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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田间


    也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出来时小弟小妹都已经将一碗粥吃完了,捧着碗舔碗底。


    粥很香,但他们却不敢多吃的, 只能舔着碗底一个劲回味。


    苏月光吃了一碗,估算着爹娘二弟大妹还没吃, 也不敢再吃。


    沈东遇睡了一顿囫囵觉, 吃了碗热粥, 也回了些精神, 道:“还有很多,你再吃一碗。”


    苏月光摇摇头, 看男人吃完了, 拿过他的碗, 又给他舀了一碗:“你多吃些。”


    他身材高大,一碗怕是不能饱。


    沈东遇拿起他的碗,夺了他的粥勺:“是你要多吃些, 我无所谓。”


    满满当当添了一碗, 连小弟小妹的碗也拿了过来,都给添上。


    他们小孩子吃一碗差不多,嘴馋,还想吃第二碗,但也知道自己肚量不济,不能吃太多,一人先添小半碗。


    两个小孩子高兴得像什么一样。


    苏月光刚给沈东遇舀了小半碗,就被他夺了勺。


    沈东遇往自己的碗里添白粥:“没事, 我经常有肉吃。”


    苏月光抿了抿唇,咬着唇瓣。


    沈东遇夹着酸菜配粥,脸上带着浅笑:“这豆角好脆!”


    辰时刚到, 那太阳就好大了。路上出田慢的农人都步伐匆匆,大多都是出田,鲜少有归家,田埂溪流庄稼上到处落满人。


    平素幽静的庄稼空前热闹,金黄的稻子还有一半,另一半是空田,驻扎着稻草人。


    大田埂伴着溪流,有些清风,倒还算凉爽。


    许多人扯高嗓子,跟熟悉的人聊两句:“吃朝没?”


    “这么晚才出门呀,日头大啰!”


    “还剩几亩地没割啊?”


    “你家谷长得好哦!”


    苏月光再次被担心太迟出门被骂,装了肉粥,一路紧赶慢赶。


    沈东遇紧跟身后,一路没说什么,小弟小妹走不动了,他还背一背。


    苏月光万分愧疚,跟沈东遇道:“要不你跟小弟小妹走在后头?”


    沈东遇道:“没事,也不重。”


    许多事情,他跟着他,没有怨言。


    从来没人如此贴心,减轻了苏月光心头一点不安,莫名产生个念头,被骂也值得。


    到了稻田里,苏月光提着的心安稳落地,爹娘没有骂他。


    多个壮劳力,一大早又有肉粥吃,个个脸上都是笑。


    大妹笑道:“大哥,沈哥哥!”


    苏北光将镰刀放入箩筐,一抹额角,大步往这边走来,笑道:“来了。”


    而沈东遇叫叔叔婶婶的声音,盖过了苏月光叫爹娘的声音。


    张玲苏二饼都喜气洋洋的应着。


    苏月光将粥桶放下,提着镰刀就去一边割禾,沈东遇跟着他。


    乡下没几个汉子不会割禾,没一会沈东遇就割了一大桩。


    一大片田都空了,比他爹娘苏北光都要快许多。


    抬起头来时,额角都是汗,垂散的额发都有些湿润了。


    两人对视一眼,沈东遇的嘴角弯了弯。


    苏月光心脏满满的,眉眼弯弯都是笑。


    这个男人不但好看,还很能干。


    大清早,日头虽大,但还有些微风,总归没日中那么热,大家都还有些心情谈笑。


    旁边地里头农人看到沈东遇这个陌生后生,都在打趣:“谁呀,这么俊俏的后生?”


    张玲笑道:“我大儿婿。”


    “哦,月光这么快就成亲了呀?”


    “没有哦,刚刚定了亲,到时候来喝喜酒啊。”


    “要的要的,哈哈好俊一个后生,跟月光好搭呀,还这么好,刚定亲就来帮忙割禾了,这么好的儿婿去哪里找呀?”


    “是啊,他是很好!”张玲肯定道。


    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大儿婿是真的满意。


    连苏二饼也是连连点头,笑皱了一张脸,恨不得广而告之,大儿婿出了二十两聘金娶自己大儿。


    试问一下,哪门哪户舍得出这么多钱!


    他儿子独一份!


    苏二饼道:“今日天未光他就过来了,还带了一只鸡。我们出田都是早的,他过来还要一两个时辰,一出门居然就看到他了,你说说看,这多有心!”


    “那可真是诚意要娶你家月光了!”


    “那可不是!”


    又有一个村妇好奇道:“他是谁家的呀?”


    张玲道:“沈家,大山村沈家,沈大虎认识不?”


    沈东遇心头一紧。


    村妇道:“不认识啊。”


    肉眼可见地,沈东遇松了一口气。


    苏月光眨眨眼睛,轻轻笑了笑。


    沈东遇也跟着笑了笑,道:“笑什么?”


    苏月光歪歪脑袋不说话。


    沈东遇一身力气,两位大人更想让他来打谷,不过他喜欢在旁边陪苏月光也没办法,毕竟是客人。


    未到响午就打出四包谷,趁着背谷回去的功夫,回去做饭做饭,其余人就在田间歇息一顿。


    又像之前那样,爹娘苏北光背谷回去,三弟大妹小弟小妹都回去做饭。


    爹娘苏北光再出来一趟送饭,再背一趟谷回去,之后就在家里歇息。


    田间就剩苏月光一个,现在有沈东遇作伴。


    随着日头渐渐抬高,头顶在中天的时候,好多人都回去了。


    这时怕是整个夏日最热的时候了,苏月光脸蛋被热气逼得通红,身上脸上落尽稻芒,裸露出来的肌肤痒痒的。


    四周没有人了,沈东遇偶尔抬头看一下苏月光,他的未婚小夫郎,就算没有人看着,也是勤勤快快工作。


    这个时辰谁不歇息,就他没有歇息。


    还不时看一会有多少禾没割,仿佛生怕爹娘来时发现他偷懒。


    沈东遇默默摇头,傍晚去寻媒婆,要将大婚之日定前一点。


    稻田里许多鸟,叽叽喳喳的,也不怕暑热,有吃谷子的,也有吃虫子的,人走了,田野间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人一来一大片飞起,落在竹林。


    在这一片静谧之中,苏北光提着粥桶过来了,远远喊道:“大哥、哥夫吃饭了!”


    这一趟等得久了些,苏月光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将镰刀放到箩筐里,赶紧洗干净手脚过来吃饭。


    镰刀得小心些放在醒目的地方,这玩意锋利一用劲稻草都能割断,要是人踩到,那可要流一地血。


    这是从小到大被爹娘耳提面命的重要事情。


    天气热,溪流却是凉爽,苏月光摸向怀里没摸到自己的手帕,一扭头沈东遇捏着他的手帕在笑。


    四目相对,苏月光脸蛋通红,倏地抢了过来。


    手帕沾了水,拧干,脸蛋跟脖颈都擦一擦。


    那股痒痒的火辣辣的劲,这才消停些。


    沈东遇直接捧着水往脸上脖子上洗,小哥儿先前送给他的手帕,舍不得用,就这么粗暴地洗了。


    脸蛋脖子手脚都要洗一洗,一身舒爽。


    一边洗一边看着旁边的小哥儿,小哥儿手腕脖子纤细,太瘦了,但是看着很滑嫩。


    他喉结滚动了下。


    谁知小哥儿骤然回过头来,将刚刚用过的手帕洗干净扭干,红着脸递到他跟前,低声说:“擦擦。”


    之后苏月光逃也似地离开,沈东遇攥着手帕,笑容明朗肆意。


    苏北光提着粥桶蹲在旁边等他们,笑道:“今日有烧鸭吃,还有鸡肉汤,可丰盛。阿爹阿娘还打算到镇上去买头毛驴,到时背谷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苏月光道:“好呀。”


    偷偷撇了一眼沈东遇,又莫名不自在,买驴的那些钱应该就是聘金。


    沈东遇并无异样,冲他一笑。


    两人在竹林下寻了个干净处吃饭,竹林阴凉有风吹来,非常清爽。


    打开粥桶一看,苏月光心情顿时变得美美的,里头有饭有青菜,自不必提,还有烧鸭跟鸡汤,闻着香香的。


    以往可没吃这么好的,晌午有个饭拌个青菜就很不错了。


    苏月光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又叫了一阵。


    沈东遇勾唇轻笑,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都没力气闹了,一声不吭陪着苏月光,就是想看看未婚夫郎往常都是过的什么日子。


    先倒了一碗汤出来,双手捧到苏月光跟前:“快吃。”


    大多数肉被割下来,但这鸡汤依然鲜美无比,上面还有几个煮得软烂的红枣,甜甜的,比生吃不知好吃多少倍。


    鸡架上还有一点点肉,苏月光细细啃了一遍,一点点肉他都嗦得起劲,这老母鸡的鸡肉实在太香了。


    沈东遇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鸡汤,尝一口,着实不错,看着自己未婚夫郎越发美了。


    一碗汤下肚,肚子这才咕噜咕噜闹起来。


    苏月光轻轻笑了笑,年轻的汉子也不好意思起来。


    大晌午在田间吃烧鸭,这是头一次。


    香鸭皮脆脆的,油油腻腻,特别香,肉也很厚,吃一口烧鸭,满满的满足感。


    苏月光眼睛亮亮的,低声道:“好香呀。”


    特别是鸭腿那一段脆骨,鸭皮紧紧的贴在骨上,烤得有一点点焦了,香得很,加上淋了一些蜜汁,别提有多好吃了。


    未婚夫时不时盯着自己看,羞得他不敢拿手来吃。


    苏北光背了一包谷,从他们身边经过,笑道:“我先回家了。”


    空旷的田野又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开始吃的急,后面两人都是慢慢吃。


    这一顿饭菜都足,苏月光吃得饱饱的,连沈东遇也打了个饱嗝,肯定道:“好吃!”


    天气炎热,加上刚刚吃饱,竹林下有清凉微风,两人都打了个哈欠。


    苏月光抹去眼角因困顿而溢出的泪珠,低声道:“我们稍稍打会儿盹吧?”


    竹林虫蚁多,不宜在此睡觉,两人又回到田里,在高高的稻草堆上铺了破衣裳,头顶一方遮阴的草席,就这么将就而卧。


    苏月光还是第一次跟年轻汉子如此近距离的相对而卧,有些像同床共枕,羞得他脸颊通红,把身子侧过另一旁,不敢看他。


    绷着身子,不敢多动。


    日头大,连风都是热的,如此酷暑,加上大半日的辛苦劳作,起得又早,不一会就困得眼皮抬不起来。


    很快沉入梦乡。


    沈东遇看着小哥儿细细的脖颈,轻轻嗅了嗅,离得有些远,依然能嗅到一阵幽香,不是什么花草的熏香,闻着叫人心绪都变得安宁,很快也坠入梦乡。


    苏月光睡得沉,醒来打了个饱足的哈欠,这一觉好舒坦。


    一转身就看到睡得安稳的男人,苏月光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来,有他没他差别可大,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仿佛被抛弃了一样恐慌害怕。


    他在这里,就希望所有人都晚些来。


    他嘴角着笑,看着男人熟睡的面容,眉眼越来越弯。


    好想早些嫁过去,跟他过两个人的日子。


    第32章 第 32 章 给钱


    沈东遇张开眼睛时苏月光红着脸起身, 也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了那么久。


    沈东遇刚睡醒,睡眼朦胧。


    乡下有首打油诗。


    春天不是读书日, 夏日炎热好睡眠,秋有蚊虫冬有雪, 收拾书包又一年。


    别看天气热, 睡起来是真舒坦。


    他还呆呆怔怔, 见小哥儿脸蛋红扑扑的, 秀美可人,叫人收不回目光。


    恨不得现在就去跟媒婆说, 明日娶他过门。


    两人在田间顶着太阳, 慢悠悠的割着水稻, 时不时闲聊两句,没有第三个人在,两个人的时光总是快乐些。


    渐渐田野重归热闹, 一抬头, 蜿蜿蜒蜒的田埂,弟弟妹妹欢笑着过来。


    嘈杂的人声之中就是他们最热闹,苏月光眉眼弯起来。


    还没到田里,稍稍靠近了些弟弟妹妹就大声喊着:“大哥,我们来了,阿爹阿娘到镇上去买驴子去了,还没回来,我们先过来了。”


    苏月光应了声嗯, 反而觉得好。


    他跟爹娘的那一通气还没那么容易消,看到他们都不怎么想叫。


    他们觉得就这么过去了,他可不想。


    大家一起干活, 没爹娘在,也觉得轻松许多,不时有欢声笑语,小弟小妹不懂事,不时跑去偷懒,在溪里摸鱼捉泥鳅。


    这个季节水田许多泥鳅的,相对来说蚂蟥也多。


    他们是干田,泥鳅没看着,蚂蟥倒是不少。


    这个东西,大家都知道可以入药,但没几个农人捉。


    小弟小妹一脚一手泥泞,不知从哪个田跑回来,跑得近了才发现手上都捏着泥鳅。回来抱着粥桶又跑了,泥鳅都丢进去,说晚上要吃泥鳅。


    小孩子不干正活,成群结队四处挖泥鳅。


    苏北光笑道:“也好,晚上有泥鳅吃了。”


    禾割得快,沈东遇跟苏北光一块去打谷,苏月光帮着他分禾,偶尔碰到手,碰得满脸羞红,不过还是站在那里不肯走。


    两个年轻汉子力气大,不一会打出两包谷。


    大妹喊了声:“爹娘回来了!”


    溪流那边的大路,他们爹娘牵着一头驴过来了,两人都喜气洋洋满脸是笑。


    弟弟妹妹老远跑过去看新买的驴子,苏北光打算背包谷出去看看,谁知背不起,悻悻摸摸鼻子:“哥夫,下回别装这么满,背不动啊。”


    三弟跑出一半路被苏北光招了回来,兄弟俩半扛半抬出去,费老劲。


    苏月光看了眼驴子,脸上没什么笑,垂下眼眸偏头看了眼沈东遇,后者冲他笑了笑。


    苏月光瘪了瘪嘴,聘金都要花光了,还笑。


    沈东遇接过苏月光捧来的禾,道:“我也背包谷出去吧。”


    苏月光道:“下次别装这么满。”


    沈东遇道:“没事,我能背。”


    “一会他们都叫你背。”


    沈东遇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夫郎还没进门就已经偏着他了?


    这下嘴角真是难压,爽朗笑道:“没事,不累!”


    苏月光瘪了瘪嘴,算了,不管他。


    哪有来这当牛做马也欢喜的?


    默默过去帮他将谷扛到背上。


    谁知这汉子看着单薄,力气却大,轻而易举将一袋谷抛到背上。


    苏月光都没出到劲,惊得张了张嘴,这么用力,怕是脊背都要压弯!


    “慢点来啊!”


    沈东遇冲他笑了笑:“没事,不沉!”


    转过头,脸上笑意没了,这满满一袋可都是湿谷啊。


    这个时辰出田的大有人在,一群姑娘哥儿打溪流边经过,说笑声连远在田里的苏月光都能听到。


    苏月光站直了腰,抹汗看着他们,他们大晌午不用干活,只需出田给家人送粥送茶,怎么叫人不羡慕。


    苏北光长得俊,平时出田就很多姑娘哥儿主动跟他聊天。


    有个姑娘喊道:“苏北光,你旁边那是谁啊,怎么平常没见过。”


    不知谁说了句:“好俊啊。”


    顿时一片嬉戏打闹:“羞不羞哦,大庭广众,你就敢说一个年轻汉子俊!”


    苏北光笑道:“俊吧,别想了,这是我哥夫,看他做什么,看我呀,我还单着呢。”


    “哈哈哈,人家比你俊多了。”


    他们是真胆大,敢当众调戏少年,若是苏北光被这般夸,早就笑开花了。


    沈东遇没有说话,放了谷就径直往苏月光这边而来,走得近了,低低喊了声月光,拿着镰刀跟他一块儿割禾。


    苏月光嘴角怎么都压不住,无形之中宣告了他的所有权。


    这个汉子是他的。


    干活时肚子很容易瘪下去,许多货郎卖小吃食的,沿着田埂,一路喊卖。


    一群孩子嚷着爹娘要买,多是粉角钵仔糕甜粥这些。


    农忙时分,大家都辛苦,这些东西好卖,挑着担子来,没走两步就得停一停。


    刚刚过了卖粉角的,现在又来绿豆粥。


    苏月光听到喊声,站直腰来,稍稍看了眼。


    方才那群姑娘哥儿中的几个嘻嘻哈哈笑闹着又去买甜粥。


    苏月光舔了舔干巴的唇瓣,弯腰继续割禾,旁边有一道声音低低钻入耳膜:“想吃?”


    苏月光脸蛋红了一瞬,摇摇头。


    沈东遇冲他一笑,到旁边拿了自己背篓里的水葫芦,先是递给他:“先喝点水,休息片刻,嘴唇有些干了。”


    这是沈东遇的水壶,他有些不好意思,仰高脑袋,将水倒入口中,没有碰到水壶口。


    喝完之后脸蛋红红的,将水壶塞回沈东遇怀里。


    沈东遇低笑一声,学着他的样子喝水。


    水壶口完全没有碰到少年唇瓣,苏月光脸蛋还是越烧越烫,跟年轻汉子共享一壶水,怪羞人的。


    他看着沈东遇,却有些移不开目光。


    少年喝水的时候,阳光给他侧脸镀上一层金光,俊逸非凡。


    感觉到苏月光的目光,沈东遇扭过头去,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先冲他笑了笑。


    苏月光羞红了脸,沈东遇弯了弯嘴角,将水壶放回原处笑道:“走,我们也吃两碗甜粥。”


    甜粥两文钱一碗,稍微清甜而已,不过应该是被井水泡过,微凉,越发爽口。


    除了苏北光,其余弟弟妹妹都眼巴巴看着,沈东遇从怀里摸出一吊钱放到苏月光手掌心,浅笑道:“你来买。”


    苏月光从来都没拿过这么多钱,沉甸甸的,差点没失手砸下去。


    弟弟妹妹以及他们娘亲都给买了一碗,幸好他爹不在,不然苏月光宁愿不吃,也不想买这碗粥。


    苏月光付完钱,将余钱还给沈东遇的时候,他却当做没看到,偏头走过去了。


    苏月光提着这一吊钱,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卖粥的妇人笑呵呵地给他们打粥,她带来的碗多,这会都快用光了。


    她打完一碗粥,沈东遇就接过来,先分给弟弟妹妹,小家伙捧着粥,还没坐下来就开始吃,吃得开开心心。


    苏月光站在他旁边,却是最后一个接到他碗的,接着就是他自己那一碗。


    苏月光寻了一处干净的田埂,先落座,沈东遇很快挨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并肩而坐,以往从来都没靠这么近。


    微风徐徐吹来都减不了苏月光脸蛋上的热意,随着弟弟妹妹把碗舔完了,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家伙故意最后给他粥,原来就图这个。


    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平素吃饭都吃得很快的男人,这会儿一碗小小甜粥吃了大半天。


    他就这么陪着苏月光,一粒绿豆一粒绿豆地挑着吃。


    苏月光余光察觉到他的动作,竭力咬着唇瓣才没让自己笑得太过。


    将最后一口甜粥吃完了,苏月光抱着碗,掏出钱来递给他,沈东遇静静看了他好一会。


    背着阳光,苏月光看不清他神情,好一会才听到他说:“你自己留着,有什么想吃的就买,别亏待了自己,不够钱我有。”


    苏月光攥着钱,嘴角往下弯,眼睛又变得水雾雾的。


    沈东遇慌了手脚:“你……”


    苏月光抽了抽鼻子,将碗塞到他怀里,站起身来道:“还碗去吧!”


    钱整整齐齐塞进怀里,又拍了拍。


    以后,不许沈东遇再这么乱花钱!


    张玲得了碗甜粥吃却还是拧眉:“整日这般乱花钱做什么?”


    苏月光头也不回道:“下次不会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八月十六是吉时


    将近傍晚, 沈东遇抹了把汗,看着自己忙活一日蔫蔫的未婚夫郎,抿了抿唇, 提着镰刀往张玲那边去。


    大家都停下手中活看他。


    张玲道:“东遇怎么了?”


    沈东遇道:“婶子,我得回去一趟。”


    苏月光心情莫名沉了下去, 先前还想着这么晚了沈东遇还没走, 定是要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 说不定还能在家里过夜。


    能一直见到他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现在他却是要回去。


    张玲道:“回呗, 还能拦着你不成,原想留你吃晚饭呢。”


    沈东遇笑道:“我是想去趟媒婆家, 说过傍晚去寻她的。”


    “哦哦, 晚上还来吃饭啊?你去呗, 还问婶做什么呢?”


    沈东遇却是立在原地没动,眼睛看向苏月光。


    张玲还能不明白他意思么,这是要带苏月光走。


    她凝了会眉, 还是允了, 农忙时少了劳动力她是不开心的。但看着大哥儿满脸惊喜,哥婿快步过去帮他拿过镰刀放入箩筐,两人相视甜笑,前后走着,不时回头,一路有说有笑。


    不由一阵恍惚。


    自己身世凄苦,嫁过来这么久,婆婆折磨, 男人无能,生完孩子就要落田干活,月子没安分坐过, 那段时间只想死,渐渐地,人都变得麻木。


    她都要忘记了,一开始相看人家时,也曾对未来充满期翼,以为要跳出苦海,其实又一头扎入火海。


    她年轻时长得美,常年干活也还是要比寻常姑娘出挑些,许多人家上门提亲,最后选中苏家。


    她是高攀。


    苏二饼年轻时也俊,家境不错,婆母公爹和善,谁知嫁过来完全变了样。


    公婆撕开面目,似深渊恶鬼一样。


    苏二饼那时还说可以为插他两刀的兄弟拼命,就是现在他也是这么说,那个欺负他们家至死的大哥,虽断了来往,苏二饼说要是大哥出事,他还是得为大哥死一死。


    这种人,叫她这一世怎么安乐。


    这个年轻人至少还知道痛她大哥儿。


    张玲瞪了苏二饼一眼,很嫌弃地嗤了声。


    嫁过来这近二十年,她从一个娇羞少女变成一个跟谁骂街都不能输的泼妇。


    若不是这样,怎么能跟婆母分庭抗争。


    张玲看了眼苦哈哈的其余几个子女,顺便让他们一块先回去了。


    苏家姊妹都没有试过这么早回家的,昨天跟今天都偷得一阵闲,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欢快。


    橘黄的夕阳在他们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道路两侧青草随风摇曳。


    还在田里忙活的小孩,听到笑声,直着腰来,抹了抹脸蛋上的汗珠,一脸艳羡的看着他们。


    回到村子,其余姊妹先行回去,苏月光带沈东遇去媒婆家。


    他不敢进去,羞涩地站在门口,沈东遇扯了扯他衣袖。


    他红着脸蛋直摇头。


    不知为何,两人孤零零的听媒婆算婚日,真是好羞涩。


    感觉像背着父母私定终身一样。


    他不进去,反过来推沈东遇快进去,后者迟疑的看着他:“你不来听听?”


    苏月光轻轻推了推他:“你快进去吧。”


    谁知这时媒婆开门出来了,看到他们推推桑桑,不由失笑:“哎哟,做什么呢?都定了婚事了还这么羞涩,要进来就进来呀!”


    人都出来看到他们了,躲避也不是事,苏月光耳尖红红的,跟在沈东遇后面。


    媒婆忍不住问了声:“你爹娘不来呀?”


    沈东遇哽了一下:“我回去跟他们说。”


    媒婆不再多嘴,抱来历书,根据他们的生辰八字,给他们翻吉日。


    她还没开始说日子,沈东遇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年纪都不小了……”


    他是想说,把婚日定前一些,但苏月光在这里,他又不好跟媒婆明说,只能拐弯抹角。


    平素就不是会说话的,一开口说的就不对。


    媒婆啧了声,斜着眼睛看他:“哎哟,你这臭小子,年纪轻轻就说年纪不小了,你这是嫌弃咱们月光年纪大了呗!”


    沈东遇一脸惊愕,连忙摆手:“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苏月光紧张道:“我真没有这个意思!”


    苏月光抿唇轻轻笑了声。


    媒婆打趣道:“哎哟,着急了。”


    沈东遇顾不上她,一脸认真跟苏月光解释:“我都巴不得立刻将你娶回家,又哪里会嫌弃你?”


    做媒婆可不是单单带男方女方上门见个面这么简单,选吉日也要选得两方都满意,特别是出钱的这一方。


    媒婆看苏月光虽垂着眼眸,脸蛋红扑扑的,身子坐得直,耳朵悄悄坚起来,就知道人是乐意的。


    人家小两口都乐意了,那些大人,自然是她这个当媒婆的,好好说服。


    最后挑了两个吉日,一个就在不足两个月后的八月十六,另一个日子在两年后。


    时间挑得早,就是想让双方父母选第一个日子。


    媒婆合上历书,笑盈盈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八月十六良辰吉日,旺你们八字,成亲之后日子越过越和顺,诛邪退避,招财进宝,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把两个少年说得一个羞满脸羞涩,一个喜气洋洋。


    沈东遇道:“借婶子吉言。”


    苏月光也低低说了声同样的话语。


    两个小孩这么俊,把媒婆乐得合不拢嘴,好话一箩筐一箩筐地丢。


    水河村不大,媒婆家在村头,苏月光家在村尾,再远的路也不过一刻钟。


    但他们生生拖到了天黑才到苏家,届时张玲苏二饼都从地里回来了,灶房里青烟缭绕,阵阵肉香扑鼻。


    这都开始做饭了。


    他们进屋时饭菜陆续端上桌,八仙桌设在院子里,乘凉吃饭,比闷在灶房里好太多。


    家里人多,方方正正的八仙桌才堪堪够坐开。


    油烧点在桌上,还是昏暗。


    苏月光特意选在离大人远些的位置,沈东遇自然而然地落在他旁边。


    虽然早知他会坐在自己旁边,苏月光心头还是止不住欢喜,咬着筷子眉眼弯弯,嘴角净是笑。


    桌上肉多,苏二饼说话都大声许多。


    苏月光扁了扁嘴,闷头吃饭,骤然,碗上多了一块肉。


    怔了怔,又一块肉悄然落在他碗上。


    悄悄扭头,余光一瞥,正跟他爹应和说话的男人正好看过来,眉眼嘴角都是笑。


    苏月光迅速弯了一下嘴角,赶紧垂下眼眸。


    不想让人看到,但其实很明显,其他人在狼吞虎咽吃肉,他们爹急着吹水,大妹心思机敏,将哥哥跟哥夫的互动尽收眼底,悄悄抿着嘴笑。


    这只是她看到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桌底下苏月光轻轻踢了沈东遇一脚,立刻低头用力扒饭。


    沈东遇心头一紧。


    苏二饼说到动情处没人捧场,又喊一声:“东遇?”


    喊了两声,沈东遇才醒过来,耳尖微微红了,手虚握成拳,低低咳了声:“没事,刚才呛到了。”


    吃过饭就没有旁的事了。


    大人拿着葵扇在外头竹林下乘凉,小孩子也在竹林下跑来跑去,嬉笑玩闹。


    天气好,萤火虫忽闪忽闪。


    一个澡室,家里人多,排着队洗澡,沈东遇是客人,大家让他先洗。


    他自己就带了衣服来,直接洗冷水澡,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洗了,即使擦过,发梢还是滴着水,衣服稍稍有些湿。


    提着油灯,一张脸黑暗分明,五官越发深邃,看一眼就止不住怦然心动。


    沈东遇将油灯放下,偏头过来看苏月光。


    苏月光眼睛不安分地往下撇,他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顿时……


    不知如何反应。


    见苏月光还在看,沈东遇忍不住低低说了声:“应该、看不到吧?”


    嗓音低哑,音色撩人。


    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苏月光脸蛋涨的通红:“我我我我我我才没有乱看……”


    心虚地跑回房了。


    夜很长,但跟沈东遇相处的时间总是很快过去的,苏月光可舍不得一直待在房间里头。


    就羞了一阵,这个柜子开一开,那个桌子擦一擦,又红着脸出去了。


    沈东遇频频往他房间门口看,不敢过去,更不敢进去。


    看到他出来,望眼欲穿的忧愁转为喜悦,情不自禁笑出来,一口漂亮整齐的牙齿。


    笑起来越发好看,还有点……可爱。


    对,苏月光觉得他可爱,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两人不知不觉又走到一处,也不说话,苏月光去哪里沈东遇就跟到哪里,苏月光低着头往外走,回头看一眼,人果然跟来了。


    眉眼弯了弯,快步往外面竹林走。


    晚上谷子收起来了,一群小孩奔跑玩耍,绕着谷场的竹林幽深黑暗,但有微风,凉凉爽爽的。


    苏月光就往这边走。


    夜太黑有点看不到路,平常他都不敢走的。


    越往里头,残墙破壁竹影婆娑。


    而今日却觉得此处别有情调,很安静,四周是蟋蟀虫鸣,萤火虫在破院子里飞,孩子的声音在远处。


    但月光还是有的,苏月光走到月光下,一扭头看到了黑暗中的少年。


    他刚从黑暗里走出来,月光洒在他身上,一边光明一边黑暗,明暗交替。


    苏月光心脏怦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头的欢喜。


    披散着长发的少年,随风轻动的长发,挺拔的身姿,看不清楚但依然白皙的脸蛋,让他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而沈东遇就在这里停住了脚步,没有再进一步,呆呆看着苏月光。


    他的月光在月光下,好美。


    月光将婆娑竹影剪在他身上,他背着双手站在那里,没有动,但衣服秀发以及斑驳竹影都随风摇曳。


    好一个调皮俊俏的少年郎。


    第34章 第 34 章 雄伟


    灶房里没人, 灶肚还亮着,里头塞了一把火,灶门却是关得好好的, 柴也远远堆在一边。


    打开锅盖果然还有满满一锅热水。


    苏月光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出去走了半天, 现在才发现自己忘了洗头, 可恶!


    大家都要睡觉了, 就他还要等头发干!


    沈东遇低声道:“我陪你。”


    孤零零的两个人坐在外头石阶, 沈东遇拿着葵扇扇风,苏月光懊恼又甜蜜地支着脑袋, 时而气鼓鼓时而抿着唇笑。


    夏至即使是夜晚也炎热, 风又大, 头发易干。


    回到房间两个妹妹早睡了,苏月光蹑手蹑脚上了自己的床。


    用着沈东遇的药,自己给自己擦药, 即使是后背, 还是可以擦得到的,就是看不见而已。


    想到白日男人说要帮自己擦药,半个身子光秃秃的苏月光脸蛋羞得通红。


    擦完了药,伤口也不疼了,清清凉凉的。


    他心里开心得轻轻哼起曲。


    躺在床上,沈东遇摸着嘴角低低发笑,其一今天月光亲了他,其二婚期虽还没跟大人说定, 但月光知道了,也没拒绝。还有在田间竹林下的一幕幕,不管哪一处, 回想起来都叫他心喜。


    月光心里有他!


    水河村里水路颇丰,江河一条,小溪两条,沟渠三四条,大塘小塘好几个。


    清明之后一直到秋天,是汛水期,江河没人敢去,小溪沟渠也满满当当都是水,若没有池塘,低洼处的许多庄稼都得被淹。


    稻谷终于收完了,一群人往溪边走去,许多年轻的少男少女贪图夏日这一抹凉爽,在溪水平缓处洗了手脚之后还要再耍一会儿水。


    年纪小的小弟小妹不管不顾哈哈大乐跳入水中,整个人连脑袋都埋入水里,再忽然钻出来,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有大人在,平时都不能让他们这么玩水。


    最后连大妹二弟三弟都跳了下去,浑身湿答答的,二弟三弟上衣脱了,还套着裤子,大妹穿着衣裳下去。


    苏月光坐在一块石头上,心头跃跃,却不敢下水,悄悄瞥了眼旁边的汉子。


    沈东遇来他家帮割禾三日了,夜间跟二弟睡一床。


    热闹的溪边,水花四溅,少年嘴角噙着一缕轻松,好看的眉眼微弯,一偏头未婚夫郎就在看着自己,嘴角更不知道往哪里扯。


    他解了外衣,上身莹白如玉,覆着薄薄一层腹肌,锁骨精致,肩膀宽阔,腰腹紧窄,线条流畅精壮,臂弯尚未用力就能看到微微起伏的轮廓,手臂结实强壮,手腕上的青筋暴起,手修长而有力量。


    他的裤管卷起两节,露出结实漂亮的脚踝,脚大而修,修长的同时不失力量感。


    苏月光还是第一次见他脱衣,一怔,很快偏过脸去,耳尖悄悄烧红了。


    怎么会有人如此白净?


    他都算白的,这人却比他还要更白一些。


    沈东遇将外衣随手放在一旁,偏过头来看苏月光,冲他一笑,凸起的喉结好看得要命,冲苏月光伸出手来,还没说话,二弟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肩膀,啧啧称赞:“哥夫,你这身体也太棒了吧!”


    大妹双眼发亮:“东遇哥好白!”


    溅上水珠的身体,晶莹剔透。


    苏月光却想到旁的,眼睛悄悄往下移,脸蛋烧得通红。


    裤子在水里浮起,什么也没看到,但他还是莫名觉得那里一片黑暗。


    沈东遇跟弟弟妹妹说了两句,偏头向苏月光:“你不上来洗一洗?很舒服。”


    割禾之后,脸上落满了稻芒,身上哪里都痒。


    若不是沈东遇在这里,苏月光早就下去,不过也因为沈东遇在这里,他下去了。


    沈东遇冲他伸出了手,宽厚的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苏月光不敢握,低着头走进水中。


    脚底下的淤泥滑滑的,挠着脚心痒痒的,水好清凉,心里也很舒坦。


    虽然下来了,却呆呆站在一角,没有多动。


    沈东遇钻入水中,再探出头来时,已经在苏月光身侧。


    苏月光看到了鱼一般从身边游过的黑影,偏头,恰好对上破水而出的他的脸蛋,头发紧紧贴着头皮,精致挺拔的五官悉数显露出来。


    额发随风而动的他如神谪,此时苏月光却不知如何形容他。


    那一刻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愣愣地看着越逼越近的俊脸。


    额角光洁饱满,眉眼鼻子唇瓣甚至耳朵下颌线,没有一处不好看,充斥着少年人的精致又带着成年男人的阳刚。


    这长相真真恰到好处,巧夺天工也不过如此。


    全身还湿哒哒的淌着水,扑面而来的美感让苏月光有些窒息。


    沈东遇撸了一把脸上的水,跟在他旁边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笑。


    太傻了。


    苏月光故意不跟他说话,看他怎么办,时不时偷偷瞥他一眼。


    两人目光相触,沈东遇冲他笑了笑,说话挺腼腆的:“你、不泡一下么,很舒服呀。”


    想到什么,他游过去拿了自己衣服,在水里面搓洗起来,然后晾在野草旁晒干。


    做完一切又游回来,在苏月光身旁:“你若是不好意思,一会我衣服,可以给你遮一下。”


    苏月光视线不由得往下:“你自己不遮么?”


    年轻汉子顺着他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耳尖瞬间涨红:“我……”


    一时我不出来,看苏月光在旁边偷笑,他有些无奈道:“真就这么明显么?”


    苏月光憋着笑,用力的点头。


    脸上烫的很厉害,胡乱的想,还说人家姑娘哥儿胆大敢调戏陌生汉子。


    他这不也胆大吗,还没过门就敢调侃。


    沈东遇心头发紧,喉结滚动了下,但不敢多说。


    小哥儿稍稍调侃一下,他再说就猥琐了。


    他手虚虚放在唇边:“此事婚后再议。”


    他手掌宽大,唇色浅粉的,下颌线条锐利,连这个小动作都好看得要命。


    他有些执拗,又说了一遍:“好舒服的,这水好凉爽。”


    苏月光轻轻笑了下,再不下水都要对不起他了。


    走向深处,两个人静静地泡在一旁。


    下水的少年越来越多,有人甚至拿来皂叶搓起头发。


    大妹跟人相熟过去问了些来,给苏月光沈东遇都分了分,大家都搓起头发来。


    苏月光将头发都浸湿了,打上泡沫,扭头一看,未婚夫怔怔看着自己,脸上又发烧得红。


    他挡住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不知往哪里摆,尴尬道:“看我做什么?”


    沈东遇垂着眼眸,低低笑了笑。


    未婚夫郎眼睛黑白分明,鼻子小巧而挺拔,脸蛋不大,五官精巧,细看也大气。


    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漂亮好看的哥儿。


    就在他们洗头洗澡洗得开心之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好多人往那边赶去。


    苏月光扭头一看,热闹中心正是他爹娘。


    竹林下,啊,不知道为啥每条溪流宽阔处都有一段竹林,江河边更是栽满了竹。


    竹林下苏二饼跌坐在地上,脚底一片鲜红。


    他弟弟妹妹赶紧跑过去了,苏月光却不急不慢,将头顶上的最后一点泡沫洗干净了,这才慢吞吞从水里起来。


    他们身子都湿透了,每走一步地上都哇啦啦的淌着水。


    苏月光还有功夫回头看一眼沈东遇,看到他衣服皱巴巴的贴在身上,那一团漆黑实在扎眼,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沈东遇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尴尬的拿手遮了遮。


    骨节分明青筋爆起漂亮的大手,放在那里更诱人了怎么回事?


    少年有些难堪的说了声:“别看了。”


    他垂着眼睫,上面还缀着水珠,像被欺负惨了。


    大家都赶着去看热闹,就他家小夫郎,还有心情看自己。


    心里有团小火苗在燃烧。


    他揪上刚才洗过的衣服,披在苏月光身上,一垂头就先一步往前。


    苏月光却一步追上他,将衣服缠到他腰上,轻快跑了。


    苏二饼脖子爆红:“哪个天杀的不长眼的将镰刀放在这里,我抽他祖宗……”


    之后是一些不堪入耳的骂声,越骂越难听。


    好多人手忙脚乱给他寻止血的药物:“苏二哥你可别再骂了,你越骂伤□□开,流的血越多。”


    苏月光过去看了一眼,那镰刀割的伤口有些深,流了一地的血。


    他一点也不痛。


    自己走路不注意,怪谁。


    农忙被迫停歇,张玲一边给苏二饼止血,一边骂他不长眼睛,自己不会看路。


    “伤了脚就有理由偷闲了,似你那死鬼老娘一样,存心折腾死我们母子!”


    苏二饼额角青筋爆起:“你这什么话,是我想故意踩镰刀的吗?”


    张玲道:“我讲过多少次那里有镰刀,你怎么还撞上去?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我怎么说!”


    苏月光没眼看这个,偏过头来看旁边的男人,眼睛不时地往他扎着衣服的下面看。


    因为他见过,还是觉得雄伟。


    沈东遇悄悄地将衣服偏了偏,挡得再严实些。


    朗朗乾坤,他心绪却是幽暗。


    第35章 第 35 章 陈三郎当时被他气笑了:……


    不是水稻割完了, 这个暑忙就过去了。


    还得等稻草晾干,一把把挑回来,屋前屋后都是高高满满的草堆。之后还要松田, 引水入田,将地拌成泥浆, 插上秧苗, 这一切工作得赶在中元节之前。


    他们家种最多的是水稻, 但旱地还会种一些花生玉米番薯, 还有各种豆子,黄豆绿豆红豆。


    所有豆子都是成熟期。


    都得赶紧去地里拔回来, 不然容易长虫, 又或者自己晒着晒着就裂开了, 爆到土里面又成了种子。


    苏二饼这个时候伤了脚,张玲嘴巴没停过:“你现在伤了脚好了,那地谁来松, 哦, 就让几个小孩去忙,你自己在家享受!”


    在地里回去的路上他们两个吵个不停,最后请了牛帮忙犁地。


    这还是头一遭。


    牛犁一亩地八十文,以前苏月光还会心疼钱,现在他只心疼自己的嫁妆,不知道还会给多少。


    有牛犁田,不必人工一块土一块土翻过来,打碎再拌成浆。


    省很多功夫, 再忙的暑忙都能闲一闲。


    几个小孩得允许出去借闲玩半日,大家都很开心。


    苏月光眼巴巴地看向沈东遇,因为他在, 这个暑忙变得轻松快乐。


    谁知,沈东遇说:“我今晚要走。”


    苏月光眨眨眼睛,神情一下子耷拉下来。


    弟弟妹妹嗷呜嗷呜叫着:“东遇哥要走啦?还想跟东遇哥好好玩一个下午呢!”


    沈东遇看了眼失落的小哥儿,笑道:“是今晚才要走。”


    他在这里住了几日,阿娘都没像之前那样鸡未啼就开始闹人起床,夜间也不至于摸黑才回去,餐桌上也能多顿油水。


    谁能不喜欢他呢。


    苏月光每日起床都能看到他,都不觉得困了,一下子神情气爽。


    听说他要走了,虽然晚上才走,苏月光也还是提不起劲。


    沈东遇带着他们去扑蝉,走在路上,回头看苏月光好几眼。小哥儿委委屈屈的,叫人心痛。


    他也想留下来,奈何有事要做,以后就好了。


    他们姊妹几个加上沈东遇,不需旁的人就热热闹闹的。


    一个长竹竿上面套一个网,就这般扑蝉,一扑一个准。


    盛夏,蝉在枝头叫得热火朝天,村子里荒芜的地方长满了树木,这里大多是废弃的祖宅,还有残墙破壁遗留此处。


    平时鲜有大人踏足,许多孩童会来这里,捕蝉捉虫啊各种。


    什么青虫荔枝虫螳螂,各种各样的虫被他们抓到都要被折腾一番,最后惨烈悲壮的死去。


    苏月光记得有一种青色的虫,长得比较好看,村中小孩捉到的时候会把它的腿截肢给掰掉,只剩下短短的一节,用绳子扎住任它飞,这怎么都投不出魔爪。


    蜻蜓也是这个待遇。


    蝴蝶则会被晒干。


    还有地下的蚁窝,但凡被他们看到,绝对没有存活的道理,用泥把洞口堵住又或者灌水各种。


    蜜蜂马蜂他们会弄死,吃蛹。


    所以他上学堂的那两年,学的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以前朗朗上口了,现在回味过来,好像不是这回事。


    这念头也就在苏月光脑海产生一瞬,很快就消失了,投入快乐的捉知了行动。


    网分给苏月光,竹杆再长也罩不到高处的知了。


    沈东遇掏出一个弹弓,在众人眼皮底下咻咻几下,知了应声坠地。


    所有小孩包括二弟嘴巴张得大大:“哇!”


    沈东遇偏头看一眼苏月光,嘴角压制不住得意的神色。


    苏月光心脏跳得好快,茂密树林下,阳光透过缝隙漏下来,打在沈东遇脸上。


    他觉得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在这里比沈东遇更开心的是苏月光,他的男人真的好厉害!


    弟弟妹妹一个个接过弹弓来把玩一番,玩过一遍,一个个都老实了。


    “还得是东遇哥!”


    “难怪东遇哥能猎到这么多猎物,准头真好!”


    沈东遇将弹弓塞苏月光手里给他玩,教他怎么打鸟。


    打知了都行,打鸟更不在话下。


    不一会就好几只。


    小弟小妹看到掉地上的鸟,嗷呜嗷呜咆哮着跑过去捡,走路像猩猩腿,捶胸顿足,向天咆哮。


    问就是高兴,在发疯。


    苏月光用手遮住靠近沈东遇的那边脸,啊,好丢人。


    后面随着一只大鸟坠地,发疯的人越来越多,连二弟也吐着舌头发癫。


    “哥夫真是厉害!”


    若不是沈东遇在,苏月光高低也要喊两嗓子。


    “以前怎么没看到哥夫打鸟?”


    他送来的猎物从来没有鸟。


    沈东遇道:“肉太少。”


    他神情平静,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出来的有多欠打。


    来到一片湖边,水面清澈,可以清晰看到下面沙石。


    大家捡起石块往湖里投掷,看谁的石子飞得远。


    石子触到水面又弹起来,大多三四跳,就咕咕坠水。


    苏月光正低头挑着石头,一块扁扁的石头躺在宽厚的掌心,送到他眼前。


    一时不知道先看石头还是先看手。


    他怔怔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了捏男人掌心的厚度,在人没反应过来之时,拿着石头落荒而逃。


    石头在水面上激荡,他心情也欢快到了极致,一下子打出十几飘,开心得他啊一声叫出来。


    沈东遇回家没有再过来,田里的稻草干了,要担回来,一把一把地挤在屋檐下,种的地多了,一年的稻草烧都烧不完。


    也就是乡下人会烧稻草,镇上的人可不烧这个,这玩意儿不兴烧,又多灰。


    有一些带不回去的草,直接在地里烧了。


    也就是种田多的人家才如此铺张浪费,那些只种两三亩地的可不敢。


    苏月光家就烧了几把草,灰撒在地里头,挖水入田,水一进,灰就飞不掉。


    苏二饼已经喊人帮忙犁地了,过几日就轮到他们。


    谷场跟院子里晒起了谷,要专门留人在家里看谷,大多老人小孩。


    还得拔花生,将花生从根部拔下来,花生头的须也得揪掉,大人常说这东西吸油。


    花生都是用来榨油的,花生根须太细不容易跟花生肉分离,掉在榨出来的油里头,就把油给吸掉了。


    这个时候龙眼也多了起来,不知为何突然兴起龙眼干。


    隔壁就有户人家专门晒龙眼干的,不是晒成桂圆,单单晒果肉。


    要请人来帮忙剥出果肉,许多老人小孩都排队去做,拿个簸箕就可以干。


    太小的、脏兮兮、流鼻涕的小孩不要。


    这东西一不小心就被他们自己给吃完了。


    剥果肉的龙眼已经煮熟晒得半干了,闻着很香。


    甜甜的滋味萦绕鼻尖,苏月光剥了一个又一个,在簸箕上堆成小山堆,眼前鼻尖手上都是这甜甜腻腻的味道。


    嘴巴里口水流了一圈又一圈。


    不过有人巡视,偷吃要扣钱。


    有些人一边偷吃一边剥,白白干半日。


    苏月光生生忍住了不敢吃,跟大妹小妹小弟一起,干了小半日,手指头都掰酸,赚了八文钱。


    说起来都是泪。


    还不如去卖菜。


    不过这个钱赚到了,就是自己的。


    交了货,苏月光捧着属于自己的三文钱。


    一拿到钱,大妹就拉着弟弟妹妹,蹦蹦跳跳去买好吃的。


    走了两步,没看哥哥跟上,大妹回头道:“哥哥你不吃零嘴啊?”


    苏月光果断摇摇头,珍惜地将钱穿进沈东遇给自己的那一串钱里头。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跟小孩子一样贪零嘴。


    而且,他的钱串在沈东遇赚的钱里头,就相当于自己也为那个未来的家努力了。


    光是想想心里头就欢喜,哪里还需要零嘴。


    小妹都要流口水了,咬着手指头说:“姐姐快走!”


    大妹敲了一记她脑门:“说多少次,不能咬手指头!”


    等弟弟妹妹背影消失,苏月光摸了摸怀里头的钱,笑了笑,先回去了。


    谁知半路遇到了陈三郎。


    这是自陈三郎哭着离开之后,苏月光第一次看到他。


    他原本还沉浸在欢喜里,不想一抬头就看到迎面走来的陈三郎,避无可避。


    陈三郎看到他也怔了怔,满脸难堪正不知如何是好,谁知小哥儿像见了鬼一样,低着脑袋,鬼鬼祟祟地倒退着往后走,趁他一个不注意,一个转身,竟灰溜溜地想逃。


    陈三郎当时被他气笑了:“苏月光!”


    一句话像定身术一样,将苏月光定在了原地,他浑身僵硬,却不敢回头。


    陈三郎走快了两步,走到苏月光身旁:“你不必看到我就躲,我陈三郎拿得起放得下,不是那种会追着你死缠烂打的人!”


    苏月光僵硬的侧过身来,又不自觉的去勾垂在耳边的头发,撇在耳后,发现自己脸蛋都暴露出来了,赶紧又给勾出来,连连点着头,唯唯诺诺地说:“嗯嗯嗯!”


    脸蛋红乎乎的,又乖巧又可爱,性子看着那么软,说出的话却是伤人。


    陈三郎抿了抿唇,心头被锋利的小刀狠狠又扎一刀,哼了一声,甩头就走。


    怪自己上赶着,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结果还是难受啊。


    但是月光都有未婚夫了,他还能怎么办啊。听说那个男人就是一次次送肉,不停地纠缠月光,月光这才同意了的。


    早知当初就该积极些!


    现在,只能以后积极了,可不敢再这么听天由命了。


    他那一声哼可真骄傲,苏月光杵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谁知陈三郎没走两步,突然说了一声:“明天我立刻就去寻户人家上门提亲去!”


    苏月光心头一紧。


    果然,陈三郎又扭过头来,趾高气昂地问道:“你有什么好介绍的!”


    苏月光掰着手指头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知这时候路那头走来个哥儿,正是白锦,闻言双眼亮了亮,赶紧走过来:“我啊!”


    他快速走到苏月光的身边,挽着苏月光臂弯,摇了摇苏月光,满脸欢喜道:“我啊我啊!”


    苏月光被他逗笑了,悄悄看了一眼陈三郎,双手都指向白锦。


    说曹操曹操就来,原本他没有人选,但现在人来了。


    两个小哥儿满脸都是笑,一个比一个笑得甜。


    陈三郎扁了扁嘴,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般发展,瞪了苏月光一眼。


    看向白锦时,神情总算变得端庄些:“这位是?”


    这条村子大,陈三郎不认识白锦也是正常,不过陈三郎居然认得自己,苏月光觉得有些奇怪。


    白锦无比兴奋地扯着苏月光衣裳,差点没跳起来。


    苏月光笑道:“白锦,他很不错的,就我家对面谷场的白家。”


    陈三郎哦了声,说:“等我三天,若是有意,我便会上门提亲,若是没有,那就无了。”


    说着红着脸,快速跑了。


    白锦咬着唇,竭力控制自己,才没让自己笑得露出牙。


    陈三郎走后,白锦开心得跳起来直叫唤:“谢谢你,谢谢你,我请你吃……”


    白锦的声音戛然而止,刚刚走了的少年,突然又从路口尽头探出头来,不知他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白锦方才放浪行楷,此刻紧张得悻悻地一动不敢动,乖巧又可爱。


    苏月光心头也一阵紧张,纠结着话语,该说些什么让两人缓和一下?


    突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月光。”


    熟悉又动听,苏月光偏过头去看到了几日没见的沈东遇。


    等男人走近了,走到他跟前定定的看着他又喊了声月光。


    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得久了些,脸涨得通红,不自在地瞥了两眼旁边两个人。


    白锦还好,另外一个好像有点往人家伤疤上撒盐的感觉。


    万分窘又不好意思,又勾了勾头发,只能说:“我、我们先走了。”


    索性什么也不说,一手拉过沈东遇赶紧跑了。


    第36章 第 36 章 卖肉


    跑的还挺快, 沈东遇先是怔了怔,很快嘴角漫上笑来。


    跑完了苏月光才想起来,之前要还白锦钱的, 又忘记了!


    更过分的是他太羞涩了,没注意到自己一直拉着沈东遇的手。


    等他脸没那么烫的时候, 先是注意到了周围人频频回头的目光, 眨着眼睛愣愣的又走了一路, 才感受到掌心的温热。


    苏月光羞涩地抽回手, 低声道:“已经割完禾了,你不用来帮的。”


    沈东遇看着瘦瘦小小的哥儿, 抿了抿唇, 道:“我不是帮他们, 我是帮你。”


    苏月光一阵恍惚,攥紧了手,不管上刀山下火海, 他都跟定他了!


    ……


    另外两人还惊在原地, 对视一眼,皆是尴尬,陈三郎不自在道:“我三日后上门提亲!”


    一溜烟跑了。


    白锦还懵在原地,看看陈三郎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看苏月光跟那汉子离开的方向,一时不知先笑还是先惊讶。


    那个汉子好俊!


    之前下雨没看清楚,觉得有几分俊,看到真人才是震惊。


    还有, 他的亲事好像成了!


    笑得满脸开怀,蹦蹦跳跳走了。


    ……


    沈东遇又背了个背篓,到了家满背篓的东西拿出来。


    苏月光探着脑袋去看, 几只山鸡鸟雀,一对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条不知什么动物的腿肉。


    不少山货草药,五指毛桃土茯苓八角枸杞红枣,基本都是做饭菜吃的,闻着就很香。


    还有晒干的花香草,皂珠,放到苏月光怀里。


    苏月光打开一看,满脸惊喜,开心得不行。


    沈东遇嘴角也噙着笑,果然小哥儿就喜欢这些小玩意。


    沈东遇笑着碰了碰他,将肩膀上的包裹打开,里头除了他的衣服之外,还有一盒甜点。


    打开盒子,满满一盒绿豆糕。


    苏月光一呆,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爬上了阁楼。


    阁楼木板传出轻快的脚步声,去了又来,苏月光捧着一个泥锅从阁楼下来。


    锅里有米,米下埋着一方手帕,手帕里头包裹着什么,打开一看,静静躺着两块绿豆糕。


    沈东遇愣了一下,不由失笑,未婚夫郎藏东西藏得有点密实。


    这应该是藏到谷缸去了。


    绿豆糕埋在米里,米放在谷缸里。


    平常没有人会翻谷缸,而且防老鼠还要压得严严实实的,没什么地方比谷缸安全了。


    这两块绿豆糕,苏月光原本就打算藏着跟沈东遇一起吃的,之前沈东遇住在这里时,家里都有甜点。


    后来沈东遇走了,剩苏月光自己一个,又继续默默的等。


    终于翻箱倒柜把他搞出来,吃着特别的甜。


    这家铺子的绿豆糕特别细腻,米糕什么糕都不能与之媲美。


    又滑又清香,吃一个就好,满足苏月光不舍得再吃。


    沈东遇给他的那一盒,他就数了四块出来,到时一人切一半,省着点吃。


    之后连同盒子一起埋进谷缸里。


    他们俩刚从阁楼下来,就遇到买了零嘴回来的弟弟妹妹。


    他们还没吃,特意带回来一起吃。


    看到沈哥哥来,一个个开心的抱上来,主要是两个小的,一人抱着一个大腿,嘻嘻哈哈的仰头看沈东遇,看着都要流口水了。


    大妹年纪大些,没抱过去,但也绕在沈哥哥跟前,沈哥哥长沈哥哥短,一手心的零嘴任沈哥哥挑。


    大妹笑道:“刚才我还没进屋,听到有家里有叽叽咕咕的声音,就知道沈哥哥来了!”


    两个小的争先恐后说:“我也是我也是!”


    苏月光沈东遇两人对视一眼,苏月光尴尬一笑,弟弟妹妹特意把东西带回来跟他分,而他却跟沈东遇悄悄地吃独食。


    最后又去寻了在外头捕鱼的苏北光三弟。


    他们很早就出去捕鱼,昨天晚上落了笼,今早去收,再补一些之后要去卖。


    在傍晚之前赶到镇上卖,生意也很不错。


    晚上才是正餐,大家舍得吃肉。


    出去远远就看到他们在溪里头,兄弟姐妹相见,更加热闹了。


    鬼哭狼嚎的叫声,小弟弟小妹妹那嗓音尖的,叫起来脖子爆涨:“二哥,三哥!”


    所幸周边都是少年人,听闻声音扭头看去,蜿蜒田埂上,两个小孩边叫着边冲过来,后面加一个蹦蹦跳跳的十二三岁小姑娘,再后面是两个疾步而来少年。


    日头有些大,出来看到两个弟弟,苏月光一开始也开心得要跳起来,后来想到沈东遇站在自己后头,羞涩地回头看他一眼。


    阳光下少年满脸是笑看着自己。


    弟弟妹妹跑得快,先看到了两位哥哥今日的收获。


    篓子放在水里头,里面压着块大石头,满满是鱼。


    小弟小妹完全没等哥哥将鱼篓提到岸边就跑过去看,指着里面的鱼数:“一二三……”


    数到七八又乱了,又得重新数。


    苏北光笑容满脸,喊了声哥哥哥夫转头又骂两个小的:“猴急啥,搞得一身湿,等一会给你们拿到岸边看不行吗?”


    三弟笑着过来跟二哥一起提着竹篓上岸。


    苏月光探头过来一看,满脸笑容:“好多鱼!”


    有大有小,大鱼怎么说也能卖四五文一条。


    苏北光笑道:“这一篓鱼怎么说也能卖个三四十文。”


    又扭头冲三弟一点下颌:“到时我俩分一分,就不给爹娘了!”


    三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道:“二哥拿吧,我还小,不用钱,”看了一眼苏月光,补充道:“要不给大哥也行。”


    苏月光也学着沈东遇的语气说:“哎哟,好乖!”


    三弟稍稍有些害羞:“大哥这么大了,都没钱。”


    “……”


    戳心肝又戳肺。


    沈东遇用手背挡了挡唇,偷偷笑了会儿:“没事,我会给他的。”


    苏北光:“对啊,先给大哥,哥夫给的是哥夫给的,我们给的是我们给的。”


    反正他们要到镇上卖东西,顺便将沈东遇带来的都带去买了。


    沈东遇张了张嘴,最后闭上,算了,随便他们。


    山鸡鸟雀兔子杂七杂八的山货,连腿肉也带上了,除了糕点跟香料,连皂珠都卖了。


    一点不剩,全卖了。


    沈东遇满满一背篓的东西,摆成摊,别说,挺有分量。


    便宜的有,贵的也有,不少人过来问价。


    “皂珠怎么卖,唉,刚好我家的用完了。”


    “这什么肉,怎么只剩一只腿了?”


    “这兔子又白又胖,自家养的么?”


    “终于寻到家卖山鸡的了,我可喜欢吃山鸡了哦,可香,咦这小哥,还有你这个猎户,你们怎么摊子摆一起了?”


    碰巧遇到个两家都卖过货的客人,苏月光羞得直勾头发。


    苏北光笑道:“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两家摊位都摆一起了,阿叔喜欢吃就多来买啊。”


    几只胖山鸡瘦鸟都被大叔买走了,这东西看着挺胖,其实瘦巴巴的,卖价高,整只卖下来跟鸡也差不多价格,一只三四十文,加那几只瘦鸟卖了有百多文。


    大叔将山鸡瘦鸟装自己的篮子里笑道:“终于可以稍稍饱食一顿了。”


    苏月光不由惊讶,百文钱吃一顿,这镇上人家真是不同啊。


    等那只大腿肉卖出去的时候,他更加震惊,这肉竟然卖得比牛肉还贵,七十文一斤,他那里有四斤多,一条腿三百多文,他才知道自己原来吃这么贵。


    难怪沈东遇不喜欢打鸟。


    那几条鱼再加上些山货,苏月光入账五百多文。


    姊妹几个只顾着开心了。


    闲下来的功夫,姊妹几个才将零嘴绿豆糕拿出来分一分。


    四块绿豆糕分完了,还剩半块,两个小的眼巴巴,但没有一个人说给我吧。


    苏月光想了想,给了弟弟妹妹,毕竟他跟沈东遇已经一人吃过一块了。


    苏北光三弟也不吃,让给弟弟妹妹。大妹可没那么客气,跟小弟小妹掰着吃了,一人一点也吃得很开心。看了两个哥哥,其实也很馋。哼了声,给他们也喂了点到嘴里。


    别说他们了,连苏月光都馋得很。


    猝不及防的一小块绿豆糕被大妹塞到嘴里,嘴硬说不想吃,融在口腔里是真甜。


    最后一点东西卖完,兄弟姊妹几个收拾一番去吃好吃的。


    吃的鱼粉,六文一碗,姊妹多,加上沈东遇,一人一碗就要四十二文,多购买一斤猪下水,都够买一斤牛肉了。


    但这只是七个人的满足。


    就算小弟小妹吃不了一碗,苏月光大手一挥:“一人一碗!”


    两个小的龇牙咧嘴,摇头晃脑,开始发疯。


    大妹捂着脸,之前人烟稀少不觉得害羞,这么多人看过来羞死了。


    苏月光也是满脸尴尬,低低喝了声:“乖乖坐好,出门在外不可以调皮!”


    这才安分坐好,屁股还是扭动。


    苏月光还是第一次吃鱼粉,鱼粉端上桌,闻着那味儿,他就馋得流口水了。


    粉丝细细的泡在鱼汤里,吃一口,香滑得很,喝一口汤,汤鲜味美。


    鱼肉也香,完全没看到一根刺。


    来一大口粉丝,喝一口汤,再来一口鱼肉,人间美味不过如此。


    小弟小妹吃不完,肚子撑的饱饱的。苏北光三弟也不嫌弃他们,帮他们扫光了。


    苏月光跟大妹两人都吃很撑撑了,特别是大妹,肚子都微鼓起来,实在不能再吃,但是最后一点汤还是要喝完。


    满足地捧着脸蛋,美美的啊了一声。


    回去时,沈东遇手上提了一斤猪肉,再有两文钱的米糕。


    加起来不过十二文。


    跟他一开始背来的一箩筐山货,成了鲜明对比。


    逗得他摇头直笑。


    夜间猪肉炒得香香的,虽然家里缺肉吃,但也不妨碍他们嫌弃吃肥肉。


    瘦肉几个抢着吃,肥肉只当没看到。


    张玲强迫分到每个人碗里,一人一定要吃两颗肥肉。


    谁知他们连瘦肉都没吃完,扒拉了饭就跑出去玩了。


    在镇上吃得饱饱的,根本就不缺这一点肉吃。


    苏二饼问他们今日捉到几条鱼,卖了多少钱,没有一个回。


    第37章 第 37 章 他一定把月光堂堂正正娶……


    夜间, 屋里头点了一盏小油灯,一堆钱堆在床板上,苏月光数了一遍又一遍, 换了根新的麻绳穿起来,两个妹妹过来殷勤地帮他数钱。


    大妹二妹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堆成一座小山。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 声音小小:“好多钱, 好多钱!”


    “怕是有一千文, 可以换一两银子了!”


    苏月光心中也是无边欢喜:“没有这么多。”


    他细细算了算,沈东遇一开始给他的有两百多文, 加这次五百文, 有七百多文了。


    每百文串成一串, 一共串了七串,剩下的不够百文。


    这么多钱,可是一笔不小的身家, 一斤谷不过一文多钱。


    一个人一日吃不了一斤谷, 这些钱不知能吃到何年何月!


    两个妹妹像看到了什么好吃的,眼睛亮亮的。


    数完了钱,苏月光给两个妹妹一人分了一文:“给!”


    两人捧着小小铜板,笑出了声。


    大妹也扯了根绳子,把自己的小身家两个铜板串起来,笑弯了眉眼,从今日起,她也要开始存钱!


    外头传来一句:“还不睡觉, 不废油么,这么多钱!”


    大妹手忙脚快呼一声吹熄了灯。


    两个妹妹拿着钱咯咯闷笑,大妹凑到苏月光耳边低声说:“哥哥这么多钱你打收哪里呀?”


    苏月光低低嘘了声:“谁都找不着的地方!”


    趁着这一段空闲, 媒婆上门来说了吉日一事。


    张玲惊到了:“还两个月不到成亲,这么急?我家什么都没张罗,什么都没准备呢!”


    苏二饼抽着旱烟没搭话。


    苏月光沈东遇在旁边听着也不搭腔。


    媒婆笑道:“哎哟,不急了,秧苗刚插上去,足足一个多月的空闲,想准备什么来不及?”


    倒也是个理由。


    媒婆又道:“如今没有好日子,要么是八月十六,要么是三年后。”


    张玲道:“八月十六也太急了,三年后再说吧。”


    苏月光忽然开口道:“我想早些嫁过去。”


    大人说说本不该小孩插嘴,但这是他的亲事,他可等不了又三年。


    张玲瞪了苏月光一眼:“你怎么就这么恨嫁呢?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了,别人家能如自己家?"


    苏月光突然来了一句:“谁知道,至少在那里没人敢动不动就打我吧?”


    老两口皆是一噎,两人脸色都难看,有外人在也不敢发作。


    还真是,哪家婆婆再凶也没见过打人的。


    苏二饼更是如坐针毡,未来哥婿的目光怎么感觉要刀自己一样。


    沈东遇抿着唇,脸色也不好看。


    定亲那日发生的事情,他真没这么轻松放下,那么大一棍打在未婚夫郎身上,在他没到前,不知月光都受了什么苦。


    这些日子他常常来,一是减轻月光肩上重担,二是看着月光,没有人能在他眼皮低下打月光。


    别说两个月,现在立刻将月光娶进家门,他也不觉得赶。


    张玲皱着眉头问:“那边同意了?”


    媒婆道:“可不是,月光这么乖,他们巴不得早些进门了。”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苏二饼一身轻松,满脸笑容,安慰张玲道:“早些定下也好,省得他们反悔,中元节之后就找他们先把另外十两银子也给了,咱们好好给娃儿张罗嫁妆。”


    小两口送媒婆出门,媒婆说:“哎呀,现在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你们两个陪我走一段路吧。”


    看左右没人,拉着他们进了竹林那边破院。


    “哎呀,现在亲事定下来了,看你们开心的!”


    苏月光有些羞,但看沈东遇满脸笑,他也情不自禁笑,这会儿是真开心。


    媒婆拉着他们的手,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珍重地拍了拍,意味深长道:“以后你们俩好好过日子,爹娘不好就早些分出来,财产还是要的,说什么不要财产,都是傻话!”


    “你是光儿正大的,本该全都是你的,分了一半出去就算了,另外那个可跟你们沈家没啥关系,到时候娶妻还不是得要花你们家里的钱。后娘分他一份,咱们也不说什么,毕竟养在家也这么多年了,你爹也乐意给他,但是没有他来了,就把你给挤走了的道理,你得争一争!”


    沈东遇道:“多谢婶子,我晓得的,绝不会让月光吃亏!”


    “嗯,我晓得,我不会看走眼的,月光嫁过去一定好,像你性子这么软,夫君强势些才好,昨天陈三郎托我过两日去白家提亲了,那白锦古灵精怪的跟陈三郎才搭,将来啥都不会吃亏。”


    苏月光连连点头,终于有人跟他想的一般了,而且还是黄婶这人精,这一番话说到他心坎去了。


    等人走后,小两口四目相对,皆是甜蜜。


    想到什么,苏月光有些担心:“还要十两聘金呢,你、家还有这么多钱么?”


    沈东遇冲他笑道:“会有的。”


    苏月光仰头看着他,神情认真道:“就算你没有,我私奔也要嫁你!”


    沈东遇心中感动之余,同样认真道:“就算把我卖了,也要凑够钱!”


    他一定把月光堂堂正正娶进家门。


    苏月光嗔了声:“胡说什么?”


    心中却是充满甜蜜。


    看着高大的少年,目光舍不得移开,心头一片柔软。


    婆母再好,没点矛盾是不可能的,亲生爹娘都一箩筐矛盾,更别提旁人,嫁过去人家亲儿子才是亲儿子,对亲儿子好,不见得对亲儿媳就好了。


    也不是说陈婶子不好,而是生活中磕磕碰碰总归有矛盾的,像陈三郎这性子,之前他叫他到竹林,他都要回头看一下爹娘。


    要等陈三郎成家立业,但凡生活中磕碰多一点,都有得气受。


    他家现在的日子怎么说呢,肉是有得吃了,在外人眼里应也算是幸福的吧。


    像一个无形牢笼,他只想尽快逃离。


    这时就不能选择另外一个无形牢笼了,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那里,只有那些看得到道道枷锁的牢笼好逃。


    牛将田地犁出来了,平整干净,用平耙稍稍推一推,这就可以插禾了。


    插禾是农忙里最轻松的了。


    一大早起来就拔秧苗,人多手脚快,一垄秧苗很快拔完。


    回家歇一歇,吃过再担秧苗出去插秧,天气热,带着斗篷,头顶闷闷的,经常干一日活回去,头发凌乱沾湿。


    田野间说笑声比割禾时多了几句,一派轻松。


    农妇站直身来说笑两句,悠闲地拿脚滩平田地,又弯腰下去插几行。


    手脚都无比娴熟了,余光所及,就知道插哪里。


    一个个扯高嗓子,跟隔壁田的聊天说话。


    这都是水田,但有一些田,常年都有水,甚至秋冬踩上去还是一脚泥泞。


    这种田在他们口中才是真正的水田,不然其他田都是要放水进去才有水。


    水田一般都是在田地的下游,他们这个地方,田不是平整的,有点高低起伏。


    或者是靠近水渠的末端,或者靠近江边,这种田最泥泞,割禾时是噩梦,田难走,一脚都是泥,深一脚浅一脚。


    禾草也不知放哪里。


    但是插禾的时候它就快乐了,地都不需要多松,直接将那个梗踩下去就行,一群小孩跑来这边捉泥鳅。


    有沈东遇在,苏月光也可以去那边玩一玩,他长大了又不是很大,好多人在这玩耍,他看得一脸艳羡。


    满脸兴奋地踩下地,立刻就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从脚底钻过去,吓得啊一声尖叫,赶紧抬起脚来。


    沈东遇眼疾手快就往他脚下抓,一条肥大的泥鳅被捏出泥里。


    苏月光哇了一声,难怪刚才踩下去的时候,它那么有力!


    他跟着沈东遇一起抓泥鳅,不多时捉了一小箩筐,放在溪流里冲洗泥土。


    人多,未到傍晚就将秧苗插完,张玲又出门去拨秧苗,他们几个小孩在家里摘菜煮饭。


    苏月光挑着桶去淋菜,沈东遇将桶抢过来,夕阳下蜿蜒田埂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前面担粪,后面臂弯挎着个菜篮子。


    两侧农田或刚翻完地,或刚插上秧苗,还有农人在忙碌,弯腰插完一把,长长人影投来,忍不住抬头看去。


    “哎哟,那个高高大大的是谁家孩子?没见过!”


    “这你都没见过,人家是月光的未婚夫啊,二十两聘金要娶月光呢,听说亲事都定下来了,八月十六!”


    “看人家多殷勤,亲事刚定下来,就日日过来帮手干农活了!”


    “那真是好上心哦!”


    夏日阳光足雨水丰,菜田最是茂盛,一日不摘就许多老瓜老菜,农忙顾不上卖菜时,便只能摘回去剁了喂猪。


    苏月光的篮子,沈东遇的桶,都装得满满的。


    在沟渠里冲洗一下泥土黄叶,到时回家再洗也轻松许多。


    夏日玩水可开心,苏月光卷起裤管刚下渠,清凉的水冲着腿脚,舒服得很,结果旁边就来了几个婶子,看到他们就打趣。


    “哎哟月光啊,跟你男人出来摘菜啊?叫什么了?东遇啊?将来对我们月光好些哦,你们村子这么山,我们月光都嫁进去,可不能让他吃亏。”


    苏月光羞得慌,篮子里的菜也不细洗,随便冲两下。


    沈东遇一边洗桶里的老瓜老菜,一边跟村妇回话:“会对月光好的。”


    手中一空,菜被小哥儿抢走了,随便冲洗两下,土匪要来了般赶紧跑了。


    沈东遇看着苏月光脸蛋,见他羞得耳尖都红了,轻轻一笑。


    回到家,二弟刚将泥鳅处理好,饭也煮好了,正是炒菜时。


    热锅下油,将泥鳅两面煎至微黄。


    苏月光给沈东遇烧火,这会儿就闻到扑鼻的炸泥鳅香味儿了。


    煎过的泥鳅起盘,将姜蒜小米椒爆香,倒入酱油,泥鳅倒进去翻炒,放少许盐巴,最后撒上青葱,香喷喷的炒泥鳅出锅了。


    除了泥鳅还有一盘丝瓜鸡蛋汤,煎泥鳅多余的油又炒了盘茄瓜。


    泥鳅肉质鲜嫩,吃起来口感不要太好,丝瓜鸡蛋汤鲜美,茄瓜油滋滋的,还有一盘炒南瓜藤,清脆爽口,每一道菜都很好吃。


    自从发现沈东遇做饭比他们家任何人都好吃后,都是沈东遇掌厨了。


    乡下人吃一顿肉不容易,没那么多必须女人哥儿下厨的讲究。


    苏月光连干了两碗白米饭。


    看未婚夫郎吃得香,沈东遇炒菜也不觉得麻烦。


    第38章 第 38 章 摸田螺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最后一把秧苗插上田去,农忙结束了。


    举目看去,农忙之前金黄的稻田, 青油油。


    等到十月份就是秋收时,到时自己就不在这里了。


    如此想着, 迎着夕阳, 苏月光露出笑来。


    弟弟妹妹几个也很开心, 终于解脱了。


    不光是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这么忙了, 明日还能到镇上去,阿娘说要给他们买布做新衣裳。


    最开心的莫过于苏月光大妹二妹, 几个男孩子自然也是开心, 他们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新衣裳了。


    苏月光还是一大早就起来, 摘菜去镇上卖,许久没有卖菜,摘了满满两个箩筐, 连两对铲箕也装满了。


    他去哪里沈东遇都跟着他, 连他挑摊位的时候也是如此。


    走得慢了一步,一个好摊位被一个眼尖的婆子迅速占了。


    苏月光转身回来,男人的箩筐就撞上了他的铲箕。


    有点愣头愣脑的。


    苏月光轻轻一笑,两人很快到了另外一个好地方。


    刚刚摆下的摊子,最容易吸引客人。加上这两小孩都长得俊,一个嘴角弯弯,一个眉眼柔情。


    有人路过,苏月光心情颇好地喊一声:“婶子要买什么菜, 可以看一看呀,我们什么菜都有的。”


    以往他都不敢说出口,现在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看到人,自然而然就张口了。


    今日生意也意外的好。


    一枚一枚铜板进账,他真想收入自己囊中。


    等到家里其余人坐着驴车出来的时候,苏月光半卖半送,差不多将菜卖完了。


    苏二饼一看菜都快卖完了,笑皱了一张脸:“唉哟,今日生意很不错哦,卖了多少钱?”


    苏月光道:“三十五文。”


    苏二饼笑得更开心了:“这么多!”


    伸手去接,苏月光转了个弯,将钱塞到了苏北光手中:“你好好收着,也是个不小的汉子了,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像什么样!”


    苏北光挠挠后脖颈,嘿嘿笑着将钱收了:“谢谢大哥!”


    苏月光道:“以后我在家里卖菜的钱,都给你了,不然以后娶媳妇都没点闲钱,谁嫁你啊!”


    旁边弟弟妹妹都捂着嘴偷偷笑。


    苏月光瞪了三弟一眼:“笑什么笑,你也不小了,身上有钱么?”


    三弟吐吐舌头,旁边苏二饼的脸色才是难看。


    当着未来哥婿的面这样落他面子,若不是沈东遇在旁边看着,说不定现在就要骂出声了。


    镇子虽小,布铺还是很多,一条街道两侧都是,有大有小,铺面都有些陈旧了,走进去一股子属于布匹的陈旧味儿。


    张玲先看红布,摸着个布料还可以的,说道:“婚嫁只穿一次,不用那么好的布料,但一生也只穿这一次,也不能太差。”


    小两口都是点头,眼前的这匹布就还不错,也不至于太贵了。


    张玲问沈东遇道:“你的婚服谁做?我们这边做还是你家那边做?”


    一向沉稳内敛的汉子,稍稍尴尬了瞬。没等他说话,苏月光先开口了:“我帮他做!”


    沈东遇低声在苏月光道:“谢谢月光。”


    之后开始买其他布,大多是买麻布,只给苏月光再买了两丈棉布。


    陆金花说嫁妆一切从简,张玲却不打算听他的,转头问沈东遇:“嫁妆你打算要什么?”


    一般都是这么有商有量。


    沈东遇不加思索道:“听她的,就从简,买两个桶一个盆加一床被褥就可以。”


    苏月光眨眨眼睛。


    沈东遇清咳一声:“家里什么都有,到时还需要什么我们可以买。”


    “嗯!”苏月光点点头。


    张玲拧了拧眉,但没有多说。


    从镇上归来沈东遇也不再到苏家去,先行告知回家,他也要准备一下了。


    到沟渠里洗衣服,苏月光遇到了许久没见的白锦。


    大老远看到他,白锦就高高招手。


    苏月光走得近了,白锦提着个篮子,掀开红布,一大把糖一大把糖地塞给他,看他没地方放糖,索性篮子都塞了给他,笑嘻嘻道:“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一天天的怎么这么忙,我特意在中午出来洗衣裳,都没看到你,这糖你都带回去吃!”


    苏月光见他笑得这么开心,情不自禁也笑出来:“今日怎么这么开心,哪来的这么多糖?”


    “特意带来感谢你的,陈南枝到我家去提亲了,这都是他送来的糖!”


    苏月光嘴巴笨,不会说漂亮话,连连道恭喜啊。


    白锦哈哈笑了声,挽着他胳膊说:“什么时候我们再上一次观音山,我想给他祈福,做个荷包送给他!”


    白锦说完脸羞羞的,扶着一边脸颊。


    苏月光何尝不是好久没见白锦,天天惦记着欠他的两文钱。


    这下他有钱了,赶紧从怀里掏出两文钱来,还给白锦。


    白锦哎哟一声道:“你不还我都忘了!你到底去不去观音山啊?现在农忙都忙完了,你的亲事也定下来了,总不能还要你天天忙着吧?”


    观音山那一座破庙其实没有多好去,年轻人蹭的就是热闹。


    白锦道:“我们打算拜完观音就进山一趟,摘一些菌子蘑菇还有野果子,这会正是吃捻子的时节,咱们也去摘些来吃。”


    光是拜观音,苏月光还没有什么想法,但说到要进山,思绪就飘远了。


    脸蛋红扑扑的问:“去哪座山?”


    白锦噗嗤一声笑:“看你羞的,咱们就去大山村那边的山!”


    大山村,沈东遇的村子,他未来居住的地方,光是听到这村子的名字,苏月光心中就潋滟起涟漪。


    白锦等了苏月光一程,还帮他洗衣服,小时候便是如此,一起出去玩,谁还有活儿没干完,一群伙伴帮。


    白锦也不白帮,拉着苏月光,嘴巴子呱呱呱说个不停。苏月光默默听着,不住轻轻笑着应两句。


    等两桶衣服洗完,两人一块儿回去。


    白锦帮他拿那篮子糖果,感慨道:“哎啊,今天过得好开心,可惜你要远嫁了。”


    苏月光莫名也有些遗憾,很奇怪,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柔声道:“我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的。”


    白锦瘪了瘪嘴也不扫他兴,笑道:“希望到时你能回来喝我们喜酒。”


    捏了捏苏月光手臂:“记得吃完糖果把篮子还我。”


    这才走了。


    苏月光入了屋先紧着将糖藏进房里。


    之后几日大家都闲在家里做衣服,苏月光跟妹妹们在房里做,一大把糖摆在桌面,几个弟弟一直进来,最后索性搬条凳子进来,大家绕着桌子坐。


    房门一关,就成了他们的小天地。


    一边吃糖一边做衣服,大的都会些,小的正在学,只要针脚平整就行。


    平时小妹小弟定是坐不住,没一会就要跑出去玩,这会儿有糖,刚好震住他们。


    白锦也是实在,给他送了满满一篮子糖。姊妹几个吃糖吃得嗓子齁甜齁甜的,烧了壶热水进来就着糖吃,日子快乐似神仙。


    苏月光特意捡几块出来,留给沈东遇。


    这段日子沈东遇都没来,糖就只剩下单独留给沈东遇的那几块了。


    每次看着那些糖,苏月光又想人又馋嘴,好不折磨。


    转眼七月十二,苏月光先将棉衣做好了,上衣下裳,穿在身上可好看,弟弟妹妹直夸。


    苏月光头一遭穿这般漂亮衣服,笑得合不拢嘴。


    连他那不晓得夸人的爹娘都跟着多看了两眼。


    张玲道:“瞧着精神多了。”


    苏二饼道:“大哥儿真是好看。”


    弟弟妹妹也有新衣服穿,虽是麻布,好歹是染了色的,两个妹妹的是红色粉色,弟弟们青色蓝色,颜色都鲜艳好看。


    个个都开心。


    都是试穿一下就换下来洗了,各洗各的。


    苏月光就得这么两套好看衣裳,搓洗都不敢大力。


    姊妹几个都在沟渠里,把洗衣一角都占满了,过往挑水淋菜的农人语气充满艳羡:“做了这么多衣裳哦!”


    苏月光脸蛋红红不好意思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幸好小弟小妹够调皮,哈哈哈的笑声盖过这些尴尬的话。


    回到家,竹竿上晒满了新衣服。


    苏北光笑道:“现在天色还早,我看好多人去摸田螺,咱们也去摸吧。”


    他们都不知道多久没吃田螺,想到爆炒田螺那一口香味,苏月光就止不住流口水,连连点头:“好啊。”


    其他几个更没有不想去的,一人提一个桶就出发了。


    池塘边已经好多人在摸田螺了。


    弟弟妹妹争先恐后,看谁跑得快。三弟正是抽竹时,身子轻盈,离弦的箭般,眨眼蹿出数丈远。


    小弟小妹啊啊叫着,拼命抡着小短腿。


    大妹嘿嘿笑着,风一样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了。


    苏北光也嘿嘿两声,扭头跟苏月光道:“大哥,我也跑了!”


    苏月光哼了声,苏北光话没落,他提着桶就先跑了起来。


    三弟大妹到得虽快,但不及两小的勇,两个小的也不怕脏湿了身子,直接跳入水中,刚摸到一个就开始叫起来:“哥哥姐姐快来,好大一个,好大好大!”


    等苏月光落水,他们已经摸到好几个了,肥肥的好大一个,一个就是好大一口肉,光是摸到田螺就很开心了。


    好多人摸了大半桶,就迫不及待要到镇上卖。


    苏北光却是淡定,小声道:“咱们先摸,存多点再到镇上去卖,反正还要放两日吐泥。”


    吐过泥的又比没吐的好卖,过两日中元节,虽是鬼儿节,也是要吃肉的。


    祭拜祖先时,神台上只能摆带荤腥的菜,若全是一样的菜,岂不是糊弄祖先。


    镇上人家自是舍得出钱卖田螺,这会儿田螺正是肥美时。


    沈东遇将弹弓送了苏月光,苏月光时不时拿来练练打鸟,没一个中的,遗憾地提着一大桶田螺归家,太沉,一路走走停停。


    第39章 第 39 章 撩


    这一日光得快乐了, 田螺是没吃着。


    回到家,缸盆都用来装田螺了,锄头柴刀, 但凡生些锈的铁都丢田螺里,如此更容易吐泥。


    翌日, 七月十三, 这便是苏月光跟白锦他们去观音山的日子。


    苏月光早早洗了衣服, 提着白锦家的篮子, 又拿桶装了半桶田螺过去给白锦。


    白锦眼睛都亮了亮:“刚还跟我阿哥说想吃田螺了,要出塘边摸一摸, 转眼你就送来了!”


    白锦颠了颠桶里的田螺, 笑道:“还送这么多, 嘿,”压低了声音凑到苏月光耳边说:“一会我给陈三郎家也送些去!”


    谁知这话才说完,外头就传来白锦他哥声音:“三郎, 来啦, 你这一身是泥干嘛去了?哇,这么多田螺啊,刚月光就送了一桶你又送来!进来啊,还在门口傻站着做啥?”


    白锦一听,赶紧拉着苏月光出去看。


    年轻汉子衣服上还落着泥点子,身前放着一个桶,大半桶的田螺,站在门口不肯进, 支支吾吾地说:“给你们家尝尝。”


    抬头一看白锦拉着月光出来,一愣,脸瞬间涨得通红, 也不等人走出来,立刻丢桶跑了。


    白锦大哥在后头喊:“三郎,你桶都不要了么?”


    “不要了!”他头也不回,一口气跑出两个哥儿视线范围。


    两人偷偷地笑。


    白锦得意道:“这下我可有好多田螺吃了!”


    他大哥笑道:“晚上叫你阿嫂给你们炒!“


    “好啊,阿嫂炒的田螺太好吃了!”白锦拉着苏月光手笑道:“晚上给你家送一盘过去,我阿嫂炒菜可好吃了,让你们也尝尝新鲜!”


    苏月光笑道:“那多谢了!”


    白锦他们将将桶里的田螺都倒进盆里,苏月光提着空桶回去了,赶紧换了身衣裳,大妹拿着梳子帮他束发。


    之后大妹也换了衣裳,苏月光也帮着她扎头发。


    一会大妹要跟他一起去,大妹年纪虽小一些,但可乖又会说话,带大妹去,他多少会少分拘谨。


    刚出家门,远远就看到若兰他们等在那里了。


    原本苏月光还有一些拘谨,看到他们都穿着漂亮好看的衣裳,一下子放轻松下来。


    不单他跟大妹,好几个姑娘哥儿都穿上了新衣,刚刚农忙过,家里赚了钱,舍得花钱给姑娘哥儿买新衣裳了。


    何况他们都是适龄婚嫁的哥儿姑娘,打扮好看些才好找人家。


    白锦刚出门,也穿了一身新衣裳,欢快得像鸟儿,看到苏月光,笑着走快两步。


    大妹甜甜地喊:“锦哥哥!”


    白锦笑着应了声,从篮子里拿出一大串葡萄来,塞到大妹怀里,要拿出一大串塞给苏月光:“拿去吃,刚从我阿奶家摘来的!”


    这青葡萄没熟的时候酸酸硬硬的,熟的时候就甜甜软软的。


    白井摘的这一串甜甜软软可好吃,虽然有个别还没熟透,也不妨碍。


    乡下没几个孩子怕吃酸的。三月的油甘果三华李子,一个吃的比一个快。


    他们总能从酸中品出些甜意来,更何况这一串原本就是甜的。


    不光白锦带了葡萄,若兰也带了吃的,一人分了几个米饼,小小一个,脆脆硬硬的,吃一口回味无穷。


    大妹嘴巴甜甜的说:“谢谢若兰姐。”


    还有拿桃子李子香蕉的,大妹一一道了谢,声音又甜又响亮。


    没一个大哥哥大姐姐不喜欢她。


    若兰笑道:“大妹好乖,小时候就这么乖,我还抱过呢!”


    苏月光也不晓得自己小时候怎么那么活泼,还要带着更小的弟弟妹妹,就一条村子都玩个遍了。


    大家一路吃吃说说,好不开心。


    快到节日,观音山人烟又多起来。


    苏月光也拜了拜观音,这一次没有求符,心里默默祈祷平安,祈祷一会能看到想见的人。


    这一趟他们稍稍休息,就继续往前走。


    此行最终目地是大山村。


    有个姑娘忍不住笑道:“哈哈哈,突然想起咱们不单是要来求福,还要进山摘捻子,穿这一身好像有些不便!”


    大家都在笑,出门前只顾着漂亮,忘记了此行最终目的。


    不过也没事,到时小心行事便是。


    况且他们是来摘野果子吃,又不是来干活。


    他们全是姑娘哥儿,说话也是一点都不讲究。


    “大山村年轻汉子那么多,到时你们几个还没有谈婚论嫁的,勾搭几个帮我们摘不就行了!”


    惹得一阵哄笑。


    上一次苏月光跟他们出来,还没见这般放得开,这次一个个浪到无边了。


    “月光他汉子不就是在大山村吗?到时候叫他多叫几个年轻男人出来帮我们!”


    突然就扯到自己身上了,苏月光羞得没脸见人,想到沈东遇那冷冷的脸蛋,估计往常没什么朋友。


    一群穿着好看衣裳的哥儿姑娘在村子边走过,本身就是道漂亮的风景线。


    大多数人就转过头来看看,有些不正经的汉子就嬉皮笑脸的跟在人家旁边:“你们去哪里啊?要不要我赶牛车拉你们?”


    人家不理他,他还死皮赖脸跟了一路。


    对这种没皮没脸的人,他们根本不带怂的,白锦叉着腰骂道:“去哪里关你屁事,见个哥儿姑娘就敢勾搭,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长什么衰样,看把你自信得!”


    若兰帮腔道:“怕是家里没有镜子,不然咋能这么自信?”


    一人一句把人骂得夹着尾巴跑了。


    白锦啐道:“都什么人呢!”


    若兰哼道:“我们勾搭男人可以,男人勾搭我们不可以,看把他能的!”


    大妹很认真的说:“若兰姐姐说得好有道理!”


    一片嬉笑声,大家又欢乐起来:“可别为这种人扫了咱们的兴!”


    “是啊,唉,怎么那些长得俊的汉子,就没见他们过来跟咱们说话呢,刚才看到好几个长得俊的呢!”


    “下一次哪个俊的看过来,你就跟他自报门户!”


    苏月光前一刻还跟着笑呢,后一刻,有一个叫做阿莲的哥儿,突然开始激动起来,不住摇着白锦。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挑柴路过的俊俏后生。


    白锦清了清嗓子,冲那俊俏后生喊道:“嘿,那边那个背柴的俊后生,你娶亲没有?”


    那个汉子脸蛋红到耳根。


    还有几个帮着搭腔的:“怎么样?我们这边这么多漂亮的哥儿姑娘,有没有你喜欢的?”


    边说边将阿莲推得出去。


    苏月光再次被他们的大胆惊到了。


    原以为那个汉子脸红成那样,不会回话,谁知他却高声道:“哪条村子,谁家的?”


    这回不用旁人说,阿莲自己就会回话。


    他同样脸蛋羞得通红,却是声音清晰又响亮地喊道:“水河村,张家。”


    众人一阵起哄:“快说你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那汉子朗声道了自己身家名姓,之后挑着一担柴跑得比兔子还快。


    白锦大喊:“跑啥,你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


    “明、明日!”


    “明日鬼儿节!”


    “那、过几日,八月初一!”


    大家好一番打趣阿莲,大路上洒满了他们的欢笑声。


    终于进了大山村,坐在村口闲聊的人比以前还要多。


    成群结队的年轻哥儿姑娘总是招眼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有个婶子喊道:“这么多姑娘哥儿哪条村子的,去哪里啊?”


    一群哥儿姑娘当中有人回道:“进山摘捻子呢,各位婶婶好聊啊。”


    一个开了腔就不少人答话,又有个婶子道:“劳得着你们跑大老远进山摘捻子啊,要不要嫁到我们村子里来,天天有吃不尽的野果子!”


    又冲旁边路过一群后生道:“还有没有点点眼力见了,你们这年轻后生还不过去帮人家姑娘摘果子,大老远的来这里!”


    有些不正经的男人,看到年轻漂亮哥儿姑娘也想黏上去,婶子嫌弃道:“长得俊的去,你这个老男人去那里做什么,别扫了人家胃口!”


    几个年轻汉子你看我我看你,还真一起跟着进山了。


    第40章 第 40 章 煮这么多肉,就不怕被你……


    苏月光暗暗啧舌, 还是第一次有这等待遇。


    毕竟是本村人知道的山果总比他们多。


    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在一起,倒也不会让人说闲话,只叫人羡慕, 年轻真好。


    虽然苏月光也没跟他们说什么话,但还是觉得这种氛围很不错。


    连大妹都觉得开心, 还没进山, 就有几个大哥哥给她野果吃。


    得最多野果的是她, 有几个边给她果子边看一眼苏月光, 说:“你亲哥哥啊?”


    大妹连连点头,边吃着人家的果子, 边往人家心口撒盐:“我哥哥有亲事了, 你看上其他的哪个哥哥姐姐, 我给你介绍!”


    好几个少年心都碎了,白锦好笑地过来挽着苏月光臂弯道:“你们就死了这么条心吧,他今天特意打扮的这么好看, 就是来看他未婚夫君的!”


    被戳中心事, 苏月光耳尖都红了。


    “哦,他未婚夫是我们村子的?”


    “可不是,不然我们能大老远跑来这?我们这么多姑娘哥儿,好几个都没定亲的,怎么,就没有看上的了?”


    那个汉子挠挠后脖颈,又看了苏月光一眼:“他未婚夫是哪家的呀?说不定我们认识。”


    幸好这时经过沈东遇家,大妹眼尖手快指着那座青砖黛瓦屋:“就这家, 东遇哥哥!”


    苏月光脸蛋更红了几分,但看到那个房子还是止不住开心,笑得甜蜜, 嘴角笑容压不下来。


    大家一看他这副模样就晓得了,含羞带怯的,情郎家必在里头。


    众少年哦了声,苏月光莫名紧张,担心他们说做些什么,不过他们没说就说了句:“东遇应该不在家,他一般都山上打猎,你要不要去他家坐坐?”


    苏月光忙摇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


    有个少年嘿嘿笑了笑:“这样吧,我去帮你问一下,说不定他在家呢,可以叫他出来!”


    苏月光怔了怔,脑袋低下去不敢抬起来,大妹说好啊。


    在场所有人中,最期待那屋子走出沈东遇的就是苏月光了,心跳如鼓,揪紧了手帕,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很遗憾,那少年很快跑回来,摊了摊手说:“没有人在家,大门紧锁着!”


    “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大妹变得有点悻悻的,回头看哥哥,果然哥哥都变得蔫蔫的了。


    挽着哥哥胳膊,大妹低声安慰道:“没事哥哥,上一次咱们也是在山里遇到的冬遇哥,说不定这次进山也能看到他呢?”


    又转头问那些少年道:“对了各位哥哥,你们就不知道冬遇哥在哪里打猎吗?”


    有个叫阿虎的少年道:“嘿,刚想说我知道!上次上山挖草药,幸好遇上他。”


    “哦,就你被狼追的那一次?”


    阿虎满脸尴尬:“操,能不能别当着……咳,落我脸子?”


    大家掩唇直笑。


    阿虎道:“不过他住的地方太山了,那路很难走,你们若真是想见他,我可以进去喊他,你们在外头等着。”


    苏月光道:“那实在太感激不尽了!”


    阿虎正色道:“可别,之前遇狼还得是他出手帮了我,不然我都身首异处了,你是他未婚夫郎,这点小事,也该是我帮的!”


    山外围没有太多的东西,就一些野果跟柴草,他们都不缺柴烧,就捡些野果。


    捻子很多,每次进山都吃不尽,大家都摘了很多。


    还有一棵拐枣树,很高,长了满树的花。


    大山村的少年笑道:“再过两个月就成熟了,到时候可以进山来摘啊!”


    水河村的哥儿姑娘笑道:“好啊,到时我们必来!”


    他们簇拥着苏月光,笑道:“到时你可要好好招待我们!”


    苏月光被他们打趣得都不晓得如何说话了。


    等人好久,几个少年索性带他们往深山里面走。


    “说不定能半路遇到东遇呢?”


    一提起东遇,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苏月光。


    好像沈东遇是跟他挂了勾,苏月光羞得不得了,心里甜蜜又期待。


    希望在半路就能看到他。


    他们走的都是大家走过的路,苏月光穿着长裳,走得慢。


    前头有人喊道:“快来快来,这里有桃子!”


    苏月光刚走到树边,就有人塞了几个进他怀里,手掌擦了擦上面的皮毛就这样吃,又脆又甜。


    这个季节雨水多,一阵雨一阵太阳,笋跟蘑菇都长得多。


    成熟的果子摘完了,几个少年在旁边挖笋。


    看他们挖笋特别有趣,不是用锄头挖的,挑中一个,直接手拔。


    不一会,人手几个装都装不下。


    他们哥儿姑娘几个直接将竹笋去皮了,就留里头的芯,能吃的好多,一顿估计吃不完的。


    这是大的笋,还有那些小的笋。


    他们说小笋脆甜更好吃,就是难剥了些,没有大笋实在。


    又遇到一棵高高大大的山苍子树,上面缀满了果实。


    大山村的少年说它可以用来做香料,水河村的姑娘哥儿们一脸惊讶,他们倒也是见过这东西,但只有小孩会摘,小孩用来打竹炮。


    看到这种树绝对薅秃了。


    竹炮做法很简单,大竹透小竹,山苍子塞在竹肚里,小竹推出来,快准狠,这就是竹炮。


    而现在他们说这玩意儿能做香料。


    不管做不做香料,苏月光也是要摘一些回去的,三弟跟小弟小妹都会很开心。


    摘完山苍子,手变得黏黏的,旁边就有山溪,水清澈又有鱼。


    这里陌生少年太多了,苏月光就弯腰洗了洗手,溪水清凉,解了一程疲乏,他今天的心情好到了极点。


    听着四周的虫鸣鸟叫,苏月光忍不住掏出弹弓来射鸟。


    一开始那些少年还对他是沈东遇未婚夫郎一事有几分不确定,现在是妥妥的了。


    “哈哈,这弹弓,以前我们进山见东遇用过。”


    苏月光不好意思说话,羞红着脸又捡了一块石子,抬手就射。


    身姿挺拔,拉长弹弓的样子又美又飒。


    就一瞬,石子离弓,枝头上的胖鸟应声坠地。


    “我操!”


    众人一阵惊呼。


    立刻就有少年跑过去捡鸟,递回给苏月光,啧啧赞道:“厉害厉害,果然有其夫必有其夫郎!”


    苏月光还没有回话,旁边传来一声:“那是自然!”


    熟悉的音色,苏月光猛地回过头去。


    穿着粗衣麻布的少年灰扑扑的,竟比之前在他们家干活还凌乱,苏月光愣了愣。


    但长得俊是扛扛的,穿什么粗衣麻布都不扫颜色。


    第一次看到沈东遇的哥儿姑娘都要暗自惊呼一阵。


    沈东遇大步往这边走来,目之所及没有旁人,就他一个,眉眼微弯,嘴角含着缱绻笑意:“你来了?”


    后面跑去找沈东遇的少年气喘吁吁:“回来了,回来了,刚好在半路遇到他,一说未婚夫郎来找他了,猎也不打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其余少年打趣道:“东遇怎么说,你未婚夫郎都来了,不要请人家进屋里吃个饭?”


    沈东遇看着苏月光道:“你要去么?”


    几个姑娘哥上来簇拥着苏月光,笑道:“去呗,为什么不去?吃碗粥也好啊!”


    苏月光看了看沈东遇,抿唇笑道:“去呗。”


    沈东遇迟疑了一下:“那、去吧。”


    那几个少年过来推着沈东遇的肩膀:“走了,迟疑啥呢兄弟,大不了去我家!咱们这么多人在,没有赶客人的道理!”


    本来就他们几个进山玩,想不到变成了到未婚夫家里做客来了。


    沈家还是大门紧闭,沈东遇竟然没有钥匙,拿了一根竹子撬的门。


    门推开,沈东遇偏头过来,看到自个未婚夫郎又抿唇笑了笑,莫名尴尬,让他先进去了。


    沈家宽大明亮,将客人请进堂屋,几个本村人进灶房忙活,又是烧茶水,又是拿刀要进鸡圈:“杀几只鸡?”


    沈东遇道:“杀完。”


    所有人都是:“啊?”


    苏月光正喝着茶呢,忙站起来:“不必了,我们就坐一会。”


    杀鸡少年道:“哪能坐一会呢,肯定要杀两只鸡!咱们就杀两只,不多杀,好事成双嘛!”


    沈东遇道:“那就杀四只吧。”


    “四四四,多不好听,就杀两只了!”那少年提着刀就去宰鸡了。


    “我去帮忙了。”沈东遇跟苏月光说了声,卷起袖子要进灶房,被那些少年赶了出去。


    阿虎道:“你来做什么?进屋陪客人说话啊,活儿交给我们,保管给你做得漂漂亮亮的!”


    “那是!”


    沈东遇在苏月光旁边坐了一会,大家看着他们俩偷笑,窃窃私语。


    苏月光羞得没边,而沈东遇……


    脸皮再厚的汉子,也扛不住别人起哄自己跟自己夫郎,耳尖悄悄红了,低声道:“我还是出去帮忙吧,也能快些吃。”


    他出去拿着刀,又宰了三只鸡,取了口大锅炖鸡汤。


    那些少年个个啧舌,也不好多说。


    之前摘的野果子,洗了端进去。


    捻子桃子,还有地下挖出来的一些野果。


    看沈东遇家里没有什么旁的招待客人,还有些少年跑回家把自己家里的吃食拎出来。


    苏月光时而担心沈家其余人会回来,时而也想看看他们回来又会什么表情。


    几个哥儿姑娘坐不住,出来看他们忙活。


    沈东遇不但宰了鸡,还又宰了两个鸭。


    中元节都是要吃鸭的,应该是买来过节的,却被沈东遇提前宰了。


    看着他们做饭,苏月光有一种小时候过家家的感觉,没有大人,都是一群小孩背地里玩的游戏,要是被大人发现,不知道要不要被骂。


    沈东遇在案板上剁着鸡鸭鱼,鱼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还有半桶的田螺等着人砸掉尾巴。


    苏月光脸上神情期待中,又有一点看好戏的感觉。


    沈东遇忍不住笑道:“笑什么?”


    苏月光将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看他:“你不也在笑?”


    沈东遇笑了笑,继续剁肉。


    苏月光轻轻碰了碰他肩膀:“煮这么多肉,就不怕被你爹娘骂?”


    “我都这么大了,还骂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