊烦了。
癞头和尚给他们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俩日子还长着,现在来烦我干什么?”
沈愿和林雾都是一怔。
林雾诧异,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小愿手术会成功吗?他会长命百岁是吗?”
癞头和尚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他们一番,“你们来的时候,看到一片金黄色麦田了吧?”
林雾点点头。
那就是她带沈愿坐火车的理由。她很早前就知道这里有一片麦田,运气够好时就能参观到无限风光,他们路过那会儿沈愿还在睡觉,她还强行给他叫醒了。
“遇见麦田就很幸运吗?还是路过那里就会幸运?那么播种的人呢?他们是不是超级幸运?”
林雾的问题连珠代炮滔滔不绝,癞头和尚被她问得烦不胜烦,掰过木门留下一句:“那是冬麦!秋天才刚刚种下。”
正值金秋时节,微风徐徐。
他们遇见了一个奇迹,就会发生另一个奇迹。
第49章 第49章哪里学得阴招
回程的路上,林雾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无论怎样,沈愿简直天翻地覆了。
林雾在民宿房间里收拾东西时,沈愿就坐在旁边抱着水壶安安静静等她。林雾叠着衣服,回头挑眉,“沈老师,今天怎么这么乖,不逞能了?之前看着我收拾东西,不是一定要来帮我么?”
沈愿一言不发,笑了笑,对她招招手。
林雾放下东西走过来,才刚靠近,沈愿忽然拉了她一把,她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
“呀!”林雾惊呆了,担心他的腿,下意识要起来,却又被他伸手环抱住。
他温柔的把她禁锢在怀里,脑袋轻轻埋在她臂弯中,黑发扫过她的脖颈。
“怎么了?”林雾有些担心。
沈愿安稳靠在她怀里,鼻腔里萦绕着她发丝的香气。因为他心脏不好,林雾从不喷香水,她发丝上残留的只有洗发露的淡淡苍兰香,如同她本人一样,柔软又细腻。
“没什么……”沈愿开口,“就是感觉,活着真好。”
林雾微愣,又笑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是啊,活着很好,你要加油努力活着。”
从旅行出发开始,沈愿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的变得幸运,先是看到了那片奇迹的麦田,而后在浴室重重摔了一跤竟也只是轻微扭伤。
这些都是他以前所不敢想象的,过去他总是被厄运缠绕,不仅前程毁的一塌糊涂,身体更是病入膏肓,黑暗痛苦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曾经,他想过很多次早点解脱。
可是现在,他想好好活着。
甚至,还想要活得更好一些
……
回去的路比来时快了很多,云舒知道他们回来了,早早就和司机一同来接他们。车上云舒
问了他们这趟旅行的收获,看到沈愿状态变好,她也十分欣慰。
不过她似乎有什么心事,林雾敏锐察觉到,便忍不住追问。问了好久,云舒终于叹气道:
“时舟他,最近出了点事。”
闻言,沈愿和林雾都是一愣。
这事儿其实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大概就是沈时舟刚回国那段时间太过高调惹出的乱子。
沈时舟以前本科刚毕业时就跟着沈长渊出席过许多重要场合,大家都知道他是沈家最看重的儿子,年少有为备受瞩目。而他跟着沈长渊见识到广阔天地后,野心也大了很多,他甚至想要超越父亲,所以他又砸钱去名校再深造了一番。
于是这次他回来更加风光无限,还联络了媒体方面造势。
这样一来,吸引了一些不坏好意的人。沈时舟这人做事多数时候还算稳重,但有时受吹捧久了便会不够敏锐,他当着媒体的面几乎有问必答,给出一些自认为无关紧要的小承诺,顺利落下个把柄。
这段时间因为沈愿手术将至,沈长渊分出精力去联络医生,没功夫盯着沈时舟,于是他就在某次狐朋狗友聚会时让人狠狠坑了一把。
别人搬出他以前的承诺要他兑现,表面是桩不值一提的小事,背后却是一纸阴阳合同,起初先是让他名下几笔投资渐渐缩水,到后来慢慢酿成了弥天大祸,幸亏沈长渊及时出手制止,否则说不定会威胁到沈家基业。
沈长渊勃然大怒,据说狠狠骂了他一顿。
沈愿和林雾一起进到客厅时,恰好遇见了正从书房出来的沈时舟。
他最近被沈长渊禁足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沈愿刚进来便抛给他一个淡淡讽刺的眼神,他脸色顿时肉眼可见沉了下去。
“你们还回来干什么?不是早有骨气说不回家,现在混不好了又知道滚回来了?算什么东西?”
他骂人也骂不明白,旧事重提根本伤害不到现在的沈愿。
沈愿随意瞥了一眼,看见云舒正在后面跟保姆阿姨吩咐晚上的餐食。
“小雾,扶我起来。”
林雾点点头,小心把沈愿搀扶起来,他不急着坐下,反而慢慢悠悠来到沈时舟面前。
“沈时舟,再多给你两个脑子,你也一定会犯错。”沈愿一只手支着沙发,压着眉眼冷笑看他,“但如果换成是我,就一定不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时舟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嚣张,那张俊脸扭曲,咬牙切齿,“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沈愿轻咳一声,故意放低了声音:“因为我从小就比你聪明,比你有天分。等我治好以后……你就从这个家给我滚出去。”
沈时舟本就在气头上,被他如此刺激,瞬间怒不可遏,毫无形象大吼出来:“让我滚?沈愿,你他妈的有胆试试!”
尽管沈时舟没动手,但林雾还是及时转过来护住了沈愿,沈愿忽然脸色一变,紧紧捂住心口慢慢弯下腰,面露痛苦。
林雾回头震惊,“小愿!”
沈愿埋着头,双肩簌簌发抖,云舒正巧走进来看见,吓得魂都没了,“怎么了!”
“小愿,坚持住!”林雾和云舒慌忙把沈愿往沙发上扶,他身体虚弱的厉害,还莫名开始猛烈咳嗽,声音嘶哑带血,站都站不稳了。
旁边的沈时舟吓到面色惨白。
“怎么回事?是不适应吗?”云舒小心扶着他的肩膀。
林雾一边拿药一边斜眼狠狠瞪沈时舟,“是刚才沈时舟突然大声骂小愿,还好我护住了,否则拳头都要落到小愿身上来!小愿现在情况那么不好,哪禁得住这样吓!”
云舒立刻转头望向沈时舟,沈时舟却满脸震怒,“是他们先挑衅我!”
“谁挑衅你了?是你看我们回来就骂我们,还说不准我们回来!”林雾喂沈愿吃了药,把他咳得颤抖不止的身子揽进怀里,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沈时舟捏紧了拳头,指着沈愿骂:“这混账说等他治好病了就要我滚!”
云舒嘴唇都在发颤,实在忍不住了,突然上前一个响亮耳光狠狠扔在沈时舟脸上。
“沈时舟!你作为哥哥,为什么要拿弟弟撒气?你弟弟他身体那么差,刚才还……”云舒不禁哽咽,扶住沈愿的肩头,无比失望道:“刚才他在车上还一直跟我说,让我和你爸爸多多包容教导你,别因为他的病忽略了你……他都病成这样了,还把你最近犯的错都归结到他自己身上!你对得起你弟弟吗!”
沈时舟惊呆了,被云舒那一巴掌打得直接呆滞,火辣辣的感觉都快消失了,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
云舒可从没打过他。
以前云舒和沈长渊都打过沈愿,而且不止一次。但他们从没对沈时舟动过手,他向来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
沈时舟还愣在原地,林雾和云舒先送沈愿上楼歇息了。
沈愿刚发病,需要平躺静养一阵子,云舒不想多打扰他,刚要走,沈愿却又叫住她。
他消瘦憔悴的面颊陷在雪白的软枕里,发丝微乱,努力笑道:“妈……您别为难哥哥,他只是最近太不顺,心情不好。我没事。”
云舒一听,眼泪又快落出来了。
不被偏爱的那个往往才是最懂事的。
“好。”云舒拍拍他的手,“小愿,你要安心养身体,其他的都别担心。”
沈愿微弱应了一声,目送云舒离开。
母慈子孝。
云舒走后好久,林雾的视线才慢慢从门口收回,若有所思朝沈愿看过来。
她一时说不清心里是惊喜还是感叹,琢磨半晌,道:“沈老师,还真看不出来啊。”
沈愿微歪着脑袋,脸色依然有些白,刚才用力咳嗽太久,还是无可避免有些累了。但他笑得一脸轻松,微挑眉头道:“怎么了?我还没缓过来呢。”
林雾握住他的手笑哼:“跟我还装呢?”
从他刚进门时挑衅的眼神再到他后面突然发病,林雾如果不是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恐怕也要被他骗到。
这小子还真是个当演员的料。
沈愿淡淡一笑,闭上眼睛没说话。
林雾却不肯放他休息,抓住他的胳膊好奇的摇晃,“沈老师,快说说,你跟谁学得这种阴招啊?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比谁都刚正不阿,还教过我们做事一定要光明磊落呢!”
沈愿不肯说,她就拼命晃他,给他晃得没办法,只能慢悠悠睁开眼,叹了一口气。
“还能跟谁学的……”沈愿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以前父母端水不平给了沈时舟不少发挥的机会,而沈愿又是个坚信真理的一根筋,直到后面被扫地出门了才渐渐明白,这世界上很多东西不能仅凭一腔热血去解决的。
人和人之间永远隔着距离,没有人会完全理解你。
只有去努力争取,才不会被忽略。
“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做吗?只是对他小施惩戒,他以后肯定报复回来。他这人记仇么?会不会以后追着我们报复啊。”林雾有些担心。
沈愿摇了摇头,伸手揽过她的脖子,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这次回到家,他的心彻底稳定下来了。再也没有从前那惶恐不安的感觉。
“小雾,我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从今往后,我一步也不会退让……”沈愿轻轻亲吻她的额角。
林雾趴在他怀里,莫名感觉自己心脏竟久违的活跃起来,扑通扑通,小鹿乱撞着。
沈愿眼角微湿,笑道:“为了我的小雾,我不会再轻易说放弃。”
“我要给你最好的生活……”
第50章 第50章他的计划
晚上,沈时舟又来找了沈愿。
他穿了件黑衬衫立在门口,脸色阴沉的像在古井里泡了三天,一身煞气盯着房间里。
林雾哪敢放他进来,“沈时舟,你要是敢对小愿下药或者动手,管你是多了不得的富家公子,我做鬼也绝对不放过你!”
沈时舟正在气头上,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他真想把她拎起来一顿,但法律和道德又不允许,只能把旁边猫着的苏杳杳
抓过来,对她破口大骂:“赶紧把你的蠢货朋友带回去!”
林雾和沈愿旅行这段时间苏杳杳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戈了,居然真的过来把林雾拉到旁边去,放沈时舟大摇大摆进去。
不过她始终还是林雾的朋友,凑在耳边小声嘀咕:“放心吧,他这人虽然有病但还不至于这么有病,这时候伤害沈老师对他没有好处。”
没等林雾开口,苏杳杳便迅速给她带走了,两个人一起跌跌撞撞来了一楼后花园。
林雾抱着手臂,脸色铁青:“苏杳杳你给我从实招来!”
苏杳杳像颗霜打的茄子。
事情还得从沈时舟出那档子破事儿说起。
沈家家大业大,自然有不少长期合作的精英律师,沈时舟现在遇着麻烦也不可能找苏杳杳这么个菜鸟,不过因为云舒对她印象不错,允许她跟着一同研究学习,沈时舟也按他们律所最高标准给过她几次咨询费。
林雾震惊:“你就为这么点钱折服了?”
苏杳杳摇头:“怎么可能!”
虽然沈时舟潇洒付钱的样子确实帅,但是人怎么能一心向钱看,苏杳杳作为沈愿逆徒也不可能这么没骨气。
钱是要收的,人是要骂的。
转折发生在前几天。沈家聘请的两位律师中有一位和沈时舟曾经有点渊源,据说是昔日同窗之类。
那位律师一进门就凭借高挑挺拔深邃英俊的外貌给苏杳杳深深震撼到了,她那颗少女心小鹿狂撞,就差当场给人表白。
后来在他们谈话中,她发现那位帅律师对沈时舟的态度非常一般,好像不怎么看得惯他,不过看不惯归看不惯,案子照旧认真办。
这态度立刻就让苏杳杳认定的——同道中人!
还是个超高质量的同道中人。
当然,她和人家的距离可比赤道半径还长,所以如果还想进一步发展,只能拜托沈时舟帮忙。
苏杳杳非常可怜:“你也知道云阿姨最近都快忙昏头了,哪有那工夫帮我。小雾,你已经幸福了,总不能眼看着你苏姐守寡吧!”
林雾气不打一处来,咬咬牙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招,还是只能随她去了-
第二天清晨,林雾因为和苏杳杳聊天睡到了日晒三竿,她揉着眼睛慢吞吞推开了沈愿的房间门,却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他昨天和沈时舟谈到很晚,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结束时沈时舟脸色相当难看,沈愿倒是云淡风轻,一问就是没什么大事。
林雾洗漱完穿戴整齐下楼,她来到楼梯口时,远远的便看见沙发上坐着个西装革履的人。
那人背对她坐得笔直,一头黑发光泽细腻整整齐齐,身上的黑色西装质地精良,胸口叠着小山似的方巾,抬腕间还露出一只银蓝手表。
单是一个背影便帅到惊人。
林雾挑眉。
沈家父亲很少在家约见客人,沈家客人向来很少,云舒坐在西装男旁边,他们对面就是沈时舟。
想来只能是他们请的那位年轻律师,也就是苏杳杳的心上人。
林雾八卦心瞬间燃起来了,她慢慢走下来佯装路过,绕到沙发旁边,低垂眉眼恭恭敬敬道:“您好。”
“好什么。”
那人回过头来,语气淡淡。一只细白的手伸出揽住林雾的腰,用力把她搂到自己身边,“一晚上不见跟我这么陌生了。”
林雾当场石化,瞪大了眼珠子,震惊看着那张淡然自若的帅脸,“小,小愿!”
沈愿轻拍拍她的手,“是沈老师。”
林雾愣在原地,脸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
她把沈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个遍,即便看惯了他这张脸,但从没见过他穿得这么正式,她被这副打扮帅到头昏脑胀,要不还有旁人在,她肯定抱住他狠狠亲。
他们俩是这动荡生活里唯一的笑料,云舒望着林雾微微笑了笑,道:“今天小愿要出去一趟。”
林雾瞧他这模样,再听到这话顿时冷静下来,赶忙问:“出去做什么?工作吗?”
哪有让一个马上要做手术、随时还要吸氧的心脏病人去工作的?
沈愿点点头,像是早猜到她会这样问,攥住了她的手指搭在腿间一份文件上,他慢条斯理的翻动文件,盯着上面的字认真说:
“小雾,这些天我感觉身体非常不错,接下来我也会好好吃药、配合治疗。昨晚我答应了哥哥要帮他,手术或许会顺延一段日子,但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他们说这点时间不要紧的。”
他大致翻阅完,合上文件,转过头看她,“这件事我自己也很感兴趣,你可以支持我么?”
林雾被这荒唐消息惊得脑子都懵了,慌忙抬头看云舒,云舒却也只能转头叹气。
一幅,你是他媳妇儿只有你能管他的样子。
怎么想沈时舟也不可能找他帮忙,一时间,林雾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攥着他的肩膀道:
“我亲爱的沈老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肠了?你们家还愁找不到专业人士吗?需要你一个物理老师帮他?你要怎么帮他,从头开始学吗?沈老师,你有那么神通广大吗!”
巧了,还真有。
沈愿今天心情很不错,嘴角微微勾起来,笑着看她,“小雾,其实我当年是工学和经济学的双料硕士,当年由几大高校合办的青年经济突破杯,我连续拿了三年冠军,当然这些算不得什么,最主要是,这案子和我当年处理得最漂亮的那件很像,这里面有个核心人物是我的恩师。”
林雾傻眼了。
她知道她的沈老师优秀,但哪能想到这么优秀。
沈愿这人不仅决定了的事别人改变不了,并且他如果诚心要撒谎,连林雾都识别不了。
她只能根据直觉推测,要帮忙是假,感兴趣是真,依照沈时舟的反应来看,沈愿估计还会从他那里得到什么重要东西。
但具体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雾,相信我吧。”沈愿捧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安心在家里等我,晚上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没等林雾说什么,他已经轻飘飘摆摆手坐上轮椅离开了。
林雾望着那瘦削俊朗的背影走到光芒里。
手指忽然抓起了抱枕,想抡他!
……
后面的日子沈愿越发忙碌起来。
林雾使出浑身解数也没问出他到底有什么计策,他的心思堪比山路十八弯,为了不让林雾担心,他带了随身医护随时向她汇报病情,但除此以外的任何事都不让她多过问。
他几乎每天回家都会给她买礼物,小到一盒糖果,大到高级珠宝。沈家还给他配了助理,他没时间挑选时就发要求助理去选,价格无所谓,只要她喜欢。
对此,林雾只想冷笑,叉着腰问他:“说吧,你是不是背着我当上霸道总裁了?”
每每这时,沈愿就会慢慢脱下西装,收起在外的所有锋芒,像小孩一样温柔依偎进她怀里,拿黑发摩挲着她的脖颈。
他喃喃道:“小雾,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我想要以后更加风光的娶你。”
林雾拿手指戳他的脑袋,“我想嫁的人一直都只是一位禾山镇上破烂中学的教书老师而已!”
那位老师有些凶巴巴的,身子骨弱,性格也很冷淡,教了他们两年都是一幅不熟的样子,他会强行征用体育课音乐课,恶劣到连理由都不找,谁要不服就骂谁……可以说,除了脸蛋漂亮教书不错以外,没什么好的。
但她就是喜欢他。
从少女时代就逐渐萌芽的喜欢……
林雾心里依然免不了担心,但慢慢的也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她自己的事业逐渐进入了重要发展期,加上严覃孜孜不倦的催促,她每天的生活也忙碌了不少。
不过无论多忙碌,她和沈愿每天晚上还是会粘在一起,在黑暗里相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仿佛已经结婚多年的的恩爱夫妻。
时间久了,林雾觉得日子这样进行下去到也不错。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
那是一
个风平浪静的下午,林雾正在和组里成员开会,手机忽然响个不停。
接通后,发现是医院里来的通知,医生焦急的说沈愿严重病发了。
——因为出了一起严重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