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电影18
姜生明显感到, 这次进组剧组的气氛比上次紧张了许多,大家都忙忙碌碌着急赶进度,少了轻松调笑的心情。
幸运的是, 姜生不需要再重拍一遍原先的镜头。摄影师一向把相机当做自己的宝贝命根子,泥石流发生的时候,他抱着几斤重的相机健步如飞, 硬是把姜生当天拍摄的素材给护了下来。
现在要拍的这场, 是盲琴师尚在彭家时, 与掌门之子彭云飞相遇的情节。姜生在片场遇到陈慕安时非常惊讶, 他记得今天的排表上似乎并没有主角的戏份。
“慕安,你怎么今天也过来了?忙了好几天,不好好休息一下吗?”
陈慕安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姜生似乎还不知道换演员的事情:
“桐姐最近太忙, 都忘记告诉你了。之前饰演彭云飞的演员受了点伤,虽然伤势不重,但桐姐也尊重他的想法,给他赔了点钱, 让他回家养伤了。”
“后来我和桐姐一合计,反正彭云飞和彭怀瑾是父子, 长得像也是应该的。而且彭云飞戏份不多, 彭怀瑾出场的时候彭云飞也已经死了, 两人不会有同框的画面, 索性就让我来顶替一下。”
“不过就是为难化妆师了, 要把我这张脸一个化得优柔和善些, 一个血气方刚些。”陈慕安给姜生看了看他被化妆师疯狂修改的眉型和脸型。
姜生听了很是开心, 毕竟和熟悉的演员搭戏会让他感到自在许多。两人正说着话, 林映桐那边已经拿着扬声器喊了起来, 他们迅速地就位进入演戏状态。
“各部门注意,action!”
大哥将他塞进密道的同时,把证明自家身份的信物也塞了过去。密道石门关闭前,大哥已发不出声音了,只能看到他嘴角抿起,做出一个“彭”字的口型。
他知道大哥的意思是让他去找彭家,彭家与自家一向交好,日常多有往来。若是知道了家中的事故,彭家定会鼎力相助。
他从狭窄的密道中狼狈地爬了出来,小臂小腿被四周坚硬粗糙的石壁划得满是血痕。但他不敢休息,那些杀手还在马不停蹄地寻找自己,悬在脖颈上的刀刃随时都有可能落下。他的性命是家人拼尽一切护住的,只有自己活下去,才有翻盘的希望!
他日夜兼程地赶路,感受疲惫逐渐腐蚀自己的身心。闭上眼睛,父母大哥的音容笑貌就会出现在脑海之中,他们温柔地轻抚自己已经痛到麻木的伤口,点点暖流汇入身体,再睁眼时又只余寒风凛冽。
他几乎是一路爬到彭家山门处的,意识已经累到模糊了,那个“彭”字成为了他仅剩的
信念支撑,驱使着他不断向前。
他哆哆嗦嗦地从最里侧拿出了悉心保管的玉牌,即便他的衣衫已经破破烂烂,可那玉牌却依然完好无损。
守山人将他带到了彭家的会客室,侍者为他奉上温热的茶水和果腹的点心。冻僵的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他天真地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但他一直等到侍者都懒得再添茶了,一向待他如亲子一般的彭叔叔才姗姗来迟。他激动地迎了上去,不等彭叔叔开口眼泪便已先簌簌落下。
然而彭叔叔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边喊他“乖宝”,一边拿出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哄他别哭了。
彭叔叔将扑过来的他一把推倒,衣衫被他碰到的地方沾染了灰尘,彭叔叔有些嫌恶地掸了掸。
他呆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身边的侍者拿不准家主的态度,也不敢轻易去扶。彭叔叔一甩袖子在主座上坐下,随意扔给他一个外门弟子的令牌,定下了他的命运。
如今距离他来到彭家的那日,已经过去数月了。从小被金尊玉贵供着的少爷,十分不适应朴素的外门弟子生活。
习惯了山珍海味的胃,吃了几日的粗茶淡饭就上吐下泻。原本脸上还有些富贵可爱的婴儿肥,如今他却瘦得脱了相,给人一种只要轻轻碰他一下,就会“哗啦啦”碎掉的幻觉。
被绫罗绸缎滋养得滑嫩无比的皮肤,更是无法承受粗布麻衣来回的摩擦,全身上下都被划出了红痕,又疼又痒偏偏又不能抓挠,忍得人好生辛苦。
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艰难的。起初彭家上上下下还看在他家族的份上,对他客气有加。可时间长了,他却一直被扔在外门,家主对他不闻不问,明摆着是不再顾念往昔情谊,任其自生自灭。
人们最喜欢看的戏码,无外乎于浪子回头逆转人生和天之骄子坠落凡间。这落魄的小少爷如今没了人护着,又是一副容貌姣好的柔弱模样,自然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除去沉默的大多数,剩下的那群人则热衷于捉弄他,用尽手段来让他闹笑话,将他视作用来取乐的玩物。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或是吃到最后发现碗底堆满了石头和沙子,或是住处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也曾想过寻找师长为自己主持正义,但拜高踩低的门派中,无人愿意替一个废物孤儿出头。
可即便他没有收到任何帮助,这试图反抗的行为却已经激怒了众人,针对他的行为愈发过分嚣张。
一次晚上,他被使唤着去烧泡脚水,那些人稍运内力就能催燃的木柴,他却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点着。
从天色刚有隐约黑意,一直忙到月上中天,他拎着沉重的木桶艰难地回到屋前时,房门却已经落锁,用力敲门也无人理会,却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哄笑声。
他不得不在门外坐一整夜,山间寒冷的夜风会将人的生机一点点带走。开始时还能借着热水的温度缓一缓,但是桶中的水很快就在寒风肆虐中凉透了。
他只能死死地握着怀中的玉牌,凭借家人留给他的微不足道的温暖,在冰冷的世间中苦苦支撑。
那玉牌是上好的暖玉,随便掰个小角就价值连城,更不用说这么完整的一整块了。但他从未想过用玉牌去换钱改善自己的生活,因为这是家人留给他的所剩不多的念想了。
第二天屋内的人发现他时,他已经被冻僵了,只在鼻息间还留着一口气。他保持着手伸进怀内的姿势,人们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僵硬的胳膊掰开,他的手中赫然拿着那块玉牌。
围观的众人摸了一把,只觉得温润无比如沐春风,不免就有人起了歹意,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趁他昏迷的时候将玉牌夺了去。
虽然无人在意他的生死,但毕竟是家主下令让他进入外门的,现在不闻不问,不代表不会将来哪天想起他来要一起叙叙旧。
只要不闹出人命,那些让他痛苦万分的恶意,就都可以归为同门之间的嬉戏玩闹。若让他真的就这么死去,保不齐就触了家主的霉头,惹得自己一身骚。
如此想着,众人便决定把他抬进屋内,随便找个药童过来给人救活就行。四人分别抓住他的四肢,喊着口号一同向上用力,却差点齐齐摔倒。
手中这人轻得可怕,完全不是一个少年人应有的体重。四人面面相觑,最后离门口最近的那个弟子先动了起来,一个人轻轻松松地把他拎到了室内。
他苏醒的时候,只觉得四肢传来被冻伤后的锐利疼痛,那疼痛带了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在经脉间一寸寸炸开。右手不知为何出现了许多细碎的伤口,他缓慢运转着凝固了的大脑,试图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玉牌呢?!
他突然从床上直愣愣地坐起,把旁边正在给他配药的小药童吓了一大跳。他实在是无法冷静下来,视野在巨大的惊厥中昏黑一片,他向记忆中小药童在的方向抓去,摇晃着对方的肩膀歇斯底里地问道: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玉牌?方方正正的,我原本抓在手中的!”
他崩溃地朝小药童伸出右手,它布满伤痕,正因主人用力太过而不停地颤抖着。小药童以为他疯了,哆嗦着嘴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没有耐心等待回答了,他直接翻身下床。但四肢还未完全恢复知觉,动作跟不上大脑的指令。腿一软,膝盖就直直地砸在了地上。他像不知道痛一般快速地爬了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拔腿便朝外面跑去。
昨日的他绝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主动去找那几个避之不及的恶魔。一路跑一路问,有同门告诉了他那几人去向的,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单纯想看热闹的目的,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如一阵风一般冲进了内门,守门人没有反应过来竟没能拦下。他跑到时脚底板已被碎尸沙砾磨得鲜血淋漓,但他的眼中只有那块正被一只陌生的手把玩着的玉牌。
外门弟子通常都没什么背景,自身能力也一般。机灵点的便会寻一位内门弟子做依靠,要是撞了大运,就可能被收为内门的仆从杂役,有了一点点往上爬的可能性。
这种利益关系催生出了所谓的上供,好东西都被交到了内门弟子的手中,那玉牌便是如此被递进了内院。
可怜那抢走玉牌的外门弟子受眼界所限,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手曾摸过如此巨额财富。
那受供的内门弟子也只是出身小有资财的家族,认得出这确实是块好玉,再多的却也说不出了。
与这块家中“随处可见”的玉相比,眼前的人明显更能激起这位内门弟子的兴趣,粗布麻衣也遮不住他的容色,属实是位妙人。
第62章 电影19
他歇斯底里地吼道:“把玉牌还给我!”
面前那位内门弟子虽穿着统一的练功服, 但身上的配饰无一不表现出公子哥的身份。那人随意地抛接把玩着手上的玉牌,每一次动作都令他的心高高悬起。
那人听到了他的话,起先是一愣, 随后又看到了旁边外门弟子低眉顺眼立着的模样,便也都明白了。
今日这出戏实在是有趣,公子哥兴奋地想道。眼前这位妙人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落魄小少爷, 没想到竟是如此的……魅惑。
公子哥最后一次把玉牌抛向空中, 在它下落时用手指勾住了上面的丝绳。玉牌随着公子哥走近的步伐摇摇晃晃, 闪烁着细碎如水波纹般的光芒。
“小兄弟, 说话注意一点哦,这是我的玉牌。倘若你说想要借来看看,我当然十分愿意, 但‘还’这个字, 可不是这么用的。”
他感到出离的愤怒,不愿再与面前这人多言,直接上手想要把玉牌抢回来。但公子哥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见他抬起胳膊便灵巧地向后退了一步, 让他扑了个空。
“哎呀呀,怎么这么着急啊?你就这么想要这个玉牌?好吧好吧, 看在都是同门的份上, 我也不是不能忍痛割爱, 只是这代价嘛……”
公子哥将玉牌藏到身后, 朝他勾了勾手指, 颇有调戏的意味。他强压住怒火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千万别误会我, 咱们可都是正经人。我不过是看小兄弟你面如冠玉、气度不凡, 不似是寻常外门弟子, 便起了几分结交的心思。”
“不如一会儿你陪我去吃个饭, 顺便再喝两杯。若是聊得投缘,这劳什子玉牌我也可以直接送你,你说呢?”
嘴上说着“结交”,公子哥却开始动手动脚,试图抚摸少年的脸颊。他一闪身躲了过去,直冲向被公子哥藏在身后的玉牌。
然而公子哥再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反应速度极快,脚步稍微一挪,再冲着他的腰部来记肘击,他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疼……全身上下都泛起刺痛,他能感到地上细小的沙石,缓慢嵌入了划出的伤口中。之前被砸伤的双膝和血肉模糊的双脚,也跟着一起叫嚣起来。
公子哥见他似乎完全失去了力气,如一滩烂泥般趴在地上,料他也没力气再反抗,便放心地一撩衣摆,蹲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哥捏着他的下巴,把垂下的头抬了起来面对自己,用指腹慢条斯理地磨着他的脸颊,将上面沾染到的浮尘抹去。
“小兄弟怎么不太听话啊,都说了只要吃顿饭喝杯酒,别说是玉牌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直接送你,何必非要上手来抢,闹得如此难堪?”
玉牌又被摇摇晃晃地递到了眼前,公子哥像逗狗一样观赏着他屈辱的表情,脸上不由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但很快公子哥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下一瞬他从地上暴起,直接一拳砸向了公子哥的面门,力道之大把人的鼻子都打歪了。
“啊——”
公子哥吃痛,手上一下子卸了力气,玉牌从掌间跌落,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了个正着。他扭头想跑,却被人群层层围住了。
殷勤的外门弟子已经把公子哥扶了起来,拿着丝绢手帕去擦鼻子上的血,但那血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把手帕都浸湿了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公子哥等不及了,一把夺过手帕胡乱团了团塞进自己的鼻子中,这才把血勉勉强强堵上。公子哥此时满脸是血,和地上满身是灰的他相比,一时竟不知是谁更狼狈。
在家时呼风唤雨,在门派中虽不至于如此随心所欲,平常也有一大群人前呼后拥,公子哥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已经失去了调戏人的心情,在众人前颜面扫地的羞愤盖过了对貌美少年的“怜惜”,公子哥一声令下:“给我打!!!”
虽说拍戏时大家都会注意分寸,这种情节并不会真的下重手,但为了良好的镜头效果,不可能一点力度都没有,还是会有误伤的情况存在。
姜生毕竟有伤在身,对这方面格外在意。他趴在地上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下,悄悄将自己有旧伤的左胳膊和右腿往里藏了藏,外人看起来就是剧中人努力护住身下玉牌的场景。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甚至都没有几下拳头真的落在了身上。姜生能感到拳风使衣物与自己的皮肤紧贴在一起,但大家似乎都在碰到他的身体前紧急收了手。
姜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好装作一副痛苦不堪又坚强不屈的模样。
林映桐在监视器中看到这一幕,先是一阵预感成真的无语,然后才喊了“卡”,她拿起大喇叭朝场上吼道:
“都干嘛呢?剧组没给你们饭吃吗?拳头怎么都软绵绵的?你们这是在打人!打人!不是给他做按摩!大家都是专业演员,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几位围着姜生的群演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自己做得如此刻意,竟被导演一眼就看出来了。但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姜生身体的差劲程度整个剧组都有目共睹。
他热点要晕,冷点会抖,吃的多了想吐,吃的少了就倒,身上的伤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作痛,姜生进组以来就没有一刻是舒坦的。
但他从来不曾因为身体问题耽搁正常的拍摄进度,而是自己默默地忍受着,这却不由使人更加想要关心他、爱护他。
群演们是真的害怕他们下手没个轻重,会加重姜生的伤势。但毕竟导演才是给他们发工资的老板,如今她又发了火,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做。
姜生看出了群演们的为难,便安慰他们道:“没事的,大家不用刻意照顾我,我还不至于连几下都受不住。”
姜生不说还好,这话一出不禁让几人更加愧疚了。姜生看着周围人的表情变化,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起到了反作用,便悻悻地闭了嘴。
林映桐看大家似乎逐渐接受了这一事实,就让工作人员们各就各位,重新开始拍摄。
“大家再坚持一下,拍完这段我们就休息。从喊‘给我打’开始,准备——action!”
密集的拳头落在身上,他却像感受不到半分痛意一般嘴角上扬。即便隔着衣物,他也能感到玉牌坚硬的边缘抵住了胸口,那轻微的刺痛感却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彭云飞常年在外游历,很久才回来一次。他十分厌倦家宴上推杯换盏的虚情假意,应酬一番后便随便寻个理由溜了出来。
这几年家族的发展极快,内外两门都新收了许多弟子,山头的整体布局便随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彭云飞又喝了两杯酒,头脑并不算特别清醒,随意走动间居然迷失了方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他隐约听到远处似有嘈杂之声,便迈步朝那边走去,打算找人来问问路。
走近了之后,彭云飞才发现事情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他竟看到一群人正在殴打一个少年,而他们都穿着外门弟子的服饰,旁边还站着一个内门弟子,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
彭云飞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他在外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从未想过回到家中会遇上如此龌龊之事!他飞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众人都放倒,护在了少年的身前。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欺辱同门?!”
公子哥看戏正看得开心,却被不知哪来的正义之士横插一脚,下意识便回敬了一句:
“你又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公子哥不认得彭云飞,外门弟子中却流传着门派重要人物的画册,他们会时常翻阅记忆,避免不经意间得罪了人。
其中一位拉住了公子哥,对他耳语道:“这位是掌门之子彭云飞!”
公子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行礼:“见过少掌门……”
彭云飞却没再理会那位公子哥,而是转身面向了地上的少年。即便低微到了尘埃之中,他的姿态却依然不显卑贱,抬起头的模样如莲花出水一般。
彭云飞原本想去扶他,却注意到他血肉模糊的双脚,便直接蹲下把他抱了起来,转向公子哥对他说道:
“你,走在前面,去戒律堂,想想该如何向长老解释吧。”
沈时拎着食盒到片场时,看到的便是陈慕安抱着姜生离开镜头拍摄范围的画面。虽然知道这是姜生的工作需要,但他心里不免还是有些酸酸的,尤其是陈慕安还曾对姜生有过那种心思。
陈慕安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盯上了,后背有些麻麻的异样,他下意识地转身,对上了沈时直勾勾的眼神。
虽然姜生脚上骇人的伤口是化妆师努力的成果,但他赤着脚在片场走来走去,确实也会受一些细碎的伤。
陈慕安继续抱着姜生也不是,直接将人放下来也不是,只得一路小跑过去,把姜生放在了沈时旁边的椅子上。
姜生还没反应过来时,陈慕安已经假装若无其事地走掉了。他抬头才看到沈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做什么了?怎么把陈慕安又吓跑了?”
沈时眼神柔和,无辜耸肩道:“生宝,你一直都看着呢,我可什么都没做。不说这些了,忙碌一上午累坏了吧,快歇一歇准备吃饭。”
第63章 电影20
沈时寻了张小桌子为姜生摆好饭菜与碗筷, 在他吃饭的时候,沈时拿过姜生搁在一旁的剧本翻了翻。
“公子哥将彭云飞引到戒律堂后,他便知道该如何走了。把事情大致说与戒律堂长老, 彭云飞就带着少年离开了。
之前他就曾听侍者说起过,父亲似乎是收了一位交好家族的遗孤作外门弟子。彭云飞常年在外未曾见过,但看到这少年的第一眼他就有所怀疑, 这一路上的窃窃私语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少年瘦骨嶙峋, 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棱角分明的骨骼。彭云飞十分心疼, 他吩咐侍者好好准备了一番, 邀请少年与他共进午餐。
桌上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少年许久没有吃过如此精致美味的食物了,一时控制不住不由用了很多。
饭后侍者又端来了一盘点心, 少年吃得很是开心, 眼神都比刚见面时更亮了。彭云飞见少年吃得香甜,心里亦甚感欣慰。少年嘴角处无意间沾了些饼干碎屑,他伸出手将其轻轻擦……去……”
念到这里的沈时若有所思,他看了眼正在与饭菜艰难做着斗争的姜生, 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姜生唇边的油星。
“唔……唔……”
咀嚼的动作被沈时打断,姜生疑惑地抬头看去。沈时将纸巾扔进垃圾桶, 敲了敲被搁在旁边的剧本。
“你们下午是要从这段开始演吗?”
姜生凑过去看了一眼, 发现剧本摊开的那面正是他们上午刚刚拍完的部分, 便点点头应道:“嗯是的, 怎么了?”
沈时合上剧本, 顺手摸了一把姜生凑过来的头:“没事, 我就问问。怎么吃了半天就吃了这么一点?不饿吗?”
沈时平常不太过问自己的工作, 姜生本来还有些好奇他怎么会突然提起。但一遇到吃饭的问题, 姜生就把其他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他朝沈时讪笑着, 有些浪费了沈时手意的心虚:“呃……就……那会儿还是挺饿的,但一不小心,就饿过了头,没什么食欲了……”
沈时叹了口气,拿过了姜生手中的筷子,并收起他面前摆开的饭菜。
“你什么时候拍完戏,能像剧本里吃得这么香,我也就放心了。吃不下就别吃了,这些已经有些凉了怕你胃不舒服,之后你饿的时候我再给你做新鲜的好了。”
收拾间沈时无意碰到了姜生的左胳膊,他的动作很轻,姜生却是脸色剧变。他眉头紧皱,控制不住地“嘶”了一声,手虚虚地扶在左胳膊上不敢用力。
沈时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他扔下手头的东西,慌忙托住了姜生的左臂。他半蹲在姜生的面前,把他的左臂轻移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慢慢地捋起了袖子。
姜生的小臂光洁如玉,沈时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伤到了这里。姜生的骨折还没好全,如今只是为了拍戏才短暂拆了石膏,平常下戏后还要继续带着固定器。可以说姜生的左臂仍是十分脆弱,经不起丝毫的触碰。
但沈时依然非常紧张,他继续把袖子向上捋去。一个巨大的红印赫然出现在了姜生的大臂上,仔细看边缘处还有着骇人的青紫瘀痕。
沈时不敢轻易动作,他知道那一定会很痛。姜生看不得沈时为自己受伤而担忧难过,主动解释缓和了一下沉重的气氛:
“你来之前,有场群殴的戏……不是不是,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胳膊被拳头轻轻擦了一下而已,只是我皮肤薄,淤血才会看起来非常吓人。”
“大家都是很注意分寸的,但毕竟是工作,他们也不好太照顾我,否则桐姐要生气的。”
姜生因为吃的并不是剧组的盒饭,而且还有沈时这个“外人”在,他坐的位置就离众人稍远。
姜生往那边快速地瞥了一眼,发现那几位群演都还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没有注意到他和沈时这边的动静,不由得放下心来。姜生怕自己受伤的事情会被群演们知道,引得他们愧疚。
姜生摸了摸沈时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把卷起来的袖子放了下去,鲜艳的红色淤斑被层层衣服覆盖住,再看不到了。
“真的没事,皮外伤而已。刚刚要不是不小心碰到了,我根本不知道胳膊上受伤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点都不痛。”
“而且我们不是带了治跌打损伤的药嘛,回去你给我抹点,过几天就好了。”沈时看着姜生逞强微笑的模样,虽不情愿却也接受了他的说法。
吃完饭,姜生却是懂了沈时方才为何要问他们下午的拍摄计划。沈时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姜生送完饭后就直接走掉。他坐在原位慢条斯理地给姜生按摩着肩颈和四肢,不见丝毫离开的打算。
姜生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一会儿是要在片场看我们演戏吗?”
姜生心里觉得在沈时面前演戏会比较羞耻,毕竟沈时和陈慕安、林映桐不同,他并不是这个领域的专业人员。
“哦,我还没见识过正经演戏的场面呢,有些好奇。而且你们不是还要给电影制作音乐嘛,我虽然不太参与,但多听听、多看看,到时候也能给你们一点建议。”
若是只有前半句,姜生还能劝一劝沈时,可他都把音乐制作搬出来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当时还是姜生告诉林映桐,即便信不过恶之花的音乐制作水平,他们也还有沈时坐镇。
陈慕安吃完饭回来,发现沈时居然还没走,他整个人瞬间呈现出一副厄运当头的可怜模样。
陈慕安一想到下午要拍的内容会被沈时看去,就觉得今天怕是要人头别在裤腰带上才能出片场了。
除了第二场是陈慕安和饰演彭家主的另一位老演员合作的外,其他几场都是和姜生一起演的。
而且随着剧中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两人的互动也会逐渐变得暧昧,林映桐的原话是让两人自己把握尺度,要给观众留下想象空间。
陈慕安原本还想着,他能靠第二场戏拖延一点时间,最好能把沈时给磨走。
但开拍前,林映桐却告诉两人,考虑到拍摄场景的连贯和演员情绪的递进,会优先完成他和姜生的镜头,打破了陈慕安的最后一点幻想。
彭云飞温柔地替少年擦去嘴角的点心碎屑,陈慕安强自镇定,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胳膊,他伸出的手这才没有抖如筛糠。
少年靠坐在檐下,于满天飞花中睡去,彭云飞小心地把他从地上抱回屋内,没有惊动少年难得的好梦。
陈慕安走近、蹲下、抱住、站起、再走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明明他的形体仪态都十分优雅标准,却透出一股僵硬诡异的伪人感。
彭云飞手把手地带少年练剑,陈慕安则从后拥住了姜生,带着他的手挽了一个完美的剑花。
少年欣喜地转头看向彭云飞,陈慕安却无意间瞥见了沈时注视着这边的眼神,他心一慌手腕就卸了力,剑直直地砸在了自己的脚上。陈慕安没有防备,一下子“嗷嗷”地痛呼出声。
“卡!”
林映桐忍无可忍地吼道:“陈慕安!你干什么呢?怎么今天下午一直心不在焉的?吃饭的时候把脑子也就着吃了吗?!”
进入工作状态的林映桐攻击性极强,陈慕安自己也十分心虚,老老实实地不敢还嘴。幸好道具用剑是伸缩剑,虽然十分有重量,但即便是剑尖戳在了鞋上,陈慕安也并没有受伤。
他从地上把剑捡起来,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却见沈时朝姜生悄悄挥了挥手,站起身向外走去。
沈时没想到自己那晚给陈慕安留下了如此严重的阴影,居然都到了妨碍影帝演戏的地步。他原本只是出于有些吃醋的心理,而且还比较担心姜生的伤势,所以才突发奇想地留在了这里。
但他并不想影响姜生工作,现在陈慕安都挨骂了,林映桐的怒火蔓延下去,怕是也会波及到姜生。于是沈时便离开了,回酒店接着琢磨晚上给姜生做点什么,能让他稍微多吃两口。
如今本就天气炎热,姜生他们的戏服还比较厚重,布料严实不透气。即便姜生体虚体寒,每次下戏也都被热得没什么精神,饿得头晕眼花还是吃不进去,仅仅几天的时间,沈时抱着姜生都觉得他的体重轻了一些。
沈时一走,陈慕安宛如解开了封印一般,状态飙升,一次错都没再犯过。姜生也被他带得效率奇高,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完成了下午的拍摄。
姜生提前下班后直接回了酒店,他刚打开门,便被屋里听到动静赶到的沈时抱了起来,这些天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直如此。
其实沈时自己完全不介意当姜生行走的腿,奈何姜生太害羞了,有时两人在外面牵个手,姜生都会偷偷红了脸,更不用说大庭广众之下被沈时抱着走了。
但姜生小腿的伤确实也不容小觑,外表的创口看起来已经愈合了,实际上哪怕轻轻碰一下,他也会疼得龇牙咧嘴。
忙碌起来在外面站站坐坐一整天,回到酒店姜生的小腿和脚都会出现一层浮肿,严重时更是连鞋都脱不下来。
沈时把姜生抱到了沙发上,蹲下来为他换鞋。今天的工作时间没有太久,姜生小腿和脚的变化不算特别明显,但沈时还是为他仔细按摩着。
第64章 电影21
沈时的按摩手法早在姜生的磨炼下变得十分娴熟, 可能不是最专业的,但一定是最适合姜生的。
姜生舒服得翘了翘脚,但他也心疼沈时一直蹲着, 就踢了踢沈时的小腿肚,示意他也坐到沙发上。沈时站了起来,却是先去洗了洗手, 拿了瓶药膏才坐在姜生身旁。
“说说吧, 都有哪里受伤了?”
姜生见根本瞒不过沈时, 只好主动撩起了上衣下摆。姜生的小腹没有什么肉, 但摸上去却软乎乎的,再往上,肋骨随着姜生的呼吸时隐时现, 上面赫然有一条鲜红的血痕。
这应该是姜生倒在地上时, 被尖锐的石头隔着衣服划破了皮肤。伤口并不是很深,却十分长,顺着肋骨的弧度一路延伸到了后背。它此时还没有开始愈合,被血浸湿的裂痕清晰可见。
沈时拿出了棉签和酒精, 打算先为伤口消毒再上药。沈时担心姜生会觉得太疼,便特意和他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今天我走之后, 你们拍得怎么样啊?”
说话间沈时已经倒好了酒精, 正用棉签一点点蘸着。
“挺顺利的, 我这还是第一次提前下班呢。不过我现在总觉得, 慕安见了你, 就像嘶——”
沈时猝不及防地把浸满酒精的棉签轻摁在了伤口上, 姜生惊呼出声, 只觉得一股酸疼刺痛顺着神经直冲大脑。
“就像什么?”沈时连忙接着问道, 同时手上也加快了速度。只有他快些处理, 姜生才能少受些罪。
“……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哎,你笑什么,只是比喻,比喻懂不懂!我也只是和你这么一说……”
“好好好,比喻嘛,我懂。生宝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怎么样,现在还疼吗?”
可能转移注意力的疗法真的有用,听到沈时的问题姜生才反应过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涂好了药膏。
药膏中大概是为了镇痛而加了薄荷,冰冰凉的触感覆盖了之前酒精带来的刺激,伤口吸收药膏后又变得略微有些发烫,倒是不怎么痛了。
姜生摇了摇头回道:“不痛了。”
沈时又给姜生胳膊上的瘀紫涂好了药,把他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认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后,才把姜生抱到了餐桌前。
“唉,真希望你从今以后都不要再受伤了。”沈时一边给姜生盛饭,一边感慨道,然而他的期望是注定要落空了。
第二日姜生要拍的,是偷听到家族被灭的真相,随后逃走并下定决心逆转筋脉,最终导致眼盲的剧情。
姜生之前试过覆眼的那条黑纱,戴上之后基本什么都看不见了。虽然之前唱《恶之花》的时候,他也是蒙眼的造型,但那毕竟是站桩唱歌没什么顾虑。
蒙眼演戏则完全不同了,看不见的情况下人就会丧失对周围空间的感知,内心的不安定感也会成倍增加。
姜生为了避免明天表演出错,在片场上耽误大家的时间,他就用眼罩遮住了眼睛,提前在酒店内预演一回,想要适应一下看不见的世界。
姜生还特意寻了客厅中宽阔的一片地方,但他以为自己在原地踏步时,其实早已走出了没有杂物的区域。
脚趾撞上坚硬的桌腿时,姜生先是愣了一下,疑惑这里怎么会有东西,然后那股致命的疼痛才涌了上来,直把他逼得眼泪哗哗。
姜生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抱住自己蹲了下去。沈时刚收拾好餐具出来,看到的便是姜生体力不支、颤颤巍巍倒下的场景。
沈时一下子慌了神,急忙跑过去抱住了姜生,不让他的身体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沈时摘下姜生戴着的眼罩,对上了他泪意迷蒙的双眼。
“生宝,怎么了?哪里痛?!”
沈时心急如焚,姜生却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他缓了好久,才又重新感受到小拇指的存在。姜生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道:
“刚刚……不小心撞到小拇指了……”
“嗯?你说什么?”
沈时其实听清了姜生的话,他只是感到有些……不可置信。沈时现在快被姜生的身体状态搞得ptsd了,刚刚他看到姜生双眼含泪的模样,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嗡嗡作响。还好……只是撞到了脚趾……
沈时心中一阵后怕,他逮着姜生使劲揉了揉,直把姜生揉得抬不起头来:“你啊……想练戏也要把我喊过来嘛。你看不见外面,总得有个人替你注意着,你这样你不受伤谁受伤?”
姜生直接顺势趴在了沈时的怀中,亲亲他的脸,又亲亲他的脖子,最后靠在了沈时的心口,企图靠撒娇来萌混过关:“哎呀,好痛……真的好痛!我都被撞哭了你还要说我,真是太无情了!”
沈时最受不住姜生如此磨人,只好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为他轻轻地按着脚上被撞痛的地方。
但即便后来在沈时的帮助下,姜生没再那么容易磕到了,片场上完全不同的空间布局,也给姜生的拍摄带来了不少困难。
“从争吵的第一句开始,全体注意——action!”
自那天遇到少年起,彭云飞日日将他带在身边,两人同吃同住。看着少年逐渐有些丰腴的脸颊,彭云飞感到了莫大的满足感。
只是这特殊的照顾也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彭家主似对这件事尤为不满。彭家主几回见到少年都对其嗤之以鼻,这次更是直接拿他当侍者使唤,打发少年回外门打杂。
彭云飞想替少年拦下,但少年不愿因自己而使父子之间产生龃龉,便认下了彭家主的安排。
只是他刚走到半路,便眼尖地在路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剑穗。少年捡起来瞧了瞧,才发现这似乎正是彭云飞的。他今日刚一回来便向少年抱怨,说自己不知把剑穗丢到何处了。
少年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剑穗送回去再前往外门,这样至少彭云飞会早点开心起来,自己如今这等身份,怕是也只能为他做点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然而少年走回到门口时,里面传来了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争吵。他无意窥探他人隐私,此时却也不方便进去,少年便静静地在门后垂手而立。
“朝廷那边已经等不及了,你究竟何时才肯下手?!”
“可是父亲,他不过是个孩子啊……”
“那又如何?生在那个家族,他享尽了别人穷其一生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也早该知足了!”
彭家主见彭云飞仍在犹豫,不由加重了语气去逼迫他。
“况且他可都已经记事了,你对他再好,又怎么比得上他的亲人?等他知道了一切事实,第一个便会冲你下手!你可别忘了,他的父母大哥是我暗中派人除掉的,但你才是真正的既得利益者!”
“轰隆隆”一声,闪电刺眼的光照亮了少年苍白的脸色,他被最后那句话巨大的信息量给惊得回不过神来。
过往一切因困惑不解而被忽略了的细节,都在此时串联起来,共同指向了那唯一的答案——杀害了他父母大哥,以及满门师兄师姐师弟师妹的凶手,正是他们曾无比信任的彭家!
少年突然感到一阵恶寒从脚底升起,他站立的地方,他呼吸的空气,仿佛都弥漫着旧日的血腥,令他一阵反胃恶心。
少年仓促地转身,想要逃离这怪兽的可怖巢穴,慌乱间却撞倒了廊下的花瓶,那是白日间,他和彭云飞嬉笑打闹时随意堆放在那里的。
花瓶碎裂的声音在廊柱间不断回响,少年在彭家主破门而出的前一刻动了起来。手中刚刚还捏紧了的剑穗,此时已不知去向,他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拼命地向外跑去,想要逃出生天。
大哥当年不仅把代表家族身份的玉牌塞给了他,还有好些珍贵的疾行符和防卫符,原是助他在屠杀中保全性命的,不成想竟是现在派上了用场。
空气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将他淋湿透了。本来轻简单薄的衣衫在吸饱了水后,变得沉重无比,可他丝毫不敢放慢脚步,机械性地迈动双腿向前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喧闹与杀气逐渐无影无踪,寂静的山谷之中只有雨水打落地面的“噼啪”响,和他的鞋履踏进泥泞时的“噗嗤”声。
身体无比疲惫,四肢百骸都传来绵绵不绝的酸痛,叫嚣着让他快停下。山谷中刮起一阵寒风,吹得他瑟瑟发抖。
少年寻了处可以避雨的石头,蜷缩进那狭窄的缝隙之中,心却空落落地无处可依。这些天来自己竟是寄于凶手的篱下,他该如何面对父母大哥?!
要变强……要复仇……杀光他们!!!熊熊怒火在心中燃烧,将少年寸寸吞没,皮肤也变得灼热滚烫。
他默念着家中早年间寻来的据说可以逆经转髓的禁术,感受身体中逐渐涌起了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力量。
少年知道他如今是在悬崖边舞蹈,一步行差踏错,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正如那些妄想用此禁术逆天改命的人一般,谁也逃不过死亡的下场。
可他已无有恐惧了,灭族的仇人就在那里,教他如何畏缩不前!筋脉爆裂带来生不如死的剧痛,少年紧紧抓住了身侧粗糙的石块,原本白嫩如玉的手指已变得血迹斑斑。
第65章 电影22
“啊——!!!”
少年在迷狂的剧痛中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他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了,只有痛,无边无际的痛意笼罩着他。
是要死了吗?到此为止了吗?可是……好不甘心啊……
少年力竭地倒在了地上, 身子蜷缩着弓起,体内气血翻涌。他断断续续地咳出血沫,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带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流下, 沿着下颌线的弧度滴入泥泞之中。
冷……好冷啊……
明明身体正如火炉一般熊熊燃烧, 少年却在不断地打着冷战。可比起□□上的寒冷, 心中无尽的哀绝更叫他痛不欲生。曾经感受到的那些温暖和快乐,都变成了致命的毒药,将他的心腐蚀得破破烂烂。
少年无力地睁开眼睛, 昏沉的天空不见半丝阳光。有雨水打入眼眶, 他被刺激着流出了更多的眼泪,但他拼命地努力着,不愿轻易闭上双眼。
好舍不得啊……也好对不起父母大哥,没办法帮他们报仇了……到头来, 自己还是毫无用处的废人一个……
最后一波翻江倒海的剧痛袭来,直接将少年的意识拍入无边的昏沉之中。在陷入昏迷的前一秒, 他苦涩地笑了, 自己终究还是走不出这片雨了……
“卡!”
听到林导的喊声, 姜生才从冰凉的地上爬了起来。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觉得眼睛稍微有些异样。
刚刚剧中的雨, 其实是工作人员在现场操作进行的人工降雨。虽然没有现实雨水所具有的腐蚀性, 但滴入眼睛也绝不是好受的。
姜生此刻看东西有些影影绰绰的, 有时还会不稳定地闪烁着。他揉了揉眼还是没有任何缓解, 索性就不管了, 以为休息一下便会好起来。
这时有工作人员拿着毯子过来,把姜生毛茸茸地裹了起来,以防他因湿透了而着凉生病。工作人员还给他倒了杯热水,让他捧在手心里暖暖身子。
直到化妆师走过来,要为姜生戴美瞳时,他的眼睛仍然没恢复过来,甚至更严重了,边缘的黑逐渐扩大,有侵吞整个视野的倾向。
但马上就要开拍了,之后少年的双眼也会彻底失明,这样不仅不会影响拍摄的效果,反而能帮助他更好地入戏。这般想着,姜生便没有告诉别人自己的异常,顺从地让化妆师将美瞳放入了自己的眼中。
这副美瞳是全覆盖的黑灰色,戴上之后世界都会被镀上一层银灰色的滤镜,原本鲜艳的色彩变得柔和而冷冽。眼睛也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疏离。
之前在试演的时候,林映桐就发现姜生的眼睛太亮了,即便他有意识地控制眼神不要聚焦,那双眸子却漂亮到让旁人移不开眼,实在瞧不出是位盲人,林映桐也只好出此下策。
姜生眨了眨眼,美瞳进入的异物感使他泛起了泪花。化妆师连忙用棉签压在姜生的眼角,开玩笑地说道:
“哎呀呀,没想到威震一方的盲琴师,私下里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宝宝呢。”
姜生其实没有听清化妆师说了什么,但他还是本能地朝她笑了笑。他此时的感觉并不太好,即便披着毛毯抱着热茶,还是有丝丝的凉意从皮肤中渗入身体。
头也开始有些晕起来了,看不清东西让姜生失去了安全感,只好把自己缩得更小,窝在堆叠的毛毯之中。
还没来得及休息,林映桐便已快速检查好了镜头,拿着扩音器吆喝让工作人员们都各就各位,准备进行下一场戏的拍摄。姜生也只好抛弃了身上的温暖,重新躺在了那滩泥泞之中。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灼热把少年从昏迷中唤醒,他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自己……居然还活着吗?可是……什么都看不见……
是晚上吗?但一丝月光都没有,身上阳光的温度也无法忽略。少年复又闭上眼睛,默数了十个数再睁开,眼前的世界却没有任何变化。无边无际的黑暗指向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他失明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少年无措地抓紧了身旁的石壁,企图寻得几分依靠。但坚硬无比的岩石竟在他的手中化为齑粉,簌簌掉落在少年的脚边。
他这才注意到,昏迷前疼得像是要炸裂的筋脉已然平息了下来,其中涌动着股股暖流,像是家人曾经的拥抱。
少年从未有过如此奇妙的体验,他在地上摸索着寻到一根断枝,拿在手中随意挥了挥,过了几秒钟大地轻微地颤抖,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轰鸣,似是大树倒地的声响。
原来……这就是力量的滋味吗?少年收回手握成拳状,感受其中奔涌的磅礴。他笑了起来,如果光明是获得这力量的代价,他愿永世堕入黑暗。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虽然眼中似有雾气笼罩但却坚毅无比,少年向前迈步,踏上了自己的复仇之路。
林映桐拍了拍走近的姜生,给他拉来一把椅子让他休息。姜生看不真切,只能凭借椅角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判断方位,摸索着坐下。
“今天真是辛苦了,演得很好。尤其是最后摇晃着站起来的那一下,我都差点忍不住冲过去扶你了。”
林映桐笑着夸奖道,但她不知道的是,那并不是姜生演出来的假象。他已经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了,连敷衍的笑意也无法维持,便只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林映桐忙着检查镜头,也没太注意到姜生的异样,确认没有需要补拍的场景后,便放他离开了。
摘下美瞳的姜生仍然觉得眼前的世界泛着灰色,这种灰色越来越深,姜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仍然身处电影之中,还是回到了现实。
待得那灰色完全变为漆黑后,姜生才猛然惊醒,但这时他已经不知自己在混乱中走到了何处,双眼不可视物也让他不敢随意迈步。姜生下意识地想去拿手机给沈时打电话,口袋中却空空如也。
姜生努力地回忆着,才想起来自己坐着的时候,是有工作人员把他的手机递了过去。但他那会儿神思恍惚没有接下,工作人员就把手机放在了……好像是面前的桌子上?
姜生无奈扶额,这可就麻烦了,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走不回去,除非有人来帮他。姜生清了清嗓子,试探着朝空气喊了两声:
“咳咳,打扰了。请问有人吗?”
他并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这个结果倒也在姜生的预料之中。现在距离他离开片场也有一段时间了,走得再慢也出了剧组工作人员们频繁活动的范围,大家也都还在忙碌着,怕是一时半会儿没人会到这边来。
他摸着墙慢慢地坐在了地上,祈祷自己能被路过的好心人发现。
林映桐在姜生走后又拍了一段戏,她拿起剧本时发现下面压着一个手机,便出声询问道:“这是谁的手机呀?刚刚被我的本子压住了,你们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拿了。”
正在整理资料的助理组小姑娘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诶桐姐,这是生生的。我那会儿放在桌子上了,后来没看见就以为是他带走了,没想到是剧本盖住了。”
“姜生居然也有粗心大意到忘带东西的时候,估计今天真的是太累了,下次给他的排戏稍微分散一点吧,好歹中间能休息一会儿,连着演确实太耗费心力了。”
林映桐暗暗心想着,把手机递给了小姑娘:“麻烦你跑一趟给他送过去,这会儿差不多也都结束了,你回酒店后就直接下班吧,今天也辛苦了。”
“好嘞,桐姐。”
她按动顶层套房的门铃,过了一会儿开门的却是沈时。小姑娘拿出手机,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沈老师,姜生老师的手机忘带了,我给他送回来了,麻烦您代为转交。”
沈时接过手机,却有些困惑:“什么叫‘忘带了’?他去哪儿了?”
听到这话的小姑娘心脏突然开始慌乱地跳动:“他回来了呀!生生早就离开片场了,沈时老师你没见他吗?”
沈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强自镇定地接着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姑娘看了看表:“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他不会是在片场迷路了吧?但生生进组都好几天了,不应该呀!”
沈时彻底忍不住了,慌慌张张便要出门去找姜生。就在这时,郭晓却打来了一个电话。沈时预感可能会和姜生有关,迅速地接了起来,郭晓语速飞快:
“姜生是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人坐在地上睡觉?还是在别家的剧组?”
信息量太大沈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郭晓直接把帖子的链接发给了他,沈时点进去便是姜生蜷在墙角的照片。
他来不及看内容,指着照片问剧组工作人员道:“能看出来这是在哪儿吗?拜托你带我去了!”
还好小姑娘常年待在影视基地,对这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仅仅扫一眼便认了出来,两人匆匆赶了过去。
姜生肤色苍白,脸颊上却有两团潮红。他缩在那里紧闭双眼,看上去虽然是睡着了的模样,但他的眼睫不安地颤抖着,像是在惶恐着什么。沈时刚一触碰到姜生的身体,便被那灼烫的温度吓到了。
他回头把呆愣着的小姑娘喊回了神:“帮我叫个救护车,要快点!”
第66章 电影23
剧组的工作人员虽然平常不太与沈时往来, 但他们都见惯了沈时对姜生温温柔柔的模样,竟不知他还会有如此急切到风度尽失的一面。
助理组的小姑娘猛然一惊,她虽然年轻却也跟过不少艺人, 比沈时要在舆论方面更敏感一些。
她迅速地从慌乱中恢复理智:“沈老师,这里是全国最大的影视基地,多少媒体每天都在这附近蹲守。叫救护车的话, 怕是还没出门, 网上就都是各种各样的谣言了。”
“我看姜生老师虽然脸色不太好, 但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 就像睡着了一样。要不然,沈老师你抱着他去后门等我,我开车送姜生老师去医院, 这样说不定还比叫救护车更快点!”
沈时这时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知道助理说的是对的,而且他也熟悉姜生的状态,现在这样确实算不得是特别紧急的情况。
想到这里,沈时朝助理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但两人都没想到的是,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姜生竟会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可能是他在昏迷中感受到了自己位置的改变, 不安全感让姜生本能地去寻找熟悉的依靠。
他下意识攥紧了沈时的衣服, 把熨帖合身的丝质衬衫揉得皱皱巴巴。姜生一个劲地往沈时怀中缩着, 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 声音低哑微弱, 沈时要低头把耳朵贴近姜生的嘴边才能听清。
“父亲……母亲……大哥……我有力量了哈哈……我能……给你们报仇了……杀……杀……杀光他们!!!”
沈时并不熟悉姜生的剧本,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由急切地问道:“报仇?杀人?生宝你在说什么呀?你醒过来好不好……”
坐在前排的助理姑娘听到沈时的话, 连忙给他解释道:“沈老师, 这是电影里的剧情,姜生老师今天刚刚拍过这段,他可能是还没走出来。”
沈时握紧了拳头,把姜生抱得更紧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姜生灼热的体温烫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一番检查后,医生并没有查出什么明显的问题。高烧大概是由过度疲劳,外加姜生自身体弱引起的,医生便只开了一些退烧的药物,让姜生留在医院输液。
因为姜生仍处于昏迷状态,情况尚不确定,持续高烧会加重他身体的负担。医生为了让姜生尽早恢复正常体温,开的都是些猛药。
药效上得很快,沈时感受到掌下的皮肤不再如岩浆般滚烫灼人,他这才稍稍宽心,有时间仔细看看郭晓发过来的帖子。
发帖人的昵称是“生生宇宙第一可爱”,看上去像是姜生的粉丝。
“救命,有史以来第一次爬墙就被正主逮到了,太魔幻了以致于我现在还不太敢相信。先叠甲,我绝对绝对绝对是生生的妈粉,有之前买专辑和去粉丝见面会的帖子为证。”
“但我基本上就只听歌,不太关注其他的。最近恶之花的回归也没什么消息,我就……跑去看小短剧了hh”
“有一说一,真的很好看,超级土但贼上头[哭笑不得.jpg]一看就是一下午,抱着手机一会儿就刷完了,男主嗷嗷帅,挑个眉我在床上能扭成蛆。”
“再叠甲,生生宇宙第一可爱!看我id!任何男狐狸精都动摇不了生生在我心中的地位,为生生疯狂打call!”
“前两天正好看到剧组要来这个影视基地,反正我放假在家也没事干,离得又近,就想着过来探探组。继续叠甲,提前后台私信了剧组,征求过他们同意才去的。”
“我来的路上就听说隔壁似乎是林映桐导演的剧组,我也知道生生参演林导电影的消息。但司机师傅和我说,林导剧组都是从早忙到晚,不太有机会见到,而且生生现在也不一定进组了,我就没抱什么期望。”
“结果……还真就让我见到了哈哈哈!现在想想简直是老天爷助我。我本来都已经出来了,突然想起来拍立得的相片忘拿了,我就又拐了回去。”
“但那个剧组的布局实在是太复杂了,我刚走过就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就光荣地迷路了orz然后就遇到了生生小天使嘿嘿。”
“其实我最开始没看清,还被吓了一跳来着。毕竟突然有个人出现在犄角旮旯的地上,我那会儿还是一个人,我没直接尖叫都能算心理素质超好了。”
“只能说幸好没有尖叫,我要是把生生吵醒了,我死不瞑目……总之就是我后来发现,居然是生生坐在那儿睡觉。”
“唉,我第一反应是超级尴尬,第一次追其他人的线下就偶遇生生了。还好他在睡觉,感觉要是醒着,我们再对视上的话,我就哪儿也不用去了,可以直接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网上不都说林导特别严格,生生不会是累得受不了了,偷偷跑出来睡觉的吧哈哈。那个位置隔道墙就是隔壁剧组,感觉真的有可能。”
“我也没敢打扰生生,想让孩子好好睡一觉,偷偷拍了几张照就走了。发上来和大家一起欣赏,他真好看嘿嘿~我亲亲亲亲亲[嘟嘴.jpg]”
沈时松了口气,还好发帖人是姜生的粉丝,没乱说什么不利于他的内容。但沈时往下翻了翻,评论区却是和正文截然不同的画风。
“……无语到不知道说什么,楼主你哪只眼瞧出来生生是在睡觉?这真的不是昏迷吗?!我好担心……”
“同上,谁家好人就那么直接坐地上睡觉啊,再不济也得找个软和的地儿躺一下吧!”
“我服了,第一次这么希望偶遇艺人的‘粉丝’能上去打扰一下,生生最好是没事,要不然楼主你才是真的要愧疚一辈子[无语.jpg]”
“翻了主页,我只能说不愧是有钱有闲去探组的大小姐,根本不懂人间疾苦,你自辞粉籍谢罪吧……”
“不要内部攻击呀,楼主小姐姐也没做错什么!注意辨别趁乱来挑拨离间的!”
“大家努力把这条帖子的热度顶上去!让剧组的人看到赶快去确认一下情况!”
……
沈时看手机时,助理走进了病房:“沈老师,我和林导联系过了,她还在拍戏一会儿过来,帖子的事情她也会去回应,您不必太过担心。”
沈时点了点头,他正想开口,病床上躺着的姜生却呻吟了起来:“疼……好疼啊……这里好黑……什么都看不见……”
沈时连忙俯身去安抚姜生,姜生却猛然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力道之大直接把扎进手背里的针头扯飞了,一串血迹洒在洁白的被套上。
然而沈时此时却顾不上处理姜生手背的伤口,因为有更严重的问题摆在面前。姜生缓缓睁开了眼,但原本如小鹿一般的明亮双眸中却是灰蒙一片。
沈时看得心惊,他试探性地伸出手在姜生眼前晃了晃,他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反应。但沈时仍然不死心,觉得姜生可能是刚刚醒来比较迟钝,他轻声问着姜生:
“生宝?眼睛怎么样,能看清吗?”
姜生此刻只觉头疼欲裂,嗓子也痛得不行,听到沈时的问题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用手死命地抓着自己的脑袋,用力到关节处都泛起白色。姜生企图以痛止痛,然而并没有丝毫的用处。
沈时一点点将手插入姜生掌心与头皮之间的缝隙,让姜生伤害自己的力道,逐渐转为与自己十指紧扣的亲密。
沈时带着姜生放下了手,让闻讯赶来的护士为姜生受伤的手背清洗包扎。助理也已经喊来了医生,他拿着一只小灯对着姜生的眼睛照来照去,最后得出了没有器质性病变的结论。
“呃……他的眼睛真的没有问题,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心理因素也是会导致失明的。况且他之前烧到那个温度,脑部供血不足对视力亦有影响。”
“病人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休息不够?情绪起伏比较频繁?”医生每问一句都像是用尖锤在沈时的心上敲了一下,问得他哑口无言。
自己借着照顾姜生的名义跟了过来,却不能替他分担烦扰,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不愿分别的心思,沈时自责地心想。那三个问题中,竟没有一个是他敢摇头否认的。
林映桐也很快赶了过来,她一听助理描述姜生的情况,就知道他大概是被剧情影响了,再加上这两天确实很累,身体就出现问题了。
但林映桐刚一提出要让姜生休息几天,就遭到了他本人的强烈反对:
“桐姐,我都已经这样了,干脆一鼓作气拍完,也就剩两三场戏了,我早点拍完才能早点安心休息。再说了,眼盲不也正好符合剧情设定,这样拍出来效果更好。”
可恶……说的好有道理……姜生有理有据,林映桐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向沈时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谁知姜生虽然看不见,但沈时刚想开口时,他就截下了话头,朝沈时撒娇道:“反正有你在,你帮我看好不好嘛~”
姜生平常不喜言语,如今却一句话就掐住了沈时的咽喉。他垂下头,把自己的额心抵在姜生的手背上:
“姜生啊,你还不如直接把我的命拿走……”
第67章 电影24
最后林映桐和沈时都拗不过姜生, 只好把他剩下的两场戏往前提了提,能让他早些拍完早些休息。
“对了桐姐,我记得我当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姜生如今看不见了,对声音的变化就极为敏感,刚才的一番争执过后一时无人说话, 他不禁觉得气氛有些沉闷, 便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
林映桐也很给面子地没有揪着不放, 顺着姜生递出的台阶走了下来。
“哦这个呀, 我来的时候问过了,今天道具组有大件的东西要搬,从隔壁剧组的那个小门走更方便一些, 他们就把那个门打开了。”
“结果他们搬完东西忘记锁好了, 让你阴差阳错地走了过去,被你粉丝看见就拍照发到了网上。”
沈时一直注意着姜生的表情,见他听到此处有些变了脸色,便急忙补充道:
“没事的生宝, 她没看出来你生病了,以为你是躲懒背着林导睡觉, 觉得有趣才发出来的。”
姜生松了一口气, 虽然总是不可避免, 但他还是本能地讨厌自己生病的事情被放到网上讨论。比起这些虚无的舆论, 他更希望自己能把优秀的作品带给粉丝们。
“嗯, 你不用担心, 我已经回应过了, 是顺着那位粉丝的误解说的, 现在我算是彻底坐实了工作狂的刻板印象。”
林映桐无奈地笑着, 她调出自己发布的帖子,把手机举到姜生的眼前示意他看。过了几秒钟姜生毫无反应,林映桐才猛然意识到如今他看不见,只好悄悄地把手机又收了起来。
既然查不出问题,便也不必一直在医院耗着,这里人员来来往往,空气中浓郁的消毒水气息更是有损睡眠。输了一瓶水后,姜生的体温勉强控制住了,沈时便带他离开医院,打车回到酒店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回去后给你做。”
听到沈时的问话,姜生虽然看不见,却也习惯性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转头。那双眸子依然十分漂亮,却不见半分神采,只反射着外界的流光溢彩。
沈时看得一阵心悸,他转过头去不与姜生对视,慌乱地开口截住姜生未说出口的话,似是在掩饰自己不安的内心:“不许说不饿!也不许说随便!”
被读心了的姜生悻悻地闭上嘴,想了想才又开口道:“那……我想吃清蒸鱼,喝银耳粥。”
“好,听你的。”
沈时捏了两下姜生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沈时担心姜生会因为看不见而失去安全感,就从他下病床开始,一直拉着姜生的手不曾松开。
走路的时候沈时也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尽可能把周围的环境讲给姜生听,让他能够想象,不至于在黑暗中太过孤单。
“电梯到了,电梯门开了,我拿出房卡了。”
伴随着沈时流水账一般的讲述,姜生听到“滴”的一声,门打开时带起的气流吹动自己的衣角,沈时引着他走到屋内。
“我们这会儿在大门口,往右走一……二……三……四……五步,这里是客厅。”
沈时带着姜生重新认识了一遍酒店的布局,虽然也住了这么多天,但有眼睛辅助时所感受到的空间布局与现在不尽相同,沈时只想万无一失,不愿留给姜生任何受伤的可能性。
他一边领着姜生来回走,一边把路上的杂物全都收拾起来,避免姜生被绊倒。
“现在我们右手边是卧室,一……二……三步就到了,往前走就是床,步子迈一点,不要撞到腿了。”
虽然床上铺着松软的被子,直接摔上去也不会觉得疼痛,但沈时还是弯下腰,用手虚挡在了姜生的小腿前,防止他被床沿磕到。沈时把姜生扶上了床,又替他盖好被子。
“要睡会儿吗?我去做饭,做好了来喊你。”
沈时其实更想让姜生一直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这样他才能真正安心。但沈时知道姜生在医院折腾了那么久已经很累了,何况他还发着低烧,自己不应该强迫姜生陪在身边。
不过沈时只想对了一半,姜生确实十分疲惫,但累到极致反而不能再好好休息了。发烧带来的头疼还没有得到缓解,嗓子像是含了一口火发不出声音来,四肢更是疲软无力,躺在床上都觉得骨头压着疼。
姜生不愿让沈时再为自己担心,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好好待着的话,沈时怕是不能安心去做旁的事。于是姜生便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佯装要睡觉的样子,把沈时哄走了。
没了沈时声音的陪伴,眼前又是黑乎乎一片,身上的痛意就占据了姜生全部的感觉。他疼得想在床上打滚,但顾忌着自己左臂和右腿的伤口,只好安静躺着生挨过去。
厨房那边蒸汽的嘈杂声一响起,姜生就像漂浮在海上的人听见了救命的汽笛一般,迅速地爬了起来摸索到放在床头的电脑。
方才室内太安静了,他这边弄出一点声音沈时都能听得到,但现在只要他稍微注意一点,就不会被沈时发现。姜生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找点事情干也能对抗一下身上的痛意。
他戴上了耳机,用语音助手打开了无障碍模式,电脑会自动播放鼠标停留处的文字,即使看不见也不影响正常使用。
前几天队友们就录了几版电影配乐的demo出来,但他实在太忙了一直没听,现在才得闲打开录音文件。
姜生在向林映桐提起合作时,就指出可以采用先锋一点的音乐,比起传统古典的风格,这是恶之花更擅长的领域。
而林映桐也一直在苦恼电影的创新点,虽然能在镜头和剧本上做文章,但这毕竟是一部商业电影,许多地方会十分受限,姜生的提议正合她心意。
姜生偷偷摸摸地开始了工作,沈时那边晚饭也做得差不多了。他盖上锅盖,决定再把鱼肉闷一下,这样酱汁会更加入味,鱼肉也更加细腻软烂。
沈时想去看看姜生,又怕打扰到他休息,只好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却没在床上寻到姜生。沈时向屋内看去,只见姜生背对自己,面前电脑屏幕闪烁,正在播放着录音工程文件。
一股无名火从心中腾起,沈时自诩不算是脾气暴躁的人,遇见姜生以来两人也从未吵过架,但这次他却感到异常愤怒。
沈时的脑海中不断闪过把姜生狠狠揍一顿的画面,揍得他再没力气爬起来,只能乖乖躺在床上休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沈时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一把将姜生从地上抱起,不顾他有些慌乱的挣扎,把姜生摁在床上拿被子卷了起来,又随手拿起搭在旁边的衣服,把这个被子卷死死地绑了起来。
“沈时!你干嘛?!”
姜生动弹不得,只能像一条大虫一般在床上蛄蛹了两下。姜生没想到沈时会把他绑起来,一时紧张得声音都走了调。
“你呢?你又在干嘛?”
与姜生的激动相比,沈时显得异常冷静。他指着地上的电脑屏幕质问道,只一句话就把姜生问得熄了火,声音逐渐低弱下去,被子卷也不再动了。
“就……之前兰队他们把录音发给我了,但我一直没时间听……”
说到最后姜生几乎是在嗫嚅了,他也知道这事做得有些不对,话说出口十分心虚,不能怪沈时冲他发火。
“录音之后也可以听!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好好休息一会儿?权当是为了让我安心!”
沈时越说越生气,气姜生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也气自己总是无能为力。可姜生也有满腹的委屈,他小声地反驳道:
“可是我疼……你又不在……我疼得睡不着,去听录音还能分散一下注意力……”
这句话如一桶冰水一般把沈时浇了个透心凉,他猛然冷静下来,意识到刚刚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向姜生谢罪。
“……对不起,生宝……是我话说重了,现在怎么样,还痛吗?”
沈时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姜生露在被子外面的脸蛋,仿佛摸一摸就不会再痛了一样。
姜生没想到自己那句话的杀伤力如此之大,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沈时,但他还是趁机“蹬鼻子上脸”道:
“你给我解开,我就不痛了。”
“……不行。”
“我保证我什么也不做!要是骗你,我就五雷……唔……唔!”
拜姜生所赐,沈时在气疯了和内疚之间反复横跳。他直接吻上了姜生的唇,不让他说出那作践自己的毒誓。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错了,求你了,放开我吧……)
姜生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只好拼尽全力呜咽出声,怕沈时一气之下把自己的嘴也绑起来。
姜生长长的睫毛扫过沈时的脸颊,带来酥麻的触感。直到姜生被亲得有些喘不上来气了,沈时才慢慢松开了他。
此刻姜生在沈时这里没有半分信誉可言,沈时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地解开绑好的被子卷。厨房里传来了“叮”的一声,是蒸锅定时结束的提示音,沈时给姜生打了个视频,又拿出姜生的手机自己接了起来。
第68章 电影25
“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姜生被绑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他看不到沈时在干什么,只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就被关上了。
“是我打的。”
沈时一边说着,一边把姜生的手机支在了床头柜上, 调整角度让摄像头正对姜生。他又把姜生的手机音量调大了几格,确保姜生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要去盛饭了,所以开了视频通话, 觉得疼的话就听听我说话, 很快就回来。”
沈时拍了拍姜生的头就离开了, 姜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 便听到手机里传来了沈时的声音,夹杂着越来越清晰的蒸锅的响声。
“鱼已经蒸好了,刚刚我切了一小撮的葱花, 正在把它撒上去。银耳粥稍微有些烫, 我用凉水冰了一下碗壁。现在鱼和粥都放在了餐盘上,等我一下马上就到。”
比起姜生的明媚清丽,沈时的嗓音更为温润低沉,他不疾不徐地讲述着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其中的平缓竟真的抚慰了姜生身上躁动不安的疼痛。
姜生暗暗感到好笑,哪有情侣在一间房子里还要打视频通话的, 怕是只有沈时和他会这么做了。但姜生心中的幸福也遮掩不住, 躺在床上期待沈时的到来。
姜生以为, 吃饭的时候沈时总得给他解开了, 要不然看又看不见, 手也动不了, 食物还能飞进自己嘴里不成?
但姜生等了半天, 却只感到沈时把自己扶了起来, 从平躺在床上的被子卷, 变成了半靠在床头的被子卷。
姜生刚刚适应新的姿势,一个温热的勺子便抵在了他的唇边,香甜的银耳粥气息传入鼻间。
“张嘴。”
姜生下意识听从了沈时的话,一勺银耳粥便被喂了进来。冰过之后的粥温度正好,银耳也被熬得软烂q弹,几乎不用怎么嚼,就顺着喉咙滑下去了。
沈时大概是加了一些冰糖进去,粥的余味是非常清爽不带一丝酸味的轻甜。这时候再配上一口清蒸鱼,简直就是最享受的事情。
上下颚轻轻一碾,细嫩的鱼肉便在嘴里化开了。再咬一口,纤维中裹着的汁液也会在唇齿之间爆开,先是浇汁的气息,沈时不知用了什么配方,调料味道丰富却不会太过浓郁。然后鱼肉的原香也弥漫开来,诱得人口舌生津欲罢不能。
姜生忙了一整天,高烧生病也早把体内的能量耗光了。本来精神一直吊着还不觉得饿,此时完全放松下来,肚子里的馋虫就被这美味给勾出来了。
沈时喂,姜生吃,两人配合默契,一会儿功夫饭菜就下去了一小半。沈时顾虑到姜生的肠胃,特意银耳粥和清蒸鱼都做得软软烂烂,十分好消化。
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怕姜生吃得太快会肚子痛,便放慢了投喂的速度。姜生正吃得不亦乐乎,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要和沈时谈判。
“你(嚼嚼嚼)给我解开(嚼嚼嚼)。”
“不解。”
“你不解(嚼嚼嚼)我就不吃了(嚼嚼嚼)。”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小仓鼠说出这种话,真的是很没有说服力。沈时没有接话,只继续把分好的鱼块和舀好的粥喂到姜生嘴边。
送上门来的美味哪有不吃的道理,姜生默默想着沈时总不可能绑他一辈子,毫无骨气地张口吞下了。
沈时看着姜生饱餐一顿后的餍足模样,心中生出了几分成就感,觉得自己总算是还有点用。他就着姜生吃剩下的饭菜,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当是晚餐了。
其实沈时最开始学做饭,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碰巧又有点天赋,便一直坚持了下来。
但遇到姜生之后,沈时做饭的快乐,就变成了看姜生吃自己做的饭。只要姜生吃得开心,沈时就觉得付出的劳累都值了。
他不断去学新的菜谱,变着花样地给姜生做饭,幻想着总有一日,自己能把姜生养得软软乎乎,至少抱起来不会那么硌手了。
吃过饭后,沈时又把姜生放倒了,姜生被绑着也无法反抗,只得任由他把自己移来挪去。沈时快速地跑去洗手间,把一条毛巾用热水浸湿再拧干水分,他先搭在自己的眼上试了试温度,确保不会伤到姜生后才给他敷上。
“烫吗?”沈时习惯性地问道。
姜生感受了一下,蒸腾的热气熏在眼睛上,带着眼周的肌肉都放松下来,温度正正好。他摇了摇头,沈时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我在网上查到的,热敷能加快血液循环,对眼睛好。”
沈时又拿来了一条毛巾作为替换,一条有些凉了便换上新的,如此交替重复了大概一刻钟。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起了效果,热敷结束后姜生觉得好像确实能看清一些了,似乎微微有光透了进来,勾出周围环境的轮廓。沈时听了很是欣喜,重新燃起了希望。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沈时心中的气也消了大半,再没有理由继续绑着姜生了。他把被子卷解开,姜生骤然恢复自由还不太习惯,有些想念包裹着自己的蓬松柔软,缩在床上不愿起来。
沈时也很想由着姜生多耍一会儿赖,但他明天还要早起赶去片场,现在耽搁得越久休息时间就越短,再心疼也不能放任姜生躺下去。沈时把姜生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直接抱着人去洗漱了。
第二日姜生起床的时候,惊喜地发现自己恢复了一些,他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外界的景象。只不过眼睛像高度近视又罩了一层滤镜一般,投射到视网膜上的都是一个个边界不清的色块。
姜生激动地拉开窗帘,却被骤然充盈的光线刺激得眼泪直流。沈时一回头就看到姜生面无表情哗哗流泪的模样,着实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
姜生被无处不在的亮光撞得头晕眼花,他捂着刺痛的双眼,把头埋进了沈时的胸前,企图躲避光线的攻击。
“没事……就是光……光太亮了……不过,我能看到了!虽然还是模模糊糊的,但真的有在恢复!”
缓过来的姜生又兴奋了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世界是一幅巨大的印象画,连沈时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他摸着那团肉色的马赛克,胡思乱想道:“你说,这样发展下去,你会不会变成一堆像素块呀?这应该就是网上说的二次元男友吧,好酷呀。”
沈时捉住姜生捣乱的小手,帮他把卧室的纱帘拉上,室内的亮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姜生的泪也流得没那么汹涌了。
“我要是变成了纸片人,怎么给你做饭?怎么陪你睡觉?怎么送你上班?”
姜生想象了一下沈时变成一张纸的模样,害怕地摇了摇头:“那抱一下岂不是都要把你揉皱了,不行不行,我还是快点好起来吧。”
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收拾一下便赶去了片场。这是沈时第一次在早上陪着姜生来片场,之前他也想来,却被姜生拦下了。
“你中午和晚上还要去给我送饭,已经够辛苦了。早上你去了也没用,还不如再多睡一会儿。”
沈时还想说的时候,就被姜生捂住了嘴:“哎呀,你就权当是让让我,我想体验一把金屋藏娇的感觉都不行嘛?小说里那些霸道总裁去上班的时候,都会亲亲爱人再走,我也要试试!”
于是之前姜生早上离开的时候,沈时都会专门躺回床上扮演着“娇”的角色,向姜生索要一个早安吻后再放他离开。
但现在姜生的眼睛出了问题,沈时无论如何都不愿让他单独出门,姜生也对沈时产生了一些依赖,两人就手拉手一起去上班了。
今天要拍的是姜生的倒数第二场戏,正是多年以后盲琴师功法大成之时,重返彭家为自己家人报仇的一幕。
可能角色真的自带debuff,姜生一换上戏服,就觉得眼前复又昏暗一片,不仅是单纯的黑,比之上次还掺杂了些浓稠的血色,在视野之中蔓延开来。
姜生叹了口气,盲琴师刚刚眼盲之时,心中涌现的更多是一种惊喜。他本以为自己是个无用的废物,仇敌当前依然无能为力。这种情况下突然机缘巧合,获得了日夜期盼的力量与手段,说是高兴疯了也不为过。
但随着一年年过去,复仇几乎占据了盲琴师全部的心神,为了不忘却,也为了不迷失,他一遍遍地在深夜之中反刍那些让自己痛苦不堪的回忆。
盲琴师不断对自己进行着精神凌迟,那些记忆也被长久地浸泡在仇恨之中,染上了陈年厚重的血渍,再也无法清洗掉了。
在一遍遍的重复之中,盲琴师只要一想到彭家就觉身体内气息翻涌,内力波动,一扫琴弦便能荡平小半块山头。但这之中却有一人成为了例外,正是曾救盲琴师于水火之中的彭云飞。
盲琴师对彭云飞的感情很复杂,他既觉得彭云飞对彭家主的龌龊勾当并不知情,且彭云飞并没有参与杀害自己家人的行动,属无罪之人。
但盲琴师同时也无法否认,彭云飞是那些龌龊勾当的既得利益者,他真的有代表家人原谅彭云飞的资格吗?
痛苦的挣扎之下,终究还是那些残存的美好情感占了上风,那些美好曾一次次把自己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回现实世界。盲琴师决定放过彭云飞,也放过自己。
可命运最喜欢的,便是在写好的剧本中捣乱。
第69章 电影26
“你走吧, 我不杀你。”
琴师的声音沙哑无比,室内浓郁的血腥气息在他的鼻间萦绕,勾得他几欲作呕, 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琴师说完之后,却没有听到彭云飞那边传来任何声音,对方既不言语, 也不动作, 时间像是在他身上静止了。
过了许久, 彭云飞才拎起掉落在地上的剑, 剑尖滑过地板带起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琴师难受得皱了皱眉。
“走?我又能走去哪儿呢?”
彭云飞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要疯了,四周横陈着亲人的尸体, 在这种情况下, 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琴师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彭云飞还愿意和他说话就好。再开口时,琴师的声音带上了一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今日之后, 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终于都能随风消散了。
“天大地大,你又武功出众, 自是不必担忧……”
远处细微的破空声让琴师骤然警觉, 他心下顿感不安, 足尖点地飞身向前, 可还是晚了一步。
耳边传来了利刃划破□□的声音, 紧接着, 温热的液体就喷洒在琴师的脸上。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 是黏稠的、湿滑的、彭云飞的血。
“我们……两不相欠了……”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 彭云飞的双腿也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他颓然跌倒,激起地上一阵尘埃飞扬。琴师颓然地伸出手,却只握住了彭云飞身边流动的风。
彭云飞……自杀了……他……死了?
名为“复仇”的那把回旋镖,飘荡了经年之后,在这一刻精准地命中了琴师的心脏。面对彭云飞的死,他一如当年那个被父母大哥护在身后的孩童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可当年,他还能逃,带着希望与仇恨逃出生天。如今他却已经走得太远走得太累了,回首不见来路,抬头无有归途。
不如……琴师握紧了拳头,只要他现在逆运功法,筋脉就会寸寸炸开。他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绝对承受不住如此爆裂的冲击,等待他的是必死的结局。
琴师能想象到那会是怎样灭顶般的疼痛,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心中的一片空荡。他摸索着坐到了彭云飞的尸体旁,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屋内,是不带丝毫焦灼的温暖。
恍惚之间,琴师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人闲坐烹茶、携手练剑的午后。只是耳边长久的死寂和呼吸间消散不去的血腥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时过境迁。
琴师掏出手帕,将陪伴自己多年的琴细细地擦拭了一遍,不让尘土与血渍玷污它的光洁。之后他再无事可做,下定决心正要运气之时,一声婴儿的啼哭打断了他的动作!
琴师猛然站起身,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甩了甩头,那哭声还在,甚至变得越来越响!他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找去,却被一堵墙拦住了路。
琴师抬起手叩了叩那堵墙,敲击的声音低沉,伴有明显的回响,这是一面空心墙,想来后面应是彭家的密室。他又仔细听了听,确认墙内并没有机关后,就直接用内力震开了。
轰隆一声碎石落了满地,琴师踏过砖砾把那个婴儿从地上抱了起来,孩子被裹在了一个精致华美的襁褓之中。
琴师把手向里探去,孩子里衣的布料摸起来更是价值不菲。衣角处似乎有一个小巧的绣样,他细细摩挲感受着。
“怀……瑾……彭怀瑾吗……”
“卡!”
林映桐刚一出声,姜生瞬间感觉眼部的压力小了不少,虽然还是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但总算能稍微看清一些了。从戏中抽身,就像窒息许久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般。
姜生把怀中的小婴儿交给了他的母亲,摇摇晃晃地撑在了沈时的身上。沈时一直在场外等着,姜生刚一演完便冲了过来,他扶着姜生慢慢朝林映桐那边走去。
“桐姐,怎么样?”
林映桐快速过了一遍刚才拍摄的一组镜头,感慨道:“很好,没有问题!咱们生生的演技也是越来越纯熟了。要不是你已经说出去以后不会再拍戏了,真想把你拐过来当我的专属演员啊!”
“明天就是你的杀青戏了吧,也是我们见面时试镜的那一场,缘分有时候还真是奇妙,起点亦是终点。你好好准备,等明天,我给你办一场隆重的杀青宴!”
姜生笑着点头应下,然而第二天,他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唔,今天的妆,怎么化了这么久?”
化妆师正对着姜生的漂亮脸蛋埋头苦干,拿着化妆刷的手垫在姜生的腮帮子上,让他的开口变得十分艰难。
化妆师听到姜生的问题简直都要有些焦头烂额了,她也没想到这个中年妆居然会这么难。虽然戏是连着拍的,但电影里的时间线已经过了十几年,风流倜傥的琴师也变成了一个中年人。
虽然中年琴师也很俊美,但毕竟因为这些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而沧桑了不少,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化妆师。
其实能进林映桐剧组的化妆师都是很有经验的,类似的妆化过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这还是她第一次隐隐感到有些崩溃。
原因无他,实在是姜生太吃妆了!原来姜生的妆容是最让化妆师省心的,毕竟脸摆在那里,随便化化都非常好看。
但现在无论化妆师如何把姜生往丑了化往老了化,姜生只要一眨巴眼,她就丢盔弃甲到想抱住他亲一口,再大喊一声:“崽崽!妈妈爱你!”
化妆师这边很崩溃,姜生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经过化妆师的提醒,才猛然想起他好像忽略了一个特别严重的问题,今天这场戏他不能再用少年人的声线了!
林映桐拍摄电影都是现场收音,很少会用配音。但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大家都忙晕了头,而且连着拍戏也容易让人忽略其中的时间跨度,竟是忘记提醒姜生了。
他有些着急,尝试了一下压低声线说话,发出的声音却不尽人意。姜生不断地清着嗓子,想要把声线弄得沙哑沧桑一些,但是他用力过猛,一时应激地呕了起来。
沈时连忙上前轻拍着姜生的背,又递给他一杯水让他缓一缓。姜生抱着水杯,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水……对了!我可以喝冰水把嗓子弄哑!”
沈时一听到姜生这自残式的方法,就又想把姜生绑起来好好管教一番。他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不行!姜生你想都不要想!你不要忘了你是一个歌手,哪有你这么自毁嗓子的?!反正也就几句台词,压着声音说一下得了。大不了,我出钱给你这几句找个配音演员!”
姜生没想到沈时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只好悻悻地住了嘴。沈时以为自己打消了姜生的念想,便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心中放松了警惕。
但开拍前,一个合作人打来了电话,片场中心人员来来往往声音太过嘈杂,不方便交谈,姜生身边也都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陪着,沈时便走远接了起来。
事情并不特别要紧,熟人之间的沟通也很高效,沈时四五分钟就挂了电话。他回来的时候,却见姜生正抱着一大杯饮料在喝,饮料此时已经见底了,下面小半杯都是冰块。
不仅如此,姜生脚边还有两个同样大小的空杯,只是那两杯里的冰块已经有些融化了,在杯底积起了指节高的水。
“姜……生……”
沈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着爱人的名字,把姜生吓了一大跳,他没有想到沈时会回来得这么快。
剧组里每天都会备着各种各样的咖啡奶茶,如今天气炎热,为了避免大家中暑,后勤组便专门用一个保温箱来放冰饮。
刚刚沈时一离开,姜生便拜托路过的工作人员帮自己拿了三杯过来。工作人员以为姜生只是嘴馋想喝饮料了,便也没有多想应承了下来。
快开拍了,于是姜生一拿到手,就“吨吨吨”地喝了起来。他喝得很急,还被呛到了好几次。虽然并没有耽误正常拍摄,却还是被沈时逮了个正着。
听到沈时声音的那一刻,姜生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他嘴里还噙着吸管,偷偷伸出脚把旁边搁着的两个空杯子往椅子后面拢去,试图当面销毁罪证。
“肚子疼吗?”
沈时面无表情地蹲在姜生面前,看上去冷漠异常,开口却是关心的话语,他用手顺时针帮姜生轻轻揉着肚子。
沈时心里都快气疯了,可姜生喝都已经喝了,他总不能把小孩痛打一顿,然后再逼着他吐出来吧!
姜生都已经准备好挨骂了,他自己也知道这次是真的有点过分。他缩在壳里打算把乌龟装到底,但没想到外面不是疾风骤雨,而是温柔的抚摸。
愧疚感一下子淹没了姜生,他眼泪汪汪地抱住了沈时:“不疼……你不要担心,真的不疼……”
但开口的声音让两人都有些愣住了,喑哑低弱,但隐隐能听出之前清透的底音,仿佛是时光的砂纸把它生生磨成了如此粗糙的模样。
冷饮的效果如此之好,姜生本该感到开心的,此刻他抱着沈时却是笑不出来,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还是沈时先拍了拍姜生,三言两语把这件事揭了过去:“今天就要杀青了,最后一场要加油哦~”
第70章 电影27
用黑布条蒙上眼睛, 姜生就进入了表演的状态。陈慕安刚见到姜生时吃了一惊,不敢想象面前这个饱经岁月洗礼的人,会是那个聪敏灵动的少年。
化妆师对姜生的服装感到一阵庆幸:“还好有布条把他的眼睛蒙了起来, 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现在妆造的效果好多了。”
一切都如试镜那天般顺利地进行着,但姜生的演技在这几个月的磨炼中精进了不少, 他和陈慕安的配合也越来越好, 再配合上服装、道具和布景, 呈现出来的效果便比试镜时丝滑了不少。
陈慕安提剑刺去, 姜生手中的琴应声而碎。象征着琴师身份的道具化为齑粉,姜生觉得心头一轻。“马上就要结束了。”他这样想道。
心情放松下来,眼前的景物也越来越清晰。蒙着的黑布条如剧本中所写的一般, 逐渐松开掉落, 被破空而来的剑气割成两段。
视野中最后一丝黑色消失的时候,姜生看到了直指自己的雪白剑尖,他朝着陈慕安释然地笑了一下,既是代表盲琴师, 也代表着他自己。
和姜生对视的那一瞬,陈慕安有些恍惚。他许久没有见过那般明亮的双眸了, 过往在琴师的体内熊熊燃烧, 琴师轻盈地踏上了死亡的旅程。
陈慕安一时愣住了, 他呆呆地想着化妆师的话, “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 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
剑尖由着惯性朝前递去, 刺破了姜生胸前的血包。本该到此处就开始自动收缩的剑身, 不知为何却卡住了没有发生变化, 它继续顺着陈慕安的力朝前走。
姜生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钝疼, 他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把陈慕安唤回了神。陈慕安猛然收手,他本该在剑身卡住时就立刻察觉到,如今已是有些晚了。
陈慕安不确定是琴师还是姜生在痛呼,他也不确定剑尖上沾染的是血包里的颜料,还是……姜生的血。可是林映桐并没有喊停,姜生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常,陈慕安只好接着演了下去。
琴师挣扎着想去抚摸彭怀瑾的脸颊,却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手臂,终究还是在半空中完全失去了力气,砸入了地上的尘土。
一片沉寂过后,随着林映桐的一个手势,片场上响起了礼炮炸开的声音,亮片旋转飞舞着落在两人身上。
沈时一手把姜生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手把花束塞到了姜生的怀中,微笑着朝他说道:“生宝,杀青快乐!”
用力间拉扯到了心口上的伤,姜生猛得皱紧了眉头,但他不想被周围的人发觉,就又迅速地调整了过来,笑意盈盈地接下了那一大捧花。
陈慕安见姜生脸色如常,以为刚刚是自己误会了,便也没有再问,乐呵呵地接过手机,给姜生拍起了照片。
林映桐也在旁边快乐地吆喝着:“收工收工!姜生杀青了,今天晚上我们大家伙也都好好乐一乐!想吃什么菜喝什么酒都尽管点,我来埋单!”
剧组内的气氛一时欢庆非常,姜生笑着朝赶来为他祝贺的工作人员们点头致意,一边拉着沈时的手往前走一边说道:
“大家定好餐馆把位置发给我,你们不用等我先去吧,我收拾好后马上就来!”
两人刚一退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姜生就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倒去,拉住沈时的手骤然松开。
原本还沉浸在喜悦情绪中的沈时一下子慌了神,他反应极快地先一步跪到了地上,才勉勉强强接住了姜生,没有让他直面冰凉的地板。
“生宝?!生宝!你怎么了?!”
姜生不知什么时候额头上已满是冷汗,把妆面都晕染得有些模糊了。他的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笑意,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得吐不出半个字来。
姜生颤抖着抬起胳膊,把沈时的手朝自己的心口贴去。沈时会意,快速地松开他的领口,用打湿的纸巾一层层擦去有些干涸的血包颜料,最后露出了姜生雪白的皮肤,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伤口,边缘还在不断地向外渗血。
此时姜生恢复了一些,他强撑着对沈时说道:“不要担心,刺得不深,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医务组那边有药和绷带,你拿一些过来帮我包扎一下。千万不要声张!不能……坏了大家的好兴致……”
沈时简直心急如焚,把姜生抱到旁边舒服一点的小沙发上,就冲去拿药了。然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却见姜生在沙发上蜷缩成了一小团,脸埋在膝间看不清表情。
沈时慌忙跑过去,看到姜生用手抵住了自己胃部,便知道他这是之前喝冷饮的后劲反了上来。
沈时用一个水杯接满了热水,又在外面缠了一圈薄毛巾,防止热水会烫伤姜生。最后他轻柔但又有些强硬地把姜生的手拿开,用热水杯代替了那个位置。
姜生迷迷糊糊地朝沈时的怀中蹭着,胃部的冰冷得到缓解后,心口的伤就更为清晰可感,心脏每跳动一下,就牵扯着周围的肌肉一抽一抽地疼痛。
“方才我出去的时候,林映桐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仪器都装起来了,正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大家看见我还问起你,被我糊弄过去了,他们让你也快点过去呢。”
沈时一边和姜生说着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边麻利地给伤口消毒、上药、包扎。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拜姜生所赐,沈时如今做起这些事情来,已是轻车熟路了。
沈时的动作极快,姜生刚感到清凉的药膏渗入身体,他已经把绷带绑好结了。沈时做完之后才舒了口气,在姜生旁边坐下,慢慢把小孩移到了自己的腿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在与疼痛的对抗中,落在姜生背上的安稳重量,成了他模糊意识中唯一的确定性。那一下一下的抚摸,是姜生的镇静剂和安眠曲,他在温柔的触碰中沉沉睡去。
沈时感受到姜生逐渐平稳的呼吸,内心五味杂陈。拍戏的这些日子以来,天天起早贪黑,不仅没休息好,还平白受了这许多伤,加重了身体的负担。
沈时都想直接这样抱着姜生回酒店,让小孩有足够的时间睡个昏天黑地。管他劳什子杀青宴还是庆功宴,那帮子人自己吃去吧!
这么想着,沈时便也这么做了。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尽力不让姜生感到一丁点的颠簸。
但姜生疲惫到了极致,在睡梦中也极不安稳,沈时刚一动作他就醒了过来,搂着沈时的脖子迟钝地睁开了眼睛。
“……我睡着了?!”
身体还没反应过来,混沌地大脑却猛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姜生着急忙慌地从沈时的怀中跳下来,一时没站稳差点又差点摔到地上。
沈时好险扶稳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姜生反抓住了手臂:“我睡了多久?桐姐他们是不是都等很久了?我们快走!”
说着姜生就要火急火燎地向外冲去,沈时不敢拽他的手臂,只好直接伸手抱住了姜生,把他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姜生,冷静一点!”
感到怀中身躯向外的冲力逐渐减弱了下来,沈时也放缓了语气:“没事……没事……你只睡了五分钟,大家也都刚走,我们慢慢来,来得及。”
沈时把姜生慢慢转到面朝自己的方向,上上下下把他检查了一遍:“怎么样,伤口感觉好点没有?胃里还疼得狠吗?”
看到沈时担忧的眼中倒映着自己身影,姜生才堪堪回神,他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真的是太冲动了,讷讷地回应道:“不……不疼了……”
沈时拿过几张卸妆棉,上面倒上了卸妆油,他慢慢擦拭着姜生的脸部,露出了原本光洁的皮肤。
“那生宝把戏服换下来好不好?然后我们就赶去和大家汇合,很快的。”
姜生听着沈时哄小孩一般的语气,不禁感到有些羞耻。他乖乖地伸出手,任由沈时把他牵走了。
两人赶到的时候,一屋子人也才刚点好菜,正乱糟糟地坐在一起闲聊。看见姜生走进屋内,林映桐带头站起来鼓掌,助理则是把蛋糕推了过来,上面用巧克力酱画着一个可爱的大头生生。
“祝你杀青快乐~祝你杀青快乐~祝你杀青快乐~生生杀青快乐~”
姜生没想到林映桐居然还准备了蛋糕,他站在周围一圈人的歌声之中,生出一股从前只在沈时和队友们那里体验过的幸福感。
顾忌到姜生的伤,沈时便代他动手,把蛋糕切开给众人分了分。沈时不顾姜生幽怨的小眼神,只给他留了一小块。
姜生不情愿地把蛋糕盘子推得离自己远了些,看着沈时在心里对他说:“桐姐给我买的蛋糕,他们都能分到那么大一块儿,怎么我才只有这么一点?”
沈时挑眉,小孩现在身体不好,脾性倒是挺大。他把蛋糕推了回去,也看着姜生示意道:“嗓子不哑了?肚子不疼了?还是心口的伤已经长好了?”
姜生对着一小片蛋糕恹恹地垂头,沈时终究还是不忍心看他闷闷不乐的模样,大方地多给姜生加了一个草莓。
“蛋糕是凉的,奶油和蛋糕坯也都不好消化,少吃一点要不然胃会不舒服。等你休息好了,想吃多少我给你做多少。”
读懂了沈时承诺的姜生这才恢复了好心情,拿起勺子快乐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