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海棠花(修) happy
夏言让护士关上了病房门, 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低垂着头,嘴唇紧闭,微微张开眼眸, 无神地望向窗外。
窗外的海棠花快要开了。
他也只剩下最后的一个月了。
他不想和邢沉过多接触, 想让自己淡出他的生活,逐渐消失在他的生活和记忆之中。
安静地走吧。
寂静地落灯可闻的病房内,忽然传出一丝的哭声。
两行清泪从夏言的脸上掉了下来。
夏言的眼角湿湿的, 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总体来说他不是一个经常掉眼泪的人,即使是被父母抛弃、被孤儿院背刺、生活一团乱时, 他也没有流过一滴泪。
脸上湿漉漉的触感让他有些迷离, 模糊的视线被蒙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水雾, 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边框和界限, 朦胧又疏离。
————
邢沉蹲在病房外,他带着口罩和墨镜,穿着一套不合身的廉价衣物, 偷偷望着病房里面。
因为是阳光不太刺眼的白天,夏言没有把窗帘全部拉满, 从侧边的缝隙中可以看见一些里面的情况。
私立昂贵医院的人流量一向很少,不用担心会泄露什么隐私。邢沉蹲了十几分钟在看见了夏言的身影后,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层玻璃。
普通人总感觉自己这辈子很难遇到刻骨铭心的大事,但其实生离死别很容易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不管我们能不能接受,事情该来, 总是要来。
邢沉这几天想了许多,发了许多疯,最终因为自己的无力而彻底冷静下来,接受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事实。
他只能在病房外偷偷看着夏言。
他很想冲进病房, 问问夏言难不难受,今天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想不想出去逛逛。
但是他答应了夏言,让他自己一个人过完最后的一月,不和他接触,不去打扰他。
以及,努力忘记他。
有时候邢沉也会疑惑,他能忘记这个人吗?
有一天,他的世界里会没有夏言这个人,没有一点属于他的痕迹,甚至连一点记忆也没有吗?
好痛苦,邢沉掩面而泣,手指插|进自己的发丝,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窗帘已经被完全拉满了,玻璃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行字。
那字迹明显是夏言所写的:
麻烦忘记我。
——————
包厢内昂贵的香水味暗暗流动,顶灯光线下,邢沉一半的侧脸掩盖在阴暗之中。
夏言半晌启唇:“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无声无息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邢沉目光柔和,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意。夏言注视着这张灯光下异常好看的脸,手上传来炽热的体温。
邢沉的手掌连着手腕暗自用力,紧紧将他的手包在手心里,修长的手指有力得攀着他的手腕。
夏言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邢沉……”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留下来,开心地留在这个世界上,”邢沉微笑着看着他,眼角不易察觉地泛了泪光:“求求你,好吗?”
“会的。”夏言有些心酸,但他忍住了难受,坚定地回答:“你不用再求我了,我一直是真心留在你身边的。”
邢沉露出来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听到这句话,我真的好开心啊。”
他举起夏言的手,和往常一样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我爱你。”
“不管今后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生活呀。”
唰!——
那一闪而过的光亮仅在夏言的眼眸中停留了一秒,不知道从哪来的利刃,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邢沉手中,紧接着径直往他的心脏处刺去——
“邢沉!”
“不!!!”
夏言的尖叫声还未消散,那把刀已然消失不见,他脸色煞白,站都站不稳地跪了下来,慌乱地抚摸着邢沉的身体。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眶里掉落,干涩的喉咙和颤抖的嘴唇俨然失去了语言功能,只有双手还存在知觉,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邢沉并没有受伤的事实。
只见邢沉完好无损地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发生。
包厢后面的暗门缓缓地开了。
一个白发苍苍、眼神明亮的老人走了出来。
“邢先生,恭喜你过关。这是对你们两个的考验。”
“什……什么?”
邢沉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夏言这般反应的担心,他无措地跪着,双目失神。
庞老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不紧不慢地对着邢沉道:“是你的思念让夏言重返人间。”
夏言依旧沉浸在惊慌之中,大口喘着气,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只知道用尽全力地抱着邢沉,将自己埋入他的怀抱。
史诗级的狼狈出现在他们两个的身上,和身后庞老的气定神闲形成显然对比。
邢沉安抚地揉了揉夏言的头发,抚摸着他还在发抖的后背,抬头问庞老道:“你在说什么?”
庞老又往前走了几步:“其实我的科学研究只是一个推动作用,真的让夏言留下的,还是你自己。”
刹那间,名为敬佩的感情在他眼中闪烁:“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强烈的思念,竟能真的把一个鬼魂留下来。”
“从古至今,许多人都对逝去之人怀有思念,这份感情可以改变健康、性格、命运,甚至可以改变生死存亡。”
邢沉堪堪反应了过来:“所以说,我不用自|杀,夏言也能一直活下来?”
庞老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不停止对他的思念,那他永远也不会消失。”
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离奇少见的事情后,夏言也不再追问真假和原因了。他把头埋在邢沉的颈弯里,紧紧抱着邢沉,“你没事就好,我不想和你分开,永远都不想。”
邢沉喜极而泣地回抱着他,一行眼泪流了下来:“我也不想。”
————
三天后,Z省的一个小城市内。
“爷爷,我回来了!”
邢沉提着大包小包,推开小院的大门,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这个独立别墅和小院坐落在郊区,安静又隐蔽,设施俱全,方便舒适。
院外参天大树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静坐着。
这是夏言第一次见邢沉的爷爷,他生前的记忆只知道邢沉爷爷的心脏手术相对成功,但对方觉得自己老了,想要退居二线,不再管理集团和公司还有家庭的事情。
虽说已至迟暮之年,但他瘦削的身体十分挺拔,眼神也不混沌,反倒十分清晰明亮。立体硬朗的五官和邢沉有几分相似,就连神态动作也是。
“邢沉来了啊,快坐下。”
邢琮招呼邢沉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缓缓摇着蒲扇:“感谢你,孩子。在我漫长的八十五年人生中,是你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后辈在意的幸福。”
“爷爷,爸爸和妈妈也很爱你的。”邢沉:“你生病的时候,他们一直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邢琮点了点头:“你妈妈是个非常好的人,她对谁都很真诚,我很感激她为我做的一切,但是这仅仅是因为爱屋及乌,她很爱你的父亲,并不是真的爱我。”
邢沉沉默了一瞬,只听见他爷爷忽然问:“另一个孩子今天来了吗?”
邢沉的眉心动了一下,没有答话。他不想让自己这段时间做的荒谬事情被爷爷知道。夏言死后,他寻求了很多方法去复活夏言,最终,只有庞老的这个,牺牲自己,以命换命的办法,让他看见了希望。
邢琮突然道:“我认识庞老。”
邢沉更为诧异:“爷爷,你说什么……”
“区区五个亿,买下他的研究成果,那是不可能的。”
飘在邢沉边上的夏言大惊失色:“五个亿?!”
邢沉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爷爷,你怎么认识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邢琮喝了口茶:“很早之前,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他没和我说什么,只是把你的五亿块钱退还给了我。想来他已经和你说了,其实这种东西,他也没有可能能做成功。因为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能改变生死的东西,原本就是强改天意。”
邢沉低下了头,松开了衣角。他一手紧握着边上夏言的手,咬着嘴唇道:“天意,也是可以改变的,对吧?”
“当然可以。”
邢琮忽然站起身,肯定地反问:“你不就做到了吗?”
他转身投入阳光中:“人的情感,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邢沉抬起了头。
只见光亮中那个挺拔的背影道:
“当初是爷爷错了,一定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的身上。
今后,做你自己想做的吧,开心地活。”
——————
三年后。
一双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遥控板上按下了开关键,新闻台的播报声响起:“近日,S市男子非法动用亡妻遗产的案子开庭,死者父母胜诉。”
听到这里,沙发上的人嘴角上扬。他关了电视,拿起手机拨通了联系人中的第一个号码:
“我不在家吃饭,我和邱静出去吃,你帮我们订一下那个餐厅的包间,隐私性好一点的。”
“好吧。”
夏言凭那两个字马上想象出了邢沉吃醋的样子,故意说道:“邢沉,你别吃醋,好好上你的班。晚上我给你打包点剩菜回来。”
邢沉撅着嘴巴抱怨:“真想把公司和集团都关了。”
夏言:“然后我会因为跟着你要喝西北风而跑路寻找下家。”
邢沉:!
他呼吸停滞的那一两秒,电话对面传来夏言轻快的笑声:“我逗你的,就算你真的破产了,我也不会跑路的。”
他说这话时,摸着邢沉送给他的表和婚戒,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
“永远都不分开。”
第26章 番外一:婚后小事
晚上, 邢沉比夏言先回家,正在厨房外的冰箱前对做什么晚饭思考万千。半个小时后,夏言推开门进来, 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手:“我明天能开你车去上班吗?”
邢沉把正在煎的手工虾滑翻了个面:“当然可以啊。”
他们住的地方其实离夏言公司很近, 走路过去不用十分钟,但是S市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楼下街道又在修路, 夏言只好从外面绕了一圈。
刺骨的湿冷寒风把他的脸吹得毫无知觉,短短十几分钟像是过去了半个世纪。好在他们的房子里,邢沉很早就装好了暖气, 夏言的身体渐渐回温, 脱掉厚厚的外套在餐桌前坐下。邢沉关了火, 走过来问:“想开哪一辆?”
夏言回忆了一下:“天蓝色的那辆吧。”
邢沉从抽屉里挑出对应的钥匙:“这辆停在我们楼下的车库里, 靠左数过去第二个。车库的钥匙我待会也找出来给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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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言属于本本族,拿证之后自己没开过几次车,早高峰的路上车又很多, 一路上开得他胆战心惊。
好在幸运的是,即使开得很慢, 一路上没什么车超他,甚至都离他很远, 好像生怕撞了他似的。夏言一路轻松地开了进来,转弯进了公司停车场,回正方向盘, 在狭窄的场地内寻找车位。
这边的停车场是许多家公司共用的,车子数不胜数,上班的早高峰时间更是多了。夏言来得不算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 小心翼翼地倒进去后,忽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他连忙下车绕到车后,着急忙慌地拨通联系人的第一个号码:“邢沉!我把你车撞了。”
对面紧张地呼吸都急促了,听起来:“老婆你没事吧!”
夏言语气愧疚:“我没事,就是你车……”
邢沉依旧很是紧张:“真的没事?有没有蹭伤?有没有撞到哪里?我现在就过来……”
夏言打断了他:“没事,你不用过来,我人一点事也没有,就是停车的时候把你车后面给撞了。”
听到这里,邢沉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不用,车还能开,就是后面……不太好。”夏言抿了下嘴唇,车位的最后有一盆高高的绿植,他在倒的时候没看见,整个车尾直接撞了上去。
他咽了口口水:“你……不生气吗?”
邢沉不假思索:“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一辆车而已,撞了就撞了。你要是喜欢撞的话,我们买几辆专门来撞。”
夏言:“贫嘴。”
对面爽朗地笑了起来。
夏言:“我下班了开去修吧。”
邢沉:“没事,不用管车子,你没事就好了。”
夏言继续坚持:“我开去4s店吧,你发个定位给我。”
邢沉严肃了起来:“阿言,只是一辆车而已,不用放心上。等哪天有空我开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夏言:“那我出维修的费用。”
邢沉哭笑不得:“宝宝,我们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这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呀。况且它只是一辆普通的车,就算撞坏了,只要你没事就没关系呀。”
对面传来吵闹的开门声和脚步声,邢沉着急道:“我要去开晨会了,先不说了,晚上见。别放心上!”
夏言于是挂了电话。进了公司后,他指着窗外,问边上的林姐道:“那是什么车,撞成这样,维修要多少钱?”
“宾利啊,这颜色蛮少见的。哦呦,撞成这样,真是造孽。大概得要几万块吧,怎么了?”林姐看了一眼楼下停车场,随后呼吸一滞:“早上撞到它的那盆绿植不会是你养的吧!”
夏言:“……不是。”
是他主动撞上那盆绿植的。
林姐替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司机很计较的话,接下来的一个月,你的工资只能用来修车了。”
夏言抬眸:“要计较也没办法吧,那盆绿植又不在车位里面,只是在车位线上。”
林姐:“这你就不懂了,现在有钱人的思维逻辑可奇葩了,他们才不会承认自己倒霉的。”
已经承认了自己倒霉的“有钱人”夏言:“……”
林姐耸了耸肩:“不过就算不承认也没用啊,那盆绿植都在那边好久了,谁知道之前是谁养的。”
————
那一天晚上,邢沉回来之后看都没看那辆宾利,拎着两大包菜径直上楼。
“阿言,我订了毛肚和肥牛,还买了好多好多你喜欢吃的蔬菜,我们晚上吃火锅好不好?”
夏言麻木地点了点头,无心在意邢沉说了什么。
邢沉蹲在冰箱面前一顿捣鼓:“你想吃什么底料?家里有番茄、菌汤、清汤的的。或者买点无菌蛋,直接做寿喜锅?”
夏言靠在桌板上:“嗯,都行。”
他抬眸看向邢沉:“你有没有什么便宜的车吗?”
邢沉一头雾水:“便宜的车?”
他关上了冰箱的门,在放车钥匙那个抽屉里东找西找,半天后拿出一把普通款迈巴赫的钥匙:“这个吧,这辆才两百多万。”
夏言无语道:“……你管这个叫便宜的?”
“唔,但是其他都比它贵呀。”邢沉挠了挠头,单手摸着下巴:“宝宝你喜欢便宜的车?很便宜的吗?”
夏言想了一下,实事求是地点头:“嗯。”
邢沉从背后环抱住他,蹭了蹭他的颈窝:“那我们可以去买新的车。多少钱,你来挑。”
夏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其实不喜欢自己开车,我还是喜欢坐。”
鬼知道公司楼下的车位为什么会那么难停!
“我明天早上自己打……”
邢沉没听见他后面半句话,激动道:“那我每天送你上下班!”
他开心地眼睛泛光,甚至想把夏言抱起来转一圈。
夏言却摇头拒绝:“可我七点半就出门了。”
邢沉每天要差不多九点多才出门,一般他七点起来给夏言做个早饭就继续回房间睡觉了。
邢沉没get到他的意思,摸着下巴计算时间:“那我六点半起来,换个衣服做个早饭,我们就出发。”
夏言:“我是说,你……”
邢沉:“什么?”
夏言:“没什么,你起得来就好。”
邢沉:“当然起得来了,怎么会起不来?”
晚上,两人临睡前,夏言睁眼看着天花板,最终忍不住问道:“邢沉,你今天真的没生我的气吗?”
邢沉翻了个身,一脸茫然地问:“你今天干嘛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夏言:“……”
“没事,你不生气就好。”夏言:“你每天都有空送我上班吗?”
邢沉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耳垂,大手揽住他的肩膀:“求之不得好么。”
——
市中心一家建筑公司楼下,一辆灰蓝色的布加迪威龙打着双闪停在大门前。
邢沉从车窗内伸出手挥了挥:“拜拜,记得按时吃饭,晚上我来接你!”
夏言朝他挥了挥手:“拜拜。”
随着他走进公司,一道又一道偷看的视线收回,聚集在窗前乌泱泱的人群解散,回到各自工位摸鱼,但视线依旧忍不住往夏言身上飘去。
千丝惊讶、羡慕、感叹的目光轻轻落在夏言身上,然而他并未注意,在门前打完卡后就投入了工作。
林姐抱着茶杯移到他桌边,轻声问:“夏言,今天送你来上班的是谁哇?”
夏言奇怪于平常从不八卦的林姐为何突然问他这个,淡淡回答:“我丈夫。”
林菲眼神一亮,恍然地点了点头。
————
午休短短半个小时内,整个办公室都在传夏言是豪门阔太太,茶水间聚集了他们整个部门的人,全都抱着水杯你一嘴我一嘴地八卦。
“你们说,夏总监这么拼是为了什么啊?他老公那么有钱……”
一男子酸溜溜的:“说不定是租来的车也不一定呢,你们看夏总监像很有钱的样子吗?”
“布加迪威龙还有租的啊?这车限量,有钱都买不到。”
“这车保费一年估计都得好几十万,买得起它的人还需要把车租出去?”
“他那辆车的颜色很少见啊,租车公司都买不到这种型号的吧。”
“确实是买不到,我上网查了,这车限量,落地得九位数。租车公司有这钱和能力,早就不用开租车公司了。”
“难不成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夏总监为了生计出来上班?”
“哇趣,豪门富太太打工讨生活。”
另一男子大手一挥,斩钉截铁:“这你们更别想了,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见夏总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老公眼睛都盯在他身上,那种眼神和表情绝对是装不出来的,肯定是真的很喜欢人家啊!”
“夏总监手上那块表是不是和他老公手上的是一样的?”
“好像是!我前几天看见了,夏总监平常很少把表露出来,我都没注意!应该是百达翡丽的鹦鹉螺!”
“低调啊,肯定是他低调!”
“说不定努力工作只是他的爱好?豪门阔太太体验人生?”
话音刚落的空隙间,夏言忽然推开茶水间的门:“楼上办公室的复印机坏了,这里有份表下午要用,你们谁去楼下复印一下?”
大家同时将视线聚焦在他的身上,随后不约而同地在一秒内离开,转身低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夏言手中的表格不知道被谁抽走了,等他再反应过来时,茶水间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短短半分钟,整个茶水间内只剩下林姐和夏言两个人。
夏言:?
他茫然地转头问林姐:“我今天无意中做了什么很吓人的事情吗?”
“没有没有,他们突然想要积极工作了而已。”林菲放下水杯,微笑着问:“夏言,我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吗?”
夏言:“你说。”
林姐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道:“你老公有没有什么……同阶层的对老婆很好的单身兄弟啊?我都单身好几年了,还没找到合适的。”
夏言:?
——
临近下班,邢沉已经停车在楼下等他了,夏言匆匆跑下楼,飞快关上副驾驶的门:“你以后别开车来接我了。”
邢沉奇怪道:“为什么?”
夏言系好安全带:“我会被传是豪门阔太太,上班出来体验生活。”
邢沉笑得人仰马翻:“我笑死了,你们公司谁这么有才啊。”
夏言微微皱了一下眉:“你好好开,别笑了。”
邢沉坐直身体,还是忍不住笑:“这样传也挺好的啊,省得他们再把工作都给你,你还要加班。”
夏言看他行云流水般的车技:“我加班都是我自愿的啊,再说又不是他们把工作给我的。”
邢沉:“那好吧,老公愿意每天等你下班。”
夏言低下了头,他想,要不明天还是他自己走去上班吧,反正也就十几分钟。
————
第二天早上夏言出门的时候,被S市冬天刺骨的寒风劝退了,决定还是让邢沉送他。
邢沉对此求之不得,早上六点不到就起来,洗漱干净后还给自己做了个发型,随后精心准备了一顿早饭,放进打包盒里仔细地摆好。
一切准备完毕,他开始打扮自己的老婆。
“宝宝,你围围巾吗?这条白色的还是这条灰色的?”
“宝宝,换这件厚一点的外套吧,办公室里如果热了,可以脱掉的。”
夏言困得眼睛也睁不开,任由邢沉摆布,身上被套上各式各样的保暖衣物,脖子上围了一条高奢围巾。
他不明白,为什么邢沉只有六个多小时的睡眠,比他还少一个小时,却能这么精神啊?
明明只比他小了两岁啊!
不行,明天,啊不,今天晚上开始,禁|欲!禁|欲!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上了车,又迷迷糊糊地到了公司。邢沉帮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后笑着目送他下车。
“夏总监!早上好!”
一个从上个星期开始熟悉的声音响起,夏言条件发射地想要转身无视逃走,良好的教养却强迫他停下:“早上好。”
连续七天,隔壁组的设计师每天和他同一时间上班,每天在公司门口“偶遇”。不仅上班时间如此,下班也是。更为离奇的是,她从前从不和夏言说话,现在却每天都要寒暄上几句。
杨子璐笑得十分灿烂:“今天又是你丈夫送你来上班呀,真好呀。他好有钱啊,竟然能开这么好的车。不过每天都要人送真是麻烦呢,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自己上班呢。——夏总监,你丈夫几点上班呀?”
这幅说辞她已经重复了好几天,身上浓重的香水味熏得夏言头疼,还未等夏言回应,一句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阿言!”
邢沉突然从车上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扣好衣服上的扣子,又用自己的手捂了捂他的手:“外面这么冷,外套扣子还是扣起来吧。快上去,记得吃早餐,下班我来接你。”
咫尺之间,邢沉炽热的呼吸落在夏言的鼻梁上。夏言眨了眨眼,睫毛抖了两下:“嗯。”
两人亲密无间得像把世间的一切隔绝在外。杨子璐自知无趣,脸色发绿地走了上去。
一直到下班回家,夏言的情绪都不太对。邢沉看了副驾驶上的他一眼:“怎么了?她为难你了?”
夏言淡淡地回答:“没有,她没这个权力。”
邢沉:“那就是吃醋了。”
夏言不说话。
邢沉每次送夏言来上班,都会等夏言上楼了才走,知道对方已经纠缠无数次,即便总是在自己这里吃苍蝇,也依旧不放弃。他心生一计:“明天我来接你的时候,你假装在公司加班,然后偷偷下来,躲在附近,别让她看见你。”
夏言奇怪道:“干嘛?”
邢沉:“给你出气。”
————
第二天临近下班的时候,邢沉刚停好车没五分钟,杨子璐就打扮精致地走了下来。
即便S市的气温已经零下,也不影响她穿着短裙在室外真光腿。她走到邢沉的车前,撩了一下头发,不经意展示自己的身材:“夏总监还在楼上工作呢,你这么早就来了啊。”
邢沉朝他笑了笑:“我是来等你的。”
杨子璐笑得更加开心了:“真的吗?”
“真的呀。”邢沉下了车,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有首歌想分享给你。”
杨子璐心花怒放:“什么啊?”
邢沉点了一下播放的开关:爱哥的美女,你听哥说,哥哥的家里,已有老婆。你的爱伤害了她伤害了我,请你别做小三,那浮云的生活~(1)。
“你的心思很明显,我今天就清楚地告诉你。夏言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你的爱伤害了他,那就是严重地伤害了我。我确实很有钱,有钱到如果夏言同意的话,我可以收购你们一整个公司。到时候夏言想开除谁,就开除谁。我建议你,以后别再故意偶遇我们了。”
杨子璐的脸气得铁青,“你……你!”
她恼羞成怒,又不敢真的发作,只好灰溜溜地跑了。
躲在暗处的夏言走了出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邢沉还在哼那首歌:“你的爱伤害了他伤害了我,请你别做小三,那浮云的生活~”
夏言:“亏你想得出来,我要笑死了。”
“好听吧。”邢沉为夏言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阿言,我想把这首歌当成手机铃声。”
夏言笑得喘不过来气,随口答应道:“好啊。”
——
某一天,两个人出去和朋友吃饭,饭局上,邢沉的手机突然响了。
爱哥的美女,你听哥说,哥哥的家里,已有老婆~
夏言:“……”
真是尴尬啊。
第27章 番外二:熟悉的邢沉视角
我叫邢沉。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我有爱我的父母,健康的身体,理解支持我的朋友, 可以消磨时间的兴趣爱好。
最主要的是, 我在二十岁就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夏言是个特别好看的人,漂亮只是他所有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他身上好像有股奇特的魔力,能让我迅速沉静下来。每次和他在一起, 我总有股身心很愉悦的感觉。
我遇到困难,他会帮我想出最好的办法解决,我心情不好, 他会在我身边耐心安慰。
我不会在他这里听到任何一句虚伪奉承的话, 也不用担心他对我有何虚假算计的想法。他不会心里明明不舒服却还给我陪笑脸, 也不会心里嫉妒我的家世却笑脸相迎。
他性格沉静、待人温柔有礼, 偶尔有傲娇的一面,也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
我就是这样的幸福。
老话说人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这句话在我身上也得以应验, 夏言和我结婚后的第一年,得了肺癌。
艺术作品中往往会写主角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天的感受, 可实话实说,我已经不记得了。
其实那一天我除了不相信之外, 没有其他强烈的感情。我在心里问了自己很多遍,夏言真的会离开我吗?他真的会在这个世界消失吗?
其实对于前者,虽然我也无法接受, 但我还能勉强自我消化,他如果真的要离开我,我就净身出户,每天到他上班的地方去等他, 实在不行,易容成别的样子去应聘他家的保姆,应聘失败的话,我再想办法偷偷去他家给他做饭打扫卫生,反正总能解决。
可是很可惜,现实却是后者。
夏言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刚离开的第一年我一直活得浑浑噩噩,每天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现在想起来好像过了很久,又像过了没多久,很多时间节点在里面已经模糊了。我只记得我很没用,从和他在海岛旅游的事情我就下定决心要复活他,然而我找了许多方法,甚至还试了玄学,都没再见到夏言。
就在我快要放弃时,万幸的是,命运又眷顾我了。
夏言在他的忌日突然出现了,他进了我的梦境,还扇了我一巴掌。
真好啊,就是不知道他打得那么用力,手会不会疼。
虽然中间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但他又和我一起回家了。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他进入我的梦境,我给他读他去世前我自己写的睡前故事,他的视线降临在我光|裸的身上。
好在我虽然吃不下饭清瘦了很多,但那些肌肉还在。
日复一日地坚持去健身房,就是为了阿言看我的时候能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一天,我的床单湿了。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看见那具透明的躯体还躺在那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
这次是因为幸福才流的眼泪吧。
我收拾了床单,做了早饭,买了新的花,原本和谐的氛围却因为一个来自公司的电话打破了。
夏言建议我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情,我想离开半个小时应该没事吧,我就走了。
这是我做过第二后悔的事情。
那一天回家后我简直和疯了一样,比他过世那天还要伤心绝望得多,险些活不下去。但也就是在那一天,我通过人脉找到了庞老。
他是科学专家,他还预言了我和夏言的事情,说我和夏言会再次相见。
事实证明他不是骗子,夏言真的回来了。
那段时间我在夏言面前几乎表现得和平常一模一样,但我心里却总是患得患失,生怕夏言会再次突然消失。这种强大的、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不确定感让我心慌,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盼望已久的美梦,但是同时,我又很感激这次奇迹的出现,能让我再次见到夏言。
五个亿,原来五个亿就可以得来这样的幸福。
我私底下找了庞老很多次,他说什么我都照办。哪怕他和我说,夏言活着,需要一命抵一命,让我自|杀,我也欣然接受。
如果能这样真是太好了,只是唯一不幸的是,谁来照顾夏言呢?
他如果一个人的话,肯定不会好好吃饭,肯定会因为孤单而感到难过。
我不想要这样,但我更不想要他消失,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夏言那一天真的吓坏了,直到庞老出来他也没有停止颤抖。
好在我并没有真的死亡,命运又眷顾我了,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
原来真正改变生死天命的,是我的思念。只要我不停止对他的思念,那他永远都不会消失了。
我希望他永远幸福快乐。
也祝屏幕前的你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