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青春校园 > 卷王的六零年代 > 180-190
    第181章 第 181 章 因她的腿上糊了一大块……


    因她的腿上糊了一大块草木灰, 江建军也看不到伤口长什么样,无法判断她的伤,但只看那完全被血水染透的草木灰, 和她用草木灰捂着伤口的手的血,就知道伤口估计不小, 忙叫大额头青年:“阿三, 你去给她拿块麻布来!”


    一直用手捂着伤口止血也不是个事。


    有人重新拿了草木灰来, 要覆盖在她腿上原本的草木灰上,再用麻布绑住,让她松开手, 女知青哭的死都不敢松开手。


    一天劳累,又累又饿,又流了这么多血, 她哭的眼前发黑,脑袋眩晕。


    过来给她换草木灰的名叫‘阿三’的大额头青年被她哭的没法子, 无奈地对江建军说:“我滴老天,比我侄女还会哭, 她手捂着不放我也没法换草木灰啊!”


    江建军直接指了两个在大队部休息的民兵过来:“你们俩过来帮她把胳膊腿按住,叫她别动。”又指着大额头青年,“你搞快点, 给她把伤口包扎上!”


    等江阿三将她脚踝前面被鲜血染透的草木灰块扒掉, 露出下面的伤口, 摁着她的知青们才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她原本白皙的脚踝上面一点的位置,有一道斜着的长约五公分、深一公分的伤口,由于是石块锋利的刀切面切开的,被砸开伤口的两片肉像两边敞开着, 里面全是黑色的草木灰,鲜血依然在往外面渗。


    江建军知道这小姑娘是被采石场上面滚下来的石头给砸伤了腿,知道伤的肯定不轻,但没想到伤的这么重,这么大的伤口,天又这么热,发炎化脓是肯定的了。


    见小姑娘哭的都快抽抽了,江建军忍不住用训斥的语气说:“你这都是运气好了,骨头没事,要是骨头断了,那你才有的哭呢!”又忍不住抱怨说:“叫你们捡个石头,都能把腿砸成这样,还能叫你们做什么事?”


    这样的伤口,他们还不能清洗,他们虽不懂什么细菌不细菌的,但他们知道,伤口沾了水后,发炎流脓的更厉害,这样的伤口,就只能靠他们硬熬。


    他挥手叫了个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去扯几颗刺儿菜过来,揉烂了给她敷上,就这么光着包扎不行。”


    就有除草回来的妇女看到,忙说:“辣椒叶子能止血,以前我被蚂蟥咬了,就摘个辣椒叶子往腿上一贴,血就止住了!”


    “那你也去摘几片辣椒叶子过来。”江建军说。


    很快摘刺耳草和辣椒叶子的人就摘了草回来了,随手就在大水沟里洗了洗,递给了大额头青年,见大额头青年就这么往她腿上敷,摁着女知青的民兵见到忙指挥说:“这样敷没用,要嚼碎了敷上去才有用!”


    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在厨房做点好吃的打打牙祭去的许明月,在厨房里就听到大队部方向隐隐的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嚎,那哭声隔的这么老远,她在荒山都听到了。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堂屋对正在院子里捣鼓他满菜园子的瓜果蔬菜的孟福生说:“福生,大队部好像有什么事,我去看看。”


    孟福生闻言,将手中正在扎架子的草绳放到一旁的菜苗上,到水井池子边洗了手说:“我和你一起。”


    许明月想到那些红小兵们的折腾劲,拿上草帽对他说:“你就在家等我吧,在大队里我还能有什么事不成?你放心好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戴上草帽:“我锅里闷了饭,你帮我注意点,别糊了锅底。”


    小铁锅里的米饭已经闷好了,只余草木灰的余温微烤着锅底焦香的锅巴。


    此时还没到下工的时间,江阿三他们是因为女知青受伤提前回来的,四点多的阳光依然炽热灼人。


    荒山离大队部最近,没几步路就到了,见一群人围着坐在大队部青石门槛上的女知青,许明月过去看了眼,见地上掉了一团被鲜血染湿的草木灰,还有江阿三手里握着一团他从嘴巴里嚼烂,想要往女知青腿上敷的绿色不知名物体,还有女知青凄厉的叫喊:“我不要敷,我不要!拿开!拿开!”


    两个民兵按着她上半身的肩膀和胳膊,却不好按她的腿,她的腿因为动来动去,江阿三手中的刺耳草已经被敷地上一次了,被他捡起来还要继续往她腿上敷,女知青便受不了的绝望的嚎啕大哭,挣扎不已。


    她情愿腿上的伤就这么晾着,也不要敷那些恶心的东西。


    她是亲眼看着面前的青年将那些刺儿草在嘴巴里嚼吧嚼吧又吐出来,窝在手心里要往她腿上敷,把她恶心的够呛,更怀疑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许明月过来一看一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刺儿草都掉地上了,江阿三还捡起来孜孜不倦的要往女知青的腿上敷,额上也不由露出黑线,无语地说:“行了,我那儿有药,我回去拿一下。”


    那伤口连许明月看着都头皮发麻,尤其是上面被草木灰糊的黑乎乎的一片,还得用碘酒细细清洗掉上面的草木灰才行,还有这伤口太大太深,最好是能缝合一下。


    可许明月只会处理一些简单的伤口,缝合这样需要专业技能的活,她是真不会,也没有专门缝合的线啊。


    她快速的小跑回了荒山,拿了一瓶撕掉了标签的碘酒和一袋子棉花团,以前阿锦受伤时剩下的包扎伤口的胶带布,赶紧跑回了大队部。


    之后就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惨绝人寰的清洗伤口,包扎伤口。


    但可能因为许明月是个女生,她使用的碘酒和用镊子夹起的干净的棉花团,看起来比那用嘴巴嚼碎的绿呼呼、黑乎乎的草木灰看起来靠谱的多,哪怕依然疼的浑身冒汗,女知青愣是哭着咬牙,两只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止住了想要躲避的本能,任由许明月一点一点的用碘酒将她的伤口清理干净,又将伤口周围一圈的草木灰也都清理掉。


    许明月尽最大可能的将两片翻开的肉往中间拢,看能不能合到一起去,可惜没有针线,这样做也只是徒劳,只小心地用面团沾了碘酒后摁住伤口,用带着胶布贴的纱布将伤口完全的贴起来。


    这样的伤口胶布贴上,是有消炎和止血药物的,但许明月也不知道,这么大的伤口,没有经过缝合,光是这样简单的处理够不够,她的腿今后留疤是肯定的了,但现有的技术和东西就这么多,暂时也就只能这么凑合着,只要伤口别发炎流脓,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她记得她小时候受伤,都是就这样敞着伤口硬熬的,熬到伤口结痂就好了。


    处理完了伤口,许明月又嘱咐和她一起来的女知青们:“晚上注意点别发烧,要是发烧了再和我们说。”


    许是她身上特别可靠的气质,也可能是她标准的能让他们听懂的普通话,这些知青们心头居然一松,乖乖的点了点头应下。


    其实她们和受伤的女知青都不太熟,她们大多都是从不同地方插队到这里来的,相识也不过近一个月的事情。


    由于地窖里关了王根生他们,又有女知青的腿受伤,晚上这些知青们就肯定不能再关到地窖里去了,地窖里经过昨晚的脏污,女知青被关到地窖,这条腿估计就别想要了。


    许明月就提议找两个废弃的屋子,男知青们关一个屋,女知青们关一个屋,因为大队部关了太多人,晚上民兵队也不回去了,大队部房间多,晚上找几个房间让他们将就一晚,看着这些知青。


    为此许明月还特意送了不少蚊香来。


    这么一大群人,放是肯定不能放的,就这么放了,还不知道在村里闹出来什么事,尤其要到晚上了,要是被他们逃走了还好,要是路上碰到狼群,被狼群给吃了、伤了,那才叫麻烦。


    为了招待这些民兵,江建军特意拿了不少粉丝过来,就连红薯和豆腐也拿了一些。


    看在红小兵们今天在山上捡了一天的石头的份上,江建军总算是良心发现,连带着他们的份一起叫人给煮了。


    由于人太多,叶甜他们自制的小炉子还不够烧,只能打开厨房的大门,烧土灶上的大砂锅。


    被关在厨房地窖里的王根生也早就听到了外面吵嚷的声音,听到有人进来,就在下面大叫:“你们这帮畜牲养的,赶紧放老子出去,不然给我等着,等我出去看我不弄死你!”


    “你们晓不晓得我是哪个?我跟你们说,我现在是五公山公社革委会主任,要么你们就直接弄死我,要么就等我出去,我弄死你!”


    “你们有胆子就关我,我看你们能关我几天,我们三十多号人,要是回不去,肯定有人到吴城革委会找吴城革委会主任,到时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去坐牢!”


    他嗓门特别大,精神也好,哪怕隔着青石板和大水缸,在厨房做粉丝菱角菜汤的两个许家村的妇女也都听的一清二楚。


    她们两人对视一眼,朝另外一人挤了挤眼睛,然后两人合力移开了压在青石板上的大水缸,掀开了青石板。


    下面的王根生还以为他的威胁起了效果,上面的人怕了,忙走到地窖口这里来威胁:“赶紧拉我们上去……”


    ‘去’字的声音未落,上面掀开青石板的妇女就用葫芦瓢,在烧开的大砂锅里舀了一葫芦瓢热水,对着下面就一瓢热水泼了下去!


    第182章 第 182 章 由于地窖黑洞洞的,两……


    由于地窖黑洞洞的, 两个许家村的妇人也看不见下面情况,就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旋转着泼的,这样泼洒的效果没有兜头泼那样汤, 水在空气中散了一圈,会散去些热量, 可它攻击范围大啊, 里面原本就拥挤, 一看地窖口的青石板被挪开了,都跑到地窖口这里来了,妇人一葫芦瓢热水浇下去, 下面顿时惨叫连连。


    王根生首当其冲!


    两个妇人朝里面啐了口:“该!”又忙将青石板给盖上了,还不忘压上大水缸。


    她们两人都是大山里面嫁出来的,对于能嫁到到大山外面最大村子的许家村, 两个妇人都很得意,尤其是这几年许家村陆续出了个革委会主任和蒲河口主任, 威势在大河以南越发声威赫赫,连带着她们回娘家都备有面子, 旱灾三年,更是没少往娘家带东西,养活了娘家一大家子。


    她们都知道她们现在的好日子是谁给带来的, 不禁说道:“我们都没去找他麻烦了, 这小畜牲还敢来我们临河大队撒野, 真是老鼠掉茅坑, 找屎!”


    因为天热,刚开了地窖,厨房里散出一阵恶臭,她们把厨房的窗户全打开了透气。


    两人之前就是大食堂做工的老手, 很快一大砂锅的粉丝汤就煮熟了,大铁锅里还煮了一锅红薯。


    罗喻义他们也用稻草绳捆了芡实藤提着回来了,因为人多,今天他们割的芡实藤格外的多,一群过来串联的红小兵知青们,此时一个个全都蹲在大队部门口的石板上,剥着芡实藤外面的刺皮。


    他们都是城里长大的青年,之前又插队在了山里,哪里吃过这玩意儿?连见都是第一次见,一个个被刺的嗷嗷叫。


    芡实藤的刺和别的植物的刺还不同,它不仅锋利,外表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一种什么植物汁液,刺到肉里钻心的疼。


    偏偏他们又饿的不行,是一边剥刺皮,一边吃生的芡实藤。


    生的芡实藤口感和藕带类似,清甜脆爽。


    罗喻义他们是一边剥一边阻止他们:“别吃光了啊,这是晚上我们做菜吃的,你们要是想吃可以去河圩里割,那边满满一河圩的,到处都是!”


    芡实藤和野生莲藕的生长地方还不同,一个长在堤坝左面,一个长在堤坝右面,互不干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分布。


    几个男红小兵倒是想去,几个抱着木仓的民兵们都站在大队部的周围看着他们呢,他们哪里敢走?


    许明月在家也没闲着,院子里的黄瓜已经挂了满架子,许明月摘了一盆新鲜黄瓜出来,拍了整整一搪瓷盆的凉拌黄瓜,在蒜泥、小米辣、小葱上浇了一大勺热腾腾的花生油,热油激发出蒜泥小米辣的香味,绿的清脆、红的鲜艳,喷香扑鼻。


    因是夏日,她也没做热菜,又用家里腌制的松花皮蛋和虎皮青椒、茄子,做了一盘皮蛋青椒擂茄子。


    这其实不是他们这里的做法,而是一道有名的湘菜,本地人从未这样吃过,许明月也是前世在湘菜馆里吃过,正好教做菜的视频火爆全网,她也跟着学了。


    她留了些自家和爷爷家吃的,叫阿锦用菜篮子给舅舅舅妈家送一盆去,自己手和腰间挎着一个装满了凉拌黄瓜的搪瓷盆,手里拎着个用草绳帮着陶盆口的青椒皮蛋擂茄子,送到大队部。


    大队部刚打完饭,民兵们正一人抱着个陶碗或坐,或站,都呼啦呼啦的喝着粉丝汤呢,老远就见许明月提着什么东西来了。


    站在门口的周宗宝多机灵的人,忙放下手中的碗,招呼自己手下的民兵跑过来接她,还没走近呢,就闻到了她手中搪瓷盆内散发出来的热油激发的蒜泥小米辣的香味,口水差点都流出来了,忙叫道:“还是老大好,跟着老大有好东西吃,我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我来我来!”


    两人忙将许明月手中的搪瓷盆和大陶盆给接过去,提溜着一路小跑往大队部跑,一边跑一边喊:“兄弟们,老大给我们送菜来了!还不快谢谢老大!”


    一听是老大送菜来了,再大队部里面院子里吃东西的民兵们全都一溜烟的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谢谢老大!”


    “老大义气!”


    这些人全是许明月的死忠。


    这年头,想要收服部下特别简单,吃的给够!


    所有蒲河口的民兵们都想跟着许明月出差,只要是跟着老大来到临河大队,老大在吃食上就没短过他们,哪怕没有肉,可老大烧的菜,那是比肉都好吃!


    他们才刚一晚泡发的粉丝汤下肚,看到周宗宝他们提溜回来的拍黄瓜和皮蛋擂青椒,闻着那扑鼻的香味,哪里还忍得住?一群人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用自己的竹碗去抢盆里的菜,生怕动作慢了一步,菜就被其他人抢没了!


    四十个人呢,哪怕两大盆菜看着多,实际上一人一小碗,也就给抢完了,连最后剩下的一点汤汁都不放过,恨不能将盆都舔一遍!


    那十几个吃着民兵们剩下的粉丝汤的知青们,看着民兵们如狼似虎一样的抢菜,闻着大队部堂屋的饭桌上传来的香味,是忍不住咽了又咽口水。


    香!


    太香了!


    他们忍不住也想去吃,可脚上帮着麻绳的他们哪里是这些民兵们对手?等到他们也伸头去看一看桌上的盆子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连盆里的汤汁都被人倒了粉丝在里面搅拌着吃干净了。


    他们吞咽着口水,捧着自己手里可怜的破陶碗,蹲在罗喻义和叶甜他们旁边,眼巴巴的问他们:“那人是谁啊?咋还送菜过来给他们吃?”


    许明月虽因为跟着军训晒黑了些,可秀丽的五官和精神面貌并不会因为皮肤的晒黑而面相变老,甚至权利就是女人最好的补品,她面容娟秀,双眼明亮,神采奕奕,看着就跟周围人完全不同,尤其是那些操着北边话的汉子们喊她‘老大’,他们可都听得真真的呢!


    罗喻义他们悄悄看了许明月一眼,一边喝粉丝汤一边头凑过来,装作正经吃饭的样子低声说:“她是蒲河口的生产主任,原来是妇女主任,蒲河口你们知道吗?”


    还真有不少新来的知青们不知道蒲河口。


    有八卦可说的叶甜忙凑过来,瞪大了她的圆眼睛,“蒲河口是个劳改农场,关押犯人的地方,她就是蒲河口劳改农场的老大!”她朝他们挤挤眼睛,一副分享八卦的样子。


    这些过来串联的红小兵们也都看着许明月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民兵排长周宗宝格外有眼力见,见搪瓷盆和陶盆都空了,放下碗,就拎着两个盆去后院打水清洗干净了才拎出来。


    许明月也笑眯眯的:“那你们慢慢吃,我就先回去了,晚上就辛苦你们在这里守下夜,别让人跑了。”她声音不高不低,也不知道是说给民兵们听,还是说给红小兵们听,道:“毕竟人跑了不要紧,要是有人晚上被狼群吃了,那麻烦就大了!”


    有吃着饭,还想着晚上逃跑的红小兵,顿时心头一凛,半点不敢逃跑了。


    他们这些被插队到五公山公社的知青们,可是夜夜听着狼嚎声入睡的,他们插队的大队,夜夜都有狼群光临,不是偷大队部养的鸡,就是偷大队部养的任务猪,任务牛,哪怕他们插队的大队已经将猪栏、牛栏加固的很结实了,他们晚上依然能听到猪、牛、羊们晚上惊悚凄厉的惊叫声。


    大队部的人听着猪牛羊们的惊叫声也不敢出来管,就这么任由着猪牛羊惊恐的叫了一夜,有时候还有狼在他们煮的院子们上用爪子挠门,第二天早上起来,木门上全是狼挠出来的爪印。


    这里是真的有狼群!


    拎着搪瓷盆和陶盆回家的许明月,难得的有空坐下来,和阿锦、孟福生一起,吃了个安生又丰富的晚饭。


    尤其是阿锦,现在都九岁多了,因为每天在蒲河口跟着孟福生和郑老师上课学习,一下课,她就跟监狱里的犯人放了风一样,一溜烟的钻到河里。


    她喜欢游泳,也就不怕水,尤其这边的水和游泳馆还不同,里面莲蓬、菱角、鱼虾、螃蟹,全是这年代小孩子难得的零食,她一天到晚带着许小雨,拎着许明月给她做的渔网,许小雨给她拎桶,她在河里抓鱼虾、螃蟹。


    她自己不能吃鱼,知道老母亲喜欢吃螃蟹,天天抓鱼虾螃蟹来孝顺她这个老母亲!


    关键是让她涂防晒她也不涂,让她戴帽子她也不戴,八九岁的小姑娘,脸黑的都快赶上军训后的她了,整个人都晒成了蜜色,尤其是她游泳的时候穿的带袖子的五分裤泳衣,晚上洗澡的时候泳衣一脱,一个完整的白色泳衣便镶嵌在她皮肤上,格外的搞笑。


    吃过晚饭,躺在自家四面窗户都蒙上了防蚊纱网的家中,鼻尖萦绕的是辣蓼草和荔枝味的淡雅香气,总算睡了个安然的好梦。


    这些天因为担心王根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临河大队捣乱,每天早出晚归,还要和蒲河口的民兵们一起军训,操心生产任务和养猪场的建设,一直没有睡好,这次回到自己家中,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就是天气太热了,身边的孟福生别这么磨人就好了。


    天气太热,真的只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干!


    第183章 第 183 章 第二天知青们依然要上……


    第二天知青们依然要上山捡石头、铲石子, 临河大队半点没有要放他们走的意思。


    王根生他们一连在临河大队的地窖里关了两天,也将他们饿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 才将他们从关押他们的地窖里拉出来。


    三十多个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红小兵们,比他们来的头一批知青红小兵们关押在地窖里时, 脏臭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本王根生他们在地窖里大吼大叫, 他们应该是能听见才对的, 可惜原地主家的大宅子太大了,厨房又地处大宅子最里面院子,知青小兵们晚上住的是外面废弃的房间, 中间还隔了两个院子,两道大门,白天他们干了一天的活, 又累的厉害,晚上住进了正常的屋子, 哪怕没有床,只有几床破旧的芦苇席, 他们也依然躺在地上,呼噜声打的震天响,他们本就是插队到五公山公社的知青, 这么长时间都习惯了每天晚上山里传来的狼嚎, 晚上猪牛羊们惊悚的惨叫声、夜里狼爪子的磨门声, 后院厨房的地窖里传出来的那点轻微的叫声, 在他们耳里,都比不得外面呱呱不断的蛙声。


    女生那边也一样,之前在地窖里关了两个晚上,没有一个人能睡好, 今天晚上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谁还管后院传出的微弱的喊声。


    而且王根生他们在地窖里喊也是喊的本地土话,这些知青们也听不懂。


    至于第四天一早,王根生他们从后面厨房里拉出来时,之前来的知青小兵们已经被江阿三他们赶到山上继续去捡石头,铲石子去了。


    从头到尾只有那个腿受伤的女知青在大队部。


    只是她被关在了房间里,一天只有一顿粉丝汤裹腹不说,也听不懂外面的鸟语,以至于王根生他们被拉出来时,她明明从窗户那里看到了一群臭烘烘的人,也没反应过来,那就是之前找他们来去批斗石涧大队丁书记,又找他们来临河大队批斗许明月和江建军的五公山革委会成员。


    尤其是为首的几个人,脸上还红红的,还有两人脸上鼓着几个水泡,看着像拉□□背上的皮,格外的吓人。


    被关了两天两夜的王根生眼神怨毒的看着周围看守他们的临河大队的人,心里在想着等他回去一定要弄死他们,弄死许凤兰,弄死她们一家,弄死江建军一家。


    他心里想着复仇的事,无比的痛快,头却低着,很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住在大队部的民兵们在临河大队休息了两个晚上不用干活,出来闻到他们身上屎尿的味道,都不愿意和他们坐在同一条船上,用麻绳把他们一个个拽到大队部门前的大水沟里,拿着竹竿像赶鸭子一样,将他们一个个都赶到水里,让他们洗干净再上来。


    这些人被关在地窖,两天没有喝过一口水,等他们被赶到大水沟里,头一件事居然不是洗澡,而是匆忙间喝了几口大水沟里的生水,等看到水流冲刷着别人身上黄色的物体从面前飘过的时候,又一个个忍不住干呕着吐酸水。


    许明月他们过来时,只划了两条五米的船,还是江建军和许红桦各从村里找了一条五米的船,把五公山革委会的三十多人给送到了蒲河口。


    说是送到蒲河口也不准确,因为并没有让他们上蒲河口监狱,而是一直向前划了十里,来到了许明月选址建猪场的地方。


    现在蒲河口农场附近堤坝全部修建完成,现在的堤坝在往邻市方向,也就是养猪场附近修了。


    养猪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郑济河的带领下,现在养猪场已经打好了地基,正要开始建猪舍。


    猪场面积不小,水泥、砖瓦厂又要提供给水电站水泥砖瓦,又要给堤坝提供水泥砖瓦,给养猪场送来的这两船水泥、砖瓦,看着挺多,实际上对于许明月要养殖的猪数量规模来说,远远不够。


    砖头不够,石头来凑。


    对于建在河边的建筑来说,石头建筑远比砖头建筑更加牢固,更加能够抵御洪水泡发。


    不止临河大队那边的山里人挑石头往临河大队运送,蒲河口这边同样是忙忙碌碌,一队队的人宛如工蚁一样,从山里缓缓的往蒲河口方向的堤坝运送石头和石子,他们大多都是蒲河口的罪犯和山里田地太少,种不了太多粮食,往蒲河口方向挑石头,换口饭吃的人。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些手里提着麻袋的老人、妇女、小孩子,她们手里提着的是一些山里采摘的药材。


    蒲河口卫生所开了后,目前只针对蒲河口内部的人治疗,许明月也让手下看守监督他们的民兵们打了招呼,跟送石头来蒲河口的山民们发出求购山里药材的消息。


    可惜消息发出去许久,出来卖药材的山民极少。


    一来,山民们大多都不认识药材,有认识的,采了不会炮制,反而让药材失了药性。


    二来,即使有会采药、炮制药材的山民,采药、炮制药材也是要时间的,许明月的蒲河口卫生所才开了没多久,收集药材的消息想要普及开,也没那么快。


    现在通知出去的消息,就是有不认识药材,不会炮制药材的,就先来蒲河口认两天药材,认识药材后,再采摘药材往蒲河口送。


    山里人大多都怕蒲河口劳改农场的威名,生怕他们进了蒲河口农场,就被抓到里面挑石头,不给出来了,毕竟蒲河口农场如今的名声,在大河以南及大山里面,有小儿止啼的效果。


    但也有一些长期往蒲河口送石头的山民,受蒲河口一直以来良好的信誉所致,知道只要不是干了坏事的,蒲河口的民兵就不会抓他们,他们回去后,就将家里五岁以上的小孩带到蒲河口来认草药,学习炮制草药之法。


    为了让更多的人来蒲河口学习认识药草、炮制药材,只要是被带到蒲河口学习的小孩儿,许明月都管他们两顿野菜粉丝汤。


    这些被带出大山的小孩子们来到河边都异常兴奋,尤其是看到蒲河口近在咫尺的野生莲蓬时。


    有胆子大的小孩直接就跳下水摘莲蓬,采藕带去。


    等他们学了认识一些本地产的常用草药后,就回家教他们家里的老人、妇女,家里老人妇女们学了,采了草药,就让家里小孩子们跟着他们的父亲、叔叔们出山,到蒲河口换口粮。


    哪怕是再少、炮制的再差的药材,在刚开始收的时候,蒲河口都会给他们一点红薯、粉丝等粮食,增加他们的积极性,只是药材采摘正确、炮制的越好的,蒲河口给的是粉丝,药材采集错了,或者炮制错了的,就会给红薯,还有完全错误的,就送一两块红薯渣饼,并且严肃交待,且重新教他们如何辨认药材和炮制方法,实在不会炮制的,就采好了拿新鲜的来换口粮。


    因为有粮食在前面吊着,原本不认真学辨别草药的小孩们,也都会认真学起来。


    只要是带着药草来蒲河口的小孩,至少都能换几根红薯回去,别的不说,就本地产的一种开紫色小花的塔状,名为‘夏菇草’的药草,本地不说漫山遍野,山脚下、山谷里、菜地里到处都是,只要是长了手就会摘,摘了晒干拿过来卖,就是现成的草药,人人都认识,人人都会摘。


    还有蒲公英、车前草、刺耳草、筋骨草等很多本地常见草药,特征都非常明显,过去山里人都当做是路边牛都不吃的野草,现在知道是可以兑换粮食的药草了,都抢着挖!


    现在才刚开始,来往蒲河口用草药兑换粮食的山民还很少。


    王根生刚被带到蒲河口的时候,望着远处那座坞堡一样伫立的监狱,也是有些害怕的,但他不相信许凤兰敢真的抓他。


    他到了蒲河口都还不忘威胁许明月:“我来临河大队,我爹妈、我三个姐姐都知道,只要我两天没回去,他们肯定回去吴城举报,你要是现在放我回去,我还能放你一马!”


    许明月把他的话当放屁一样,叫人拿了臭袜子将他的嘴巴堵了,拉到山上挑石头去。


    现在蒲河口明明有独轮车,许明月偏偏不给这些人用,挑的动的就挑石头,跳不动的就抬石条。


    这些红小兵原来都是吴城和吴城下面公社的混子组成,属于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打架斗殴闹事最在行,许明月不能让他们霍霍自己的养猪场,就让新组成的一排民兵看押着他们,敢偷懒就用竹丝鞭子抽。


    竹丝鞭上竹丝多,一鞭子抽下去,身上全是道道血痕,偏偏又不会将人真的打伤到无法干活。


    王根生是万万没想到,许明月居然真的把他抓到蒲河口来挑石头,完全没有放他回去的意思,他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哪怕他一再威胁恐吓,甚至贿赂这些看押他们的民兵们,求他们放他回去,也依然没有人理会他。


    看守他们的人,全都是许明月从这批新招收的民兵中挑选出来的,全都来自北边逃过来,想在本地安家的难民中选出来的,他们好不容易在蒲河口当上了民兵,不仅在本地落户,还有了身份地位,又岂是王根生贿赂两句就能收买的?


    他们要是敢把王根生放回去,别说他们丢了好不容易得的民兵队铁饭碗,就是许明月和许金虎也不会放过他们。


    在蒲河口已经待了七年的他们,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许金虎和许明月是怎么对待背叛他们和罪犯们的,想到他们要是放走了王根生,今后要在蒲河口挑石头挑一辈子,脚都发软,一鞭子抽在王根生他们身上:“抬个石头都慢吞吞的,没吃饭啊!”


    在地窖里一连关了两天,饿了两天,真没吃饭的王根生,差点没被看守他的民兵一鞭子给打趴在地上起不来!


    就这么在蒲河口一连挑了好几天石头,他觉得他这辈子的苦都在这几天都受尽了,每天都眼巴巴看着五公山方向,期待着他三个姐姐能带人来找他,救他回去。


    五公山是由五座巨大巨高的山峰组成,别说在蒲河口了,就是远在水埠公社,都能看到那五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被抓着天天去山上捡石头、铲石子的知青们,也每天眼巴巴看着五公山方向。


    他们还等着五公山革委会的人见他们没回去,会过来救他们呢,每天干完活回来,望眼欲穿的望着五公山公社方向,期待着什么时候五公山革委会的人发现他们没有回去,来把他们接回去。


    第184章 第 184 章 王根生他们被抓到蒲河……


    王根生他们被抓到蒲河口挑石头, 他的几个姐姐们确实着急。


    自从他当上革委会主任后,整个王家在老王庄都可以说是鸡犬升天,就连原先老王庄的生产主任说话间都以王根生为荣, 在如此反封建反迷信的前提下,还专门开了祠堂, 带着全村老小, 跟在王根生后面一起拜了祠堂。


    王家人更是不得了, 尤其是他那老爹,在村里牛的就跟老太君似的,说话横的不行, 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模样。


    他大姐夫王根明因为他的关系, 拉下了大队书记丁书记后,现在成了名义上的大队书记, 整天在大队里吆五喝六,他大姐王盼娣大字不识一个, 知道许明月是什么妇女主任,她也干上了妇女主任,他小姐王招娣被他调到了五公山公社, 成了五公山公社的妇女主任, 一家子都因为他的崛起而鸡犬升天。


    整个石涧大队, 就属老王庄村子最大, 他小姐姐家的谢家村是石涧大队第二大村子,虽赶不上许家村和江家村,但在石涧大队,也是很横的存在, 其它几个小村子,摄于现在的王根生的威势,根本敢怒不敢言。


    他们都知道他们的权利是谁带来的,对王根生对整个五公山公社过去掌权人的迫害,自是万分的支持,就数他大姐夫王根明夫妻俩批斗丁书记批斗的最狠。


    他们是知道王根生是带了人去了临河大队,他们也不担心,毕竟三十多号人呢,还有三杆木仓,这样的火力和人数,在哪个大队都是不小的战力了,要是再加上前面那十几个打头阵的知青,一共五十多号人,都够冲击一个村子的了。


    主要是他们也不敢把人全部派出去,他们现在能够牛笔哄哄,不就是因为他们身后都跟着十几个打手吗?要是把身后的打手们都派出去,他们下一秒就要被套麻袋,打的他们亲妈都认不出来。


    王根明一向不太把老丈人一家当回事,要不是小舅子还有几分能力,他都不搭理老丈人一家,现在虽靠着王根生当上了大队书记,可当了大队书记后,他自己牛起来了,觉得小舅子家就他一个男丁,想要成事,就必须靠他们这些姐夫们帮衬,他妻子王盼娣完全就是夫唱妇随,一个德性。


    真正在意和担心王根生的,只有王招娣和他老母亲。


    王根生在五公山公社根基不稳,需要王招娣夫妇在五公山公社帮他看着五公山的人,有哪些不服他的回头跟他报告,哪怕她再担心王根生,也无法脱身离开。


    只剩下王老太。


    王根生一连三天不回来,他老母亲就担忧的在老王庄村口,向临河大队的方向眺望,看了又看,和村里人说:“根生去了三天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在村里吹了一天牛的王老头,双手背在身后,听到她的话,一脸不耐烦的冲她:“男人在外面做事,几天不回来多正常的事,要你来操这闲心?管好你自己去!”


    王老太如今头发白光了,身体瘦瘦小小的,越发的老态龙钟,明明比王老头小十岁,精神外貌上却比王老头老了十岁不止。


    她这一辈子都被王家一家子欺压,生活在王家食物链的最底层,哪怕如今儿子出息了,她也能上桌子吃上一碗完整的饭食了,依然害怕王老头,唯唯诺诺的跟在他身后,“老头子,我担心根生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不担心他啊!”


    大约是她的软话,浇灭了王老头的怒火,他语气缓和了些说:“担心什么担心?他这些年在吴城做事,一年都回来不了几次,不也都好好的?要你担心?”


    实在是王根生这些年在城每年就过年回来待个三五天,他们都习惯一年到头见不到王根生了。


    王老太弯着背脊,颤颤巍巍的跟在王老头的身后,不时的担心回头看向临河大队的方向,苦笑道:“我也晓得我是瞎担心,可儿在外面,做娘的哪有不操心的?”


    第二天依然不见王根生回来,王老太就急了,去找大女儿王盼娣:“盼娣!盼娣哎!你兄弟昨天去了临河大队,怎么今天都没回来?你叫根明找人去临河大队看看,别有什么事!”


    王盼娣现在在石涧大队可风光得意了,手里抱着她的小儿子,满脸是笑,语气同样不耐地说:“能有什么事啊?我们石涧大队距离临河大队这么近,他们敢做什么事?根生现在是国家干部,是五公山公社一把手,别说临河大队了,就是许金虎来了,都不敢拿小弟怎么样,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她可是知道,她兄弟的靠山是吴城革委会的主任,那是许金虎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过去许金虎的大名,在他们十里八乡,那就是头顶上的天,是顶顶厉害的人。


    她老娘在王老头面前不敢吱声,但在几个儿女们面前,却是相当有话语权的人,催她说:“你兄弟一天不回来,我一天不放心,我叫你去找你兄弟你就去,你要是不去,我找你妹妹去!”


    王盼娣和王招娣别了十几年的苗头,一听老娘要去公社里找小妹,也不由头疼地说:“行了行了,招娣在公社里事情也不知道多少呢,根生不在公社,就靠招娣给他看着呢,你就别去添乱了,不就是叫个人去临河大队看看嘛?我叫我三孬子跑一趟就是了。”


    她原本是想找她小叔子的,可惜她都连生了三个儿子了,在婆家说话还是一点地位都没有,她无奈也没有办法,只能令找族人。


    三孬子便是当初去荒山被女鬼吓病了的四人组之一,因智商有些低,一直被人‘三孬子’的叫着,人也混的很,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当初和他一起混的谢四宝等人都已经娶妻生子,只有他至今还一个人游手好闲,在村里四处溜达的混着。


    一听王盼娣说要他去临河大队,头摇的就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去,临河大队有鬼,你喊别人去,我不去!”


    说着拔腿就跑,任王盼娣怎么喊都不听。


    王盼娣没办法,只好花了三毛钱,叫了村里另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到临河大队去看看。


    这小年轻从小听着临河大队荒山的鬼故事长大,却从未见过荒山的鬼,对荒山有鬼的传闻半信半疑,又正是胆子最大的时候,有王盼娣给的三毛钱,他跑的比兔子还溜,直接跑到了江家村,找江家村人打听:“阿婶,昨儿个我们公社的根生主任到你们临河大队来了,你们看到他没有啊?”


    他也不傻,一边问,还一边朝江家村张望着。


    被打听的江家村妇女,一看他打听的内容,就知道这小子是来做什么的了,当下晓得无比热情地说:“你说是啥主任?我们大队只有许主任,小伙子,你走错地了吧?”她指着远处高耸入云的无座山峰说:“你要找的五公山在那个地方,不在这边,你找错唻!”


    小年轻眼睛还在看着江家村:“真没看到啊?”


    从外面看江家村,真看不出来什么,临河大队的大队部和别的大队大队部不一样,它就坐落在江家村的最外围,是一座独立在村口的大宅子,一眼望去,一目了然。


    大队部大门关着,平平静静,一点异动都没有,站在稻场与水电站位置之间的堤坝上,往下看,一望无际的稻苗已经抽穗,风吹稻苗如浪般层层翻涌,远处在堤坝上挑土筑堤的队员们,有序的干着活,村子附近是妇人们带着老人孩子在田地里除草施肥,整个村子一片祥和安静。


    见江家村无异常,他又向妇女打听:“阿婶,我们主任会不会在许家村啊?”


    妇女也不理他了,弯下腰除草道:“那我哪里晓得?你自己去许家村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小年轻见妇人不理他了,看着坐落在江家村和许家村之间的荒山,心知这里就是他从小到大听过的鬼故事集中发生地——荒山了。


    哪怕是大白天,哪怕头顶艳阳高照,荒山的两边都是在田地里除草的人,听着耳边吵闹的蝉鸣声,远处布谷鸟清脆的叫声,他在走近荒山的时候,依然觉得荒山附近鬼泣森森,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他心口怦怦直跳,连多看一眼荒山都不敢,快步走过了荒山,来到了许家村。


    来到许家村他就更慌了。


    他不光是从小听‘荒山有鬼’的鬼故事长大的,还是听许金虎的威名长大的,在他们当地,哪个小孩要是不听话,他们爸妈就吓唬他们:“你要再不听话,就让许家村的许金虎把你抓到劳改农场去做劳改!”


    小孩子们甚至都不知道‘劳改’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劳改’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许家村的地形是一处很高的高地,地势比荒山和江家村都高的多,哪怕是站在最下面的村尾,都能够眺望整个河圩。


    但也因为许家村太大,地势太高,站在村尾是完全无法探究许家村内部情况的。


    他站在许家村村尾的位置,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打听王根生的事。


    主要是村民们全都出去干活了,村里都看不到人。


    他往前走了百米左右,看到大河沟里有几个在里面游泳捕鱼的小孩,才跑过去和几个小孩打听:“和你们打听一点事,你们有没有看到过我们五公山公社的主任到你们大队来?你们知道他们哪里去了吗?”


    被他打听的小男孩们一个猛子潜入了大河沟的水底,在河沟边沿处,一把抓出来一手烂泥,猛地往蹲在梯形河沟边沿的小年轻身上一扔,然后全都游到了河沟对岸的水中,指着小年轻身上的烂泥巴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小年轻:……


    第185章 第 185 章 倒不是这小年轻傻,要……


    倒不是这小年轻傻, 要打听事情就这么大剌剌的一点不掩饰的打听,而是这里的人就这样直接干脆,都是乡里乡亲, 甚至村子与村子之间都有姻亲关系,基本上有什么事都直接说, 很少会瞒着。


    这小年轻要是再打听两句, 说不定就有人告诉他, 人被抓到蒲河口去了。


    但他实在是怵许家村的人,只跟几个在大河沟里游泳捉鱼的小孩子们打听了几句后,就跟身后有鬼在追似的跑回去了。


    这事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王盼娣得到消息, 就抱着她的小儿子回了娘家,嗓门也很大:“我叫人去了临河大队问了,没见过根生, 哪里晓得他跑哪里去了?”


    她也是习惯了自己弟弟常年不在家,常年见不到他人的人。


    王老太见大女儿派人去问了, 也没见着人,疑惑又担忧地说:“那人去哪儿了呢?他说他去临河大队啊, 一大帮子人乌央乌央的去了,我们都看着的啊,能跑哪里去了呢?”


    王盼娣丝毫不过脑子地说:“别不是去山里了吧?”


    被王老太挥手一巴掌扇到了胳膊上:“你个作死的丫头, 你兄弟去山里, 不会走我们石涧大队, 需要往临河大队跑?去山里哪有走我们石涧大队更近的?”


    王盼娣被她老娘一巴掌扇在胳膊上, 夏天穿着短袖的她,疼的往后面一退,不乐意地说:“你就知道打我!我又不是没叫人去找根生?找不到他我有什么办法?我难道不想找他回来?打我有什么用?”


    她这几年在婆家虽没什么地位,一点指望不上婆家, 但她好歹给婆家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婆家人再怎么样,也没打过她,现在她都成了妇女主任了,在村里女人当中是头一份,不说横着走,那也差不多了,可回到娘家,爹妈依然是想打就打,气的她抱着小儿子说:“我都三十多快四十岁了,都生了三个孩子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打呢,你要不想我回来就直说,我不回来行了吧?”


    王盼娣是王老太第一个姑娘,当年也是被公公宠过几年的,也是后来女儿一个接一个的生,才没了地位,但在王老太心里,王盼娣到底不一样,叹气说:“我滴老天爷啊,就这么轻轻拍了你一下,就跟我要死要活,你兄弟给我带了一块的确良布,我老了穿不了了,你拿去给大强几个做两身衣服。”


    王盼娣原本生气的脸顿时笑开了花,走到王老太房间的木箱里翻找起来,很快找出来一块光滑柔软的碎花布来,一边把碎花布拿在手里一边笑着说:“要我说啊,根生嘴上粘上毛,比猴子都精,你担心他都是白担心,你看看他这么多年在吴城吃过什么亏?得罪过他的全都被他收拾了,你就有的吃就吃点,有的喝就喝点,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


    和王招娣从不拿娘家东西,只会往娘家拿东西不一样,王盼娣虽然也想着娘家,但更想着她男人和孩子,老娘有什么好东西,她从来都照拿不误。


    说来也奇怪,她越是这样,王老太有什么东西越是给她,从不会给小女儿,只嫌小女儿给娘家拿东西拿的不够多。


    王盼娣拿了的确良布就往外走,王老太就在后面跟着唠叨:“你也对你弟弟的事情上点心,他好你们才好!”


    “晓得了晓得啦!”王盼娣一边高兴的往家走,一边不耐烦的回应,一到婆家,就忙跟着公公婆婆小叔子妯娌们炫耀起她在娘家拿的碎花布来,扯开一块碎花布往身上摆:“你们说我用这块布做身裙子好看不?”


    她婆婆过来一把将她手中的碎花布抢过来细致的卷起来收好,“都多大了还穿碎花裙子?这布留着给我孙女做两身裙子还差不多!”


    王盼娣撇嘴,她连生了三个儿子,不知道有多得意,老太婆偏想要孙女!


    孙女都还没影呢,都想着给孙女做裙子了!


    王根生一连在蒲河口挑了好几天石头,他惯是个会使唤别人会偷懒的,即使是在蒲河口干活,都是给跟他一起抓过来的红小兵们画大饼,说等他出去了就如何如何的提拔他们当干部,带他们发财,让跟着他的红小兵们帮他干活,他就在人群中磨洋工,随时盯着山里的路,寻找机会逃走。


    本地的山能关的住大河以东的罪犯,却关不住和本地人说着同一种方言的王根生,他只需往大山里一钻,石涧大队又离的这么近,想要逃走是很简单的事。


    所以许明月专门叫了周宗宝盯着他,防止他逃跑。


    周宗宝一个逃难来的北边人,能够压过一众本地汉子,成为手下有四十个民兵的排长,能力自然是出类拔萃的,别的不说,光是做事认真细致,有责任心这一块,就是很多做事懒散的本地人不一样的。


    许明月叫他看着王根生,他就专门叫了三个人盯死了他,但凡他稍有一丁点偷懒的迹象,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王根生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没干几天他就受不了了,更重要的是,他这些年在吴城经营,在五公山公社根本就根基不稳,这次出来,他基本上把他手下能信得过的人,带出来一大半,三五天不回去还没事,毕竟五公山公社里,还有他小姐姐夫妻俩带着谢家村的人在看着,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


    可看许明月这架势,是要关他三五个月啊?


    别说三五个月了,半个月不回去,五公山公社就得出事,那些被他夺了权的人,肯定会趁他不在五公山公社的这几天反攻回来。


    他急的看向五公山的五座山峰,眼睛都快冒红光,一直想逃跑,却被一直站在外围的周宗宝死死的盯着,就连他要上厕所,都有两个民兵贴身跟着他,一点逃走的希望都没有。


    他这才在人群中观察了几天,就找了个民兵,在不起眼的地方,给他塞了一根卷成席卷后被拆开的钱。


    被他贿赂民兵们一看他手中卷成细卷的钱,当下就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根生,没一会儿,就叫了周宗宝过来。


    他们这群人的外衫早就被扒的只剩裤衩子了,身上的钱票也早就被搜刮过了,现在外面穿的全是蒲河口监狱的麻衣狱服,这种情况下,还能拿出钱来,周宗宝当然有所怀疑。


    当下周宗宝就不客气的叫人把他们身上衣服又扒了一回。


    狱服自然是不用说,一个口袋都没有,可饶是如此,周宗宝还是将每间衣服都细细的摸索了一遍,还真在王根生衣领和腋窝的几个缝线处,摸出来几跟卷成细细长长的钱来。


    别看王根生这些年在纺织厂倒卖仓库的布匹,就以为他业务能力不过关,实际上他一手针线活,做的比他几个姐姐好多了,一般纺织工人都赶不上他的技术。


    蒲河口监狱的狱服都是是用结实的粗麻线缝制的,做工也粗陋,这样的做工这样的粗麻线,到了王根生手里,是再好做手脚不过了,要不是他这些天干活太累,被打的太狠,又担心五公山公社革委会的事,他都不会这么快暴露他手里还有钱的事。


    他们刚来时,就只扒了他们身上的外衣外裤,给他们留了个裤衩子,这回连他们臭烘烘的裤衩子都扒了,好家伙,还真有不少人把钱是藏在裤衩子里面的。


    给所有红小兵们一顿搜,光是王根生一个人身上,就搜出来三条臭烘烘的小黄鱼,钱也搜出来一细卷。


    王根生被关在地窖的当天晚上,他就觉得情况不好,实在是这半年,他抄了太多人的家,批斗过太多的人,对于那些把人抓住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他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地窖里时,他就把三根小黄鱼藏的无比的隐蔽,任是谁找都不可能找到的程度,为此他还特意将身上的钱票放了一些在明面的显眼处,好叫人搜到,不会怀疑他私下还藏了钱。


    他不光自己这样做了,还和他信任的几个手下也说了,叫他们把身上一些值钱的东西藏好。


    看押他们的民兵们也不嫌弃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钱臭,小黄鱼和戒指就放水里洗一洗,至于钱,哪里有嫌钱臭的?对蒲河口很多只能拿工分,没有工资的民兵们来说,钱就是再臭也是香的!


    傍晚干完活回来,周宗宝把从王根生他们身体里搜出来的一些小黄鱼和钱票上交,并说了王根生想要贿赂他们的事。


    许明月一看他搜出来的这些东西就笑了,说:“他这是着急了,现在正是外面最混乱,最风云变幻的时候,等他再关一段时间回去,外面形势早就变了。”她心情颇好,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向麻布袋里的小黄鱼和钱票,抬起笑眼说:“兄弟们这段时间辛苦了,你们搜出这些东西也不容易,你把东西拿下去,带着兄弟们分一分,要是还有人贿赂你们,东西照拿,人不准放,要是再搜到什么东西,你带兄弟们都一并分了吧。”


    第186章 第 186 章 许明月的一番话说的周……


    许明月的一番话说的周宗宝几人都高兴不已。


    别看蒲河口的行政属性和公社一样, 但实际能够拿工资的人却不多,除了许明月这个生产主任外,还有许红菱等几个干事和几个民兵排长和四十个水埠公社最初调过来的民兵是入了干部等级的, 其他人虽说是民兵,却全都没有步入干部等级, 没有步入等级的民兵, 就和临河大队的记工员一样, 说是大队干部,实际上并没有钱票工资可拿,拿的实际上是蒲河口发的工分粮食。


    这些民兵们在蒲河口不缺粮食, 每到可以回家的日子,他们粮食也没少往家里带,就是没有钱!


    周宗宝带的这些新兵, 几乎全部都是北地逃荒过来定居在本地的,在逃荒过来的路上, 他们基本上就山穷水尽了,这些年在大河以南, 没有挣钱票的地方,靠的全是工分兑换的粮食,日常吃饭要不是有蒲河口的大食堂, 他们连买盐的钱票都没有。


    之前他们从王根生这群人身上搜出来的钱, 算是明面上的, 自然不能只分给他们这些人, 都被许明月拿去当军训奖励去了。


    而这次二搜搜出来的钱票、小黄鱼、金戒指等,许明月直接大手一挥,全部让他们分了,一下子就解了他们手里没有钱票的钱荒, 有了钱票,他们就也可以去邻市、去水埠公社买一些日常所需的东西了,尤其是他们其中还有一些人是在本地成了家的,拿着钱票就回家哄婆娘孩子去了,让家里婆娘孩子高兴高兴。


    许明月的大方也让原本在蒲河口训练和看押犯人们的民兵们,都抢着想跟许明月去临河大队出‘公差’了,哪怕没有额外的收入,能吃到老大亲手做的凉拌黄瓜和皮蛋擂青椒也好啊!


    蒲河口什么都好,粮食不缺,日常看押监督犯人的活也不累,就是蔬菜瓜果太少了,开垦出来的田地,全部都用来种水稻和红薯、大豆了,日常能够改善他们伙食的,也就豆腐、豆干。


    一连一个星期没回去,待在五公山公社镇守的王招娣夫妻俩简直要急疯了!


    王招娣虽然泼辣,谢二牛也是个老好人,帮着他小舅子笼络五公山公社的人,可惜王根生为人十分抠门,做事十分刻薄酷烈,典型的自己在上位时,不把别人当人的类型,任是谢二牛性子再好,再会与人为善,实际的好处一点没有,又有王根生姐弟俩在后面拖后腿,别人也不会真心归附他们。


    王根生三天没回来的时候,他们迫于王根生这段时间的狠辣作风,还不敢说什么,做什么,等到五天还没回来的时候,五公山公社的干部们,心思就起来了,尤其是之前斗争中,被王根生打下去的原五公山公社书记和主任,他们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五公山公社的本地人,早就在五公山公社经营出了不少势力和人脉,远不是王根生这个过去一直在吴城的人所能比的。


    要是他鼓动的那十几个红小兵知青还在,他们也还能有个依仗,现在红小兵知青和他带走的在本地招募的红小兵们一下子没了五十多个人,她和谢二牛根本压不住这些别有二心的人。


    外面这些人的蠢蠢欲动,王招娣急的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生怕这些人就像她弟弟对待之前被他们批斗游街的那些人一样,把他们也抓去批斗。


    通过她弟弟王根生的行为她很清楚,什么zou!!zi!!派,什么地主、富农,全都是狗屁!还不是她弟弟看哪个不顺眼,想搞哪个就按个罪名搞哪个?


    她怕她弟弟不在,之前那些被他们搞的差点就家破人亡,或者已经家破人亡的人,会报复到她和谢二牛身上。


    她不敢让谢二牛离开,就花了五毛钱,叫了谢四宝的大侄子回石涧大队,去问王根生怎么还没回来,叫他赶紧回五公山公社去。


    谢二牛的大侄子今年也不过十二岁,半大小子,回到村子就跟他爷奶说了,气的他爷爷奶奶在家里大骂:“叫他们自己搞去!自己干缺德事,还带上我们家二牛,我们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了!”


    收了王招娣五毛钱的谢大海纠结地说:“可是二婶叫我回来找根生阿舅……”


    一直跟着谢大牛一家子生活的谢老太啐了一口骂道:“找个屁!他都不在大队里,你到哪里找去?”喘息了两口,到底担心二儿子,心灰意冷地挥了下手说:“你自己到老王庄说去吧,他们的事,我是管不着了。”


    她早就对二儿子失望透顶,是一点都不指望了。


    谢大海看看奶奶,又看看自己爹妈,在他爹的挥手示意下,跑到老王庄和在村口吹牛的王老头说了。


    王老头正在村口的大队部吹牛自己的儿子有多厉害,多威风,他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多厉害多威风呢,突然被亲家的大小子过来学了王招娣说的话,觉得被下了脸,不由破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她兄弟一会儿不在都不行!那二牛也是个没卵用的,还不如一个女人,被人欺负了就晓的喊我家根生,你说要他有什么用?”


    王招娣和谢二牛结婚这么多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这么多年都没再开怀,现在自己家起来了,他就想把谢二牛给踹了,趁着王招娣还年轻,给她换个有钱有势的丈夫。


    老王庄和谢家村都各有七八个人跟着王根生出去当红小兵去了,一个星期没回家,他们家人都没有担心过,王根生最开始当红小兵打!!za!!抢!就是从老家找了人,在吴城开始的,这些当了红小兵的人,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趟都是正常事,哪次回来不是给家里带来一堆好物件?他们都习惯了他们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有时候甚至一两个月都不回来了。


    这次走了才一周,没一个担心自己儿子们的。


    他们吹牛的地方本就在石涧大队的大队部门外的老树下,在大队部里面的大队主任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出来问了谢大海,才知道王根生这次去临河大队,居然一个星期没回来了,他还以为他们回五公山公社了呢,忙问谢大海:“你确定他们是去了临河大队就没回来了?”


    这问题谢大海一个半大小子哪里知道?他只把话带到,就拔腿跑了。


    石涧大队的大队主任就是老王庄的本家人,在老王庄一向德高望重,也是支持王根生的人之一。


    王老头还不当回事地说:“他们那么多人,还带了木仓,能有什么事啊?两个大队离的这么近,真有什么事,我们还能听不到消息?估计是又跑哪个大队抓人去了吧?”


    想到他儿子抓人批斗、打人、带着几百村民扔土坷垃砸人的威风场面,王老头就不由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大队主任冷眼扫了王老头一眼,说:“你别忘了临河大队是谁的地盘,许金虎那老小子是好相与的?”


    王老头又嘿嘿笑了两声,虚张声势地大叫着说:“他许金虎再厉害,不在临河大队他还算个屁!”


    大队主任却没有那么乐观,实在是许家村当地一霸的印象持续了太多年,哪怕许金虎不在许家村,可他心想,你前儿媳不是还在许家村吗?


    你前儿媳现在可是蒲河口劳改农场的一把手,你们家过去是怎么对你前儿媳的,你们心里就不能有个数?你儿子要是撞到你前儿媳手里,能讨得了好?


    他终究是不放心,让人叫了大队部的现任书记王根明和其他干部们来开会。


    王根明原本在村里就是个游手好闲,啥事不干,啥事不管的混子,现在因为王根生的关系,一下子坐到大队主任的头上,成了大队书记。


    有人去叫他来开会的时候,他还在家里凉床上睡午觉呢,过来的时候都还迷迷瞪瞪的,坐没坐相的坐在会议室一把手的椅子上,直把大队主任气的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怒斥道:“你能不能好好坐好?”


    王根明被踹的差点摔倒,可大队主任是长辈,被踹了王根明不敢回踹回去,气的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么大火气干嘛?”他扶正椅子,吊儿郎当的摊在竹椅上,“说吧,大中午的喊我们来什么事?”


    会议室的竹椅上,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


    原本被丁书记提拔上来的干部们,已经全都被王根生和大队主任撤销了干部身份,此时在座的,全都是老王庄和谢家村的人,且都是跟王根生有亲属关系的人,比如谢二牛的哥哥谢大牛,和他一起长大的谢四宝,和他同宗同族血缘关系比较近的人等等。


    大队主任原本是想把人都招到大队部开会,带人去临河大队问一问,王根生在不在临河大队的,要是在临河大队,他们要把人找回来。


    现在往下面一看,大队部当干部的全都是本家的亲戚,老王庄和谢家村已经被王根生带走了二十多个年轻人,想从石涧大队所属的几个小村子里再调集人手,这时才发现,下面居然一个小村子的干部都没有了!


    唯一还算大一点的丁家村,丁书记还被他们拉去批斗了。


    这……这让他从哪里调集人手去?


    第187章 第 187 章 小村子虽然小,一个村……


    小村子虽然小, 一个村少说也有二三十户,按照一户五到七个人来算,一个村子也有一两百人了, 即使无法像老王庄和谢家村这两个稍大的村子一样,召集到多一点的人手, 一个村子十几个青壮年总能招到的。


    过去丁家村的丁书记便是出自小村子, 为了在大队部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和王主任抗衡,所有的小村子都被丁书记笼络了去,那些小村子的人也都明白, 只有同样出自小村落的丁书记才会维护同为小村子的利益,让他们不再被大村子的人欺压。


    现在丁书记被批斗的那样惨,石涧大队的几个小村子全都关起门来, 每日里闷不吭声,远离老王庄和谢家村的人, 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会是他们这些小村子的人。


    大村子的人会欺负他们这些人少的小村子,已经是他们意识里根深蒂固的观念, 并不是土改后的十年时间就能彻底改变的。


    王主任现在也头疼,之前王根生把几个小村子的人都得罪太狠了,可要不把丁书记搞下去, 老王庄的人又没办法出头。


    想到老王庄出头的人, 王主任的目光就不由的落到烂泥一样瘫在大竹椅上, 懒洋洋的听着他说话的王根明。


    就王根明这德性, 要不是他小舅子是王根生,他就是在修炼八辈子都不可能当上大队书记,想到这么个东西都能站到他头顶上,当上了大队书记, 王主任心口不由一阵堵塞,心气不顺。


    可他还是在老王庄和谢家村组织人手到临河大队去找人,他当然不会像王根生做事那么嚣张跋扈,直接就带着一群人上门,而是叫了村里嫁了女儿到临河大队的人家,让他们去找嫁到临河大队的姑娘们打听。


    他们这些山边的村子,相互之间结亲是很常见的事情,石涧大队和临河大队的各个村子之间都有儿女相互嫁娶。


    只是他去找丁、计、马、燕几个村子的的媳妇们打听是不可能了,找了半天,也只找来本村的一个嫁到万家城的人家,和谢家村一个姑娘嫁到江家村的人家打听。


    只是老王庄和谢家村别看只隔了一条山涧,离的这么近,外面不清楚的人,都会以为这两个村子近的仿佛是一个村子,但实际上,这两个相较而言比较大的村子,实际上并不和睦,每年干旱季节,这两个村子都要为抢水的事情,打的头破血流,也算是有世仇了。


    除了年纪轻的,从小一起玩的混小子们,年长如谢二牛爹妈这一辈的人,都不喜欢老王庄的人,也不搭理他们。


    被叫过去的谢家村人,听说是要去江家村找女儿打听王根生的事,心里就有些不乐意,推三阻四地说:“马上就要双抢了,现在天天给地里挑水,忙都忙死了,哪里有时间去江家村找人哦,就算是去了,我姑娘都不一定在家,我们村子在外面干活,那江家村就不用干活吗?”


    过去谢家村和老王庄在大队部的干部人数基本都对半,现在王根生当了革委会主任,搞下去了丁书记,导致石涧大队的书记和主任都成了老王庄的人,连带着原丁书记提拔的小村子干部都全换成了老王庄的人,一时间,谢家村在大队部的干部就只剩下零星小猫两三只,其余都是老王庄的人,谢家村乐意才有鬼。


    现在石涧大队是老王庄的一言堂,王根明不管事,基本就王主任一个人说了算,他根本看不上谢家村的人,不耐烦地说:“就叫你到江家村跑一趟,算你们一天十个工分!”


    谢家村的妇人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别说的好像我占了多少便宜一样,我就是不去江家村一天也有八九个工分,十个工分听着好像挺多,那我去我姑娘家,我姑娘不得请假啊?她婆家人不得请假招待?这一来二去,四五十个工分都没了!”


    她双手一拍,两手一摊,十分无语。


    她自己村子大,现在老王庄都使唤不动丁、计、马、燕四个小村子,根本不敢再得罪他们谢家村,她根本不怕。


    王主任眉头皱的跟死面疙瘩一样,还是说:“你和你男人早点去早点回,你大小子、二小子这两天也都十个工分行了吧?要是能打听到根生主任的情况,再奖励你们二十个工分!”


    这两年风调雨顺,他们大队受许明月之前提的挖河道引水灌溉法子的恩惠,也多得了近千亩的良田,一半和临河大队一样种了红薯,一半种了水稻,二十个工分起码能兑换四十多斤粮食了。


    谢家村的妇人这才满意的回谢家村,途中路过夏季缺水季节宽三五十米的石涧时,有站在清澈山涧中洗衣服的人就笑着问她:“这是从哪里来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农村不管有事没事,见面打招呼就是问八卦。


    被问到的妇人也不瞒着,笑着朗声说:“这不是老王庄的王主任喊我到江家村打听他们们进了城的那位吗?听说是几天前到临河大队抓什么人,到现在都没回来,叫我去我姑娘家打听情况呢!”


    在山涧里洗衣服的妇人们听到消息,顿时都激动起来,大声说:“能抓什么人?肯定是抓他前头那位去了,也真是作孽!”


    她旁边一样洗衣服的妇人嗓门比她还大,说的话却是:“你嗓音可小点吧,别回头把你也抓去批斗了!”她朝不远处丁家村的方向挤挤眼睛:“那位他都敢抓去批斗,他还有什么事不敢的?”


    还有妇人使坏,低声对女儿嫁在江家村的妇女说:“你随他去,过去问问两声就行了,别真打听,回头让你姑娘难做!”


    走在竹排桥上的妇人一边在清澈见底的泉水里洗了手和脸,一边点头笑着说:“我晓得,我又不孬!”


    从谢家村到江家村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便是这几年新修的堤坝,一条是过去常走的,途经燕、丁、马、计几个小村子,走堤坝要近一点,快一点,但途中一颗树都没有,太阳直晒,走村子的小路,一路上都有成荫的大槐树、泡桐树等各种树木,有阴凉遮挡,没那么晒。


    谢家村同样和燕家村相连,需要途经燕家村。


    燕家村是外来户,繁殖了几十年也才十来户,人数少的可怜,鲜少与外村人打交道,是附近所有大队中最小的村子,低调的宛如透明人。


    见到谢家村的婶子途经他们村,就有在门口摘菜的人随口打声招呼:“这么热的天,这事到哪儿去啊?”


    他们这几个村子都是依着山涧而建,整个石涧大队的田地,除了靠近河圩那新开辟出来的八九百亩田,剩下的田地全都在山涧的两边,他们日常干活,要么顺着山涧上去,要么顺着山涧下到河边去,很少有望他们村子这个方向走的。


    谢家村的妇人就顺口说了句:“去江家村找我闺女去!”


    问话的妇人同样是顺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这不是前几天王家村的那人带着人去了临河大队就没回来吗?主任叫我去我姑娘家打听情况呢!”


    她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打招呼,说的妇人嘴巴都干了,中途还停下来和认识的人站在门口说了好半天,讨了水喝,这才又继续赶路,等她到了小江家村的时候,一路上所有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老王庄的王根生到临河大队抓人闹事,到现在都还没回去的消息了!


    原本在丁家村下面的田埂上放牛的半大孩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忙牵着大水牛,快步的跑到原大队书记丁书记家喊人:“五哥!五哥在家吗?”


    看到丁书记家门的铁环上栓着大锁,又忙往村上面山脚下的草棚里跑去。


    丁书记被批斗的理由便是‘富农’,是资本主义,他家是丁家村少有的青砖瓦房,既然是‘富农’,原来的青砖瓦房便也不能再住了,除了丁书记被关在了老王庄的牛棚里外,丁书记的家人现在都住在远离村子的草棚中。


    丁书记的老妻这段时间头发已经全白了,却被这个不算老的老妇人整整齐齐的梳在头上,过去有个盘发的古朴细铁丝发卡也被人扯走了,只剩一直竹枝将满头雪白的头发整齐的盘在脑后。


    见有人跑过来喊她三儿子,她忙把来人叫到外人看不到的草棚后面,才问他:“小五去山上挑石头去了,你喊小五啥事啊?”


    来人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他使劲的拽着伸着头想要吃草棚后面开垦出来的菜地里的新鲜蔬菜,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对老妇人道:“大娘,我刚刚在村子下面放牛的时候,听谢家村的人讲,老王庄的那个姓王的带人到临河大队抓人,已经有七八天没消息了,她正要去临河大队找人呢!”


    老妇人先是一愣,眼睛一眨间便明白了他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伸手拉过了牛,低声对男孩说:“这牛放我这,我牵到山上去放,你走上面到江家村打听一下那姓王的是没回老王庄还是没回公社,要是没回公社,打听一下他去哪儿了!”


    作为前石涧大队大队书记的老妻,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临河大队和许家村升到蒲河口的那位的情况了,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什么决定着她家老头子能不能被救回来的关键消息。


    第188章 第 188 章 许家村和江家村两个村……


    许家村和江家村两个村子的形状很有意思, 江家村呈水牛形状,牛头在山脚下,牛尾在河圩边。


    许家村呈‘船’形, 两头尖尖中间宽,一头在山脚, 一头在河圩。


    所以去临河大队的江家村和许家村, 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从上面走,穿过山脚下的施、胡、万三个小村子,从江家村和许家村的村头进入这两个村子;一种是从下面的堤坝或者穿行计、丁、马、燕四个村子, 从村尾进入这两个村子打探消息。


    现在谢家村妇人走的就是过去走村尾的老路。


    她是有点社交牛笔症在身上的,一路走一路笑着和人打招呼聊天,别人要在田地里干活, 她受大队书记所托,奉命偷懒, 她站在路边的田埂上,都能站那和人唠嗑好几分钟。


    等她到了江家村的时候, 从上面山脚下到临河大队打听消息的小男孩已经先她一步跑到了。


    这小男孩极其的机灵,他知道临河大队的施、胡、万三个村子在他们这里的地位和存在感,和他们石涧大队的丁、计、马、燕差不多, 毕竟他们几个村子虽不属于一个大队, 却是想连着在一块的, 彼此都熟悉的很, 所以他也不去施、胡、万三个村子打听,直接去往江家村跑。


    他并没有去江家村的村子里。


    他们这些放牛的娃,日常要么在山涧两旁大片的草地上放牛,要么去河圩里放牛, 两个大队在山里放牛的时候是碰不到的,但去河圩里放牛,经常会碰到一起,小孩子们就经常一起放牛,一起玩。


    他穿过万家村,到达江家村最上面的村头时,想到今天去河圩放牛的时候,没看到临河大队的牛群,就知道临河大队的牛群今天肯定是在山上放,就站在村子最上面,顺着江家村进山的路,站到一个高坡上往山脚下眺望,正好看到江家村山脚的水坝上,有两头大水牛在深深的野草间若隐若现。


    夏天炎热,水牛们有时候吃着草,就喜欢往水坝里跑,水坝建在山谷下面的高坡上,那里水草丰茂,是牛群们的必去之地。


    小男孩顿时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忙抬步往江家村的山谷里跑。


    前丁书记的家属让他来江家村打听王根生的事情,他不敢到江家村的村子里打听,看到山脚下的水坝上隐隐出现的水牛,就赶忙往山谷里跑。


    谢家村的妇人来到女儿女婿家,果然是没见到女儿女婿,她也不着急,就往女儿家与许家村方向的荒山下面的地里走去,一路上和江家村人打听她女儿所在。


    江家村人见她大夏天的这么热,还往女儿家里跑,就知道肯定是有事情,便问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这种情况下,要么是家里老人去世,要么是家里添丁,至于结婚,他们这边一般都是在年底农闲的时候娶亲嫁女,不会选择在这马上就要双抢的季节结婚的。


    一问既不是家中老人出事,二不是家中添丁进口,江家村的人一想,就知道她来江家村是做什么事了,都笑笑不说话了。


    谢家妇人好不容易找到女儿,却不是喊女儿回去,正在上工呢,哪里就这么容易离开了,她二话不说,直接捋着袖子和裤腿下田,帮女儿一起干活,等到十点多,划分给她女儿的那块地的稗子都拔干净了,才将拔掉的稗子都扔到田埂上摊开暴晒,和女儿一起回家。


    她女儿在水沟里洗了手上和脚上的泥,将腿上吸附着的蚂蟥扯下来后往家走,一边走一边疲惫的抹着额上的汗,问谢家妇人:“妈,你这时候不在上工,来我这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见她妈刚才在田里的时候不说,等把活干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妈肯定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在人前说的。


    谢家妇人哼笑了一声说:“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老王庄那缺德带冒烟的不见了,王主任把我叫了去,让我来找你打听吗?”


    两人来到村口老井边,用手在老井边舀了水灌了个水饱,妇人一边喝水一边起身说:“说是几天前带人来了你们临河大队找人,后来就没回去过,现在急了,让我过来问问来没来过你们大队,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哪儿去了。”


    她女儿顺道去自家自留地里摘了一大捆红薯叶子和辣椒,对她妈皱眉厌恶地说:“哦,来过,先是来了一棒子知青,过来喊打喊杀的,把我们大队部的大门都砸了,要不是我们这些在荒山脚下除草的人看到了,怕是我们大队部都要被砸掉,把我们大队正在建的水电站都搞停了。”说到把水电站弄停了,年轻小妇人皱着眉满是厌恶。


    这水电站可是关乎着整个临河大队通电的问题,那些红小兵知青们把水电站搞停了,损害的是他们整个临河大队的利益,她当然也会不爽,尤其是水电站还肩负着从大河沟里抽水往山脚下的山地灌溉的职能,一旦水电站修通,他们就不用在辛苦巴巴的从大水沟里挑水到山脚下灌溉农田了。


    虽说有独轮车推水,可大队部的独轮车有限,所有的独轮车都被拉到山上和河圩里推石头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独轮车用来推水?又不是三年旱灾那会儿!山脚下的农田灌溉全靠人力,一个夏季下来,人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不然家家户户也不会专门把年底分的鱼和肉留到七八月份吃了,就是因为身体吃不消。


    年轻小妇人掩饰不住对红小兵知青和王根生那群人的厌恶,皱着眉说:“前面一大群知青来闹了没两天,老王庄那些现世报就也来了,又是带木仓又是带棒的,三十多号人,他们是想干什么?在五公山公社搞批斗还不够,还想来我们临河大队瞎搞是吧?真是打不死他!”


    年轻小妇人自从嫁到江家村后,日子就前所未有的好过起来,过去她在石涧大队吃不饱穿不暖,嫁到江家村后虽然也要干活,但就再没饿过肚子,日子也越过越好,越来越有盼头,对临河大队的归属感无比的强,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临河大队的一员了。


    谢家妇人也愤愤不平地‘呸’了一声,低声骂道:“作死的东西,真是世道坏了,让那群混子得了势。”


    她手里麻利的用棒槌将一个个青辣椒拍扁,摘下里面的辣椒蒂。


    她女儿低声的和她说:“你也不想想许家村有多野(野蛮),他们来这里能讨的了好?村里人都还没做什么呢,蒲河口的那位就带着四十多个民兵,人人带木仓,把那些人给围了起来。”她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晓得,蒲河口的那位别看是个女的,下手那叫一个狠,牙都给他打飞了,全部抓到蒲河口干苦力去了!”


    她们这里的干苦力,特指两件事,一是钻碳洞,一是挑石头。


    别的都不算苦力。


    谢家妇人帮女儿将清洗的辣椒捞出来放菜篮子里,嘴里还骂着:“该!”


    中午她自然是在亲家吃的午饭。


    她亲家是个厚道人,儿媳妇娘家来人了,中午还特意烙了小麦饼,没有油,就是将放了盐水的小麦面和成山东杂粮煎饼那样的厚度,往铁锅上摊平,一边煎的焦脆,一面软嫩,里面裹上拍开的生辣椒,一个个的小麦饼摊好后卷起来,家里壮劳力一人一个麦饼,一碗红薯叶子汤,女人半个麦饼,孩子四分之一个。


    谢家妇人难得的吃到了一个纯白面的麦饼,吃的无比的满足,打听到消息就没有在女儿的婆家多留,又顶着大太阳回去了。


    在山脚下的山谷里和放牛娃们打听到消息的小男孩早就回了丁家村,丁家村本就比谢家村和老王庄要近的多,前丁书记的家属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问小男孩:“你确定是被抓到蒲河口去了?”


    小男孩手里啃着老妇人给的生红薯,嘴里肯定的点头说:“我在江家山的山谷里都看到之前来我们村抓大伯去批斗游街的知青们了,他们就在上面的采石场里捡石头,我怕看不清,还特意爬上去看了,就是他们!”


    他笑着露出两颗有着宽门缝的大门牙,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笑,说:“那些知青一个个都被绑了脚脖子在山上捡石头呢,灰头土脸的,我听和我一起放牛的大栓子说,他们都在采石场干了小十天了!”他嘿嘿笑了两声,跟老鼠似的,把生红薯啃的咔咔响,对老妇人挤眼睛:“老王庄的那人被蒲河口的兰子阿婶抓到蒲河口,嘿嘿,他肯定没好日子过!”


    只要是石涧大队的人,谁不知道王根生过去娶过一门媳妇,后来被那缺德带冒烟的给休离回了娘家,后来许明月的升官路,更是在她被夫家休离回娘家的前提下,成为当地十里八乡的传奇故事。


    现在王根生落到他被休离的前妻手里,能落到好?


    第189章 第 189 章 老妇人想的和小少年却……


    老妇人想的和小少年却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她想的是,如果老王庄王根生真被蒲河口那位抓到蒲河口劳动改造去了,那她老头子就有救了。


    丁老头子并不算老, 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已经做了近十年的大队书记, 只是在农村风吹日晒, 他外表看着要比真实年龄老的多, 老妇人也一样。


    在这个普遍寿命六十岁就已经是高寿的年代,五十岁确实是老年人了。


    自从丁书记出事,他们家就跟天塌了一样, 现在王根生被抓,总算让她看到一丝希望,但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前, 她也不敢贸然行动,对小少年说:“强子, 明天还要麻烦你一趟,帮我去蒲河口看一眼。”


    如果王根生被关在大牢里, 老妇人想让小少年去打探王根生消息的事,自然是不成的,可这年代, 犯了错的人, 除了那种特务、间谍, 很少有被关起来的, 都是让你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劳动改造。


    可以想见,王根生这个许凤兰的前夫,落到了许凤兰的手里, 估计干不了什么轻活,最大可能就是去挑石头。挑石头这活他们可太熟了,每天他们这山涧的两边,都有源源不断往堤坝上挑石头的人,王根生要是也干的挑石头的活,不需要强子到蒲河口监狱里打探,只需要守在蒲河口进山的道路旁,远远的看着,只要看到挑石头的人中,确实有王根生,事情就能确定下来,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心里就有数。


    不是她不愿意把事情交给她自己的儿女们去做,她女儿嫁出去了,倒是不担心,儿子儿媳们全都被罚去挑石头、抬石头去了,稍微大点的孩子都被罚去捡石头了,家里如今剩下的只有她这个老太婆和两个小孙子小孙女,而且大人身份扎眼的很,不好躲藏,打探消息的事,倒不如半大小子安全,也方便打探。


    老妇人进茅草屋,拿了几块她去年年底晒的几块柿饼出来,给他,小少年还想推辞,被老妇人拦住,说:“你替我跑了一天都没吃东西,我现在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点柿饼还是你四哥五哥去年在山上摘的,我做成了柿饼没舍得吃,你别嫌弃,拿着甜甜嘴。”


    把小少年说的不好意思:“就跑个腿的事,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和我大爷平平安安的,我们村才好呢!”


    之前丁家村丁书记当大队一把手时,他们几个小村子连成一片,再没人敢欺负他们丁家村了,现在丁书记一倒,几个小村子就更加没有说话的余地了,原本在大队部担任小队长的几个小村子的人,现在全都回家吃自己,整个石涧大队,一个小村子出来的干部都没有了。


    柿饼并不是人人会做,山上的野生日子每年秋冬季节挂满枝头,很多都被鸟雀啄食掉到地上喂了虫子。


    小少年拿着几块柿饼回家分给弟弟妹妹们,他家人问他哪来的柿饼,他将事情和家里人说了,他家人听说了这事,也严肃着脸压低声音说:“你大娘叫你去打探你就跑一趟,放牛的事情交给你阿妹,你不用担心,这事也别在外面和人说。”


    有谢家妇人那种事不关己,就大嘴巴到处说的,自然就也有丁家村这种事关自己村子利益,嘴巴闭的非常严的。


    晚上丁家村人回来,老妇人跟回来的儿子儿媳们说小少年打探的消息,她的儿子们又摸着黑,去丁书记的几个族兄弟家里,将老王庄王根生出事的消息说了一下,要是这事是真的,去计、马、燕三个村子联合的事,还得他们私下出面去跟人说,同时还得派人去五公山公社找到公社书记和主任他们,得趁着王根生和他带回来的那帮红小兵不在的功夫,把公社权利夺回来。


    许明月并不知道外面的风起云涌,她虽不知道,但只要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王根生一旦不在五公山公社革委会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事。


    她还特意叫人去水埠公社,将王根生带人来临河大队闹事,她带人将他和他手下的红小兵都抓到蒲河口挑石头的事情和许金虎、江天旺两人说了,问他们对五公山公社有没有什么想法。


    许金虎万万没想到,许明月一个姑娘家,做事这么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的直接把人公社各委员主任都抓了,激动的连拍大腿:“有我们许家人的风范!”


    他对他自己的几个儿女,许红桦也好,许红菱也罢,都不满他们性格都太温良随和了,一点没有狼一样主动去撕咬别人的血性!不像他!


    江天旺听到消息也是哈哈笑了起来,许金虎听到他笑声就是一个大白眼翻给他,起身对他说道:“这个时候还有时间笑,趁着王根生在蒲河口挑石头,上面还没派人下来,我们不抓紧时间把五公山抓在手里,还等什么呢?”


    说着,他就抬腿往外面走,叫了他的大女婿陈正毛,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叫他去办。


    江天旺也连忙走出来,皱着眉问:“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你不是当了咱水埠公社革委会主任,还想把五公山革委会主任的位置也占了吧?”


    这一点江天旺还真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看来,水埠公社是水埠公社,五公山是五公山,两个公社,井水不犯河水,从没过去管五公山的事。


    许金虎龇着牙说:“五公山离我们水埠公社这么近,要是找个和我们有仇的人当了那革委会主任,以后有的时间找我们水埠公社和临河大队麻烦,就像这次,好好的,那王家人要来闹一场,水电站建设就这么停了,本来时间就紧,马上就是双抢了,这一停还不知道停到什么时候。”


    江天旺一听,也不说话了,思索了几秒,问许金虎:“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许金虎先斜睨了他一眼问:“你在五公山公社有没有交好的人,能当革委会主任的?”


    革委会主任的位置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当上的,他得有魄力,性格还得锋锐一些,做事得麻利狠辣才行,不然真搞不过那些不择手段随便往人身上戴帽子的红小兵们。


    江天旺的老丈人村子里确实有人在五公山公社当干部,但只是一个小干事,离革委会主任的位置还远着呢。


    许金虎见他没想法,撂下一句:“那就听我的。”又对许明月说:“这段时间把那些人都看好了,别让他们跑了!”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大踏步走了。


    他要趁五公山公社的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带人把五公山公社的革委会权利给拿在手里。


    被王根生留在五公山公社,帮他看着五公山公社的人的王招娣夫妇,面对突然带着几十把木仓,神色凶悍的跟着公社书记和主任来的民兵们,也都傻眼了,他们夫妻俩原本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完全靠着王根生和王招娣姐弟二人做事狠辣、不择手段,才暂时的占据了五公山公社,王根生一出事,王招娣夫妻俩就完全没了招架之力,被赶出了五公山公社,连带着夫妻俩也被抓了起来,许金虎直接让之前受迫害的人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王招娣夫妇是怎么对他们的,他们就怎么对待王招娣夫妇。


    偏偏王招娣夫妇中,谢二牛是真厚道人,王家姐弟在前面迫害人,谢二牛在后面悄悄帮那些人少受点苦,王家姐弟出事后,那些人对谢二牛倒是没做什么,怨气全发泄到王招娣身上了。


    王招娣知道她在前面当坏人的期间,谢二牛居然还偷偷帮助过那些人,在她背后偷偷当好人,像是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似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在谢二牛挡在她身前,帮她挡下别人砸过来的馊水、烂泥巴时,又窝心又生气又心疼,一把推开他:“走开!要你在这里当好人?你少在背后扯我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要以她的想法,早早把这些人搞死了,哪里还有现在这遭遇,对谢二牛又是恨又是气,直气的眼泪直落。


    她满身狼狈的指着谢二牛鼻子恨恨地对他说:“你回去把珍珠照顾好吧,你要敢在我出事期间和别的女人好,我就拿刀杀了你全家!”


    谢二牛相貌不差,个性又老好,谁请他帮忙,他都不会拒绝,自然不是没人看上他的,哪怕稍微有一点苗头,哪怕有女人多和他说两句话,都能被她逮到在人家门前大骂三天不止,有时候还会揪着人就打,这也导致整个石涧大队都没什么女同志敢和谢二牛说话了。


    谢珍珠是她和谢二牛的女儿,比阿锦如今的身体还要大上一岁,过去她毫不在意的女儿,如今却成了她和谢二牛的唯一的孩子。


    她知道大约是自己身体的缘故,她父母一连生了六个女儿,才有的王根生,家里几个女儿中,除了最早出生的老大王盼娣活的还像个人外,她小时候该吃的苦是一点没有少吃,洗衣做饭,挑水担柴,一点大的人,冬季就要淌着冰冷的山涧水放牛,要不是她从小就性格泼辣,不认命,或许她和她中间的几个姐姐一样,被人卖到山里,如今是否活着都是未知了。


    她其实知道,这世上唯一在意她的人,可能就只有谢二牛。


    她狠狠的一把推开将她护在身下的谢二牛,神色凶厉地喝道:“还不快滚!”


    第190章 第 190 章 谢二牛从小和她一起长……


    谢二牛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习惯了帮着她护着她,又哪里舍得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受苦,跪着求那些人放过王招娣, 可王招娣曾经是半点不曾放过他们。


    王根生手段狠辣,王招娣就像是王根生手上的刀, 他让她刺哪儿, 她就毫不犹豫的站在她弟弟一边, 拿着刀刺向哪儿。


    王招娣只恨自己之前被谢二牛劝的太心软,没有直接弄死这些人。


    他们不会放过王招娣,虽没有打谢二牛, 却也没有就这么放了他回去报信,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等王根生的人彻底被清干净了后,许金虎才带着他的人, 笑眯眯的坐到五公山公社办公大院的一间办公室里,周围几个被放出来的满身狼狈的人们此刻心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都沉默又垂头丧气的在边上,连椅子都没坐, 对许金虎说:“许主任,我们先下去洗洗,有什么事你叫我们一声。”


    五公山公社没有支柱性产业, 办公大院说是大院, 实际大小也就比许明月在荒山的院子大一些, 占地不到两亩, 房屋建筑呈‘7’字型,其间包括了会议室、办公室、员工宿舍、厨房等,每个房间面积不到二十平,小的可怜。


    被救出来的人也没回家, 而是就着公社大院不多的几个公社宿舍,在大院的井里打了水,简单的清洗了身上的脏污。


    直到此时,他们还不敢相信,他们被救了。


    这段时间的经历,于他们来说,恍若做梦一般。


    他们在洗漱的时候,许金虎也在考虑五公山公社新任革委会主任的职位由谁担任。


    他听到许明月的报告后,就立即赶来五公山公社,当然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按照许金虎想法,现在的五公山革委会主任,最适合担任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来自与许明月前世外公家一个村子的,许金虎的堂妹婿来担任革委会主任,一个便是他的大女婿陈正毛。


    他堂妹婿实际与他并不熟悉,且原来只是一个小干事,还没王根生赶了回去,现在并不在五公山公社里。


    他大女婿也是一个性格温和处事稳重的人,做事却不够狠辣,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选了他当女婿。


    这时候他就格外想念许明月了,别看她是一个女人,交给她的事从来不需要他操心,该静的时候静,该狠的时候狠,尤其是这次雷厉风行的把王根生他们抓到蒲河口挑石头,又及时过来向他汇报。


    这要是他儿子许红桦和女婿陈正毛两人,绝对没有这样的魄力,最多把人打一顿就息事宁人的放回去了,哪里有胆子和魄力敢一下子抓五十多个人,其中还包括革委会主任的?就连他都不敢相信,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怕。


    许金虎最终还是让他大女婿陈正毛当了五公山革委会主任,把位置给占了,又叫陈正毛回炭山叫他家的亲戚朋友过来,多叫些信得过的亲戚朋友来辅助他掌握五公山公社。


    陈正毛家所在的炭山正好处在水埠公社和五公山公社正中间的地方,说起来,两个公社正好是以炭山为界,炭山、包括炭山以右的这边全部属于水埠公社,炭山左边下去三公里之外的地方,便全部属于五公山公社了,从地理位置来说,陈正毛是最适合当五公山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家离的近,就表示需要人的时候,可以很快从炭山调一大批他自己的人过来。


    许金虎一直在五公山公社待了两天,将五公山公社的事务全部处理干净了才回去,走的时候给陈正毛留下了一个排的民兵,别看人数不多,人人带木仓,个个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老手。


    他已经听许明月说过她在蒲河口又选出两百青壮训练民兵的事了,虽然正式民兵她只招募了一百人,可剩下经过军训的人,却可以作为后补民兵,随时补充到他们的手下,这次又安排了一个排的兵力到五公山公社,许金虎已经决定再从蒲河口调两个排的兵力到水埠公社来,防止这次事件后,吴城那边派更多的红小兵来捣乱。


    吴城那边是不可能就这么坐视下面公社革委会权利过大,听调不听宣的。


    唯一难办的,就是木仓支弹药有限,现在水埠公社的武装部之所以木仓支这么多,还跟在公社成立前,水埠公社是个行政区,地理位置属于水陆交通要塞有关,同时,那时候水埠公社的书记周书记是部队里转业出来的,他本身就有部队背景,有能力给他手下的武装部搞到木仓。


    但现在的许金虎可没这个能力。


    他突然就想起了江天旺,这老小子也是部队里出来的,一直是周书记的心腹,现在周书记都成了吴城县县长兼县委副书记了,他就不信这老小子就搞不到木仓。


    别看江天旺一直隐在他身后,看着像是个活菩萨似的,什么事都没做,可实际上,江天旺才是水埠公社名义上的一把手,真要没能力,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和许金虎分庭抗礼这么久,表面上好像是他在让着许金虎,但实际得到的好处却一点没少。


    若从地图上看五公山公社的地图,就会发现,五公山公社就像是一个烟花的形状,五公山公社正处于整个公社的正中间位置,向东的那条道就是炭山,向南去的那条道通向的是石涧大队,向西南方向是五公山,向西区的地方便是大山更深处。


    地处这样一个四方的中央地段,它距离炭山也好、石涧大队也好、五公山也罢,还是它下面所属的其它大队也好,全都是差不多的距离。


    石涧大队的王老太左等右等,等不到儿子回来,她大女儿大女婿又是个叫不动的,就抓了两颗水果硬糖,叫了村里半大小子去五公山公社找好说话的王招娣和谢二牛,想让他们想想办法去找找王根生,看能不能把王根生找回来。


    等老王庄的小子到了公社大院,才发现五公山公社已经换了人了。


    他以为公社大院做主的还是王招娣夫妇呢,就那么大剌剌的冲到大院门口喊:“小阿姑,小姑父,小阿叔好几天没回来,阿奶叫我来喊你们回去一趟!”


    话都没说完,就被在公社大院门口站岗的两个民兵给抓了去,一问,是石涧大队来的,直接就把他关到公社大院的临时大牢里去了,里面还关着王招娣夫妇和王根生在石涧大队招募的几个人。


    小少年一见王招娣那惨样,吓得当场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后悔自己为了两颗水果糖就被抓了起来。


    这段时间王根生四处抓人批斗游街,他作为石涧大队老王庄的人,可是没少跟在那些红小兵们身后起哄,跟着一起抓烂泥巴、土坷垃砸那些‘富农’和坏分子,没想到眨眼睛就要轮到他了,他越想越害怕,哭的更厉害了。


    那头,被看守在蒲河口的王根生还在眼巴巴的等着王招娣夫妇察觉他多日没回去,派人来找他呢,结果他姐姐姐夫派来的人没见到,丁书记的家属派来的丁小强已经先摸到了蒲河口。


    他其实并不知道王根生在正建设当中的养猪场挑石头,以为他在蒲河口呢,只是蒲河口的堤坝早就建设完成了,现在蒲河口的犯人全都在靠近养猪场的位置建堤坝,他便也跑到挑堤坝的地方去打探情况。


    只是到了犯人们挑堤坝的地方,自然也就看到了距离不远处的养猪场的位置,以及从养猪场到山里来来去去挑石头的人。


    他在山脚下的坟地里,隔着坟头的阻挡,朝那边看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在人群中不时的偷着懒,挑着石头的王根生。


    王根生从小就吸他六个姐姐的血长大,哪怕是早产,小时候身体不好,被王家人精心养了这么多年,身体也早已养回来了,他身高一米七六,在这时候男子普遍一米六几的年代,他比周边人高出一截,本就比别人好认,更关键的是,丁小强永远都忘不掉,王根生带着一群红小兵凶神恶煞的去丁家村抓丁书记,号召全大队的人去批斗丁书记时,他脸上得意凶狠的神情和他的样貌。


    他的六个姐姐中,除了从小被遗弃的几个不知长大后的容貌外,剩下的三个姐姐皆遗传了他母亲王老太的清秀的容貌,唯有他,遗传了他父亲的国字脸,三角眼。


    这使得丁小强第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王根生,再也错不了!


    他紧张的心口狂跳,可还是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摘了树藤编织成帽子戴在头上,蹲着身子钻入一垄一垄的红薯地里,接着青绿茂盛的红薯藤和黄豆杆的遮挡,小小的身体躲避在其中,一点一点的往前爬,直到距离上山的泥路六七十米的地方,才又趴在红薯地里,从黄豆杆里钻出脑袋,仔细的向山路看着,等待着王根生的再次出现。


    等到第二遍看到王根生,还有他周边,和他一起挑着一担一担石头的红小兵们后,丁小强终于原路向后爬,一直到爬的那些人看不到他,他才猫着身子躲到坟堆后面,悄悄的又顺着各村山脚下的路,快速的往回赶,路上饿了,就在红薯地里扒一根红薯,在草地上将泥土蹭掉,生吃红薯。


    蒲河口距离丁家村快的话要走三四个小时,他一个半大小子,需要的时间更长,他是早上一早来的蒲河口,回到丁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他也不耽搁,连家都没有回,就赶忙跑到山脚下的草棚里,和丁大娘说了王根生在蒲河口的情况。


    丁大娘确定了消息后心里就有了数,抬头看了眼被晚霞烧红了的天空。


    已经是傍晚,外出上工的人,很快都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