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强硬闯入 一鼓作气的直达目的地
数只咒灵被召唤出,一时门口的动静惊动不少人。
除了内院的几个人和夜蛾正道外,知道夏油杰术式的人很少。
那位家主和五条家的长老,对于神子的玩伴也没有太过关注。毕竟对他们而言,那个不大的孩子只是可以随时掌控的“小玩意”。
所以乍一眼看到许多咒灵时,门口的人在短暂的诧异后,立马反应过来以防御姿态拦在门口。
对手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对两个成年人而言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轻叹一声以长辈的姿态说教:“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不然这样会被家主不喜的。”
位高权重的人最喜欢规训底下的人,所以一旦出现反抗的行为,恐怕是会被“特地关照”的。
但门口的人却只是依旧微笑,他露出一个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那又如何?家主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吧。”
说完夏油杰的脸上又多出一丝执拗,他抬手操控着咒灵俯冲而去:“另外,我可不需要其他人的喜欢。”
仗着体型的优势,咒灵成功破门而入。对于未知咒灵的忌惮,门口的两人下意识躲避,而等他们诧异看去时,黑发的孩子已经直冲进去。
夜蛾正道是想阻拦的,他伸手欲言又止的同时,又看到桃婆婆对他不着痕迹的摇头。
他停顿又释然,最后看着里面逐渐慌乱的情况,轻声说了句:“还是一点没变啊。”
而意识到有敌人闯入的情况下,五条家的守卫第一时间出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术师,不仅仅身手不错,也有特殊的应对咒灵的方法。
夏油杰高站在一只咒灵头顶,代步的咒灵悬空飘着,在操控下它逐渐飞高。
被祓除的咒灵一只接一只,夏油杰冷静看着的同时又果断补上新的,来拦的人不少,这时候也没有空暇思考放什么出来,他只一股脑的掏出数量惊人的咒灵。
密密麻麻的咒灵多达几十只,它们不断被祓除又有新的补上,虽然不是什么威胁很大的咒灵,但在五条家是一种极大的挑衅。
从混乱的现场来看,传出去大概会变成五条家,被咒灵袭击的惊天消息。
一张半透明的网从头顶撒下,于是脚底的咒灵也随着一声尖叫冒起黑色的烟。夏油杰从上跌落下来,他顺势翻滚一圈然后稳稳落在地上。
五条家毕竟是御三家之一,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也有应对方式。携手下而来的几位长老,脸色铁青地挡在前面。
但看清始作俑者只是一个小孩后,他们又心情复杂起来。
那只是一个孩子,在手下的禀告下,长老认出那是神子身边的“随从”。
是被驱逐的随从。
“呵,看来你连最基础的规矩都没学好。”有长老冷哼一声,认为这只是小孩子的胡闹,“哪怕你这样也得不到神子的原谅,不过看在你还有可用之处的份上,我可以破例将留在五条家。”
“回到神子身边就别想了,不过你天赋不错,可以特地培养一下。”另一个人接话道,“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还站着不动是希望哄哄你吗。”
来的人大概有十多个,加上解决其他咒灵赶来的人,可能人数会更多。夏油杰清楚自己如今的体型,恐怕是做不到以一当十。但是——
“我可是刚刚被辞退了哦。”夏油杰照例露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笑容,“所以不需要你们收留。”
他很淡定的接受这个事实,硬闯五条家也不是为了让谁收回这个决定。他只是要做些什么,以平复心里的怒气而已。
体型更庞大的、咒力更强的咒灵,随着抬手的动作渐渐显型。那最起码是一只二级咒灵,长老等人脸色一变,同时又有条有理的安排起来。
只是二级咒灵而已,如今在场的一级咒术师就不止一位。但很显然他们放松早了,因为随着那只咒灵的出现,又是数只咒灵先后出现。
它们像是浪潮一样,前一个刚出现后一个就冒出来,粗略看去只能预估大概的级别。在场的都是经验老道的术师,但也对这么多实力不明、能力不明的咒灵感到震撼。
震撼之余一股凉意又从后背升起,以往防守严格的五条家,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沦陷”。如果敌人真的要袭击五条家的话,这仗恐怕会损伤无数。
但还好始作俑者只是一个“孩子”,召唤出这么多咒灵后,他便借着黑色雾气的遮掩,径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看清他跑向的方向后,原本还强装淡定的长老立马就不冷静了,他几乎是破口大骂的同时又喊道:“小兔崽子!快拦住他、拦住!”
那个方向是往后院而去的,是五条家的重要地区,也是神子的居所。于是慌乱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他们互相奔跑传递着紧急的命令。
“保护神子!”
————
夏油杰冲在前面,一路上倒也没有闲着,不停抛出新咒灵的同时,又转动眼睛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这条路他再熟悉不过,但越往前就出现了越多惊慌失措的脸。那些都是老熟人了,他们第一次齐齐对他露出,提防又惶恐的表情。
人对于咒灵还是会下意识恐惧,更何况出现这么多的数量。看着那些面目扭曲的脸,夏油杰颇感赞同的说了句:“确实挺吓人的。”
被这么多丑东西冲脸,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拦在路上,换作谁都会面目扭曲。
他绕开主道路,转头熟练爬上墙,视野一下子开阔不少,行进的距离也被大大缩短。
熟悉的院子近在眼前,但夏油杰也感受到留在身后的咒灵,正以很快的速度被祓除。越靠近神子身边,受到的阻拦越大。
这大概比刺杀家主还要困难,毕竟那可是五条家的希望。从墙头上掉下去的时候,夏油杰的脑海里这样想着。
脚下的墙被暴力轰塌,这可怜的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拆,上一次被拆还是因为和咒骸切磋的时候用力过猛。
被桃婆婆看到的话一定会被批评的,不过这次夏油杰有理由,因为这墙倒塌可不是他的手笔。
【小心后面!】
随着一声淩厉的破空声传来的,还有X着急的提醒。夏油杰没有及时转身,但他第一时间操控咒灵围绕形成护盾。
不过随着咒灵的痛苦嘶吼声,锋利的武器尖端破开它的身体,没有丝毫减缓速度刺向后面的人。
身体感受到危机下意识翻身躲避,但夏油杰很明显错误判断自己的能力。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手短脚短一段路也要跑好半天。
尖锐的匕首末端与一段长长的锁链相连,头刺中目标随后因惯性缠绕几圈锁牢,被拉扯的力绷紧后又发出“铮”一声钝响。
夏油杰倒在院子里,穿刺的匕首从他胸口而过,踉跄倒下的身躯被锁链拖拽着往后拉去。
近在咫尺的门紧闭着,熟悉的院子短短几秒钟被破坏大半。他抬头看着那扇门,咬紧牙猛扑过去。
锁链缴紧的人“砰”地一声消失,失去索敌目标后发出清脆的响声掉在地上。武器的主人有些意外,因为他明明感觉命中了目标。
院子的地面上只留下一串滴落的血迹,随后下一秒紧闭的门被砰地一声踹开。
夏油杰的右手不自然下垂着,虽然他及时用咒灵幻化的替身拦下,但索敌准确的匕首擦破他的手臂。
只是小伤而已,他这样安慰着X,同时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门。
门里面的人跪坐着,好像是因为外面不停的响动而意外,那双苍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大。
“我回来了。”
夏油杰露出一个微笑,他的身影逆着光,让五条悟的神色几经变换。
但下一秒伴随着院子里慌乱焦急的喊声,他的笑容淡去转而一手握拳挥过去。
这一拳重重落在某人脑袋上,而正准备起身迎接的某人,脸上还带着逐渐明显的笑容。
“咚。”
五条悟被锤得身体一偏又摔坐回去,这一下不痛但是很让人懵圈。他呆呆抱着脑袋,反应过来就想质问。
但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眼睛就因为院子外面紧随而来的阵仗错愕睁大。
第24章 争执与辩解 最强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
只一转眼间,院子里以及一路上的咒灵都消失不见,它们销声匿迹得迅速,所以反倒显得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很不占理。
院外有人再次出动,他拿起手中的武器再次瞄准那个孩子的后背,一脸狠厉的同时带着必中的决心。
“等等!”紧随而来的夜蛾正道喊道,他驱使咒骸上前阻拦。
但院子里已经赶到不少人,于是咒骸被两三人整齐拦住。他们不会让神子有任何危险,而所有威胁都会被解决。
但锁链索去的同时,门里面的两人也一同有了动作。
夏油杰顾不上继续教训的话,他侧头抬起完好的那只手,但却感觉另一只手被拉扯的力拽住。他顿时“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眉头也微微皱起。
原本还在地上的五条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神色凝重地快速起身,拽住面前人的同时又将其往身后带去。
他挡在夏油杰身前,冷眼看着外面的人,对于刺来的锁链不躲不避。
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让人出乎意料,院子里的人一脸惊慌的企图补救,他拽着锁链企图收势,但这猛发的一招,本就是奔着一击击穿的架势去的。
锋利的尖端急急改变轨道,但随拉扯的力抡圆的锁链,不出意料会狠狠甩中。
夏油杰只听到一声钝响,站在他那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见,锁链确实命中目标,但却停在他们面前不远处。
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下。
“你们在做什么。”五条悟冷声质问,“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对于五条家大部分人而言,那位神子都是高高在上的,所以院子里人从对上那双六眼的瞬间,就心头一紧急急低头跪下去。
“抱歉悟少爷,我们只是奉命拿下这个闯入者。”他说着又觉得形容不够,所以特地强调情况的严重性,“这人硬闯五条家,按照规矩可以……”
上面的小少爷根本没搭理他的话,就连上前想要解释的长老,也被很无所谓的忽视了。
五条悟只摸到手上有些湿润,他顾不上审问那些人急急回头看去,那一抹红色也染上他的手,黏腻的、温热的血液,让他的瞳孔紧缩。
“是谁?是谁做的!”五条悟无措的询问,短暂的慌张后又变成质问,“是他们吗,是他们对你动手?”
那副语气听着好像只要他一点头,罪魁祸首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但看着院子里那人惶恐的神色,夏油杰只是抿着唇强硬抽回手。
他冷笑一声:“这和你没关系吧,我自己弄的。”
在撇清那人的罪过后,夏油杰又想起自己的来意,顿时变得不客气起来:“别太自以为是了,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特殊的那个吧?”
“才不是,没有人会一直顺从你。”夏油杰一字一句的强调,“所以现在不是你辞退我,而是我不干了!”
面前人起先还因为一手的血,沉浸在某种复杂的情绪里。听清楚那句话后,那双苍蓝色的眸子里,短暂错愕后又变成愤怒。
“你回来就是和我说这些?”
【你来就是说这些?】X也有一样的疑问,它的话听着又无奈又意外,【还以为你会说教一番。】
【不,其实我挺想揍他一顿。】夏油杰回答,【因为是六眼所以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太任性了。要这样说的话,每百年就会出现一个六眼,我觉得咒灵操术还更稀有一点。】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攀比心?】X似乎是有些无语,【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办,很明显悟只是想要让你着急一下,然后和以前一样哄哄他吧。】
【当然是不干了,我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想法。】夏油杰看向面前倔强瞪着他的孩子,笑笑回答道,【不过我才不惯着他。】
X很想说你“你惯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但看着如今紧张的局势,它默默选择安静围观。
——
质问没有得到回答反倒被无视,五条悟顿时觉得有些郁闷和烦躁,他又往前几步想要问些什么,但让他意外的是夏油杰侧身躲开的动作。
“叮咚”一声,夏油杰听到进度条涨动的声音,不过他依旧不为所动,只是侧身避开然后准备离开。
院子里围了太多人,那几个位高权重的长老脸色都很难看,但看在院子的主人没有发话的份上,他们一时又都没有动作。
“这个人就交给我们处理吧。”长老上前一步说道,“如果悟少爷你要留下这个家夥,也让我们先带走好好教教规矩。”
“闭嘴。”冷漠的话传来,五条悟甚至没有分过去一个眼神,“我并没有问你。”
说完后他又跟着站到门口,因为他的这句话,院子里的大家不甘又无可奈何的让开一条路。夏油杰头也不转的径直离开,也没有分给他任何眼神。
“为什么。”五条悟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像是郁闷到极点,他不管不顾的喊,“不许、我不许你离开。”
【喂喂,不是他自己说把我赶出去的吗。】夏油杰虽然没有转头,但他在心里和X吐槽,【也是他说我是骗子,我可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很明显这只是他的欲擒故纵,说不定只需要你低头。】X也调侃,不过后半句话突然语气变得奇怪,【也有可能是……刺激太大,所以不希望你离开吧。】
【能有什么刺激的?因为从小到大都被顺着,所以无法接受别人忤逆?】
夏油杰只听到一声奇怪的叹息,X的叹息里包含着些遗憾,不等他细问,走到门口的时候遇到了第一个阻碍。
站在面前的是夜蛾正道和桃婆婆,后者依旧是严肃的表情,随后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开口:“只是小孩子间的打打闹闹而已,大家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
这话轻飘飘的揭过,加上那些作乱的咒灵消失不见,但是他们却全副武装,确实有一种大人欺负孩子的感觉。
为首的长老脸色更难看,但他还是愿意给桃婆婆一个面子:“这事关神子的安危,我们没办法忽视。”
“他们只不过是调皮一点,小孩子间很正常。”桃婆婆点点头,随后上前一手就将夏油杰拎起来。
她的力气也很大,拎着夏油杰的后衣领又往回走去:“大家都散了吧,对了损坏的院墙给我赶快派人修理。”
夏油杰只摸了摸鼻子,他没有拒绝桃婆婆,只是脸色也变得奇怪起来。
——
院子里的人陆续散去,只留下本来院中的人,还有夜蛾正道几人。
桃婆婆利落的处理好一切,她拿来医药箱将夏油杰按着坐下,然后又挑眉对另一个别扭的人说道:“帮他包扎一下,伤口不深但是需要尽快处理。”
说完她又在夏油杰头顶不轻不重的锤了下,随后教训:“下次不许这么莽撞。”
抱着箱子的五条悟闷不吭声的跪坐着,他磨磨蹭蹭拿出药和绷带,包扎的手法起初有些生疏,很快又变得熟练。
绷带一圈圈缠绕在手臂上,整齐又美观。夏油杰看了眼,意外地挑眉后并没有说话。
见两人都冷静下来,桃婆婆和夜蛾正道对视一眼,几人围坐着展开对孩子的教育。
“你们是能彼此信赖的存在,所以不应该心生嫌隙。”桃婆婆语重心长道,“遇见任何问题第一时间不应该沟通吗?悟少爷是、杰也是,你们应该更多的信任彼此。”
“还有不要干涉其他人的选择,少爷。”桃婆婆转头,仔细又缓慢道,“杰有珍视他的父母,你作为亲近之人,应该为他高兴才对。”
五条悟依旧不说话,他的眼睛乱转。
夏油杰最见不得这幅样子,于是主动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说外面很危险?难道危险就要一直躲在五条家不出去吗?”
“还有我们也经常出门不是吗,每一次出门你都没有这种顾虑,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这样说?”夏油杰皱眉,“是觉得没有你,我根本保护不了自己?”
对于这个问题桃婆婆也不知道如何劝说,对于六眼而言,外面确实都是各种潜伏的危险。但对杰而言,如果同行的人里没有悟,他反倒会安全一点。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着,两人都沉默着。夜蛾正道看不下去,他对两人说:“以你们的天赋,以后会成长为比我还厉害的强者的。”
桃婆婆也很赞同,她半开玩笑似得说道:“说不定你们之中,会出现这个世界的最强呢。”
这话并不是空xue来风,毕竟从六眼五条悟诞生的那刻起,这个世界的某种平衡就发生了变化。
对于这样的说法五条悟有些兴致缺缺,他对成为最强好像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突然转头看向夜蛾正道:“老师,你也觉得最强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夜蛾正道为那个眼神一惊,他不知道想起什么变得犹豫起来。
“才不是,成为最强也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情。”五条悟平静的说完,他一直直勾勾看着夜蛾正道,“不是吗,老师。”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夏油杰观察到夜蛾正道不对劲的表情,但他的身体要先一步行动。
他越过旁边的桃婆婆和夜蛾正道,一手撑着爬起来,然后毫不犹豫又在五条悟脑袋上来了一下:“笨蛋,最强也是人啊,是人就有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而且有你这样软弱的想法,以后是不可能成为最强的。”夏油杰抬抬下巴,“但是我就不一样了。”
五条悟抬头捂着脑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吸了吸鼻子,最后闷闷说了句:“好痛。”
这慢半拍的话不知道在指什么,因为说着说着五条悟又紧紧捂住胸口。
“杰就是笨蛋。”
“你才是,是不是因为六眼的负担变成了傻子。”
两人又幼稚的争吵起来,就好像回到过去那般。但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夜蛾正道低头说了句抱歉。
他接通了电话,随后脸色复杂又犹豫的看向夏油杰,后者颔首答道:“没关系的,发生什么了吗老师。”
“杰。”夜蛾正道依旧是欲言又止,“你的妈妈现在比较需要你。”
那通电话是来自医院的,因为长久的疲劳和心力憔悴,加上患得患失的忧虑,夏油夫人一时因为心急而晕过去。
听完解释夏油杰皱眉起身,他又看了眼五条悟,而这次后者没有任何阻止的举动。
五条悟就那样静静跪坐着,他不说挽留的话也没有动作,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
“我先回去一趟。”夏油杰解释,目光斜移看向桃婆婆,“可能短时间不会回来,不过我会主动联系的。”
桃婆婆读懂言外之意,她点头应下:“路上小心。”
离开的人依旧毫不犹豫,看着那个背影五条悟蜷起十指,他低下头又开始重复的等待。
第25章 熟悉而陌生 看似和谐温馨的家庭是假面
医院的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忙着眼前的事情,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站在墙角的孩子。
夏油杰问了护士找到病房前,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推门进去时,开着一条缝的门里传来争执的声音。
他的手停在门把手上,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耳朵贴紧变得更加清晰。
“要不是你当时一意孤行,杰又怎么可能和我们生分。”带着埋怨的女声响起,“要不是你将他送走,又怎么可能……”
话还未说完,另一个男声有些不耐烦的出声打断:“那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医生吗,不是心理医生吗,为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治不好!”
“明明是你偏信外人,说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法有用。”夏油长哲眉头紧皱,“结果就是连见一面都做不到,要不是夜蛾先生帮忙,我还以为我们唯一的儿子就被这样卖掉!”
眼见要争吵起来,及时而来的护士立马打断:“诶诶,两位还请安静一下,这里是医院。”
两人也是因为情绪激动这才陷入偏执,冷静过后他们又都各自保持沉默。夏油杰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他提着果篮对出门的护士点头:“辛苦了。”
见到儿子后夏油奈安擦了擦眼尾,立马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让你担心了,妈妈没什么事,很快就能回去了。”
夏油杰假装没听到两人的争执,他拿过苹果开始熟练地去皮:“没关系的,我来之前已经回家过,家里一切都处理好了。夜蛾老师因为有事就先回去了,他让我和你们说一声。”
“下次要好好向夜蛾先生道谢。”夏油长哲推了推眼镜,黑色的短发有些淩乱,“杰,妈妈这边就拜托你了。”
行色匆匆的男人很快推门离开,夏油奈安也并没有追问,只是揽着夏油杰坐下,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次回来,应该就不用回去了吧?”
说完她觉得不够,立马补充道:“夜蛾先生还有五条家的照顾,我和你爸爸会找时间道谢的。”
“我已经把东西带回来了。”夏油杰主动解释,“大概会一直住在家里。”
他需要哄一下有些过度紧张的妈妈,只不过这个一直会持续多久,就不是现在能说准的。
——
有了儿子在身边陪伴,夏油奈安的心情很快好转出院,她特地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像是要将之前缺失的陪伴都弥补回来。
但夏油杰已经不是需要依赖母亲的孩子,在家里相处的时候,反倒是他主动察言观色安慰妈妈比较多。
“妈妈已经找好老师给你安排好入学,没有意见的话明天就开始上学怎么样?”夏油奈安拿着准备好的书包和课本,眨眨眼睛询问,“到了学校就能认识新朋友,学校里的大家都很好相处的。”
外表看着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这个年纪确实应该在学校里就读。但夏油杰并不是真正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大概不需要再融入学校,只不过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睛,他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就当是去看看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吧。】夏油杰向X解释,但更多的是自言自语般的自我说服,【小学啊……感觉好久违了。】
对于就读小学的记忆,他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不过背上书包被送入校园后,一切的场景又从心底升出一丝熟悉感来。
“这位是新转入的夏油同学,大家要好好和他相处哦。”老师这样介绍着,然后将看着乖巧的孩子安排在靠窗的位置上。
对于新转学的学生,其他孩子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而顶着那些目光,夏油杰隐约想起几个熟悉的面孔。
看似乖巧的女孩,其实是班里三人组中的老大。戴着眼睛的学习很好的小胖子,是会背地里捉弄人的顽皮性格。
叽叽喳喳的孩子实在是吵闹,夏油杰一边在心里和X吐槽,一边目光又落在校园里不起眼的角落。
那是咒灵、没什么思考能力的低级咒灵。
学校这种特殊地方,最容易聚集“脏污”的存在。上着生锈的锁的储物箱里,发出“呜呜”的类似哭泣的嚎叫。
打扫干净的厕所里,地面上残留着不明物体爬过的痕迹。而热闹的操场上,在场地边缘的台阶上,正瘫坐着不明物体。
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有些时候还是难免会和那些东西对上视线。在确定没有其他人能看到的情况下,夏油杰皱眉将已经成型的咒灵吸收。
对着空无一人的操场,黑发的孩子做着怪异举动。路过的老师早有留意,对此她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随后不动声色的拍照后拨通了那个电话。
——
“上学的第一天过的怎么样?”温柔的询问响起,“老师和同学好相处吗。”
夏油杰照例敷衍,放下书包后他又揉了揉脖子:“大家都很好,老师也很关照。”
夏油奈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眼中一闪而过暗色,随后极力压制的同时又蹲下去。
她温柔抚摸着夏油杰那头过肩的黑色头发,一边主动拆开梳理的同时,又试探着询问:“在学校里需要规范外表,杰留着长头发是有特殊意义吗。”
摸着过肩的头发,夏油杰愣愣地想着: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留长的头发大概只是因为“个性”,其实他修剪头发的手艺还不错,之前在桃婆婆的指点下,也曾亲手替悟剪过头发。
但是每当提及他自己的头发时,心里又潜意识想着就这样好了。于是头发越留越长,不过日常也都是扎起来居多。
其实老师并没有提到他的形象不过关,不过夏油杰还是没有拒绝。对着镜子他清楚看到被剪落的长发,也借着镜子的反射,看到妈妈眼中的忧愁和凝重表情。
摸着到耳朵上面的利落短发,夏油杰一时觉得有些不习惯。但面前的人却突然蹲下来,按住他的肩膀:“妈妈的脸上、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那样认真的表情,让夏油杰也下意识仔细观察起来,不过除了几缕粘上的碎发,妈妈身上并没有其他东西。
“并没有。”他如实回答,随后看到妈妈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那就好,过几天妈妈就要重新去上班了,到时候晚上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夏油奈安捏了捏鼻梁,开始事无巨细的安排起来。
作为医院的医生,夏油奈安的工作也很忙碌,她特地催促丈夫放下手头的工作,和她交接着照顾儿子。
夏油长哲是很典型的丈夫和父亲,话少、严肃的同时,又会旁推侧敲的关心孩子。
而知晓父母都很忙碌的情况下,夏油杰反倒觉得方便,在体贴的让爸爸去忙自己的工作后,独自在家的时候,他会主动联系五条悟。
五条悟的话变得很少,主动问十句只会挑挑拣拣的回答几个感兴趣的问题。他也不怎么出门了,加上五条家的看管更加严厉,两人也有快半个月没见过。
电话保持通话中,夏油杰渐渐也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他躺在床上,透过半掩的窗户看到院子里枝繁叶茂的桃树。
桃子已经陆续有成熟的了,挂在绿叶间显得十分诱人。夏油杰翻了个身,主动问道:“想吃桃子吗。”
“酸的不要。”五条悟照例挑剔答道,“一半甜一半酸的也不要。”
一声轻笑后夏油杰翻身坐起来,他趴在窗台上:“等我。”
等到桃子红过大半,那大概就是他们再见的时候。
夏油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余光看到院子里出现的身影:“晚点再聊。”
连续加班好几天的夏油奈安终于回到了家,在她身后落后几步的夏油长哲,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一家三口难得能一起吃个晚饭,而守在玄关的夏油杰,在一阵观察后却是冷不丁的说了句:“今天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这个问题十分突然,夏油奈安脸上的笑容一僵:“没什么啊,好不容易才忙完,是因为冷落了杰吗,过几天妈妈就有空啦。”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门口,那是一团黑色的模糊东西,没有具体的外形但是“怨气”很深。
医院和学校一样,也是十分特殊的地点。横死的、怨死的人,在不接受自己死亡的前提,怨气充盈便会很容易变成诅咒。
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大概是有人因为意外离世,而刚好他的妈妈接手所以被“缠”上。
不过没有合适的契机或者过深的怨念,这样模糊不成型的东西,恐怕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消失。
“妈妈,你低头。”夏油杰抬起手,状似不经意道,“肩膀上有东西。”
他看到原本笑容温柔的母亲表情一僵硬,后者突兀道:“有东西吗,是有不好的东西跟回来了吗。”
那样紧张的表情有些奇怪,夏油杰隐约猜到一些,但被父母盯着他只说了句:“不是,是虫子。”
还没有具体形状的咒胎,是没有办法被术式吸收的。夏油杰歇了折腾的心思,只是一抬手召唤映射的咒灵将其吞噬。
【咒灵还真是无处不在啊。】夏油杰在心里感叹,【不过这次手感有点奇怪……】
因为收服过不少咒灵的原因,那种将其祓除的手感,夏油杰再清楚不过。
但这次随着那团黑雾消失,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没有传来。
是假身?还是本体根本不在这里?他推测着,仿佛有所察觉那般又来到玄关处。
一团黑雾静静伫立在门口,它渐渐化出具体的“手脚”,像是模仿门另一边的人,生出四肢后又直愣愣的伸手。
黑雾形成的手穿透上锁的门,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味,逐渐成型的咒灵发出不明字音。
“滚出去。”夏油杰难掩脸上的不喜,“还真是没有眼力见啊。”
这次找到主体事情就简单了,他又一次召唤咒灵,伴随着类似骨头碎裂的声响,尾随而至的咒灵被另一只咒灵吸收吞噬。
而等夏油杰刚吐出一口气,在转身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眼神复杂的眼眸,里面有各种情绪翻涌,最后不受控制的化作一声斥责。
“为什么、为什么!”夏油奈安像是无法接受那般,声音带着一些颤音,“为什么又要撒谎?!又要说门口有东西吗还是有奇怪的人?”
“为什么就不能让妈妈放心呢?!”
越发尖锐的声音像钉子,牢牢钉住夏油杰的脚步。他孤零零站在玄关处,看着面色激动又扭曲的母亲,心里泛起一种诡异的感觉。
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才对——
第26章 窒息的纠缠 选择成为普通人的可能性
一个巴掌在脸颊落下,阵阵发麻的感觉终于让夏油杰找回一点存在感。
但面前的人却在动手后,反倒像是被刺激到那般,一手掩面眼中纠结。
夏油奈安往前踉跄跪了下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杰……”
她死死按住儿子的肩膀,然后又因为那张脸上的“冷漠”而备受刺激。
因为身体的疲惫、精神上的打击,她已经无法思考自己说出的话是什么。
“你和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从小就很乖巧优秀,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你学会了撒谎?”
“撒谎不是乖孩子,你不是答应过妈妈、答应过吗!”
眼泪夺眶而出的同时,夏油奈安又回想起曾经的事情。想起从很小的时候,她的孩子就经常盯着一个地方看,偶尔又用手指提示他们家里有其他东西。
那时候他们只以为是,小孩子对任何事情都好奇,但渐渐的孩子长大,会走路、说话——能够清楚的表达后,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妈妈,为什么那个叔叔身上要背着奇怪的东西。〗
〖有客人和爸爸一起回来了,要准备多一份的碗筷吗?〗
〖妈妈、你背上的人说好痛,他是出车祸死掉的吗……〗
诸如此类的话从孩子嘴里说出,看着空荡荡的地方他们无法接受,自己优秀的儿子是会撒谎的坏孩子。
夏油长哲本就是研究心理方面的医生,他认为孩子是受到什么刺激又或者是压力过大,但经过数个疗程和开导后,他们依旧发现存在这种情况。
只不过那时稍微懂事的孩子,已经会微笑着假装看不到了,但那样的谎言反而更加拙劣。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夏油奈安都沉浸在恐惧和担忧之中,工作的疲惫压垮她的身体,孩子的异样让她无法接受。
于是她找到一个专业的人,听从他的意见将孩子送去完全封闭的学校里管理。
而这一分别就是几年之久,他们只能偶尔得知儿子的近况,那里规矩严格没办法探视,父母只能忍受分别之苦。
苦苦忍受这么多年也没有医好,这让夏油奈安直接崩溃,她的声音尖锐又痛苦,在看到儿子那冷静疏离的脸色,顿时捂脸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孩子……”
这些质问没有人能回答,夏油杰自然也是,相信科学的父母是不会理解这种事情的,而且他根本就不想解释。
就好像曾经无数次无力的解释,最后都沦为失望。
他静静站着脸上平静,甚至有些置身事外的抽离感。这时候应该蹲下去安慰妈妈才对,夏油杰迟钝地想到,然后再保证自己下次不会“撒谎”就好了。
但是他好累。
或许是在五条家呆久了,那种不用刻意掩饰,反倒会被夸奖有天赋的日子,让他觉得这样的控诉是无理取闹。
无法被理解也好、无法被接受也好,总之他没有错。夏油杰低下头去,然后又因为母亲满脸的泪痕,而感到心脏被揪紧一样刺痛。
所以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他?
【杰!】一声喊声宛如惊雷响起,【冷静一点,不要去听。】
“我没事。”夏油杰安静出声,一时也忘记是在回答谁,他只一遍遍重复,“我没事……”
闻声而来的夏油长哲好像也早有预料,他先是将妻子搀扶起来,随后眼神复杂的看向自己冷静的儿子。
趴在丈夫怀里的夏油奈安依旧在哭泣、埋怨,只不过那些骂声渐渐被哽咽模糊。
“先去吃饭吧,杰。”夏油长哲将妻子送回房间里,对这个和他不再亲近的孩子,他也多出几分疏离,“妈妈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最近的工作太辛苦了。”
夏油杰坐在饭桌上,觉得面前冷透的晚饭味同嚼蜡,他偶尔会回答爸爸的问题,更多的时候是发呆走神。
他感觉心中空了一块,正是因为这份熟悉的空缺感觉,让他有些神游天外。
——
晚饭草草结束了,坐在二楼楼梯上的人抱着膝盖,直到楼底下的灯都关了,他这才坐直身。
X一直在努力找话题,夏油杰有些分神便没有主动回答。
【没关系的,我好像习惯了。】他这样解释,语气带着一些无所谓轻笑一声,【不如说我反倒觉得这样才正常,之前有些太虚假了。】
关心过头的父母、时时刻刻紧张他的父母,确实有些虚假。印象里的母亲就应该是这样的严格才对,父亲很少干涉母亲教育上的事情,只会在出现分歧后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你看着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X依旧有些担心,它的话有些欲言又止,【没想到你们家是这样相处的吗。】
【也不是吧,大部分时间都很正常。】夏油杰回忆着,给出模糊的回答,【我倒是没关系,不过吓到你了?】
这么久的相处以来,夏油杰已经能从那个机械的声音里,听出细微的语气变化。
其实他很擅长观察和伪装,这次是他大意,下次装作没看到就好了。
X的话听起来依旧很凝重:【所以要一起欺骗他们吗,这样才是撒谎不是吗。】
【他们大概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你有尝试过告诉他们吗,告诉他们你能看到咒灵的事情。】
夏油杰被问住了,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但很快随这个问题发散的思维,又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这不是游戏吗?
虽然父母还是那个父母,但是拥有术式能看见咒灵,不是游戏设置吗?为什么他潜意识里接受的这么快,就有一种现实世界也是这样的感觉。
在黑夜里开始持续长久的沉默,夏油杰不知道坐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一双腿发麻身体变得僵硬。
他扶着楼梯扶手站起来,维持着身体诡异的动作下楼。
夏油杰想自己应该去问问,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变得十分迫切。
夜蛾老师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当时安慰他忘记父母的桃婆婆应该也知道些什么。
轻手轻脚的走过客厅后,夏油杰什么也没带站到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拧动门把手,但黑夜里的任何一点动静都变得十分明显。
门开了一条缝,外面路灯的光漏进来。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往外走去。
但大步而来的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的同时带着一些不容拒绝:“你要去哪里。”
“爸、爸爸?”
本以为睡着的父亲神色凝重,看那张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还没有入睡。夏油杰站在门口,心虚地解释:“我想出去散散步。”
他什么东西都没带,看上去就不像是离家出走吧?
夏油长哲依旧没有松手,但是眉头却越皱越紧:“明天不可以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夏油杰并没有争执的想法,面对严厉的父亲,他深知只要服软就好:“我知道了。”
走大门不行的话,就等回房间跳窗下去好了。他这样想着,眼前却突然亮起来。
“啪”地一声,客厅的灯亮了起来。开灯的是夏油奈安,她的一双眼睛通红很明显也没睡着。
客厅里的动静不大,但神经憔悴的母亲却是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咳咳,我准备带杰去散散步。”夏油长哲主动找补解释,“外面的空气不错,顺带去买一些生活用品。”
夏油杰对爸爸投去一个眼神,他也松了口气:“我们很快回来。”
夏油奈安并没有开口,她只是静静站着,然后缓缓一步步走过去。
她突然蹲下去,随后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杰——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的错。原谅我好吗,不要再离开我们了。”
一连串的抱歉,被拥抱的窒息感,都让夏油杰有些手足无措。
他比较擅长应对争吵的局面,这样的场合让他十分的不习惯,因为根本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夏油杰轻拍着母亲的后背,然后又紧紧抱回去:“我在的,没有说要离开。”
落在肩头、濡湿衣服的眼泪是温热的,紧紧的拥抱让他找回几分存在的感觉。
——
夜晚过去后,一切都好像翻篇过去,而那次的争执也好像从未发生过。
夏油奈安好像是接受某种事情,不过她变得更忙碌又极端。不过忙的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因为她已经辞职。
她成为一个家庭主妇,全心全意带孩子,不过在杰上学的时候,她也会约着朋友时常出门。
去的地方都是寺庙等地方,也随着一次次出行求回来一张张护身符。
那些护身符有些放在枕头底下,有些贴身佩戴,渐渐的就连家里大大小小的地方也挂了不少。
其中有一些是“开过光”的,不过也只是染上一些咒力,让其他咒灵远离,并没有消灭咒灵的作用。
这些花大价钱求回来的东西,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没用的。夏油杰虽然无奈,但也没有阻止的办法。
他只极力装作变得正常,假装在“治疗”下已经痊愈。但夏油奈安并没有就此停止,她反倒更热衷于研究这些事情。
“一口气喝下去就好了,那位大师是这样说的。”夏油奈安絮絮叨叨道,“这里有糖果,喝完后压压味道。”
继治疗身体的中药西药后,夏油杰看到某种奇怪的东西。
一小碗的水里飘着灰黑色的不明物体,看颜色像是洗过擦灰尘抹布的水。
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夏油杰是亲眼看到,几张写着扭曲纹路的纸被烧成灰,然后泡成这奇妙的符水。
夏油杰挺想拒绝的,但看着母亲因为求符没能好好休息的憔悴神色,他又犹豫着接过。
囫囵吞咽入喉的液体,带着苦涩呛鼻的味道,喉咙感觉火辣辣的,舌头的味蕾也好像被短暂剥夺。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锤着胸口干呕几声。这味道比咒灵玉要好一点,但空荡荡的胃里还是因为奇怪的味道而翻涌。
“吃点糖压压吧。”夏油奈安担心说道,“很难受吗?有没有感觉身体轻一点。”
这种感觉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夏油杰还是下意识扬起一个笑容点头:“感觉好多了。”
就是有点想吐。
夏油杰拒绝了糖果,只蔫蔫地表示想要休息一下。只有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才有那么片刻的喘息时间。
没有工作后夏油奈安的时间更多,所以除了在学校的时候,夏油杰和妈妈几乎是寸步不离。
他被管控着不能随时离开家,就连想要联系夜蛾老师他们,也会有人在旁边盯着。
这样的感觉不好、十分的沉重,但每当母亲欲哭的模样出现,夏油杰又会一次次妥协。
【你没事吧。】X又一次发问,而最近它好像很频繁的问这个问题。
夏油杰躲在卫生间里,他趴在洗漱盆上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同时又打开水龙头,掩饰里面不对劲的声音。
【我没事……】他又耐心回答,【只是在想,这次的任务能放弃吗?】
他已经能安全偏离任务,别说攻略五条悟了,现在两人就连见一面也困难。
【可以。】X如实回答,【不过你有想过,要换一种方式生活吗?我说过的,你可以不按照任来。】
【换言之,你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吗。】
夏油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神有些恍惚:“普通人……我吗。”
镜子里的脸有些难以掩饰的憔悴,眼底下有一圈淡淡的乌青,眼睛里也没有什么神采。
【我还是想放弃这次的身份。】他这样回答,【反正攻略进度会累积,那只要多换几个身份不就好了。】
X并没有立马回答,反倒是因为他在卫生间呆太久,门外响起担忧的催促声。
“杰?怎么了吗。”
“我没事。”夏油杰应声,很快关掉水龙头离开了卫生间。
——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而树上的桃子也陆续成熟。
装在盘子里的桃子是鲜艳欲滴的颜色,离得近了就能闻到独有的清香。
夏油奈安也擅长捣鼓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桃子冰沙和桃子布丁。看着儿子走神,她轻笑一声催促:“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夏油杰将洗好的桃子放在盆里,眼睛看向头顶茂盛的桃树,“只是在想答应某人的事情。”
本来和X说好要放弃这次的攻略,但是每当看到父母的脸、听到那关心的询问,夏油杰又一次次的动摇。
他开始变得像这个年纪的正常孩子,上学、待在家里,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平淡但也渐渐习惯。
而也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X的话越来越少,它之前还偶尔会主动搭话,现在连回答的次数都寥寥无几。
咬了一口脆桃后,夏油杰坐在椅子上走神。
【这个桃子有点酸,明明看外表是甜的。】他在心里吐槽,而这次许久都没有回答声。
夏油杰又耐心等了很久,在主动问了几遍都没有回答声后,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X消失了,但是并没有任务失败的通报,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在短暂的呆愣后,夏油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他顾不上可能会被妈妈察觉到显露的不对劲,只是主动抬手试图召唤咒灵。
他失败了。
不仅仅是没办法召唤咒灵,原本能随意调动的咒力,也好像消失不见。
体内残留的只有微弱的、属于普通人的咒力——他好像真的变成一个普通人了,变成看不到咒灵的普通人。
夏油杰有一阵恍惚,但一直以来的记忆并没有忘记,所以此时他更多的是疑惑。
比起高兴,这些不对劲都地方更让他在意。
“妈妈,我出门一趟。”夏油杰一溜烟往门口而去,临了又转头强调,“我很快回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安分,他已经能在不被看管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出门。
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夏油杰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人分享这件事。这个人可能是X、也可能是夜蛾老师,又或者是——悟。
但是从有记载以来,几百上千年里,好像都没有出现这样特殊的例子。
拥有天赋的人,是从出生起就注定特殊的。而这种上天赐予的天赋,会被中途收回吗?
还是说因为什么特殊的术式,从而产生的认知错误?
——
在又一次路过,发现房间里的人维持原来的坐姿后,桃婆婆无奈摇头。
“悟,不要每次都主动等杰联系你。”她尝试劝道,“或许你也偶尔需要主动一次?”
据她所知,两个孩子经常打电话联系,不过这次有些反常,因为夏油杰已经近半个月都没有联系了。
五条悟依旧跪坐着,他依旧别扭的表示:“我不要。”
说完又特地补充了原因:“明明是他说到不做到。”
“是是。”桃婆婆耐心询问,“约定了什么?”
“他约定回来给我做布丁。”
“……他说桃子熟了。”
桃婆婆若有所思,她轻笑一声:“这个季节正是吃桃子的时候,不过还是要亲自去摘更有感觉。怎么样,我去和家主说一声。”
五条悟别扭地转过脸去,一双手摩挲着衣角:“我才不要。”
“哎呀,我可是听说桃子能做美味的蛋糕,当然布丁也不是问题呢。”桃婆婆咳嗽两声,眼含笑意,“而且你突然去拜访,杰一定会很高兴的,要不要给他一个惊喜?”
长久的沉默后,是一声半信半疑的询问:“真的吗。”
那双六眼里多出一些隐秘的期待,在看到面前人点头认可后,五条悟唰地站了起来。
“我要去。”
第27章 突发的相遇 被唤醒不存在的记忆
在离开家后夏油杰渐渐冷静下来,看着车水马龙的路口,他驻足开始思考。
这件事太奇怪,他应该联系夜蛾老师,但以什么样的理由呢?
说自己的系统不见了、这其实是一个游戏世界,不过又出现bug了?
怎么想都会被当作脑袋不正常的人,而且突然消失的术式也无从解释。夏油杰又开始慢走,只不过这次没有目的和方向。
他渐渐回过神来,消失的术式并没有带来紧张感,反倒是第一时间疑惑,是不是那些治疗的手段起了作用。
是了,对于自己变成普通人这件事,夏油杰并没有恐慌或者着急——他反倒松了口气。
现在的自己可以不用撒谎了,不用再继续被“治疗”,也不会看到妈妈伤心痛苦的脸色,一切都恢复了……
这就是X说的,按照他内心的想法去做?但是这不是游戏吗。夏油杰摸着下巴,理清一些思绪:这一切的改变,好像都源于思维的转变。
或许是在日复一日的压迫下,他渐渐生出一些其他想法,比如要是自己没有术式、只是普通人就好了。
潜移默化改变的想法,让现实也随之改变,但正因为这样夏油杰才轻叹一声感慨:“果然是游戏啊。”
现实世界大概是做不到的。
夏油杰看着自己的掌心,聚精会神地思考:“变回去。”
随着他刻意的引导,周围依旧没有发生什么转变。X没有回来、术式也是,看着这个无比正常,没有丑陋咒灵的世界,夏油杰叹息着跨下肩膀。
看来改变的规则也不是说变就变,他内心果然还是期待着这种“普通生活”的吧。
用力拍了拍脸颊后夏油杰强打起精神,他不想让夜蛾老师还有五条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于是眼睛转了转想到一个好的求助者。
——
孔时雨还是记得那个特殊的顾客的,毕竟过去这么久,夏油杰依旧是他这里年纪最小的委托人。
“这次又有什么委托?”他直白的询问,顺带掐灭指间的烟,“小朋友,这里可不是商场,没有紧要委托的话,还是少来为妙。”
还算好心地劝了句后,孔时雨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你……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被惦记了吗。”
夏油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皱眉思考着应该从何查起,但正是这幅苦恼的模样,反倒让面前人觉得自己猜中了。
虽然没有特别厉害的术式,但是孔时雨最起码也算是经验老道。上次见面时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有不错的天赋,肉眼就能发现可观的咒力储备。
不过第二次见面时,那孩子身上外露的咒力好像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不知道。”夏油杰如实答道,“会有那种能抹除其他人术式的能力吗?又或者说可以让一个人的能力凭空消失吗。”
“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孔时雨摇摇头,不过也稍微提起一些兴趣,“能够暂时封印咒力的道具是存在的,所以需要我帮你进一步调查吗?”
“不用了。”夏油杰微微皱眉,“我今天来是为了调查另一件事。”
孔时雨突然的轻笑一声,他促狭地挑眉:“关于父母的事情?几年前他们将你卖给一个咒术师,嗯……说卖也不太恰当。”
说着他对着计算机一阵敲敲打打,似乎是为了不被误会,他又特地解释道:“当然我没有恶意,只不过这件事事关五条家,很难让别人不关注吧。”
自上次夏油杰委托过后,在他离开的半小时内,孔时雨就调查到关于前者的所有消息。所以自然也包括几年前,其父母将他全权交给一个咒术师的事情。
屏幕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是一份“合同”,记录的时间正是几年前他初次到五条家不久前的事情。
夏油杰快速浏览着,而很快他的脸色也变得深沉起来。
“很显然你是出生自普通家庭的、有天赋的孩子,但是你的父母难以接受这件事,只以为你患了心理的毛病。”孔时雨体贴地负责解说,“他们病急乱投医,恰好遇到了一位咒术师。”
被误认为“生病”的孩子,在签过合同后,被父母委托给这位咒术师照顾。
按照故事正常的发展,这个有天赋的孩子会得到教育、掌握自己的术式,然后或许会接替教导者的职业,成为一名咒术师。
但是故事发生了偏差,那时的五条家向外发布招揽的信息,而无论年纪还是天赋,这个孩子都无比合适。
在入选留在五条家后,那位咒术师得到一笔丰厚的赏金。而关于孩子父母的事情,数据上从此就不再提及。
能在神子身边长久相处的人,在外界自然也被调查得清清楚楚。而看着那些情报,夏油杰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何种表情。
怪不得桃婆婆当时会那么说……
“谢谢你提供的情报,这是酬劳。”夏油杰照例拿出一叠钞票,随后揉了揉鼻梁,“既然这样的话,我就不打扰了。”
“嗯?你给的不少,还有其他想要调查的吗。”孔时雨坐在椅子上,他用手支着下巴,“比如说关于神子的情报,又或者是有关夜蛾正道的事情。”
“我可是好心的商人,自然不会让你亏本。”
虽然没能看到因为得知真相、而崩溃痛哭的场面,但是孔时雨还挺喜欢这个孩子。
倔强、冷静又成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但是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会是一个优秀的合作对象。
所以他特地好心的透露:“你无法再回到五条家了,而得罪那样的大家族,在咒术界恐怕也没有立足之地。”
“你恐怕没办法成为咒术师,但如果想成为诅咒师的话,我可以帮忙引荐。”孔时雨对未来潜在的合作方,还是很有耐心的,“当然日后有需要,也可以来这里找我。”
父母只是普通人,所以无法容纳一个异类。而五条家将其“驱逐”,那边也没了容身之地。多么可怜的一个孩子,让人心生出手相助的想法。
他孔时雨也算是一个有点脸面的中介人,所以培养一个后辈自然没有问题。
“不用了。”夏油杰的脸色更加难看,“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很显然面前这个人误会了什么,不过夏油杰也没打算解释。他只是心累地轻叹一声,想着要是X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好好吐槽一下。
而随着思考的分神,目光斜移便对上刚好进门的人。
那是一个黑色头发的、体型高大的男人,一双眼睛没什么精神地半眯着,嘴角有一道从上而下的疤。
他穿着紧身的黑色上衣,结实的肌肉给人一种能一拳撂倒十个的感觉。
这个人很强,但随着视线对上,夏油杰感觉呼吸一窒。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后背抵着桌子也没能带来半分安全感。心脏不受控制的加快跳动,“咚、咚咚——”
喉咙发紧说不出半个字,夏油杰下意识捂住心口的位置,然后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诧异不已。
他在害怕?恐惧?为什么?!
虽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人很强,但是对自己实力有自信的夏油杰,不认为自己会在没有交手的情况下先“认输”。
“甚尔,你吓到人家了。”对于来人孔时雨并不意外,反倒是特地调侃一句,“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好苗子,你们认识一下?”
“哦。”禅院甚尔又仔细看了眼那个孩子,随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感兴趣。”
孔时雨轻笑一声:“这孩子出手很大方的,说不定能成为你的客户。”
说完他对于夏油杰如今的反应有些意外,顿时摇摇头建议:“都说让你不要板着脸了,还有来之前没换身衣服吗,血腥味很浓。”
禅院甚尔掏了掏耳朵,他咧嘴嘲讽:“我只是来交任务,可不是来照顾小鬼的情绪。”
“不过……”说着甚尔又眯起眼睛,他敏锐的察觉到那双瞪大眼睛中的恐惧,“你好像认识我?”
看着饶有兴趣越走越近的人,夏油杰下意识往后退去,但是后面就是桌子和墙壁,他已经退无可退。
手指痉挛着不受控制抓紧,他生出要反抗的想法,但无法调动咒力也没办法控制式神,只能无力的握紧拳头。
夏油杰开始别过脸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发紧的喉咙在一个急喘后通畅,捂着刺痛的心脏,他狼狈弯下腰。
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汗水顺着额头滑落鼻尖滴落。
孔时雨站了起来,他关心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
隔着院子外面的矮墙,能看到里面有一棵茂盛的桃树。那桃树确实如某人讲述的那般,叶子间藏着一个个挂红的果实。
五条悟在院子外面驻足停留,他歪头看着那些桃子,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指尖。
站在几步之后的夜蛾正道也在等待着,桃婆婆特地嘱咐这次要让悟主动一次,所以他也等着五条悟主动开口。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显然五条悟并没有这个打算。
夜蛾正道无奈只能主动上前按响门铃,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回应声。
“来了。”
开门的是夏油夫人,她还穿着围裙脸上带着笑意,见到夜蛾正道她有些诧异:“怎么了吗夜蛾先生。”
她的话刚说完,余光便瞥见一旁的孩子。白发的孩子维持着随意的站姿,一双特殊的眼睛朝她看来。
夏油奈安的嘴唇动了动,脸上笑容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的手握紧院门,几次强忍后还是皱眉开口:“请不要再来找杰了。”
她很直白、又不留一点余地:“我很感谢你们家的照顾,但要感谢也是我们身为父母的责任。”
“所以、请不要来纠缠他了。”
第28章 失败的二周目 从人变猫是否有什么不对
话音刚落的同时,夏油夫人又诚恳地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的话好像并不是针对一个孩子,而是想侧面转告对面的夜蛾正道。
“杰的情况好不容易好转,我不希望他再与陌生人接触。”夏油奈安言辞恳切,她抬头一脸毅然决然,“所以我已经与丈夫商议,不日便会搬离这里。”
作为一个母亲她会竭尽全力,想要为孩子安排最好的,所以夏油奈安决定举家搬离这个地方。
夜蛾正道有些诧异,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又变成欲言又止。他侧目微微低头,只看到五条悟安静站着。
五条悟比他想的要冷静很多,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前者垂在身侧的手,正有些不耐烦的蜷缩握紧。
“你知道的吧,他能看到其他东西。”五条悟直白的说道,他的神色冷静又显得淡漠,“你无法接受?”
一个孩子质问的话,深深戳中一位母亲内心的软肋。夏油奈安不可置信地后退几步,眼中的恼怒更加明显。
但五条悟并没有察言观色,反倒是有些刻意地冷笑一声:“杰和其他人不同,所以你无法接受?想要将他治好,但是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这是为他好的话。”
“你有问过吗——他真正的想法。”
“闭嘴!”
恼羞成怒的话从夏油奈安口中说出,她的面孔因为强忍着的情绪,而变得稍微扭曲:“果然是因为你们带坏了他,我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就是正常孩子、杰很优秀,从小就很听话。”
她一句句的解释,好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但颤抖的语调,又让她的话变得无力。
夏油奈安捂住了耳朵,她不断摇头声音中带上一丝恳求:“请不要再来了,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她无法接受内心深处的担忧,如今被一个孩子毫不掩饰的戳穿。但怒目对上那双特殊的眼睛时,又只觉得内心慌乱不住想要躲闪。
那是一双很特殊、但无法否认它很漂亮的双眸。
“悟!”夜蛾正道及时打断,“够了。”
五条悟敛目,他又看了眼院子里的桃树,意有所指的说了句:“看着就很酸。”
他不再驻足等待,而是在离开前又留下一句:“杰是不会被欺骗的,如果他会沉迷这样的生活,那他就不是杰了。”
印象里的杰,可是会提出半夜翻窗爬墙,就只为了看一眼晚上月亮的人。
那人不会循规蹈矩的、也不会被现实所压迫,五条悟这样觉得。
——
一杯滚烫的茶水入肚后,夏油杰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没事吧,我让他先回去了。”孔时雨纳闷地抽了支烟,顺带推开窗户透气,“虽然他长得是凶狠一点,但是也没必要这么怕他吧。”
沙发上的孩子已经逐渐缓过来,但肉眼可见的小脸还有些惨白。刚刚那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所以孔时雨才很疑惑。
不仅是甚尔看出来了,擅长察言观色的他也注意到,夏油杰似乎是认识前者,并且有什么渊源才对。
那样的眼神,吹嘘一句有深仇大恨都不以为过。
“我没事……”夏油杰照例隐藏自己的状态,“谢谢你泡的茶。”
在留下酬金后,夏油杰选择离开那个逼仄的空间。忽地来到空旷的室外,他一抬头只觉得头脑晕眩。
他忘记了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妈妈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然后他连晚饭都没吃就上楼躺下。
在那个漫长的晚上,夏油杰做起光怪陆离的梦。如果只是一些恐怖的画面和东西,那还不足为惧。但是这次梦境里出现的,是一些真实又寻常的画面。
梦境里的父母顶着昏黄的小灯争吵着,而他蜷缩在沙发后面的柜子里。
那对夫妻争吵着为什么不再要一个正常孩子,然后又互相指责是对方的疏忽,到最后更是责怪起彼此的基因遗传问题。
那熟悉的脸扭曲着,变成比咒灵还要可怕的东西,最后空荡荡的家里熄了灯、没了人。
身为父母的两人在家里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渐渐的都不回家。那盏小灯依旧亮着,餐桌前只留下孤零零的孩子独自坐着。
夏油杰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他看到自己摸着耳垂第一次打下耳洞,然后又颇具个性地戴上耳扩。
他留起长发,穿着宽松的衣服,成为老师口中的“不良少年”。
但是无论怎么样叛逆的行为,还是获得的优秀成绩,都无法令貌离神合的父母侧目。
噩梦的场景是熟悉又空荡荡的家,下一秒又变成有着昏暗天色的室外。
一个微笑着的少女,有着模糊看不清楚长相的脸。她朝夏油杰伸手,说着“我想回家”……
下一秒“砰”地枪声响起,刺目的鲜红色染红全部视野。夏油杰见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禅院甚尔,而后他仰面躺在那片红色之中,周围是沉默蔓延的死寂。
“啊!”
在猛地喘息一声后,夏油杰从噩梦中惊醒,他摸着自己汗涔涔的额头,回味着有些模糊的梦。
【那张脸果然是看过后会做噩梦的程度。】他下意识吐槽,随后又反应过来扶着额头。
现在是早晨六点半,等洗漱好下楼时,安静的客厅里夫妻两人整齐坐着。
“杰?这么早就醒了吗。”夏油奈安将手上的东西放好,“我给你准备早餐吧,不过今天不用去学校了,所以不用着急。”
热好的牛奶推到面前,夏油杰并没有着急饮用,只是缓过来后询问:“为什么。”
正在翻阅笔记本的夏油长哲抬起头,他的语气平淡:“因为我们要搬家了。”
“搬家?好突然。”夏油杰也在餐桌前面坐下,“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吗。”
关于这点夫妻两人并没有详细解释,只是含糊着表示小孩子不用了解这些。
夏油奈安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她哼着歌对未来满是期盼:“虽然这次搬的地方比较偏僻,不过那边的学校已经安排好了。杰要认识新朋友了哦,做好准备了吗。”
“吃完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吧。”夏油长哲颔首,也是支持的态度,“至于这边的同学和老师,以后会有机会回来告别的。”
这样的话更让人意外,毕竟正常来说要搬家的话,应该好好和朋友们道别才对。
夏油杰看出这次搬家的突然,但不论他怎么询问,父母都是统一的搪塞说辞。
他被推着开始收拾东西,而等大包小包的东西塞满纸箱子后,夏油杰才迟钝地停下来。
其实大大小小的纸箱子里,属于他的东西并没有多少,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他看着院子里的桃树,看着外面还没摘完的成熟果实,又打心里觉得这不对。
在发很久的呆后,夏油杰又翻出打包好的纸箱,他找出手机熟练地想要拨通那个电话。
不过只响铃两声的手机,被从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拿走。夏油奈安面带笑容地解释:“夜蛾先生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他也支持我们换一个新地方生活。”
说完她一边将手机收起来,一边又絮絮叨叨补充:“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的,倒是你昨天不是身体不舒服早早就睡了吗,今天也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玩手机。”
夫妻两人承包了大部分收拾的工作,而这期间闻讯而来的邻居,在一番询问后也表示可惜。
隔壁的母子两人也上门拜访,他们贴心送上道别的礼物,并且友好地表示以后有机会再见。
临别前小珂有些依依不舍,他抓住夏油杰的手拉了拉,告别的同时又突然眨了眨眼睛。
“杰哥哥,昨天有一个好漂亮点小哥哥找你。”小珂摆着手指头,仔细回忆,“还有一个大叔,他们在门口等了很久,不过在你回来前就离开了。”
说完后小珂歪歪头:“那杰哥哥你有和他们说好吗,不告而别的话是不行的,因为那个漂亮的小哥哥离开前很不高兴的样子。”
听完小珂的话,夏油杰也猜到那大概是夜蛾老师和五条悟,只不过他没想到悟居然会亲自找来。
“我知道了,会好好告别的。”夏油杰认真的保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目送小珂母子离开后,夏油杰提着那盒礼物,耳边是父母的讨论声。
他们收拾东西的期间,一件件的搬出不少东西,在考虑取舍之间,又被这些老物件勾起回忆。
夏油夫妻自结婚以来,就住在这栋房子里,至今为止已经快十五年,所以一切东西都带着宝贵的回忆。
“爸爸妈妈也不舍得搬走的,不是吗。”夏油杰站在客厅里,他的周围是堆满的杂物,“那为什么要突然搬走,这很突然。”
客厅离突然陷入沉默,夏油夫妻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很早慧,所以并没有编出其他理由哄骗。
“你还小不懂这些。”夏油奈安照例说道,“等以后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是因为我吗?”夏油杰并没有退缩,而是抬起头来,“昨天夜蛾老师来过吧,是因为他们说过什么吗,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
“够了!”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而是被一声严厉的话打断。出乎意料的这次开口的人不是夏油奈安,而是一脸不满的夏油长哲。
夏油长哲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性格,不过一直以来他都对妻子的所作所为表示支持,所以这次他也不由分说的堵回那些问题。
“你妈妈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为什么不能体谅她?”夏油长哲推了推眼镜,“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我们才是一家人,不要因为跟了外人一段时间,就心心念念着那些人。”
夏油杰皱眉想要辩解,他想说夜蛾老师和悟他们不是外人。但眼见父子两人要争吵起来,夏油奈安立马打起圆场:“好了孩子他爸,和孩子计较什么。”
孤身一人站在原地的夏油杰,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无形的东西隔开。周围的箱子好像在瞬间变得巨大,遮挡去所有光线,岌岌可危地好像下一秒就会坍塌,把他压在底下。
好像只是一瞬间、又好像过去很长时间,夏油杰逐渐清醒的同时,又冷静地质问:“当时你们讨论过要第二个孩子,为什么没有这样去做。”
空气一下子陷入死寂,安静到能听见客厅里时钟的滴答声。
夏油杰抬起头,对上父母复杂的视线:“是因为我的【病】,所以你们想要一个正常的孩子。”
“那之后又为什么没有这样去做,在将我送走后。”
在问完后夏油杰有一阵恍惚,他居然直言不讳地提起家里的“禁忌词”。虽然一直在治疗,但父母总不愿意承认他是有【病】的。
他本人自然知道,能看到咒灵不是有病。但对身为普通人的父母而言,这个刺激的话又让两人情绪激动起来。
有那么一刻,现实好像与梦里面的东西重合。夏油杰开始分不清楚了,自己到底是被父母送走了,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治疗里,逐渐被父母放弃。
但恍惚到最后,残留的一丝“理智”又微弱的发出呐喊——他是一个普通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噩梦、都是游戏而已。
“荒唐!”夏油长哲丢掉手里的东西,平静的客厅里发出“砰”地一声巨响,“是谁教你这样顶撞父母的?!”
夏油奈安也好像被吓到,不知道是因为这声巨响,还是被夏油杰出乎意料的话。她惊讶地捂住嘴,一脸惶恐:“是谁告诉你的?”
站在客厅的孩子,明明是他们的儿子,但那样冷静又严肃的表情,根本就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夫妻两人都联想起过往的事情,于是眼神都变得惊恐起来。
从自己父母的脸上,夏油杰看到了害怕的情绪。而他亲近的父母所害怕的人——是他。
好假、好虚伪,这一切都是假的啊,真是的怎么忘记了。他疲倦地揉了揉额头,放弃了继续伪装的想法。
他不再装父母眼前的乖乖孩子,只是用成熟的、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语气说道:“好无聊,快结束吧。”
无人回答他的话,反倒让另外两人眼中多出“碰到鬼”了恐慌情绪。
夏油杰皱着眉、死死捏紧鼻梁:“如果这是玩笑,那也太无聊了,你在听吗?”
X依旧没有回答,这见鬼的游戏又出现了bug。
他枯坐在沙发上,无视另外两人的眼神。但当妈妈端着一杯牛奶靠近时,夏油杰紧皱的眉头又稍稍舒展。
哪怕他的母亲手微微颤抖、压抑着异样的情绪,但面对熟悉的脸和语气,夏油杰依旧无法拒绝。
“喝杯牛奶吧,好好休息,妈妈不会再提了。”夏油奈安放软语气,“不好意思杰,爸爸他不应该凶你的。”
就像是寻常那样,温柔的母亲端来热好的牛奶。夏油杰有短暂的犹豫,但最后还是接过。
温热的液体透过杯壁传来,他现在并不缺这杯牛奶,但在母亲殷切的注视下,夏油杰和往常一样将牛奶一饮而尽。
看着空掉的牛奶杯,夏油奈安在暗地里松了口气。而很快杯子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它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夏油杰已经第一时间咬舌强打精神,但他的眼睛皮已经不受控制,勉为其难的睁开几次后,视野彻底归于黑暗。
摔在沙发上的孩子发出均匀呼吸声,围观的夫妻小心又谨慎地观察着,最后才派出一人将孩子抱起。
他们搬家的速度更快了,甚至舍弃不少东西,只为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
响铃两声的手机被握在手心,五条悟看着闪啊闪的屏幕,在心里想着只要它再响两声,他就会选择接听。
但手机只响了两声,这两声短暂又突兀,像是某人不小心拨错了号码。
看着那张脸上越来越难看的表情,夜蛾正道扶额暗自感叹。他们并没有回五条家,虽然转头离开的动作很潇洒果断,但是五条悟实际还是放心不下。
所以他才陪着在附近住下,只为得到一些关于杰的消息。
但知道一些内情的夜蛾正道,并没有他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平静。这一天一夜里,他已经用上各种隐喻、明示暗示,但很显然在和五条悟的沟通上,他并没有杰那么的有经验。
而正在夜蛾正道思考着,这次要怎么游说时,五条悟却突然放下手机抬起头:“老师你也觉得,这是杰自己的选择吗。”
夜蛾正道认为自己看到一个突破点,于是耐心劝导:“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他的话听着有些犹豫和迟疑,但还是没有松口:“杰他大概……是更想成为一个普通人的。”
无论是普通人也好咒术师也好,夜蛾正道都支持自己学生的选择。但低头对上那双六眼时,他又为里面翻涌的情绪一怔。
“这些都是假的。”五条悟的话很随意,他偏过视线,“难道不是吗,老师。”
“杰和我说过,他要成为最强的咒术师。”
这听着是一句毫无厘头的话,但却让人觉得有些熟悉和久违。
夜蛾正道只觉得心中升起一丝不安,随后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面前的孩子已经果断转头离开:“悟?!”
五条悟收起手机,他的目标很明确,在忽视夜蛾正道的声音后,他径直朝一个方向而去。
来过一次的地方已经轻车熟路,而远远的就能看到那家院子前停的货车,大箱小箱的东西堆满院子。
“还真是迫不及待啊。”五条悟双手揣在口袋里,随后毫不客气的抬脚迈入院子。
院子里能落脚的地方很少,负责搬家的工作人员有些意外,但对待一个孩子也都好声好气地劝道:“小朋友这里很忙哦,能不能麻烦你去别的地方玩。”
工作人员的话刚说完,面前似乎在等他让路的孩子就有些不耐烦,于是他一脸惊讶地抬起头,看到那个白发的孩子身姿轻盈地跳跃,踩在附近高高的箱子上然后平稳落地。
“小朋友!这很危险啊。”
院子里的吵闹声引起房子主人的注意,首先走出来的是夏油长哲,看到五条悟他的眉头不着痕迹皱起。
昨天他已经从妻子口中,听过夜蛾正道来访的事情,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当时的场面,但从描述里他已经不太喜欢这个有点目中无人的孩子。
“很抱歉,今天暂时没有时间招待二位。”夏油长哲避开五条悟的视线,转而看向更后面的夜蛾正道,“劳烦夜蛾先生走一趟了。”
是送客的话,但五条悟选择性忽视:“杰呢。”
看着听不懂人话、或者应该说故意听不懂的孩子,夏油长哲没了一开始的耐心。而且他也和妻子一样觉得,是这些人带坏了杰。
“抱歉,他现在不方便见人。”
和昨天没什么区别的回答,夜蛾正道虽然有些不忍心,但也只能上前劝阻:“悟。”
“他在家。”这是十分笃定的话,五条悟抬起头,从默认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眼见五条悟要径直冲进去,夜蛾正道立马头疼的将人拉住。五条悟不解地转头,依旧固执地说道:“我要听他亲口说。”
“悟,我们……”
正在两方僵持的时候,玄关处走出另一人。夏油奈安抱着睡着的人走了出来:“你已经见过了,杰现在不方便招待你,所以请回吧。”
夏油杰好像睡着了,他安静躺在母亲的怀中,脸上盖着帽子。
而随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五条悟缓缓睁大眼睛。六眼能在瞬间观察到许多东西,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那具躯体所携带的术式,已经消失不见。
不仅仅是术式,就连与常人不同的咒力,也归于平淡。
那是一个普通人,而这也是夏油杰的“选择”。
五条悟像是一下子泄了气,脸上甚至带上一丝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所以只抬头查找答案:“老师,他真的想成为一个普通人吗。”
夜蛾正道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缓缓地点头,毕竟现实确实如他们所看到的那样。
“我们应该理解他。”夜蛾正道弯下腰,他轻声劝道,“无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是杰。”
五条悟低下头去,他在一瞬间失去质问的勇气,像失去生机的木偶,他淡淡的回道:“哦。”
又一次无功而返。
夜蛾正道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他欲言又止最终没有拦住五条悟离开。他只是面对夏油夫妻二人鞠了一躬:“打扰了。”
只不过说完直起身准备离开时,他的视线又落在那个安静的身影上。
现在是白天,而且周围这么吵闹的情况下,正常人都不可能这样酣睡。而且据他所了解,杰一直是小心谨慎的性格。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于是主动提问:“杰身体不舒服吗。”
夏油奈安的眼神有一瞬躲闪,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心虚,让夜蛾正道发现不对劲。
“请让我看看他,作为老师最后的关心。”
夏油长哲上前一步挡在妻子前面,他转移话题道:“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烦夜蛾先生操心了。”
“这并不只是你们的家事。”夜蛾正道的语气也渐渐冷下去,他也算是见多识广,所以自然猜到一些,“如果没有合适的交代,那我是不会离开的。”
他又态度强硬的说道:“请让我看看他。”
那对夫妻依旧是拒绝的态度,甚至语气都不客气起来。但越这样越显得他们心虚,反倒侧面证实了某些事情。
夜蛾正道考虑要怎么做时,突然就感觉身侧的衣服被拉了拉,低头一看原本以为失落离开的五条悟,正站在他身边一脸兴致勃勃。
“我们把杰抢回来吧。”五条悟一脸期待,刚刚萎靡低落的样子不复存在,“一定要听到他亲口说才可以。”
“你们想干什么。”夏油长哲皱眉质问,“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很明显这个世上有警察也管不了的事情。”五条悟骄傲地抬起下巴,他并没有主动出手,而是伸手一指,“上吧!”
夜蛾正道半是无奈半是顺从,他嘴里说着“得罪”,实际上动作果断干练,没有一点犹豫。
突然出现的咒骸带倒院子里的箱子,在尖叫和恐慌声中,五条悟见到了夏油杰的正脸。
而将人抢过来后,夜蛾正道伸手探了探脉搏鼻息,随后他的眉头紧锁,低声骂了句:“还真是极端的做法。”
周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很显然是受药物的影响。
五条悟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安静睡着的人偏侧过脸,显得温顺乖巧。他伸手从夜蛾正道怀里将人夺走,紧紧环抱住的同时,又留下一句:“这里就交给你了,老师。”
看着抢到人就跑的五条悟,夜蛾正道无奈摇头。
——
迷迷糊糊的、夏油杰听到很混乱的声音,他的身体虽然无法自如操控,但意识却还残存一些。
他好像又陷入无边无际的噩梦当中,不过这次有一双手牵住他,然后又贴着他的脸颊摩挲。
躺在床上的人不安地呢喃着什么,五条悟凑近去听,然后干脆也在夏油杰身侧躺下去。
身边人的体温清晰传来,他的掌心贴着那柔软温热的脸颊,细细摩挲的同时又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确定身边人没那么容易醒来后,五条悟的行为更加大胆起来。以往同榻而眠的时候,他稍微做些什么就会把人吵醒。
但是今天反倒没有这样的困扰,被噩梦缠身的人,反倒索求着和他贴得更紧
五条悟的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他伸出手捏了捏夏油杰的鼻子,然后指尖顺着鼻尖滑落在唇畔。
柔软的嘴唇是有着鲜活的血色,随着指腹的按压挤出一个弧度。他支起上半身凑近,后面干脆将人拖起来,躺在他的腿上。
昏睡的人任由摆布,不会反抗也没有拒绝。夏油杰的脸颊被一双手拖着,身体软绵绵的像是被从后背紧紧拥抱住。
等夜蛾正道忙完手边的事情赶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亲密的场面。
他依旧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是不赞同,又或者是觉得别扭奇怪:“悟……你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五条悟低着头,一双手依旧上下动作没有安分:“老师,你听。”
夜蛾正道站在门口,自然听不到夏油杰说了什么。但哪怕他走近站到床边,也依旧听不清楚那些轻声的话。
在一遍遍摩挲过后,五条悟的手摸到怀中人的脸侧,他的指腹顺着夏油杰的眉头缓缓滑过,然后探到眼尾那片湿润。
睡梦中无意间落下的眼泪,此时被小心拭去。五条悟看着被濡湿的指尖,仿佛看到什么新奇的事情那样,反复观察的同时,又凑得更近。
“他说快结束吧。”五条悟自顾自说着,“他拒绝了哦,老师。”
“什么都是假的,所以快结束吧。”好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又好像是为了转达某人的话。
夜蛾正道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因为那意味深长的话,而陷入思考当中。
在长久的、无人回应的沉默当中,五条悟突然抬起头来。原本还带着笑容的脸上,在一转眼间变得冷漠。
满是淡漠的脸上,是不再掩饰的厌倦。
“结束吧。”五条悟口齿清晰地传达,他对上夜蛾正道的双眼,看穿那双眼中的惶恐不安,“老师,那个人是骗子,说什么再也不会想起来,都是假的啊。”
夜蛾正道听着这样冷静的话,只觉得浑身一震,他感觉嗓子有些干涩,但还是艰难道:“你……想起来了?”
五条悟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露出一个微笑,在光线越发暗淡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诡异:“嗯哼,谁知道呢,反正下一次又会忘记的,老师你不用这么害怕。”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压抑起来,夜蛾正道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的瞳孔紧缩,但是却说不出半个字。
而五条悟依旧坐着,他只纳闷地吐槽:“太假了,根本就没有玩游戏的感觉。”
“不过——下一次也要回到我身边哦,杰。”
在这个房间的外面,所有的建筑在一瞬间坍塌,更远的地方已经被迷雾笼罩,而原本应该高悬太阳的地方,如今被一轮红色的月亮取代。
——————
【杰、杰——醒醒,醒醒!】
夏油杰是被一连串的催促吵醒的,熟悉的机械声响起,X还在不间断的催促:【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头……好痛。】夏油杰吐槽着,在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说道,【你回来了。】
X先是沉默片刻,然后又轻叹一声:【任务失败了哦。】
夏油杰睁开眼睛,他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寒冷的感觉侵袭,湿润的感觉让他意识过来是下雨了。
任务失败?他模糊的记得……对啊,他好像主动放弃了任务,说要结束二周目。
他想起来了!不过都是一些糟糕的回忆。
【快点起来,不想被淹死的话就快离开。】
雨确实越下越大,但一个人躺地上怎么也不会被淹死吧。夏油杰虽然纳闷这夸张的话,但还是伸出手尝试起身。
然后他失败了。
震惊之余他又几次尝试,然后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几次狠狠摔在积水的地面,以至于头脑都有些宕机。
【唉。】X叹息一声,【你试试用四条脚走路。】
【四条脚?什么奇怪的话啊!】夏油杰虽然质疑,但身体已经下意识照做。
这次他站起来了,随后看到周围好像变得巨大的环境,他懵住了。
他好像躺在马路边上,好消息这边没什么车辆来往,坏消息以往一脚就踏上的楼梯,现在变得和小山一样巨大。
【什么鬼!】
看着黑色毛茸茸的爪子——他的手,夏油杰总算是明白为什么X建议,他用四条腿走路了。
【咳咳。】X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很显然,选择的身份有些随机。不过好消息,你现在是一只猫而不是什么其他奇怪的东西。】
在一阵沉默中,夏油杰又听到X的催促:【快去找地方避雨,要不然就要死外面了。】
野猫是脆弱的生物,一场大暴雨足够让它悄无声息的死去。夏油杰一边在心里暗骂吐槽,一边手脚并用的爬上台阶。
台阶上面是一个公交站台,虽然暂时能够避雨,但四面透风,冷风一吹湿透的毛发便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好吧现在是猫。
借着站台玻璃的倒影,夏油杰看到了自己如今的长相。湿哒哒的毛发贴身黏着,走路乱七八糟的,一点都没有猫的优雅和从容。
而看着看着,一个乱动的东西就吸引他的注意力。鎏金色的猫瞳孔睁大,随后下意识追着那东西转圈。
是尾巴、还是两条尾巴,在意识到自己追着尾巴绕圈后,夏油杰感觉脸上一热。
【这简直是天崩地裂的开局。】他吐槽,【该不会活不过今天吧。】
大暴雨的天气、寒冷的风,要是没有温暖的地方,没有食物果腹,他恐怕撑不到看到太阳的那天。
【那三周目也能极速失败了呢。】X倒是有心情调侃一句,然后她安慰,【不过不用担心,再等等好了。】
不熟练地甩了甩身上的毛发后,夏油杰起先还能转两圈,后面因为寒风难以忍受,他只能窝成一团待在柱子旁边。
【下这么大的雨……正常人都不会出门吧。】
【说不定会有路过的好心人。】
【好冷,可惜毛发不能和衣服一样脱掉。】
一人一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雨落下的沙沙声十分催眠,但夏油杰明白这一睡可能就醒不过来。
在不知道等待多久后,与众不同的声音传来。那是雨滴急促落在伞面的声音,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冒雨赶来。
他不像是来此避雨,四处查找的样子像是有目的而来。而很快他注意到角落黑色湿漉漉的一团,随手抄起塞到怀里后,西装男人又冒雨离开。
——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他好像浸泡在温暖的水里,然后轰鸣的吹风机让他的毛发变得干燥。
但他困极了,眼皮懒懒睁开又闭上,确定自己被捡走后,他安心地睡了过去。
“喵!喵——”
“喵呜,喵喵……”
一连串的猫叫声不绝于耳,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身边拱啊拱。于是夏油杰被吵醒了,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他看到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
是一个熟人——夜蛾正道,只不过他挽着袖子十分疲惫的样子。
房间不大但是打扫的很干净整洁,而房间的一角堆满了可爱的玩偶,也就是咒骸。
见到老熟人让人有些意外,夏油杰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窝里,然后有什么东西在他腹部拱着……
“喵!!”
他一个激灵蹦老高,看着窝里另一群小奶猫,夏油杰立马退开缩到角落。刚睁开眼睛不久的小猫咪,因为突然没了亲近的热源,又接二连三的叫唤起来。
夜蛾正道转过头来,看着炸毛的黑猫,还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猫咪,他头疼说道:“原来不是猫妈妈吗。”
虽然在场没有其他人,但夜蛾正道还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都在差不多的地方捡回来的,难道不是一窝的吗。”
一只稍大的黑猫,五只小奶猫,怎么看都是一窝的母子。
夏油杰接受了自己的物种突变,但他能肯定自己性别肯定没变。他企图争论公猫不可能有猫崽,但开口就是“喵喵喵”的叫唤。
X噗嗤笑了出来,它调侃:【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猫的事实。】
警惕甩着两条尾巴的黑猫缩在角落,像是自闭那样把脑袋埋在咒骸堆里。
而眼见嗷嗷待哺的猫崽子饿得叫唤,无奈的夜蛾正道只能拨通附近的宠物医院电话。
“是的,我这里捡到一窝小猫,能不能人工喂养?”
猫窝里面的小奶猫,因为饿得没力气,叫唤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夏油杰凑过去好奇地观察:【好奇怪,没想到夜蛾老师背地里是会捡猫咪的好人。】
【不过他看着一点也没有养猫的经验,是第一次捡吗。】夏油杰发问,X回答,【要是有经验的话,也不会按着你喂奶了吧。】
【……喂喂,别提了。】
【哈哈哈。】
那边在医生的建议下,夜蛾正道已经购置好必须物品,他想着等这些小猫断奶就送走,而那只黑猫……
夏油杰站在柜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夜蛾正道照顾猫崽子。不得不说虽然没有养猫的经验,但是后者有耐心又心灵手巧。
喝饱的猫崽们很快又呼呼大睡,而看着盘子里羊奶泡的猫粮,夏油杰手痒痒地想将它们掀翻。
看着自己的爪子,他努力克制一些本能的欲望,比如掀翻柜子上的东西,又或者磨爪子。
而另一边的夜蛾正道忙完后,又收到了宠物医院的回信。
【就照片来看,这只小黑猫最多就九个月大,相当于人类十三四岁的少年哦。而且这是一只公猫,所以自然不可能是猫妈妈的啦。】
【另外这个年纪的猫咪比较活泼调皮爱探索,如果做好了养猫的准备,记得准备好其他必须品。】
面对医生发来的各种注意事项,夜蛾正道一边仔细观看的同时,又注意到黑猫那与众不同的两条尾巴。
如果是普通人他大概会觉得是畸形导致的变异,但他不是普通人,所以只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猫。
而看着柜子边缘摇摇欲坠的花瓶,夏油杰艰难地吞咽着,他的爪子再三伸出,而无人察觉到这小小的动作。
再三纠结坚持的同时,夏油杰感觉头脑一空。而正回复医生短信的夜蛾正道,只听见安静的客厅里传来“啪”地清脆响声。
有东西从柜子上摔了下来,而罪魁祸首一溜烟地躲藏起来。
夜蛾正道只感觉嘴角扯了扯,他努力平复呼吸,告诉自己不能和孩子计较。
然后下一秒黑影躲藏的地方、窗帘底下,又成功传来刺啦一声。
好好的布质窗帘,一转眼变成流苏款。而伸爪子挂在上面的猫咪,只眨了眨眼然后又是刺啦几声。
夜蛾正道:……
第29章 大变活人 是猫会变人很正常的对吧
人无法抑制一些本能,而自然猫也是。
在又一次舔完爪子后,夏油杰这样安慰自己,他已经很努力克制猫的本能。
不过不得不说,X也曾直白夸奖过,那猫抓的流苏窗帘很有个性。
很有特色的流苏窗帘高高卷起,于是能够看到窗户外面逐渐高升的太阳。夏油杰蹲在窗台上,盯着外面飞过的蝴蝶走神。
夜蛾正道是一个靠谱的成年人,他很会照顾小猫,但毕竟工作忙碌,所以不过撑了短短半个月,那窝渐渐独立的小奶猫就被陆续送走。
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被送走,他曾和X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是一人一系统都默契的没有去提,关于任务的相关事情。
猫咪有什么烦恼呢?大概就是烦恼一些吃喝玩乐吧,日子悠闲得有些松散,尤其是在和一脸疲惫的成年人对比下。
夜蛾正道下班了,在连续加了几个晚上的班后,他终于有能休息的时间。
亮堂的客厅里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淩乱,夜蛾正道松了口气,在窗台上找到某个黑色的身影。
小黑今天很乖,并没有在家里捣乱,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留下了辅助的咒骸,这才保护了家具不受猫爪攻击。
“我回来了,小黑。”
门口传来声音,夏油杰懒懒地甩着尾巴:【好逊的取名技术。】
他自然抗议过小黑这个名字,但是夜蛾正道听不懂猫说话,而且他古板的觉得,取简单的名字好养活。
“喵~”
最后一只奶猫也在昨天送了出去,夜蛾正道松了口气,并且为小黑的省心而欣慰。只不过明明每次都关紧窗户,回家后都能发现留着缝。
已经逐渐熟悉猫咪身体的夏油杰,热衷于探索附近的地图。这段时间的观察让他记住,周围哪家哪户养着很没有眼力见的狗。
对人类殷勤谄媚的犬类,好像生来就和猫咪不对付。每次夏油杰从墙头走过时,它们都此起彼伏地吠叫。
虽然夜蛾正道有一直收留他的想法,但是夏油杰不会永远待在这里。而几次三番的尾随前者出门被发现后,他终于被主动带出门。
只不过是被装在口袋里。
——
“辛苦了夜蛾先生,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交给我们就好。”
热情开口的是一个黑色头发的普通男人,他一边翻看数据一边嘟嘟囔囔:“啊对了,接下来总监会有一个会议,到时候不要忘记参加哦。”
男人是辅助监管的一员,能和一级咒术师夜蛾正道合作,他表示无比的荣幸。
“谢谢提醒。”夜蛾正道颔首道谢,随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不要摸它比较好。”
“诶?小家夥脾气很大吗。”男人眨眨眼,“不过也能理解,没想到夜蛾先生除了会做可爱的咒骸外,还养了一只这么可爱的猫咪啊。”
夜蛾正道有些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轻笑一声回答:“也不算是我养的,可能迟早会去别人家吧。”
跟在夜蛾正道身边的一只咒骸,有着和动物袋鼠差不多的外形,只不过它看着更毛茸茸一点,肚子上也有一个宽敞的大口袋。
而男人所说的那只猫咪,并没有安分地躺在咒骸的口袋里,而是伸着懒腰光明正大瘫在咒骸头顶,所以无比的惹人注目。
那只黑猫有着柔顺的毛发,身形流畅动作优雅,一双眼睛半眯着,只隐约能看到里面鎏金的底色。
是一只品相很好的猫。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他懒懒瞥了眼一脸好奇的男人,随后起身跳到夜蛾正道的肩膀上。
他稳稳站着,任由夜蛾正道无奈驱赶,也都不带动弹的表示,想要一同前去的决心。
夜蛾正道担任过夏油杰一段时间的老师,而那段经历仿佛就是昨天。但是以猫咪的视角在前者身边,所有的感觉又都是不一样的。
比如咒术师的工作并没有那么轻松,所谓的总监会也不一定都是好人,因为一向冷静沉稳的夜蛾正道,在听到有总监会的会议时,也下意识皱眉。
夏油杰只是听说过关于总监会的存在,那是咒术界的高层组织,负责管理咒术师。
那种连夜蛾正道都觉得苦恼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呢?
虽然夜蛾正道是一个外表严肃的男人,但其实他最不擅长拒绝一些软磨硬泡。而且只是开个会而已,带一只不懂事的猫咪又怎么了。
——
总监会的位置很偏僻,不过当然不能说是资金有限,反倒更可能是因为特意选在这里。
远远看去那些建筑十分的显眼,像是深山里的宫殿。还没正式进门就看到前来迎接的人,而这次参与会议的咒术师耶不在少数。
来往的人客气又疏离地打着招呼,其中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秃脑袋老头,似乎是夜蛾正道的朋友。
乐岩寺第一眼就看到夜蛾正道,或者应该说后者今天的造型实在是别致。那人肩膀上站着一只左顾右盼的猫,而对术师而言,猫这种动物一直都是特殊的。
“式神?”乐岩寺走上前,好奇地多问了句,“只操控咒骸还不够,没想到你会有豢养式神的喜欢。”
夜蛾正道有些无语,但也勉为其难的解释了句:“只是暂时代为照顾。”
他这话意有所指,夏油杰也没有多想,只是盯着面前老头光秃秃的头顶,觉得有些爪子痒痒。
总监会的会议是严谨且考究的,虽然参与会议的人中有一半以上都不是咒术师,但是对于咒术师的要求依旧很严格。
夏油杰被归为“危险”那类,和夜蛾正道的咒骸、其他人的武器一起,放在了专门的收纳室。
但他不是咒骸也不是武器那种死物,所以确定看管的人守在门口后,夏油杰选择翻窗离开。
翻窗他可在行,甚至凭借如今灵敏的嗅觉听觉,巧妙地避开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其他人。
虽然探索不少院子,但是得到的收获却寥寥无几。新的情报也好,特殊的人物也好,在空荡又冷清的院子里,只有假山水池底下的红尾鲤鱼,会是不是蹦跶发出声音。
红尾鲤鱼……夏油杰蹲在假山上,直勾勾地盯着水里的游鱼。
那些鱼可悠闲,缓慢地在水里游动,偶尔又三两成群追逐。
人无法克制本能,猫也是——夏油杰这样安慰自己,而后听到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猫?”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很年轻、有着金色的长发,“好特殊。”
短暂的观察后,确定那黑猫仿佛能听懂人话一般做出回应,九十九由基轻笑一声:“不止是猫吧。”
那黑猫有着明显的两根尾巴,特殊的鎏金色瞳孔,像是传说里的猫又。
而在被观察的同时,夏油杰也仔细观察着那个年轻的女人。
那个女人最多二十岁出头,年轻但是气势并不弱,脸上带着淡定又肆意的笑容。而她身后跟着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男人,那是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熟悉面孔。
“九十九小姐,我们五条家自然有十分的诚意。”男人十分诚恳道,“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开口的男人是五条家的人,一个总跟在家主身边的长老。他语气十分认真,由此可以推断出这位九十九小姐,是一个连五条家都想要招揽的人才。
但厉害的人都有傲气,这位九十九小姐也并不例外。她挑了挑眉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随意地挥挥手:“好了别说话了,等下吓到他了。”
男人有些不悦的皱眉,他顺着九十九由基的视线看去,于是也注意到那只黑猫。
那黑猫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猫咪,听见他们两个说话,还歪头抖了抖耳朵。于是他顿时有些恼火道:“是谁这么大胆子?”
本以为是谁派来探听情报的式神,但主动靠近的九十九由基却不这样认为。她一脸好奇的走近,嘴里轻声说着:“果然是很奇妙的术式。”
说完她冷不丁的伸出手,看着突然睁大眼睛被吓到的猫咪,九十九由基笑着调侃:“磨磨蹭蹭的拖到什么时候呢?一直这么悠闲可不行。”
夏油杰听清楚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不等他细想,就感觉脖子一紧。
先是被抓住后颈提了起来,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红色的丝带绑在脖子上。夏油杰被装进盒子里,这期间没有反抗的余地。
在透气的盒子里他听到外面的人交谈,也看到那张凑近挥手的脸。
“早有听闻神子的名声,虽然没办法亲眼见上一见有些可惜,不过这件礼物就麻烦你亲自送达了。”
礼物指得是盒子里被打上漂亮蝴蝶结的猫咪,那位长老也一脸黑线地欲言又止。且先不提这猫咪可能是有主的式神,其次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靠近神子身边。
被关在盒子里的夏油杰同样十分无语,虽然兜兜转转好像又要见到熟人,但是他很不满九十九将他当作礼物送出的随便态度。
这个仇他暂时记下了。
——
虽然一再强调盒子里的东西很危险,但通过层层的检验,它还是被送到神子的院子里。
这个熟悉的院子夏油杰生活过几年,又一次回来他表示十分的心累。
院子里服侍的面孔换了一批,不过照旧有一个熟悉的人、桃婆婆。她照例检查了所有进院子的东西,自然也伸手将那只猫提了起来。
“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的猫而已。”桃婆婆这样说,淡定地宽慰送东西来的人,“不过你们还是有所准备比较好,送礼的事情我会向悟少爷传达,不过他可能对这些不感兴趣。”
为了讨好神子,从小到大的这么多年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选择过活物。但无一例外那些鲜活的小动物,都被忽视或者直接送回去。
桃婆婆不觉得这只猫是特殊的,不过留意到它的两只尾巴后,眉头又因为意外挑起。
她的话说早了,这好像也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猫。
夏油杰短暂的自由了,他努力把脖子上的蝴蝶结巴拉掉。在被从盒子里放出来后,他以与众不同的视角,观察着这个无比熟悉的院子。
曾经住过的房间,如今已经搬空好像从来无人居住。院子里的大家依旧忙着各自的事情,桃婆婆也依旧将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让夏油杰有些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到五条悟。
和印象里的时间比对,现在已经是三四年后,虽然桃婆婆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在成长期的少年,变化应该是特别大的。
不仅仅是当天没看到五条悟,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院子的主人都没有回来。
这让夏油杰有些纳闷,他不禁询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夜蛾老师目前和悟也没有联系吧。】
这不是错觉,而是能够从夜蛾正道的日常判断出的,他可能已经没有担任教育神子的职务。
那五条悟去了哪里?好奇并没有得到解答,因为院子里的大家,都没办法读懂猫语。
不过还好,这个疑惑并没有维持太久。那是一天清晨,院子里早早就忙碌起来。
睡在走廊底下的夏油杰被吵醒,他只探头看了眼,刚好就对上桃婆婆的视线。
桃婆婆这才注意到鬼鬼祟祟的小猫,她眼睛转了转抬手吩咐:“找个盒子把它装起来吧。”
“喵喵。”夏油杰发出抗议,“喵喵喵。”
虽然叫唤的声音很大,但是那只黑猫却收着爪子,似乎并不想抓伤其他人。桃婆婆满意地点头,带着准备好的一堆东西,她吩咐一声便出了门。
逼仄狭小的盒子里有透气孔,但这次盒子外面蒙上白纱布,所以没办法看到外面的场景。
还好搬盒子的人手脚麻溜,动作平稳,这一路上夏油杰并没有感觉特别颠簸。
在一阵压低声音的交谈后,他感觉到箱子被放了下来。随后是窸窸窣窣的整理声,箱子外面忽地敞亮不少。
“少爷,原本约好了,一个星期最起码回去住两天的。”
是桃婆婆的声音,她自顾自的说着:“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冰箱里的食物也都换新了,有其他需求的话请吩咐我们。”
房间里的另一人依旧保持沉默,或许是看到那大堆小堆的东西,他终于“嗯”了一声。
临走前桃婆婆注意到蒙着白布的箱子,她有些意外里面的小家夥居然这么安静,与此同时又特地开口说道:“不知道少爷是否记得,那位业界新秀九十九由基小姐。”
九十九由基、咒术界新起之秀,也是一众默认的强者,也是目前最有可能先成为特级咒术师的人。
“她特地指名送来礼物,还请少爷过目。”桃婆婆弯了弯腰,并没有明说箱子里是什么,“不过那位九十九小姐也特地说过,如果这次的礼物不得青睐,还请少爷亲自送还给夜蛾先生。”
“他们怎么扯上的关系?”坐在沙发上的人终于开口,平淡的语气带着一些漫不经心,“好麻烦。”
“虽然已经许久未与夜蛾先生联系,但他毕竟曾是你的老师。”桃婆婆劝道,“你应该多与外人接触,或者是认识新的朋友。”
像是听到好笑的事情,五条悟歪头看来:“新朋友?他们最怕我脱离掌控,怎么可能让我去和其他人接触。”
“那就算是我的私心吧,先告退了少爷。”
短暂的交谈后客厅里陷入安静,沙发上的人“啧”了声。五条悟揉了揉额角,目光落在那个被蒙起来的箱子上。
忘记可以直接拒绝了,不过或许是因为提到那人的名字,他对箱子里的东西多了一些好奇。
箱子里的夏油杰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然后白布掀开,他看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是少年的五条悟,比起孩童时期他成长不少。不仅仅是身高的抽条、长相的变化,那张脸上也多了一些“冷漠”。
以往五条悟的各种表情,会直白地表现在脸上。但时隔几年的再见,他有些摸不清楚前者的情绪。
“猫啊。”半蹲着的五条悟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为什么不是狗。”
他只简单吐槽了句,很快又将箱子里的东西抛之脑后。既没有收下礼物的想法,也没有送回去的意思。
随着白布掀开,本来就没锁的箱子可以很容易打开。夏油杰钻了出去,他四处观察着最后占领沙发靠背上的高处。
这是一座公寓,面积不小但是东西很少,看起来只有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对于五条悟搬出五条家这件事,夏油杰是有些意外的。毕竟他觉得就五条家那极强的掌控欲,怕是没那么容易答应让神子离开。
而且就年纪而言,还没成年的五条悟,也不应该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单独居住。
在将房子探索个遍后,夏油杰又回到客厅,他再次看向沙发上随意躺着的人,而盯得久了那人便也投来一个目光。
一人一猫对上视线,沙发上的人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因为居家所以一双眼睛并没有用东西遮挡。
五条悟又盯了片刻,随后他站起身去了厨房,在泡茶和泡咖啡间,他选择热一杯牛奶。
十三四岁的少年熟练地翻找起来,在给自己简单煮了午饭后,他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其他活物。
“你吃什么。”五条悟直白地询问,“啊……猫应该不会讲话吧。”
真的会讲话就要驱魔了……夏油杰无奈吐槽,不过很快一份简单易做的咖喱饭,被装在盘子里端到他面前。
虽然印象里五条悟总是被照顾的那个小少爷,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也能照顾好自己。
就是那咖喱似乎是提前做好的,只需要倒在米饭上热一下就好。
味道是中规中矩的,吃完后夏油杰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猫咪好像不能吃咖喱。
不过他也只短暂地纠结几秒钟,很快又围着客厅探索起来。
五条悟如今一个人居住,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宅在家里,反倒是年纪轻轻的就有不少任务。
【他最多才十三岁诶,奴役一个孩子真的可以吗。】夏油杰吐槽,【咒术师里面就没有其他可以用的人吗,上次总监会的会议,参加的人不是有那么多。】
X思考片刻,随后给出一个平常的回复:【咒术师培养的孩子,是会比较早就接触这些的。】
【我知道啊,但是不应该给他安排一个老师或者搭档吗。】夏油杰疑惑,【之前好歹有夜蛾老师一起,话说为什么现在他们没有联系?】
【我也没办法解释。】X诚实回答,【不过更多的经验,大概是有好处的吧。】
夏油杰不语,只是默默看着五条悟收拾好东西,然后在后者出门的同时,顺着门缝挤了出去。
对于跟在身后的猫咪,五条悟只在一开始挑眉表示意外,随后他看着手机很快便忘了这茬。
五条悟也并不是一个人出任务,会有五条家的人在旁边进行辅助。那是一个看着很稳重的中年男人,看到尾随的“野猫”,他发出疑问:“这个小家夥怎么办?”
他以为只是尾随的野猫,没想到他的少爷只寡言少语的留下一句:“不用管。”
任务进行的过程很顺利,五条悟熟练地祓除咒灵,站在阳光底下的他伸了个懒腰。
中年男人翻阅着数据,一边小心翼翼的转告接下来的任务安排,一边又尝试劝道:“家主希望您有空多回去看看。”
五条悟戴着一副黑色墨镜,他背过身并不回答。而看他这样沉默的反应,中年男人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少爷……”男人又尝试开口,但回答他的是简单几个字。
“下一个。”
“是。”
在旁边跟着的夏油杰什么都没做,但光看着那些任务,他就觉得麻烦。
这些任务一个接一个,就连赶往下一个地方的路上,都是紧赶慢赶。很难想象五条悟年纪轻轻的,就需要背负这样沉重的任务。
【他还不算是咒术师吧。】夏油杰询问,【虽然知道这些任务是锻炼的一环,但是也太多了。】
X沉默很久,好像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杰,咒术界能用的人手,远比你想的要少。】
但这个世界上人类的数量还在日益增长,所以咒灵的数量也不减反增。
一天繁忙的任务后,五条悟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不过能观察到他的话很少,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几乎是一言不发。
这比印象里那个五条悟还要孤僻。
夏油杰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身为一只猫的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到。
【那我要做什么呢。】他疑惑,【很明显比起猫,悟似乎更喜欢狗来着。】
而且比起陪伴解闷的宠物,夏油杰更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正常的身份。
【你只需要在这里就好。】X回答的十分笃定,【是猫也好是狗也好,只需要是你并且在这里就好。】
夏油杰又调出面板,看着停留在50%的进度,他总觉得郁闷。
要以“宠物”的身份得到五条悟的亲近信赖,那他能做的似乎只有撒娇卖萌。而那样的场面光想想,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夜晚的房间里很暗,房间并没有关紧所以夏油杰成功挤了进去。床上的人侧身躺着已经入睡,所以自然没有发现床脚有东西靠近。
夏油杰灵活地跳上床,猫咪的夜视能力,让他能清楚看到那张安睡的脸。
他又仔细地观察几遍,随后在心里说道:【可以了,既然这次运气不好的话,那就结束赶快下一个回合吧。】
果断的语气没有半分犹豫,夏油杰并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在确定如今猫的身份没有任何助力后,他就有放弃这个回合的想法。
X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它是亲眼看到夏油杰多次纠结的。不过它也没有同意,只是意有所指道:【为什么不等等呢。】
【等等?现在这个样子可以做什么啊。】夏油杰无奈吐槽,【我连手脚都没有,总不可能真的……】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身体突然的变化,让夏油杰觉得诧异。
身体逐渐发烫,随后他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床上。视角的变化、难以忍受的痛呼,黑暗中的床上悄然多出一人。
而抬手看着自己的手、属于人类的手,夏油杰整个人的呆愣在原地。
他变成人了?!
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床上安睡的另一人,也因为床铺的下陷和异样缓缓睁开眼睛。
第30章 猫的烦恼 想要更多的了解对方
在研究清楚自己的新形态前,夏油杰先是敏锐的注意到,身边细微的动静。
他抖了抖耳朵,浑身一下子就僵硬起来。床上的人呼吸有了变化,随后是一双睁开的眼睛。
那瞬间两人对上视线,在漆黑的晚上。窗帘的不透光性很好,换作普通人恐怕没办法第一时间注意到不对劲。
但房间里的一人有着特殊的六眼,另一人有着猫咪特有的夜视能力。
所以两人对上视线的瞬间,气氛好像突然凝滞。
夏油杰的浑身紧绷,但那瞬间他确定,自己的存在被五条悟发现了。
或许是因为浑身赤条条太过羞耻,在大脑宕机思考着要怎么做时,他的身体下意识做出回应。
悠悠转醒的人有些茫然,看着那张脸他迷糊着喊出一个熟悉的名字,然后下一秒——握紧的拳头直朝他的面门而来。
安静的房间发出砰地一声肉痛的闷响,一声没忍住的痛呼从嗓子里挤出,然后又变得安静下来。五条悟又睡着了,或者应该直白的说他晕过去了。
夏油杰依旧维持着跪坐的姿势,他紧咬着牙手握紧成拳。如果身边的人再动一下,那他必须得快速又准确的补上一拳。
不过还好五条悟本就没有防备,这一拳下去确实又“睡”了过去。
【啊……】X发出匪夷所思的声音,几番犹豫只说了句,【不愧是你。】
后面为了安慰惴惴不安的夏油杰,X又特地宽慰:【没关系的,他还是比较皮实的。】
夏油杰紧张地咽了咽,他扯走被子给自己裹上:【这太突然了,没办法控制吗?】
如果随时随地表演大变活人,那恐怕会被抓起来研究。而且从任何角度来看,猫咪能变人似乎都是不能告人的秘密。
X诚实回答:【我怎么会知道,作为本人你也没办法控制吗。】
闻言夏油杰开始思考形态变化时的特殊地方,但这次任凭他怎么明示暗示,身体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光脚偷偷摸摸去到卫生间,借着里面的镜子他看清楚自己的脸。
过肩的黑色头发柔顺披散着,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头顶那对耳朵。灵活的耳朵不耐烦抖动,反馈着主人内心真实的情绪。
而就和耳朵一样,身后的两条尾巴也收不起来。夏油杰在卫生间思索许久,最后自暴自弃的做好准备。
做好了被当成妖怪赶出去、又或者被当成特殊咒灵祓除的下场。
——
阳光透过窗户撒进客厅,窝在被子上的黑色身影动了动。紧闭的房间门被从里面推开,一脸不悦的人走了出来。
五条悟觉得自己并没有起床气,但是今天起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火气很大。
他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而且鼻梁很痛,一抹鼻子底下有两条已经干涸的鼻血。
身上凉飕飕的,被子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直挺挺的在床上睡了一晚上,但是并没有起到休息的作用。
来到客厅后五条悟找到罪魁祸首,那只猫咪拖走他的被子,团成一团后正安然睡在上面。
或许是看不得这幅悠闲自在的场面,五条悟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他低头看了眼,随后弯腰动作快速的扯住被子两边的角用力一抖。
躺在上面的夏油杰被抖了下来,甚至被抛向半空然后往地板上摔去。他下意识骂出声,但耳边只有一声尖锐的“喵!”
猫的反应速度很快,所以虽然被从梦中惊醒吓到,但是夏油杰很快调整姿势还算平稳的落地。他怒目瞪了过去,随后看到撇嘴十分不满的某人。
“你睡的可真好啊。”五条悟咬牙切齿道,“你没有自己的被子吗?”
面对这些质问,夏油杰并没有搭理,他满脑子都是他变回来了,变回一只猫。
夏油杰消了气,转头又开始细想,两个形态的转变有没有共同之处。当时他以人形在客厅里待着,后面实在是受不住困意,两眼一闭之后就变回来了……
眼见猫咪不搭理自己,五条悟立马上手想要将它抓住。但黑猫很灵活,几次躲避后它蹲在柜子上,居高临下仿佛在嘲笑他。
明天就送走!五条悟愤愤不平地想着,但是吵闹的手机铃声,暂时打断他的思绪。
在简单吃了两口面包后,五条悟留下不满的一声“哼”,以及一个瞪眼就出了门。这次夏油杰没有跟上去,因为他需要一个人在家研究一下,要怎么从猫变成人。
虽然说是说研究,但其实他毫无头绪,X也没有任何建议,反倒懈怠地让他随缘。
但夏油杰并不喜欢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于是他研究着开始不断尝试。
终于在他坚持不懈的尝试下,镜子里出现一张人脸,而且夏油杰总结出规律,虽然做不到一次就成功,但总归是掌握主动权。
就是那耳朵和尾巴依旧没办法收起来。
研究出方法后,夏油杰便不着急变回去。他也没有光着身子乱跑的习惯,所以十分自然的打开衣柜,从里面清一色的衬衫和长裤里面找出一套。
两人的体型差得不多,所以衣服也还算合身,就是完整的裤子没地方塞尾巴,所以夏油杰不客气地取来剪刀,自己动手做出一条合适的裤子。
五条悟出门得急,所以并没有给他做早饭。不过夏油杰也吃腻了那些预制的菜品,所以主动翻找起冰箱。
桃婆婆当时带来不少物资,所以公寓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冰箱里也塞满各种食物。
挑挑拣拣拿了一些新鲜蔬菜后,夏油杰决定简单煮一碗面。不过在关上冰箱前,他眼尖看到那堆得满满的布丁小山。
“他不会拿这个当饭吃吧……”夏油杰嘀咕,随后摇摇头,“为什么要搬出来自己住,很难想象他能照顾好自己。”
虽然是这样吐槽的,但是夏油杰并没有做田螺姑娘的打算。他煮好面饱腹后,又将所有东西物归原位。
看了眼钟表觉得时间还长后,他又给自己泡了杯红茶,然后才慢悠悠的去做猫无法做到的事情。
夏油杰翻看着那些报表,看着那些书籍和整理的数据,颇为意外道:“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
那些写满字的笔记,是五条悟关于术式的研究。虽然一些常识有人教导,但关于他自身的术式,哪怕是五条家也只有简短的记录。
没人能传授五条悟经验,所以他在不间断完成任务的过程中,一点点的熟悉术式的使用。很用心,工整的笔记将每一次的收获都记录下来。
抛开五条悟身为六眼的特殊性不谈,他本人也算是一个优秀上进的天才。夏油杰思考着,然后决定还要抛弃前者冷淡的性格。
过去这么久了,随着年纪的增长,五条悟反而变得更话少沉默。加上他脸上的疏离和淡漠,确实容易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说起来我很怀疑啊……】夏油杰出神地想着,【未来悟会走向极端、毁灭世界?】
X照旧装哑巴,而夏油杰还在继续说:【为什么呢?倒不是我不相信他能毁灭世界,而是——他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六眼从诞生那刻就注定是特殊的,五条悟的天赋和他的能力,只要给他足够的成长空间,恐怕会成为难有敌手的强者。
这样的他要毁灭世界或许能做到,但是为什么呢?
【你看,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挫折,甚至是被伺候着长大。】夏油杰一样样细数,【而且没有意外的话,他会是下一任家主,有钱有权势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会有那样极端的想法?】
而且最重要的是夏油杰觉得,以自己对五条悟的了解,后者并不像是野心很大的人,所以自然也pass掉征服世界的雄伟梦想。
【所以是之后遭受了无法接受的挫折?变故?比如五条家倒台之类的。】
【不用问了。】X的话听着依旧有些漫不经心,【人的想法总是瞬息万变的。】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反而让夏油杰觉得自己猜对了:【挫折啊……会在什么时候发生?这种事情能剧透吗?不过也是,顺风顺水的人生多无聊,按照故事的俗套走向,就应该出现一些磨难才对。】
X似乎是无奈的哭笑一声,它吐槽:【少看一点这种无厘头的故事,凭什么一定要经历挫折才算是完整的好故事。】
它的话变得很轻,似乎是自言自语那般:【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希望他的人生能一切顺利。】
【你也是,杰。】
突然的一句话让夏油杰一愣,他感觉内心弥漫起酥酥麻麻的感觉:【我?】
【我也希望你不遭受任何磨难,希望你能永远顺遂、平安。】
最后的几个字好像十分沉重地咬紧字节,这明明是祝福的话,但却凭空听出几分遗憾的意味。
夏油杰觉得自己还是了解的太少了,关于X、关于五条悟,他所知道的还是太片面了。
【或许,我应该从其他角度去了解五条悟。】他像是顿悟一般,感叹了句,【所以才会是猫吗,猫的视角确实特殊又前所未有。】
这样一想就能稍微理解一点,为什么这次的壳子如此特殊。夏油杰又变了回去,以猫的视角再次观察起来。
——
五条悟回来的很晚,但他一进门就发现屋子里的灯亮着,而那只黑猫正蹲在门口,见到他后又“喵”了一声离开。
他站在玄关处呆了一下,然后这才按照平常的习惯,开始烧上一壶热水,随便找点东西果腹。
沸腾的开水发出呜呜的声音,厨房里忙碌的人挽起袖子,中途还特地停顿片刻,回头看了眼他后才又加了一份晚饭。
夏油杰原本蹲在门口观察,后面直接跳上厨房的竈台,他看着五条悟忙碌,心里和X讨论着。
【没想到他还挺习惯的。】
虽然做的饭很简单,但是最起码能入口。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十分认真。
两份煮好的意面装在盘子里,五条悟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开始吃饭。不过后面他也意识到,和猫面对面吃饭有些太奇怪了。
看着那盘子意面,夏油杰扭头无视:【太甜了。】
刚刚他可是亲眼看到,某人煮面时加了几勺糖。虽然是番茄口味的,但白砂糖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还没尝呢。】X无奈说,【不过想来也是,猫咪的身体没办法自己吃吧。】
用叉子也好筷子也好,怎么想都不是猫咪爪子能抓住的东西。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怎么想的,反正他摇摇头直吐槽:【这个人有没有常识啊。】
先不提猫能不能吃这些,光这幅将猫视作人对待的态度,就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那盘子意面最后倒进了垃圾桶,而空下来的盘子被顺手洗掉。
【洗得还挺干净的,还以为他会都堆在洗碗池里,等专门的人上门打扫呢。】夏油杰绕着洗手池走了几圈,然后准备跳下去。
但他刚做出起跳的动作,一双湿漉漉的手就伸了过来。夏油杰没有防备,愣了片刻后才意识到,五条悟是在拿他擦手。
“喵!”
五条悟早有预料的快递收手,他眼睛弯弯总算是露出一个微笑:“还挺方便。”
湿漉漉的毛发贴着身体很不舒服,抗议的夏油杰亮出爪子,然后不等靠近便被无形的屏障拦住。
【可恶!】夏油杰吐槽,【别让我抓住了。】
【哈哈,你要咬他一口吗?】X调侃道,【还是作为报答,也给悟装修一个流苏窗帘呢。】
夏油杰没有回答,因为他正聚精会神地将毛舔干净。他的动作很生疏,于是原本的毛发被舔的乱七八糟。
许久后他放弃了继续舔毛,夏油杰想着等晚上变回去后,再好好清洗一下。
而这一空闲下来,他就有时间去观察某罪魁祸首。
五条悟躺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搭在扶手上,一手垫在脸侧,一手翻看着一本书。
悄然跳上沙发椅背的夏油杰趴下身体,他准备伺机偷袭,但刚冲出去一只手就早有预料伸来。
那只手抓住他后脖颈,于是原本被书挡住的脸露了出来,五条悟眯着眼睛轻笑:“就只有这样?”
六眼有全方位的视野,所以哪怕是从身后袭击,也会在第一时间被注意到。而夏油杰自然知道这点,他只是有些不服气而已。
五条悟抓着猫甩了甩,气鼓鼓的猫咪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挑眉最后还是将其放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节省点力气吧,这样的偷袭可没有作用。”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夏油杰可不是轻言放弃的性格。他换了几个方向,甚至披上毯子伪装,但和第一次一样,每次都会被及时抓住。
最后一人一猫都有些累了,五条悟吐槽了句:“还真是有活力。”
说完他没有再将猫放下,而是直接空出一只手将它圈在怀里。书又翻了一页,于是夏油杰的注意力也被书上的内容吸引。
客厅里安静下来,气氛好像变得和谐——只有那么短短几分钟。
不断抖动的猫耳朵擦着脸颊一侧,有些痒痒的,还有那两条猫尾巴,不断在他腹部扫过。五条悟眯眼低下头,随后选择翻个身压住那无意识作乱的尾巴。
那本看到一半的书被放下,像被抱的玩偶一样,夏油杰感觉压迫的力气让人有些窒息。
他被整个圈入怀中,甚至能听到近在咫尺的、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温暖的怀抱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客厅的灯光被挡住大半,所以夏油杰只短暂挣扎几秒钟,然后就在有限的空间里调整姿势。
一人一猫起先还暗自较劲,但慢慢的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又在差不多的时间睡着。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于是睡到半夜的夏油杰莫名其妙醒来。
压在他身上的人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那双眼睛闭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要想从睡着的人怀中逃脱,这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夏油杰是这样想的,但是等他真的去做了后,才发现五条悟哪怕睡着了,拥抱的力度也丝毫没减。
重新化作人形的夏油杰挠了挠淩乱的头发,他已经熟练地穿上衣服,顺手将毯子盖在沙发上睡着的某人身上。
黑夜是安静的,就连时间也好像变慢不少。夏油杰替自己煮了杯咖啡,然后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开始处理那些文档。
在睡着前五条悟整理的文档,是和下次的任务有关。虽然有手下负责辅助,但更多的事情前者都选择亲力亲为。
草草翻看一遍后,夏油杰将东西收拾好。他拉上窗帘掩住窗外的月色,“啪”地一声轻响后,客厅里的灯也随之熄灭。
——
次日的五条悟起得很早,在闹钟响之前。但是在沙发上将就一晚上的感觉并不好,揉着酸痛的脖子和腰,他皱着眉毛爬了起来。
刚伸脚去穿拖鞋,手边就摸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还没醒的猫将脑袋埋在爪子底下,肚子一起一伏的,连带着轻盈的毛发也发颤。
五条悟看了一会,这才起身洗漱。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走神,而等慢吞吞的处理好事情准备出门时,那只猫已经醒来蹲在门口。
那个样子好像在说,它也要一起出门。
夏油杰扬起脸,他看着悟带上墨镜,有些不明白后者为什么突然沉默。一人一猫在门口僵持,一个坚持要出门,一个因为不明原因正在犹豫当中。
而这样的沉默,在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中打断。
门被打开来,站在外面的是一个很年轻的青年,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就连头发也一丝不苟的梳起。
“您好,我是负责少爷你之后任务的山田善介,以后有事请吩咐我。”青年深深鞠了一躬,认真又一板一眼的继续解释,“之前负责少爷任务的前辈,因为特殊原因被家主调动去其他位置。”
五条悟并不介意身边换人,他只是很淡定的点点头,看着趁机跑出门在外面看他的猫,一声不满的“啧”清晰传来。
山田善介自然听到这不满的语气词,所以他顿时紧张起来:“少爷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有什么事情还没解决?”
说完后不等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堆:“家里有没有需要打扫的地方,有没有要顺手带下去的垃圾?”
说着说着话题又来到夏油杰身上,有些过度紧张的山田善介,干巴巴的说着:“少爷还养了猫啊,很可爱的,需要我帮忙带去看宠物医生吗?”
“你话很多。”五条悟简单评价了句,随后不甚在意地出了门。
被留在门口的山田善介有一瞬间萎靡,而后很快他看着那只猫说道:“小家夥先回家吧,在外面可是很容易变成流浪猫的哦。”
夏油杰只淡定瞥了眼,看着那人伸手想来抓自己,于是立马一阵小跑跟上前面的五条悟。
接二连三被忽视的山田善介更萎靡了,不过也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他很快记起自己的职责,关好门后麻溜跟了上去。
见那只黑猫尾随少爷没有任何反应,山田善介这才完全放心下来。
而夏油杰也在观察着这个年轻人,明明是年纪更大的那方,但在五条悟面前,那人又总是一副态度卑微的样子。
甚至有些小心谨慎,好像生怕被怪罪责骂。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夏油杰看见山田善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扬起一个笑脸又凑上去。
“少爷少爷,早饭你想吃什么呢?午饭呢?今天的任务结束后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是想午休还是去吃点什么?”
“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啦,反正我觉得对少爷而言是这样,还有家主很关心您,他希望少爷能常回家看看。”山田善介努力维持着笑容,但那笑容却越来越僵硬了。
于是他的声音也有些干涩,带着很明显的紧张:“大家、大家也很想您,所以、所以——少爷,回家看看吧!”
这一声祈求好像用尽所有的勇气,所以声音也不自觉拔高。
五条悟皱眉歪头看去,而明明没有对上视线,只是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让山田善介失去所有力气。
他讷讷应了声,然后又失望的像泄气的皮球,整个人没了生气变得失落。
这样的态度很容易让人怀疑是被威胁,夏油杰有些不解,为什么这山田善介要那么紧张,明明悟还没有说任何话,他就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而五条悟也见不得这幅反应,他特地停下脚步,看着身边人躲闪的眼睛,简单说了句:“我知道了。”
山田善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过也只有短暂的一瞬,很快又变成一板一眼的认真模样:“我也知道了,会转告家主的。”
“哦,我只是说我知道了。”五条悟继续往前走,嘴里漫不经心的说,“你的任务完成了,传达消息到位了,仅此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他知道了但是又没代表着要顺从回家去。夏油杰读懂言外之意,然后他为悟的恶趣味而摇头。
而果然没多久反应过来的山田善介,也一脸幽怨地表示:“不要哇少爷!”
山田善介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在夏油杰看来是这样。他明明紧张得手在发抖,但还是努力想要说服五条悟。
或许是被烦得不厌其烦,最终五条悟还是松口了,他表示会回去,但是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