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孔温瑜从浴室里出来时, 聂钧仍守在门边,拿着毛巾想给他擦头发。
他微微偏头躲开,没让他碰到。
聂钧解释:“你的脚不方便, 我担心你摔倒, 就想等你出来再走。”
孔温瑜绕过他, 扫他一眼, 目光停留的时间很短暂。
他不管看什么的时候都居高临下, 好像在施舍。
“现在可以走了。”他低着嗓音说,“明天我会通知海鸣, 让你做贴身保镖, 工资和待遇都会升。”
聂钧站着没动。
孔温瑜走向阳台时步伐很慢,他脚腕不便用力, 早晨时已经上过药,这会不知道还疼不疼。
“我不是为了这个。”聂钧在身后问, “你的脚腕疼吗?”
孔温瑜没转身,透过玻璃窗望向外面波澜起伏的深蓝色大海。
劲瘦挺拔的背影逆着光,能清晰看到起伏有秩的轮廓,劲劲儿的。
他没回答, 聂钧也没离开,想要说清楚:“刚刚我的表现怎么样,如果不行, 还能再长一些。”
已经够长了。如果不是孔温瑜脸色越来越不好, 那聂钧势必要证明自己可以‘控制时间’的能力。
孔温瑜的手很酸。
他并不是真的要测试他的时间长短, 只是聂钧未免太得意了。
“还不错。”孔温瑜头也不回地说, “希望你的技术也像你的时间一样令人满意。”
聂钧视线毫不收敛,放肆盯着他的背影。
孔温瑜道:“还不走?”
聂钧不能就这样走:“什么时候试,我的技术?”
他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内敛的, 不暴躁,不说荤话,甚至不讲脏话。
能光明正大地问出这个问题,引起了孔温瑜的好奇。
他转头看向他,目光以审视居多。
聂钧只反思了一秒钟:“还算数吗?”
孔温瑜看着他,唇角一动:“算。”
聂钧站着不动,似乎在等具体答案。
孔温瑜回想他刚刚压抑的呼吸,还有克制的眉梢,又从中找到趣味。
“随时可以。”
不知道信了没有,这次聂钧平静道:“那我走了。”
孔温瑜摆摆手,没等他走出门,就转回头,重新看向了窗外。
外面风平浪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孔温瑜余光看到聂钧的黑色外套就放在浴室外,他忘记带走它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孔温瑜眉目间一松,饶是如此,也隔了几秒钟才道:“进来。”
门被打开,是俞家铎。
他穿得很休闲站在门边,一边关上房间的门,一边踩着拖鞋走进来。
清晰的走路声登时将静谧的空间破坏掉,与此同时,还有他的沙哑声音:“脚怎么样了,午饭吃了没?”
孔温瑜不知作何感想,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道:“一会下去吃。”
“拉倒吧,剩一条好腿,我让人给你端上来。”
俞家铎走近了,打量他的脚腕一会,啧了两声,不请自坐。
孔温瑜这才问:“找我有事?”
“没正事,”俞家铎望了一会窗外,然后说,“Lino旗下的子品牌,伊尔,听说要用单独的生产线,跟敖家合作?”
孔温瑜不置可否,随口反问:“怎么?”
“我以为你不喜欢敖永望。”
“没说跟他合作,”孔温瑜说,“他妹妹。”
俞家铎有点懵:“大哥还在,生意上的事轮不到妹妹吧?”
孔温瑜望着远方,头也不回:“也不一定。”
俞家铎望着他,猜测道:“敖卿卿跟敖永望一母同胞,她手上有几个小项目,都是美容院相关的连锁店。你要跟敖卿卿合作,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敖永望是个垃圾。他们同父同母,血脉相连,她会同意吗?”
“血脉,”孔温瑜低低重复一遍,“也就那么回事吧。”
俞家铎看他心情一般,还以为是脚伤影响,有意哄他。
“难怪你选敖卿卿当未婚妻,原来是看中了她的能力。我早就说,要想俘获你的心,非得是明艳漂亮、头脑清醒的才行。你们俩,很登对的。”
这不是他前两夜非得给孔温瑜塞人的时候了,孔温瑜想揶揄他两句,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两人一同去看,聂钧推开门,端着一个最大号的托盘,出现在门外。
盘子上放着许多食物,一眼过去甜品很多,另有一半辛辣一半素,都是孔温瑜平时的口味。
他看到俞家铎在里面似乎有些意外,很快收敛眉目,用醇厚而低沉的声音道:“该吃午饭了。”
孔温瑜盯了他几秒钟,朝着阳台上的桌子轻轻一抬手。
聂钧端着托盘上阳台,一样一样把东西摆放好,又把筷勺叉放在他手边,拿着空托盘,自觉离开并关上了房间门。
室内恢复安静,孔温瑜看着摆满一桌子的食物心情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有些烦躁。
“草,”俞家铎感叹道,“你这保镖,挺酷的。”
孔温瑜挑挑拣拣,拿起桌子上的饮品喝了一口。
无味,温热,白开水。
“这门隔音吗?”他冷不丁问。
俞家铎一愣:“什么?”
孔温瑜又灌下去两口温水。
俞家铎:“你跟敖卿卿什么时候结婚啊?”
孔温瑜眉目间烦躁之意更甚,叹了口气出来。
俞家铎莫名其妙看着他:“不过我也不赞成太早结婚,以后变数太多,谁知道呢。”
孔温瑜放下水杯,无心吃饭,用小叉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扎水果吃。
吃了一会又拿出手机来看,上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未接电话。
聂钧甚至不曾回复他的消息。
那句意乱情迷下的‘喜欢’也不知道是情欲上头还是精l虫上脑。
他妈的。
手还酸着呢。
聂钧拿着托盘已经回到一楼餐厅。他直接送去回收处,转身离开时看到小狼倚靠在不远的地方。
当做没看见,聂钧打算目不斜视地离开。
直到他到了跟前,小狼才开口:“是你打的我吧?”
聂钧嘴角自然下落,并不打算回答。
“我看到了。”小狼站在正中间,挡着他,“你进了孔先生的房间,直到中午才出来。”
聂钧眉梢一动,并不打算回应。
“装得轻蔑,”小狼磨了磨牙,“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我还有事。”聂钧讲着最后的礼貌。
“别装听不懂,”小狼质问,“你敢说,你没有上过孔温瑜的床,他没睡你,你们没做过?”
孔温瑜用过脚踩,他用过嘴,刚刚又用了手,这应该都不属于做。
“没有。”聂钧冷下脸,“滚开。”
小狼一愣,似乎没料到。
但是聂钧根本不像会撒谎的人。
“当初你能把我打赢,我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聂钧充耳不闻,越过他去,走上了楼梯。
小狼犹豫了两秒钟,跟上去:“对不起哈,是我误会了,看着你很对孔先生的口味,所以才这样猜测的。”
“什么口味?”
“过去几年间,他单独找人去他的房间,很多次。”小狼隐晦地扫他一眼,“体型身高都跟你相差不大,口味很专一。”
聂钧站住脚步。
结实的身材跟着一并停下,转身时肩膀上的线条有力的绷起,他闷声道:“你怎么知道?”
他不属于肌肉过分膨出的人,相反拉伸的十分匀称,中和着一股来去自由的味道。
他必不可能是在短期内锻炼出来的,也不会是健身房研究的,从上次他们交手,小狼就确定,他的实战经验非常丰富。
“我偶然听人说的。”小狼说。
聂钧不语,表情内敛却仍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小狼道:“我们都是干保镖的,说不准以后出门常常遇到,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你,这或许是个机会。”
这明明白白的试探令聂钧皱了皱眉。
小狼以为他会解释或者说些什么自证清白,但是他兀自沉默了一会,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不发一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不受任何人的挑衅,也不被任何人激怒。
这半天他除了洗洗涮涮给孔温瑜送饭,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至少复盘了昨夜。
深夜,茂密的丛林里,把孔温瑜独自留在断崖下十六分钟,自己离开去找食物。
如果当时孔温瑜离开,或者有人在这个时间里找到孔温瑜,那他们还会有后来的这些事吗?
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绝不能再丢下他一个人了。
虽然应该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远航的轮船已经开始返程,走走停停,二十四小时内就能抵达港口。
越到港口近处,信号越强,手机也开始频繁震动起来。
孔温瑜拿起来看,大部分都是朋友的,另有疗养院的两个,还有孔令筎的一个。
孔温瑜联系了疗养院,挂断电话见秘书匆匆走过来。
他神情焦急,孔温瑜便问:“有事?”
“敖小姐被拍了,跟他的保镖。”秘书说,“登船的那一天,在码头,两人凑得很近一起笑,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媒体问能不能发。”
孔温瑜不语。
敖卿卿那日单独找他谈了订婚现状和今后的合作关系。
结果当然是很友好很互助。
这没人知道,因为孔温瑜打算在下个月商会时再公布——解除订婚,合作互赢,由未来人生伴侣转变为合作伙伴。
聂钧当然也不会知道。
见他没反应,秘书把照片发给他:“目前还没有人知道,要买断吗?”
孔温瑜点头,转发给了敖卿卿。
敖卿卿立刻打电话过来问情况。
孔温瑜道:“在我们没有解除婚约之前,这是最后一次。”
敖卿卿问:“是哪家的记者拍的?”
孔温瑜没回答:“管好你自己。”
敖卿卿还在气头上:“姐要去扇他!扛着个破相机以为自己扛着大炮,瞎他妈的拍。”
第23章
登船次日孔温瑜要去疗养院, 因为疗养院对秘书说夫人想要见儿子。
海鸣整装待发,孔温瑜坐上车以后才想起来聂钧的事。
环顾一周没看到人,他伸手撑了一下即将关上的车门。
“聂钧呢?”
海鸣一手扶着车门, 弯腰回答:“停职了。”
孔温瑜看了他一眼。
海鸣解释道:“小惩大戒, 停职半月, 但是扣发三月工资。”
孔温瑜维持着看着他的动作没动。
海鸣不明所以:“我让他写检讨书, 写完以后交上来存档, 早晨打电话说已经写完了,我让他中午再拿过来。”
孔温瑜从不知道当个保镖, 还需要写什么检讨书。小时候他在家犯错的时候多, 倒是没少写。
“保镖守则里有规定。”海鸣低声说,“主要是明确时间地点, 起因经过,事后可以追查。警醒大于处罚。”
孔温瑜沉吟不语, 海鸣也不敢先上车。
直到他说:“他家远不远?”
“不远。”海鸣问,“要现在打电话叫他来?”
“等办完事吧。”孔温瑜说,“回来你带我去他家,有事找他。”
海鸣点头, 见他交代完了,小心关上车门,绕去前面的副驾驶上车随行。
半路上孔温瑜小睡一会, 被手机铃声吵醒。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迷茫的眼神很快清明, 不仅如此, 接听电话时眼中还染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喂?”
电话里传来聂钧的声音,低沉,又不过分的低, 只是有一些沙沙的磁性:“是我。”
“嗯。”孔温瑜闭上眼,唇角微微扬着:“什么事?”
“你之前说,没事也可以找你。”
孔温瑜又“嗯”了一声:“真的没事?”
聂钧又说:“有事。”
孔温瑜不说话,好像正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听筒里只能感受到他清浅的呼吸声。
聂钧吸了口气,似乎下定决心:“你答应过我,不停我的职。”
“是有这么回事。”孔温瑜说。
“可是我被停职了。”聂钧说,“我想去上班,被告知要停职半月。”
“正好休息几天。”孔温瑜望向窗外的景象,一开口习惯掌控,“之前背我出丛林,又连值夜班辛苦了,借这个机会带薪休假。”
外面初夏景色葱郁,防尘带上栽种的高大杨木由黄转绿,间隙中透出来的光好像许多双发光的眼睛。
孔温瑜对毫无新意的景色不感兴趣,移开眼睛时没有一点留恋。
聂钧在那端闷声道:“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让我当你的贴身保镖,有外出任务的时候都会让我跟着去。还…承诺试试我的…技术,时间地点由我来挑。”
被控诉,孔温瑜感觉自己是有点渣。
他拿着未挂断的手机,踹了一脚前面的座位:“今天开始,聂钧作为我的贴身保镖,跟随我的一切外出行程。”
“听清楚了?”最后一句是对着手机说的。
坐在前头的海鸣虽然诧异,还是立刻回答:“好的,回家我就安排。”
而聂钧似乎没想到他周围竟然有人,按照声音的特点来讲距离还很近,似乎共处于同一空间内。
他一时间不出声,孔温瑜又问了一遍:“现在满意了?”
聂钧仍在沉默中。
孔温瑜道:“不说话挂了。”
“等一下,”聂钧这才说话,声音仍是闷,“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一小时后就可以。”孔温瑜说无声笑笑,“在楼下等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孔温瑜靠在座位上,继续闭眼小憩。
再醒来时汽车抵达疗养院,海鸣轻声叫醒他,想要去推一把轮椅来。
孔温瑜摆手不用,拄着手杖,慢吞吞地往里走。没带鲜花,没带礼物,如往常一样两手空空。
孔夫人由人推着,在门边等候,大型犬Shola像个乖巧的猫咪一样依偎在她腿旁。
她穿米色毛衣,Shola也穿着同样颜色的马甲,上面用白色的毛线勾出来几朵小花,远远的一看十分肃穆。
孔温瑜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走近了唤了一声“妈”,隔了片刻关怀道:“今天凉,怎么出来了。”
Shola率先过来,一边蹭他的手心,一边低低地发出声音。
孔夫人将他上下打量一个遍,目光定格在他扶着的拐杖上面:“腿怎么了?”
“小事情。”孔温瑜摸着Shola的头说,“让护工给我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孔夫人没有手机,只要被她拿到,她就会一整天不停地给孔温瑜打电话。
所以孔温瑜没收了她的手机,想要联系外面的人,只能通过护工。
“你说下次来的时候,推我出去吹吹风。”孔夫人说。
她声音和穿着一样肃穆,有一种不可攀折的清冷感。
末尾咬字时和孔温瑜的一些习惯很像。
“现在带你去。”
孔温瑜把拐杖递给海鸣,去接护工扶着的轮椅。
海鸣犹豫了一下:“你的脚……”
孔温瑜摆摆手,慢吞吞的推一下轮椅,再扶着走一步,花了一些时间,才走出疗养院。
院外有一整排梧桐,从路边朝着院里倾斜,在辅路上投下大片的阴影。
孔温瑜推着她走在其中,Shola跟在旁边,海鸣则拿着拐杖远远地走在最后。
风从枝丫中央吹过来,很凉,好像夏意迟迟,还没有侵袭到这里。
孔夫人在微风中说:“孔令筎结婚了吗?”
孔温瑜回答:“没有。”
“为什么没有?”孔夫人望着前方的路,“你不会催?用股份要挟她,用那个司机要挟她,逼她结婚。一直拖着没有进展,你怎么那么没用。”
孔温瑜嗤笑一声:“您有用,为什么坐在轮椅上,只能被我推着走。”
孔夫人一下子激动起来,双手用力抓住扶手,嗓音也抬高了:“我生你,就是为了让你这么跟我讲话?你爸爸留下的产业都搞清楚了没有,股东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通过,你为什么不去上班?”
“我正准备去。”孔温瑜打断他,声音毫无波动,“如果不是您把我叫来,可能此刻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
因为他过于镇定,因此孔夫人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没有一开始那样急切。
她转头盯他半晌,移开视线:“那你滚吧。”
孔温瑜推着轮椅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Shola跑过来蹭他的腿,被孔夫人扫了一眼,冷声道:“带着它一起滚,我不要你的狗。”
孔温瑜没回答,把轮椅推到大门边,没有进去,反而看了看顶上的天空,阴得厉害。
“今天可能会下雨。”他交代护工道,“晚上盖的被子要烘干一遍再铺到夫人床上。”
护工纷纷应下,海鸣递上拐杖,孔温瑜接过来头也不回道:“我回去了,您有事找我,让护工给我打电话。”
孔夫人没看他,也当做听不见,让护工推她回去。
Shola等在原地没动,歪头望着孔温瑜。
孔温瑜跟它对视两秒,招了招手。
Shola异常欢快起来,蹦跳着奔到他身边。
去时天阴沉沉,回来时下起小雨,因为Shola在车上不停蹭他的腿,孔温瑜没能睡着。
汽车停在狭窄的便民街上,孔温瑜下了车,海鸣要给他撑伞,被他摆手拒绝了。
“您要去哪里,去找聂钧?”海鸣连忙问。
便民街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刻,又逢下雨,街上商贩都在收拾摊位,行人神色匆匆,有些站在棚下避雨,有些步履匆忙往家走。
“有事找他。”孔温瑜与这幅场景格格不入,说,“你们在外面等。”
海鸣追问:“叫他出来或者去家里说吧?您的脚也不方便,淋雨容易生病……”
孔温瑜摆手,海鸣便住了口,看着他独自穿梭过蒙蒙细雨,朝着聂钧所在的小区里走去。
门卫从窗户里只是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就放了行,拿起手机接着看起来。
孔温瑜拄着手杖,一边打量着周围林立破旧的低层,一边给聂钧打电话。
屏幕很快湿了,聂钧的声音一如既往,半沉半朗:“喂?”
“你住几楼?”孔温瑜问。
聂钧匆匆道:“你们回来了?我很快下去。”
电话挂断,孔温瑜没说什么,站在原地等。
很快,一道漆黑高大的身影从单元门处赶出来,孔温瑜隔着雨雾望着他。
直到两人就要擦肩而过,聂钧才猛地停下脚步。
他难以置信地将他从头看到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进来了?”
孔温瑜头发和外套都湿了,脸上濡湿一片,眼睛里也尽是水痕。
“坐车来的。”他回答。
声音也冷,毫无初夏温度,好像这是一场秋雨,下完冬天就要到了。
聂钧飞快地脱下外套给他披在身上,一边裹紧他,一边问:“你的车呢,怎么不打伞,头发都淋湿了,海鸣为什么没有跟着你?”
“都在外面。”孔温瑜在细雨中仰头望着他,“我来找你兑现承诺。”
聂钧猛地僵住。
他以为是雨声簌簌,听错了。
第24章
“不行的话, ”孔温瑜移开目光,有些可惜,“我能进去坐坐吗?”
聂钧望向小区大门的方向, 在尽头处看到了正在张望等待的海鸣。
他收回视线, 拿起孔温瑜的手杖, 随后在树荫里就着抬起来的手, 一把将他抱到臂弯里。
孔温瑜毫无防备, 抓紧了他的肩膀。
“没有电梯,”聂钧低声解释, “放松点, 不会掉下去。”
他抱着孔温瑜上三楼,到了防盗门前, 才将他放下来。
聂钧开锁,让他先进去。
进了门, 孔温瑜站在玄关处打量这过分小的一室一厅。开放式厨房就在一侧,他看了一眼,里面东西竟然很齐全,一看就在经常使用。
聂钧把他抱去沙发上, 走进厨房里打开冰箱门,问他:“想吃点什么,西红柿鸡蛋面?”
孔温瑜脸色苍白地摇摇头, 可能是淋雨的缘故, 嗓音有些像蒙着雾一样朦胧不清:“检讨写完了?”
聂钧顿了顿, 扶着冰箱门说:“写完了。”
孔温瑜点点头, 似乎兴致不高:“如果没写完,我倒是有很多经验可以传授给你。”
聂钧愣了愣,看着他低垂的长睫。
孔温瑜抬起眼睛来问:“有没有水果?”
聂钧看向冰箱里, 不知道西红柿算不算水果。
“有,”他关上冰箱,过去抱孔温瑜去浴室,又搬进去一把椅子让他坐着,“衣服都湿了,洗个热水澡再吃。”
孔温瑜没反对,看着他调好水温,又嘱咐不要左右动开关以免烫到,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很快孔温瑜推开门,站在门边看着已经走到客厅里的聂钧:“没有毛巾。”
“我去拿。”聂钧在唰唰的淋浴声中说,“什么都有,你先洗,我给你放在门边。”
孔温瑜迟疑两秒,又看了他一眼,关上了浴室的门。
聂钧很快出门下楼,超市在小区门口,他直奔那里去,正撞上海鸣在门外徘徊。
“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海鸣望向他身后空无一人的林荫路。
“买点东西。”聂钧回答,指了指旁边的生活超市。
“是老板让买的?”海鸣问,有些疑惑地皱起眉,“他来找你谈什么,为什么不去孔家谈,为什么会让你当贴身保镖?”
“我们谈点事。”聂钧着急回去,打断他,“等哪天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队长,他一个人在家里,我有点担心,要快点回去。”
海鸣盯了他几秒钟,确定他确实很急之后,往旁边让了半步。
聂钧匆匆进超市里,拿好浴巾和内裤,又拿了几样水果,结账时顺手拿了安全t和润滑油。
出门时把小东西装进外套口袋,提着塑料袋刚下台阶,海鸣就正面迎上来。
聂钧看了一眼时间,把袋子打开给他看。
海鸣见都是些换洗衣物:“老板让你买的?”
聂钧默认:“他衣服都淋湿了。”
海鸣收起目光,跟着他往小区里走了一小段距离,聂钧道:“他要回家的话我送他,你放心。”
海鸣停住脚,望着他:“你们要谈多久。”
“不确定,”聂钧说,“你先去吃饭,这边有我盯着。如果你不放心,到时候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如果是之前,海鸣一定会反问他到底谁是队长,孔家不需要不服从管理的保镖。
但是今天不行,一小时以前,孔温瑜还当着司机的面吩咐他,回来后立刻办理手续把聂钧提为贴身保镖。
孔家从来没有过贴身保镖这一说。
今天开始,他独立于团体之外,按头衔可能没有队长高,但是按权利,一定在所有人之上。
“那我先去吃点东西。”海鸣在他身后喊,仍不放心,补充道,“你等下给我打电话!”
聂钧一路跑上楼,他掐着时间,往返没超过十分钟。
如果不是碰到海鸣,还能再快点。
进家门后他听到浴室里水声没停,松了口气,把浴巾和内裤放在门边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地方,然后去洗水果。
几分钟后,水声停止,磨砂玻璃门也随即被推开。
孔温瑜湿漉漉地淌着水,垂眼看到叠整齐的浴巾,伸手拿过来搭到头顶开始擦头发。
几下过后他似乎失去耐心,草草擦了擦身上的水珠,拿起内裤来穿。
聂钧知道他出来了,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但是没刻意去看。
他很快洗好水果,端上桌,转头看到孔温瑜还站着没动,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长发披在肩侧,像流淌的墨水。
“有没有我可以穿的衣服?”孔温瑜抬头问。
聂钧愣了愣,很快说:“你先吃水果,我出去买。”
孔温瑜看了一眼果盘,葡萄、蓝莓、草莓和哈密瓜,都沾着新鲜的水珠。
哈密瓜已经切成了块,单独放在一侧,上面放着小叉子。
“我穿你的就行。”孔温瑜收回视线,看向已经走到门边,正准备出去的聂钧。
聂钧犹豫了一下:“我去拿。”
衣柜里的衣服样式普通,颜色低调。
好在材质亲肤,他挑了一件只穿过一次的棉质长袖,又拿了运动裤。
孔温瑜站在客厅里等,身上的水分还没有完全干透,皮肤白得发光。
脚上的绷带被拆掉,应该是湿了。
那脚更白更净,聂钧抬眼看到,联想走丢的那夜,顿时心跳节奏大乱,频率居高不下。
孔温瑜接过上衣穿好,又拿裤子比了比,没往腿上穿,就说穿不下。
确实,聂钧的衣服比他大不止一个码。
还好上衣宽松,轻松挡住底裤边缘。
“忘记给你准备衣服了,”聂钧有些懊恼,神情却一如既往的镇定,“下次我提前准备好。”
孔温瑜没说话,坐到沙发上,望了一眼他卧室的方向。
聂钧被浇了一盆冷水。
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呢?
他心跳逐渐回归正常值,把水果推到孔温瑜手边。
孔温瑜看了一眼,拿起草莓来咬了一口。
聂钧松了口气,去倒温水,又拿了薄毯,安顿好他,自己才去洗澡。
孔温瑜在他进浴室之前问:“我能进去吗?”
指了指卧室。
聂钧回答可以,又说:“如果吵就关上门。”
孔温瑜点点头,没立刻动身。
客厅里太安静了,聂钧考虑要买个电视。
他用很短的时间冲了澡,犹豫着伸手往下握住。一门之隔,孔温瑜就在外面。或者一会还要去卧室里的床上睡觉,这是漫长而甜蜜的酷刑。
而他已经硬了很久,从看到孔温瑜穿着内裤站在客厅里的那一刻开始。如果现在不解决,那场面还会继续尴尬下去。
聂钧推门出去,孔温瑜已经不在客厅里。
毯子被留在沙发上,水果盘空了三分之一,已经超过聂钧预想。
卧室的门大张着,孔温瑜侧身躺在床上,露出底裤的颜色和过分修长的腿。
他庆幸刚刚解决过。
去阳台拿了晒干的衣服,穿好后发现孔温瑜透过大敞的门还有满室阳光,正睁着眼睛望着他。
聂钧顿了顿,想让他安心睡会,孔温瑜在那之前说:“怎么这么久?”
聂钧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孔温瑜打断了:“我听见了。”
他目光如炬,语气却很平静:“你的喘息声。”
那么明显?
聂钧不确定,虽然没留意过隔音问题,但他已经尽力克制没发出声响。
孔温瑜看他不吭声便懂了:“客人还在,是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被误会,聂钧想含糊带过刚刚的内容:“……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孔温瑜问。
聂钧想说用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用嘴,”聂钧试着说,强调了一遍,“如果你需要的话。”
孔温瑜躺着没动,其他地方却有抬头趋势。
聂钧也看到了,视线移到他脸上。
他以为孔温瑜这次会同意,因为他们早就说好,可以上床试试。
孔温瑜没说可以或者不可以,他望着聂钧:“是担心刚刚解决过一次,所以短时间内不能来第二次,只能口?”
聂钧别开眼:“……是担心你的身体,想等你养好脚伤。”
“没关系。”孔温瑜说。
聂钧转头看向他,似乎在分辨真假。
孔温瑜坦然任他看,虽然已经彻底撑起来,但是面上看不见一丝着急。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包括x教育,详细到如何用手或者工具取悦自己,因此他并没有羞赧一类的情绪,大大方方地谈论自己的需求。
相对比之下,聂钧倒显得更加传统和内敛。
他想给孔温瑜好的体验,因此等待更好的契机。
孔温瑜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连,好像透过衣服打量每一寸身体。
聂钧动也不动地任由他看,片刻后转身去拿外套穿上:“你睡会儿,我下去给你买衣服,很快回来。运动裤应该可以。”
“不想做吗?”孔温瑜静静地在身后问。
聂钧站住脚,眉心动了动,隔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了?”
孔温瑜不语。
聂钧没看他露在外面匀亭白皙的脚,而是盯着他的眼睛。
孔温瑜未干透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宽松的领口露出一侧锁骨,皮肤起伏处散发着像缎面一样的光。
聂钧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关系,”孔温瑜不知道在回答哪个问题,湿润的眼睛跟他对视,“先做吧。”
第25章
孔温瑜彻底沉浸在欢愉中时, 目光很迷恋,似乎在回想很久远的事。
他出来以后,聂钧是打算就此停止的。但是孔温瑜结束后格外需要安抚, 他只是微微一动就被扣住了脖子。
孔温瑜把他的头压下来, 垂眼看了两秒钟, 扬起下颌亲在了那滚烫而柔软的唇上。
聂钧愣了一下, 随即压着他, 用力吻了回去。
雨声簌簌不停,天边泛起昏黄色, 偶然能听到外面传来的人声。
孔温瑜睁开眼, 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室外天色半明半暗,似乎已过黄昏。
整个卧室一片寂静。
孔温瑜只是一动, 身旁的人立刻询问道:“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我去做。”
孔温瑜转过脸,聂钧半靠在床头,正低眉瞧着他。
不知道是他醒得早,还是根本没睡。
“几点了?”孔温瑜嗓音嘶哑地问。
聂钧皱了皱眉, 要起身出去倒热水。
孔温瑜拉住了他:“再躺一下。”
聂钧顿了顿,把掀开一半的被子搭了回去。
他想伸手贴一下孔温瑜的额头测温度,又认为在这种共处一被的情况下很冒昧。
“你的嗓子, ”聂钧问, “疼吗?”
孔温瑜闭上眼睛休息,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继续用那喑哑的嗓音道:“雨停了。”
聂钧看向外面,又将视线低垂,停留在他身上。
“还没有。”
孔温瑜清了清涩哑的喉咙:“我讨厌下雨。”
聂钧没吭声, 静静地听他说:“下雨天容易被关禁闭。”
聂钧摸他头发的手一顿,心里突兀地跳起来。
孔温瑜又清嗓子:“你睡觉了吗?”
他明明没有大声的叫,就算发出声音也是正常分贝,不知道为什么嗓子会哑成这样。
“睡了一会,”聂钧猜测他可能是生病了,“你如果困的话,继续睡吧。”
孔温瑜没睁眼,摇了摇头。
他不打算继续睡,聂钧才说:“你的手机响了两次,是海鸣找你。”
“你接了?”
“没。”
“为什么不接,”孔温瑜问,“不担心他找上门来?”
“怕他误会。”聂钧解释,“他也给我打了电话。我告诉他事情还没谈完,结束以后会联系他。”
孔温瑜又不出声了。
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仍能看出他细腻珠白的肤色。
聂钧一直望着他,直到孔温瑜又问了一遍:“几点了?”
聂钧看向时间:“晚上六点四十五,还没到七点。”
孔温瑜没什么反应,聂钧问:“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订外卖?”
“家里有什么?”
“面和米饭。”聂钧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点气音,在此刻静谧的环境中毫不突兀,“小区门口有超市,想吃什么菜,我去买,很快回来。”
“不要去。”孔温瑜不容拒绝地说。
聂钧没有反驳,也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孔温瑜赖够了床,勉强睁开眼睛:“你平时都做什么吃?”
“煮面。”聂钧说,不等孔温瑜同意或者拒绝,他就主动说,“不好吃,你可能吃不惯。”
孔温瑜看了他一眼。
聂钧解释:“炒菜还可以,但是蒸米饭的时间要久一点。”
“不想我在你家里待久?”孔温瑜问。
聂钧怔了怔。
“不是,”他反应过来,“担心你饿,不想你等太久。”
孔温瑜别开眼去摸自己的手机。
聂钧从枕头旁边拿过来递到他手里,犹豫了一下:“我现在去做饭?”
孔温瑜表情没变,在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里,轻轻点了一下头。
于是聂钧起身,一边拿过衣服套头穿上,一边走出房门。
他身材锻炼得结实,穿着防风服时只觉得挺拔,眼下只穿一件黑背心,露出手臂上的肌肉,宽肩窄腰,充满力量。
孔温瑜盯着他直到离开,余光才收回来。
蒸米饭要二十分钟,足够聂钧炒几个复杂一点的可以拿得出手的菜。
厨房里的声音一路传到卧室里,孔温瑜拨了俞家铎的电话。
“说好了下午碰面,电话整个下午打不通!”俞家铎半是抱怨半是质问,“干什么去了?”
“有点事。”孔温瑜说。
俞家铎一顿:“嗓子怎么了,生病了?”
紧接着他又发出另一道疑问:“什么声音,你在私房餐厅?”
“嗯,”孔温瑜一起回答了他的问题,“最近我就会放出风声,关于新品牌的合作事宜。你手上如果有跟敖永望的项目,尽快脱手。”
“?”俞家铎没明白,“你不是要跟敖家合作吗?”
“跟敖卿卿。”孔温瑜强调。
俞家铎长叹一声:“只要有敖永望在,他爹绝不会给敖卿卿太多话语权。而且她是你爸爸在世时定下的婚约,你确定要反悔?”
“嗯。”孔温瑜讲话不温不火,没继续说婚约的事,反而问:“吃饭了吗?”
“嗯?”俞家铎摸不到头脑,“什么?”
“我该去吃饭了。”孔温瑜说。
俞家铎哽了哽:“去哪个餐厅,跟谁约会啊?”
“私人餐厅。”孔温瑜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一边下床,一边干脆道,“挂了。”
他慢吞吞走出卧室,聂钧还在厨房里做饭,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他出来。
孔温瑜回想起刚刚的背影,不由望向厨房的方向。
聂钧穿平常穿的运动裤,那材质一看就很柔软亲肤,戴着灰色的围裙,嘴里咬着一根烟。
孔温瑜站在门边看,聂钧转头时发现他,把烟掐了,找了半圈才找到身后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怎么出来了?”他一边炒着菜,偏头看了他一眼,“还要十分钟,你去休息,开饭我叫你。”
孔温瑜眉梢轻扬,说:“我去洗手。”
聂钧关了火,在水槽里迅速冲了手走出来:“我抱你去。”
“不用,”孔温瑜扶着墙,“你去忙你的。”
聂钧低头看他的脚。
“已经不疼了,”孔温瑜站着没动,“有需要我叫你。”
聂钧还是没离开,孔温瑜只好当着他的面走了两步,除了不太流畅,行动倒自如。
聂钧犹豫了一下,伸手抱起他来,两步推开卫生间的门,把人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孔温瑜扶着洗手台站稳,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聂钧不发一语,转身出去,并且虚虚关上了门。
浴室里很快响起洗漱声,几分钟后,孔温瑜推开门。聂钧等在门边,见他出来便弯腰去抱,不等他开口,就已经几步抵达客厅的沙发,将他放了上去。
茶几上还有上午没吃完的水果,聂钧端走重新洗了一些,摆在他手边。
如此仍觉不妥,似乎太无聊了,聂钧考虑尽快约人来装电视机。
“少吃一点水果,”他低声提醒,“饭很快就好。”
孔温瑜看着他,沙哑着嗓音问:“有没有烟?”
聂钧摸了摸裤子口袋,没摸到,转身去厨房里拿。
孔温瑜等他拿出来,接过烟咬在嘴里,聂钧顿了一下,手里拿着打火机,却没给他点。
“有点呛,你可能抽不习惯。”
孔温瑜看他手里的打火机一眼,又看向他的唇,意味深长道:“要不然我先尝一下味道。”
聂钧嘴角一动,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竟然迟疑了。
孔温瑜偏头笑出声,好一会儿才收了:“点烟也是贴身保镖的职责之一,需要我教?”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厨房里的电饭煲发出滴滴两声鸣响,代表着米饭已经自动进入保温阶段。
孔温瑜朝着他手里的打火机勾了勾手指。聂钧只好倾身,给他把唇齿间的烟点燃。
孔温瑜吸了一口,吐出来时皱了皱眉。
聂钧看着他的反应:“不好抽,给我吧。”
孔温瑜拿下烟看了几秒,竟然真的还给他。
聂钧没说什么,拿着烟回到厨房按灭,放在了角落里。
开放式的厨房一览无余,孔温瑜偏头就能看到他的一切动作。无论是切菜时鼓起的手臂肌肉线条,还是洗盘子时自然放松的站姿。
高大挺拔的男人把抽油烟机开到最大,继续炒下一个菜。
很快他关了火,把冒着热气的饭和菜端上客厅的桌,又拿来碗筷。
他先给孔温瑜盛了米饭,把筷子放在他手边时说:“新的,之前没有用过。”
孔温瑜接过来,故意问:“碗也是新的?”
“不是,”聂钧很快说,“下次去买。”
孔温瑜垂眸时分辨不出神色,聂钧担心他会放筷子不吃,盛了一碗豆花羹,又放好汤勺:“这个趁热才好喝。”
“还不错。”孔温瑜看着他,拿起汤勺时说。
聂钧愣了愣,有点迟疑,因为他还没有开始喝汤就说不错。
孔温瑜这时才抿了一口汤,咽干净后清了清喉咙:“我说你。”
碗里的饭似乎也带着薄荷和茶香的味道,有种独特的滋味。
孔温瑜靠在椅子上,看着他,好像在说难怪自信,确实有这个资本。
聂钧拿着筷子顿了顿,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的评价。
倒也可以理解。他生在天上,想要什么都会有人递到他手边,钱,权利,相貌出众的脸,年轻的身体。
他本就该挑剔。
孔温瑜抬手闻了闻手指,闻到了相同的味道。刚刚他洗手时用了聂钧的沐浴露。
他心满意足地拿着勺子喝了一口汤,意外的好喝:“再接再厉。”
聂钧手指僵硬:“还会有下一次?”
孔温瑜喝着汤:“不想有下一次?”
“想。”
孔温瑜抬了抬下颌:“那吃饭,吃饱让海鸣来接我。”
聂钧没动:“我送你回去。”
“不用,让海鸣来。”孔温瑜吩咐,“你多睡会,明天不用出门。”
聂钧看着他:“明天你约了敖家的人上门。”
“有海鸣在,”孔温瑜道,“需要出门的话,我通知你。”
聂钧不说话。
孔温瑜抬眼看他,无声轻笑:“明天也想见我?”
本以为聂钧会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干脆不会回答,他却干脆地“嗯”了一下。
以至于孔温瑜沉默了许久才继续说:“聂钧,我家里的状况你或许了解过,二姑虎视眈眈盯着我,我不会将把柄送到她手上。”
跟其他人的随意不同,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显出一些与平日不同的认真和专注。
聂钧沉默注视着他,高大的影子投在地上,闷闷的。
那视线令孔温瑜生出一些不忍来,下一刻,他垂下目光:“当然,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地下情人,我也不会亏待你。”
第26章
聂钧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孔温瑜一愣, 眉梢不自觉皱了皱。
聂钧的声音依旧稳定:“我可以,不管是当保镖还是当情人。需要我怎么做?”
每当这种时候,孔温瑜都在想聂钧出现在孔家, 出现在他身边, 到底所图什么。
他不远万里找过来, 如果是为了钱, 那可以理解。但如果只是为了钱, 那演技未免太好了,应该去当演员, 他能把他捧红。
审视的眼神似乎要他穿透, 许久孔温瑜才把寸寸目光收回去:“什么都不需要做。”
他低头看桌上的四菜一汤,还有喷香的米饭:“暂时不要被二姑发现。孔家‘眼睛’很多, 有需要我会来找你。”
聂钧眼里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用鼻腔“嗯”了一声。
孔温瑜抬起眼, 聂钧拿着筷子还没有动过,他命令道:“把饭吃光。”
吃完饭后海鸣来接,孔温瑜站在单元楼前,聂钧站在他身后一步远, 小区里陈旧的灯光亮起,把头顶繁茂的槐叶照成一团团绿色的雾。
不知何时雨停的,小路上偶尔会有人经过, 远处不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海鸣从车上下来愣了一下, 视线在聂钧身上扫一圈, 才面对孔温瑜。
孔温瑜望向汽车, Shola兴奋地顶开未关闭的车门,一溜烟奔跑过来。
它体型大,撒开欢冲到孔温瑜身边, 到了跟前一跳,孔温瑜接住它,退了两步才站稳。
聂钧扶着他后背,使他不至于跌倒。
孔温瑜转头看他一眼,Shola这才像是刚刚发现有陌生人在,呲牙叫了一声。
孔温瑜摸它的头:“Shola,安静。”
Shola黏孔温瑜,因为从小在他手里长大。除了对熟人爱玩闹,对陌生人其实很凶。本身它体型就大,叫起来十分骇人。
不过可能是因为聂钧沾上了孔温瑜身上的气味,以至于Shola有些迷茫地围着他转了几圈,竟然没有继续叫。
聂钧收回盯着它的视线,重新转向孔温瑜。
孔温瑜对海鸣伸出手:“拿支票。”
海鸣愣了愣,去车上拿了支票簿下来。
孔温瑜接过来撕了一张,拿笔签了名,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递给聂钧。
“自己填数。”
聂钧没动,望向他的目光又深又暗。
孔温瑜晃了一下手,示意他拿。
纸质的票据在空中发出一点破风声。聂钧还是没动,孔温瑜脸上便浮现出不耐的神情来。
Shola去蹭他的腿,被挡了一下。
于是Shola也变得焦躁不安,围着他转了一圈,又去围着聂钧转。
孔温瑜嘴角微微下垂,不由分说把支票塞进聂钧手里,接过拐杖扶着,慢吞吞上了车。
期间聂钧跟在他身后几次要伸手扶,都被他忽视了。
海鸣为他关上车门,去另一侧上车,对等在外面的聂钧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聂钧沉默着去看孔温瑜,只能看到漆黑厚重的车窗玻璃。
老旧的小区渐渐被抛在身后,孔温瑜望着道路一侧后退的商贩发呆。
这个时间正是夜市兴起的时刻,人声络绎不绝,汽车在其中走得很艰难。
海鸣从车玻璃上观察孔温瑜的神情,认为他心情尚算可以,至少比中午的时候要好许多。
中午来时他穿着很休闲的浅色线衣和西装裤,这会全换掉了。
上衣是件黑色的防风服,聂钧经常穿这种款。裤子则是条浅灰色的运动裤,裤脚松松垮垮地向上卷了两圈,看起来也绝不是他的码。
海鸣没对他新的衣服发出疑问,措辞道:“管家来电话,说二姑傍晚去了一趟家里,没等到您回去,吃过晚饭就走了。”
孔温瑜没动作,静静地望着外面。
“凌秘书说联系不上您,”海鸣继续说,“敖家打电话过来,想约您明天一起吃饭。”
孔温瑜不置可否,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又去摸另一侧。
司机以为他在找东西,打开车内灯。
孔温瑜低头看了看,叹了口气,靠回座位上。
海鸣问:“什么东西丢了吗?”
孔温瑜的手机忘在聂钧家门口的置物柜上了,但是他没提:“没事。”
汽车开出拥挤的夜市,顺着宽敞的马路畅通无阻地开上三分钟,就到了孔家。
孔温瑜冷着脸下车,管家等在门边:“您回来了,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孔温瑜扫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还有我的饭?”
管家愣了愣:“厨房里一直温着菜,预备着您随时回来。”
“哦,”孔温瑜嘴角勾了勾,“该不会是别人吃剩下的吧。”
“那怎么可能,”管家想了想,小心地解释,“小姐傍晚时回来,等不到您,眼看着到了饭点,我就做主吩咐厨房里做了一些她喜欢的菜,小姐吃完后才离开。”
“你做主,”孔温瑜眼角觑着他,“谁给你做主的权利?”
“我是不是说过,不管谁来找我,不经过我允许,一律不许留客。”他发起火来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很外露,让人一眼就知道,“现在这个家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客厅里阒然无声,管家搓着手,大气不敢出:“可是小姐没结婚,那就还算孔家人……”
“我知道二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有感情理所应当。”孔温瑜嗤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开始就去当她的管家吧。”
管家登时认错,汗都出来了。
只是孔温瑜面色寒冰似雪,别人也不敢劝。
就在这寂静的档口,门边轻轻一声响,不知是谁这么没眼色,此刻推门进来赶这种热闹。
孔温瑜烦躁道:“滚。”
一身黑衣赶来送手机的聂钧一愣,扶着门顿在了当场。
孔温瑜看了他几秒钟,别开目光,余怒未消道:“都出去。”
从管家到佣人全部低头匆匆躲开,海鸣犹豫了一下,也转身离去。
聂钧站在门边欲言又止,孔温瑜一视同仁道:“你也滚。”
……下午在床上叫到喉咙沙哑,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聂钧被海鸣拉了一把,没说什么,沉默着走下台阶。
到了值班室,海鸣叹了口气坐在桌前拿烟来抽。聂钧摆手不要,才问:“发生什么事,怎么动这么大气?”
“我才要问你发生什么事了,”海鸣皱着眉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个遍,“你们下午谈什么事,能谈这么久?”
聂钧沉默不语,孔温瑜的手机还在口袋里装着,电话来了两个,他既没接也没挂,任由其自生自灭。
“我也不是要打听事儿,”海鸣说,“只是我在队长的位置上,得应对很多突发事件,你理解吧?”
聂钧沉吟片刻,点了一下头。
海鸣率先说:“为表诚意,一人说一件事。”
不等聂钧答应,他爽快道:“我先来。孔先生死于心脏病,这你是知道的。”
聂钧看着他,海鸣抬眼掠过值班室的门和窗外空无一人的庭院:“那晚孔先生发病,孔夫人不在,外出参加一个慈善晚会。那个慈善晚会是二姑组织的,从那时开始,他们关系每况愈下。”
聂钧眉心缓缓蹙起。
海鸣说:“夫人大病一场,现在还在恢复。今天我们过去,他们母子又吵架,离开后老板的心情就很不好。你来的不巧,挨骂正常,别往心里去。”
聂钧望着窗外不语,海鸣提醒他:“该你说了。”
聂钧沉默片刻,终于想到一个秘密:“我以前是雇佣兵。”
海鸣愣了愣:“啊?”
聂钧手指蜷了蜷,蹭到孔温瑜的手机,好像在摸他的侧脸:“保过人,也人为制造过车祸。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海鸣怀疑地看着他,很快相信了他说的话。
因为他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太稳了,好像有他在的地方,都令人感到十分安心。
海鸣没得到想听的事情,继续说:“我再说一个,老板和夫人关系不好,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还因为老板小时候很叛逆,夫人一心栽培他从商从政,可是他喜欢艺术,爱拉琴,听音乐会。双方互不让步,夫人娘家那边有个外甥,俞家铎,从小喜欢炒股,两厢对比,关系更不好了。”
可俞家铎也不是什么好人,聂钧心想。
又该他说了,他绝不会说跟孔温瑜相关的事。
正在思考要说什么,海鸣追问道:“老板到底找你商量什么事?”
聂钧抿唇不语,海鸣看他为难,猜测道:“难道跟二姑有关?”
聂钧看了他一眼,海鸣吃惊道:“你刚刚说你以前是雇佣兵,难道是让你跟踪二姑,好借机……”
聂钧连忙摆手:“不是,就是……小狼是我打的。”
海鸣倒吸一口凉气:“啊??”
这个秘密算是相当有重量了,聂钧肯定道:“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
“哪三个?”
“你,我,”他顿了顿,说,“老板。”
海鸣一动不动看了他几秒钟,应该是以为这件事是孔温瑜安排聂钧去做的,短促地一点头:“好,我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我还有一个特大秘密。”海鸣说。
然而不等他说,值班室的内线电话响起来。
海鸣一秒接通,正色道:“保镖室,海鸣。”
电话里传出来孔温瑜冷冰冰的声音:“聂钧在哪?”
“在旁边,”海鸣看了站在不远处的聂钧一眼,“需要他接……”
“让他进来。”孔温瑜打断他,随后挂断了电话。
第27章
聂钧按了一下值班室的来电显示, 是来自302的内线。
孔温瑜在三楼。
三楼有健身房和攀岩室,健身房是301,302是攀岩室。
可是孔温瑜的脚还没好, 别说攀岩了, 正常走路都费劲。
聂钧没说什么, 跟海鸣打了声招呼, 匆匆去找人。
三楼的大灯没开, 只沿路开了几盏壁灯,一直延伸到最里面。
孔温瑜一手抓着凸起的石块, 仰头往上望了一眼, 随即抓住机会往右边移了一步。
看的出来他一条腿不敢用力,手背上青筋跳起, 下颌也死死绷着。
已经爬了约两米高,却连安全绳都没绑。
聂钧看了一眼, 冷汗都要出来了。
他并不敢惊动孔温瑜,心惊胆战地绷紧肌肉,预备随时出手接住他。
孔温瑜穿着贴身的运动衣,不知道刚刚做了什么运动, 湿透的额角上流出汗,顺着侧颊滑进衣领里。
聂钧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半分钟的时间, 手心都泛起潮。
孔温瑜没有执意往上爬更高, 转头往下望落脚点的时候, 看到了注视着他的聂钧。
他愣了愣, 随即反应过来。
“接着我。”
聂钧高度戒备,话音落地时就撑开手臂,随后孔温瑜松开手, 向后一仰,掉进了他展开的臂弯里。
聂钧惊魂未定望着他,孔温瑜却没什么特别反应,一手绕过他脖子,抬起潮湿的下巴尖:“抱我去洗澡。”
聂钧缓了缓,才冷静下来,想说些什么,没说出口。
孔温瑜有单独的浴室,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得使用,就连参观都不可以。
位置在二楼卧室隔壁,从衣帽间可以直通过去,里面有超大浴缸,整体布置得温馨而明朗,与其他地方简洁的单色调截然不同。
聂钧抱他进浴室,孔温瑜顺手拿毛巾擦脸上的汗,没关门,而是朝着他伸出手。
聂钧看了他手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来,递给他。
浴室的灯光暖黄而明亮,逆着光更是给脸上蒙上一层轻纱样的蒙版。孔温瑜在他的注视下接过手机,又漫不经心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聂钧看着他的动作,提醒他:“有两个未接电话。”
孔温瑜无所谓,所以没作声。
聂钧在该离开还是该关门之间犹豫了一下:“你洗完叫我,我抱你回房间。”
孔温瑜想到了一些揶揄的话,勾唇笑了笑,没说出口。
——他今天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撩拨。
“还有什么想说的,”他仰着头,微微偏着一点,“说来听听。”
低垂的眼睫因此在眼睑上留下温柔的扇形,这个距离,聂钧能清晰地看到边缘处参差的绒尖。
他抬眼确认他此刻心情还可以,才说:“攀岩戴好安全绳,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冒险。”
孔温瑜垂眼瞧着他,微微上扬的眼梢与神情截然相反,显得冷酷薄情:“我以为你会说点别的。”
“我还没说完,”聂钧很快说,“我不要你的钱,支票我留下了,但是不会填。我不是为了你的钱才来的。”
“嗯?”这次孔温瑜的视线多了审视和探究,“那你是为了什么?”
聂钧拿出自己的手机,登录个人账户,给孔温瑜看:“这是我的存款。我前几年攒了一点钱,日常花销没问题。”
这笔钱不少,孔温瑜眯起眼:“给我看存款是什么意思。”
聂钧盯着他:“我不是你包养的情人。”
他不要支票,也不需要安抚和短暂的温情。
孔温瑜明白他的意思,故意问:“不是情人?”
聂钧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情人。”他补充说,“不是被包养的情人。”
孔温瑜眼神复杂地看了他片刻,放弃了沟通,伸手关上门:“你回家,我洗澡。”
水声响起,断断续续很久,最后停止。
外面早已经没了动静。
孔温瑜一边穿上浴袍,一边拉开门,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茶香味。
聂钧没离开,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外,连动作都没变过。
这一块的空气似乎已经被他浸染透了,从浴室里溢出来浓郁的玫瑰香氛都败下阵来。
孔温瑜从鼻腔里呼出一口气,说话时眉梢跟着抬了抬:“还有什么要说的?”
聂钧盯着他,眼眸漆黑,这次缓缓说:“没有了。”
孔温瑜点点头,从松垮宽大的浴袍里伸出两根手指往旁边拨了一下。
聂钧没让开路:“我抱你回去。”
“不。”孔温瑜站着没动。
聂钧愣了愣。
“因为你不乖。”孔温瑜斜靠在门边的墙上,一身水汽湿漉漉,露出一道延伸至下的颈线。
孔温瑜抱臂打量他,咬着犬齿轻笑片刻,重新站直了些,清嗓子道:“来。”
聂钧眼神一动,孔温瑜摊开双臂:“抱吧。”
聂钧没犹豫太长时间,上前一步将他稳稳抱起来,一手托着大腿一手去开门。
孔温瑜搂着他脖子,说话的时候气息全扑到他下颌上:“走里面。”
聂钧想起来两人的关系不能被人看见,但是里面是衣帽间直通卧室,这条路未免太私密了。
他抱着人推开衣帽间的月亮门,很有绅士风度,没看四周的情形。
进了卧室,他先去拉上厚重的窗帘,然后才把人放在床上。
孔温瑜浴袍散开,露出锁骨和半个肩头,搂着他的脖子没松手。
聂钧等了等,他还是没松手,不由抬眼看他。
这距离太近了。
聂钧抬眼时鼻尖几乎擦过孔温瑜长而浓密的眼睫。
“我该走了。”聂钧被他一手搭着脖子,直不起腰来,撑在床上,“我在值班室,晚上有事你随时都可以叫我。”
“晚上能有什么事?”孔温瑜问。
聂钧的气息不自觉暂停,偏开脸才能自由的思考。
“不知道。”他屏息说。
孔温瑜半是命令半是呵气:“看着我。”
聂钧转过头跟他对视,后颈上的胳膊好像一把烧烫的烙铁,使他的血液迅速升温,流遍四肢。
孔温瑜就那么动也不动的盯了他片刻,低声说:“今晚留下来。”
聂钧怔望着他。
孔温瑜说:“脱衣服,上床。”
聂钧下意识想要别开眼睛,被孔温瑜扣着后颈,继而扣住后脑,强迫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聂钧道:“会被别人发现。”
“不会,”孔温瑜说,“未经允许,所有人不得擅自进入我的房间。”
聂钧张了张嘴,被孔温瑜打断:“人已经睡过了,不想睡一睡我的床?”
饶是聂钧成熟稳重,也扛不住这种撩拨。
但是他本就不喜表露情绪,有事喜欢闷着,脸上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张了张嘴,喉咙滑动,呼吸的频率也有了变化。
孔温瑜静静地注视着他。
聂钧低头去吻他。
双唇即将挨到的刹那,孔温瑜偏头躲开了。
“只睡觉,不做别的。”孔温瑜用侧脸对着他,嘴角能看到很明显扬起的弧度。
聂钧盯着他不动,时间一分一秒在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去拉外套上的拉链。
细微的、齿轮分离的摩擦声响过,聂钧就着弯腰俯身的姿势,把外套脱下来扔到地上。
他里面穿了件黑色的短袖,棉质的,休闲版,袖口被肌肉撑起,那弧度充满力量。
他又开始脱裤子,运动裤没有繁琐的步骤,一下就能褪掉。很快,下半身只剩下灰色的平角内裤。
孔温瑜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聂钧停了一会,扬手把短袖脱了。
但是孔温瑜的手还搭在他脖子上,虚虚的,没用力,聂钧却无法直起身。
他清了清嗓子:“手。”
“说完整。”孔温瑜道。
聂钧继续说:“你的手挡住了,能不能挪一下。”
孔温瑜松开手,看着他直起身,把短袖脱掉,露出结实有力的腹肌。
孔温瑜垂眸扫了一眼:“好硬。”
聂钧清了清嗓子,没发出声音,站在原地也没动。
“没有你的睡衣,怎么办?”孔温瑜毫无防备地仰躺在床,抬起眼看他。
聂钧无声地深呼吸,没回答。
孔温瑜伸手解开本就摇摇欲坠的衣带,坦然敞开宽大的浴袍。那里光滑如缎,没留下一点痕迹,像是下午时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不要穿我的?”他手指扶着浴袍的边缘,对视时总有种被入侵的错觉,“或者,跟我穿同一件?”
聂钧看他片刻,艰难地别开视线:“如果不做别的,那你…把衣服穿好。”
孔温瑜的气息明显发生变化,好笑道:“谁睡觉会穿衣服。”
也是。
聂钧无言以对。
他沉默半晌,转过身来,把孔温瑜往前一抱,放在枕头上。然后拉过来被子盖住他的身体,最后伸手把他压在身下的浴衣拉了出来。
孔温瑜愣了一会,看看顶上的灯,又去看聂钧,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半晌笑了一下。
“上床,”他掀开被子一角,这次没露出自己,“睡觉。”
聂钧看了一眼没动。
孔温瑜催促般伸手拍了拍一侧。
“如果不听话,”他语调很轻,却说着令人正视的话,“就滚回去。”
聂钧权衡两秒钟,结实有力的长腿一迈,跨过他去,躺到了他旁边。
因为光着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皮肤表层都凉透。
孔温瑜只摸了一下就收回手:“下次提前上来,把床暖好。”
聂钧侧着一点身,让那被子上的弧度不至于太明显。
今天下午跟孔温瑜一次,虽然次数单薄,但是胜在时间长。
按理来说,发泄得很彻底,因为事后涌上头的满足感已经超越了身体的感受。
但是聂钧此刻仍旧感觉烧得慌。
孔温瑜光滑流畅的的后背压在床面上,凹陷进去腰,突出一节的胯骨,还有向后仰起的脖颈。
聂钧暗暗调整呼吸:“好。”
但是没用,他的体温已经迅速升高,在薄被下接近出汗的边缘。
孔温瑜伸手过来摸他小腹的时候,聂钧一瞬间以为被电到,腰部及以下几乎瞬间就麻木,汗意也争先恐后涌了出来。
孔温瑜却好似真的困了,转身过来面对着他,伸手搭在他身上,将他结结实实地抱住了。
聂钧浑身僵硬:“……”
孔温瑜犹嫌不及,调整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贴在他肩头的凹窝处,闭上了眼睛。
第28章
有规律的敲门声连响数次, 聂钧在第一次响的时候就迅速起身,把衣服穿好站在一边。
他想通过衣帽间离开,但也不能保证出去不会撞到人。
这动静吵醒孔温瑜, 他睁开眼睛时里面的不耐烦明显而外放, 跟睡着时的乖巧截然相反。
敲门声还在继续, 孔温瑜皱起眉:“去开门。”
聂钧犹豫了一下, 去拉开房门, 跟外面的俞家铎面对面互看了一秒。
俞家铎愣了愣,越过他去, 寻找孔温瑜:“睡醒了?”
余光里聂钧沉默地走出去, 并且关上了房门。
孔温瑜收回视线,堂而皇之扫了一眼时间, 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吵醒了。”
“约好昨天中午碰面,你放我鸽子, 又约晚上,又放鸽子。”俞家铎嗤笑他,“今天我不赶早来,怕是堵不住你的人。”
孔温瑜呼出一口气:“去楼下等, 我洗个澡,穿上衣服。”
“你盖着被子,我又不看。”俞家铎也不满意, “而且你哪里我没见过, 小时候还一起洗澡呢。”
孔温瑜这次明明白白叹了口气, 俞家铎不理他这个:“敖卿卿的事, 你打算怎么做,倒是说啊?”
孔温瑜:“你急什么?”
“我妈天天问我。”俞家铎声音比他高,“一问三不知, 又说我不关心弟弟,你快别折磨我了。敖卿卿不选你,去跟一个保镖在一起,这让外面的人怎么说?”
“担心什么?”孔温瑜冷笑,“这是我们家的优良传统。”
俞家铎噎了噎:“二姑跟那司机到哪步了,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
“当初想跟二姑联姻的许家,现在还被笑话连个司机都不如。”俞家铎眼神里全是不赞同,转眼时闪过狠戾的光,“敖卿卿又来这么一手,说她为爱下嫁是小事,如果说你连个保镖都不如呢?”
孔温瑜不置可否,看上去也不在意。
俞家铎盯着他:“你现在的情况,还能不能经得住这样的流言蜚语?”
孔温瑜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跨越阶级和观念,自降身价,俯身谈一场既投入又刺激的恋爱,以为得到了自由。”
俞家铎不由一愣。
孔温瑜眼角眉梢冷冷的,继续道:“她有野心,也有手段。不用急,时间一到,她就会回自己该待的地方去。”
聂钧靠在门外的墙边,垂着漆黑的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海鸣碰了碰他胳膊:“你昨天整晚都在这里?”
聂钧回过神:“早晨才来的。”
海鸣刚刚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此刻定睛看他一眼,吃了一惊。
“你……脸色好差啊?”
聂钧愣了愣,状似无意:“没休息好。”
昨夜他跟孔温瑜共处一被,明明中央空调系统恒温,仍旧燥得要死。
大脑醒了睡、睡了醒,身体起立半宿,后半夜才消停,比昨天下午还耗费精力。
“怎么没看到你骑车进门?”海鸣问,他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几点来的?”
聂钧说:“早市太挤了,我走着来的。”
海鸣点头,从门缝隙望了一眼卧室的情况:“你回去休息,今天我盯着。”
聂钧靠墙站着没动。
他身材高大,宽敞的走廊也被他衬得狭窄起来,更别提还有漆黑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海鸣看了那影子一眼:“怎么了,还有事?昨天谈了一下午,又一个晚上,早晨又来,还没完?”
聂钧没出声,默认了。
海鸣盯了他片刻,知道他嘴严,不再追问:“行吧。”
门扉一动,俞家铎“呼”的拉开,黑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着聂钧站在一边没离开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把这一茬扔在身后,一边下楼一边问:“早饭做好了没,有没有我的?”
海鸣跟他一起下楼:“您来了,当然有。”
聂钧在楼上又等了约五分钟,孔温瑜从里面晃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看到聂钧站在门边,怔了一下,像是要问怎么没走。
聂钧已经准备好答案,但他只是看了他两眼,什么也没问。
聂钧跟上他的脚步,在他身后用视线丈量那挺拔的背影,干净的脖颈在漆黑柔软的发丝中间若隐若现,肤色更像块浸水的羊脂膏玉。
昨天下午时聂钧吻过那里,至少两次,只是他动作克制得很轻,没有留下痕迹。
下楼梯时孔温瑜感觉后背凉飕飕,转头一看便跟聂钧对上目光。
聂钧匆匆收回眼神,面上没有被当面看穿的羞赧,十分镇定。
他平时不喜欢说太多话,也少有表情,但是孔温瑜仍旧能看出来他没什么感情经验,这类人很容易上头。
孔温瑜一哂,没发表看法,慢吞吞下了楼。俞家铎已经开始吃饭,压根没有客人的自觉。
朱姨端着一盘青菜上前,笑着说:“早晨在菜园里挖的,新鲜的小野菜,二位先生肯定都没有吃过。”
俞家铎看了一眼,笑着问她:“您说这野菜,种到自己家里,天天浇水,还算野菜?”
朱姨被问愣了,孔温瑜说:“爱吃吃,不爱吃走,就你废话多。”
俞家铎哈哈笑起来,吃了两口野菜,又去拿蒸软的豆沙糕饼,一边吃一边说:“你家那大爷似的管家呢?”
孔温瑜拿出手机回消息,头也不抬:“昨天擅自留二姑在家吃饭,被我骂了一顿,可能投奔她去了。”
俞家铎:“心里不痛快,直接开了就行。一个管家,惯着他为所欲为。”
“等我妈身体好一点再说。”孔温瑜放下手机,端起面前的汤来,喝了一口:“汤也是朱姨做的。”
朱姨已经走到厨房门外,一笑起来眼睛弯着,十分慈祥:“喝出来啦。”
不远处,聂钧跟海鸣在门边站着,一个百无聊赖,盯着院子里装修好的凉亭。过几天花匠会拿花藤过来,听说一个夏天就能爬满紫藤萝。
另一个人虽然站在这里,余光却一直盯着孔温瑜,好像他身上有着不可戒断的吸引力。
兜里的手机一震,因为声音轻小又贴身携带,所以只有聂钧自己能察觉到。
他没立刻拿出来看,神情也没有变一下,目光专心致志,盯着餐桌上吃饭的人。
俞家铎先吃好,盛了一碗孔温瑜喝过两次的鱼汤。
“好喝,你家阿姨手艺是好。”他露出赞扬的眼神,然后问,“隆家只有一个女儿,你跟隆小姐联姻的话,讲话肯定不能太硬气,想好了?”
孔温瑜吃饭的时候也可有可无,好像根本不饿,毫无食欲道:“随便吧。”
“这么大事随便?”俞家铎不赞同,“下月初有个慈善拍卖会,记者多。你要是有意,我提前运作。”
“还要试一下二姑的态度。”孔温瑜说。
俞家铎点头:“我见过隆小姐,温柔,体贴,一讲话娇娇气气。要是这事真能成,婆媳关系肯定没问题,姨妈太强势,适合这样的儿媳妇。”
孔温瑜没作声。
时而投过来的视线让他心情无端焦躁,然而每每他看过去,聂钧总会先一步别开。
俞家铎继续说:“这次可是你自己选的,可长情点。”
孔温瑜收回目光,摆摆手:“再说吧。”
俞家铎有点无语,又拿他没办法。
正在这时,孔温瑜的手机响了,他扫一眼,是孔令筎。
孔温瑜的脸色顿时转阴,但是语气听不出变化:“喂?”
那边便道:“小瑜,我是姑妈。”
孔温瑜无声低笑,没回应。
孔令筎几乎没有情绪起伏地说:“听说你最近都没有约过卿卿,工作很忙?女孩子总是要哄着些的,不能太冷落。”
孔温瑜把玩着长柄勺子,搅合小瓷碗里面炖得浓白的鱼汤。
孔令筎听不到动静,略微提高了些声音:“温瑜?”
“嗯,”孔温瑜说,“我一会约她。”
挂断电话以后,俞家铎看了很长时间才问:“都要解除婚约了,为什么不告诉二姑,她早晚要知道。”
孔温瑜没什么真情实感地说:“她连我几天没见过敖卿卿的面都知道,你说她怎么知道的?”
俞家铎看着他。
孔温瑜端起鱼汤来喝了一口,咽下去时皱了皱眉:“不用我告诉,她也能知道。”
俞家铎愣愣,跟着叹了一声。
孔温瑜道:“一会敖永望过来,你跟他聊吧。”
“来干什么?”俞家铎问,“我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我跟他也没有好聊的。”孔温瑜觉得好笑,“你说的他想见我,让我不要把关系搞得太僵,抽时间见一见。”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俞家铎已经把这趟来的目的忘干净,只觉得鱼汤真不错。
“我那是以为你会跟敖卿卿结婚,现在未婚妻都打算换人了,还搞个屁的关系。”
相较于孔温瑜的行事风格,俞家铎对于人际关系交往上成熟很多,这座城市里叫的上名号的几乎都是他的朋友。
双方家长让他看顾孔温瑜,一定意义上说,有理有据。
俞家铎想了想:“上午见敖永望,下午呢?”
孔温瑜没抬眼:“下午有事。”
他这样一讲,俞家铎便心领神会地笑了。
“有新宠了对吧?”他意味深长道,“我说怎么着急想换未婚妻呢,敖卿卿漂亮是漂亮,确实太霸道。”
门边的聂钧仍旧望着这边,那视线如有实质。
孔温瑜一哂:“没有的事。”
他说上午有时间,敖永望便推了一切事务,领着礼品赶来孔家。
他有这个资本,在很多事上,他甚至不需要递出橄榄枝,只要露出一点意向,其他人便会蜂拥而至。
有些人认为他年轻好攀关系,有些人则认为他年轻好拿捏。不管如何,都是为了攀上孔家这棵大树。
敖永望进门来看到孔温瑜穿戴整齐正坐在沙发上非常意外,他颇为新奇的打量一遍,忍不住笑起来:“难得你心情不错,我有点受宠若惊。”
朱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引他去沙发上坐。
孔温瑜收起手机:“坐。”
他总是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敖永望非常习惯了:“在小岛上你不是扭到脚了嘛,我来看看,恢复的怎么样?”
他把视线定格在孔温瑜穿着拖鞋的脚上:“我带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听说很有效,找了很久才买到。”
孔温瑜冷冷暼着他,还好俞家铎很快从楼上下来。
敖永望没料到他也在,因为孔温瑜的领地意识很强,谈公事一般都在外面,能进入他家,已经算是格外开恩。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因为俞家铎是孔温瑜的亲表哥,沾亲带故,走得近是应当的。
俞家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坐到孔温瑜身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身后:“刚到?”
敖永望看了一眼他的动作:“是,你怎么从楼上下来?”
“健身。”俞家铎说,“若不是为了等你,我早走了,是不是受宠若惊了?”
这词听起来耳熟,敖永望也跟着爽朗笑起来:“当然,我正想找你喝一杯,不然今天我们一起去?”
他们之间有生意上的往来,大大小小的聚会一起参加过不少,说话间也更随性自在。
孔温瑜打断道:“你们去,我下午有事。”
“嗐忘记了,你下午有约会。”俞家铎笑着说,看向敖永望,“那我们去。”
敖永望看孔温瑜,又看俞家铎:“什么约会?”
俞家铎这才想起来孔温瑜这会还跟敖家有表面婚约在,敖永望算是大舅哥。
“去赛车,”俞家铎眼睛都没眨一下,信口拈来,“俱乐部约他很多次了,再推不合适。”
敖永望看向孔温瑜,笑着打趣:“跟车约会啊。”
孔温瑜似乎觉得这对话有意思,也跟着笑了一下,很短暂。
俞家铎顺势说:“咱们之前谈的那个项目,我想把股份细分,由我个人代替公司的百分之二十。”
敖永望听他说完皱起眉:“你要撤资?”
“我就怕让底下的人谈让你误会,这才亲自跟你说。”俞家铎收回手,坐直了一些,看着他眼睛真诚道,“我未婚妻那边有个招标,非拉着我去投。我说资金都在你那里,腾不出来,跟我闹,说我对她不是一心一意。你说我就算是三心二意,能意到你这一米八的老爷们儿身上去吗?”
敖永望哈哈一笑,孔温瑜又打断他们:“你们出去谈。”
俞家铎装模作样看了一眼时间:“你现在就要出发?”
“我睡会觉。”孔温瑜说,“脚疼,没精神。”
他这样一说,就连敖永望都要跟着告辞。也就是俞家铎脸皮厚:“再聊十分钟的。”
孔温瑜叹了口气,没驳他的面子。
俞家铎继续跟敖永望说话,孔温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神一动,转去门边。
聂钧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门边只剩下海鸣。
海鸣见他投来目光,以为他有事,便快步向前。
孔温瑜抬手示意他没事,于是海鸣又站了回去。
十分钟后,频频看时间的孔温瑜抬起眼梢:“到时间了。”
俞家铎抬手看表,果然到了,于是顺理成章地起身:“那我们走了。”
敖永望只得跟着站起身:“你好好休息。”
孔温瑜点头应允,亲自送他们出门。
看他们离开以后,他叫来旁边跟着的海鸣:“聂钧呢?”
海鸣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来,本着好领导要爱护自己的员工原则,下意识打掩护:“回家换衣服去了。”
孔温瑜看他一眼:“一会回来?”
“大概回来吧?”海鸣犹豫着说。
但是他了解孔温瑜,他并不喜欢下头的人回话时吞吞吐吐,便肯定些重复了一遍:“回,大概十分钟。”
孔温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海鸣回到值班室,立刻给聂钧打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等了两分钟又打,对方还是正在通话中。
聂钧此刻正在跟上午发来消息的人打电话,已经打超十分钟。
对方的声音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川调:“这次报酬给得多,而且雇主的意思是,优先考虑‘一号’,钧哥你考虑一下,如果能去的话,我也好给他一个答复。”
聂钧把烧开水的壶拿进客厅,倒了半杯水晾着。
“我最近有事,没有时间。”他靠在沙发上,一边拿起遥控器调试白天时工人安装好的电视机,一边说。
“你现在在哪里?”庞丁问,“你离开的时候说不是退,有任务还可以找你,半年了却面都不露一下,家也不回。”
“你去找我了?”
“去了几次,都没人在。”
水杯里的热水冒出热气,无声上升的水蒸气让聂钧想到孔温瑜那天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的场景。
“这次的活不拖拉,统共就三天。”庞丁说,“而且可以先付报酬。”
聂钧回神:“目标是谁?”
那边说:“不接任务不能透露,你应了我详细告诉你。放心,难度不大。”
聂钧想了想:“姓孔或者俞的不行。”
“?”庞丁问,“为啥?”
聂钧:“算命的说这段时间名字里有动物的克我。”
“你还信这个呢?”庞丁惊讶,然后说,“名字里没有动物,任务难度也不高,目标跨国开会,我们主要负责在暗处保护雇主的人身安全。”
聂钧没作声,那边就试探着说:“给的多,是因为身份贵重。”
“不单单因为这个吧?”聂钧问。
“仇家多,不放心。”那边又叫了一声哥,“要两个人,我算一个,如果你能去,那就太好了,我们好久没聚了。”
聂钧还是想拒绝,又想起那天给孔温瑜看存款的时候他的平淡一暼。
“什么时候,我看一下时间。”
“下周。”
定的这么急,难怪出高价。
聂钧犹豫了一下:“我问问能不能请假。”
“请假?你在出任务?上班?”
“算是。”聂钧伸手摸热水,还是烫手,“一会给你答复。”
挂断电话,聂钧起身去收拾房间,把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把阳台上晒着的孔温瑜的衣服收起来,准备去上班的时候还给他。
其实放在这里也不错,如果以后孔温瑜还来过夜的话,有一套衣服备用着也不错。
他这样想着,刚安静下去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
聂钧拿过来接通了电话:“队长。”
海鸣松了口气,但是声音仍旧紧绷着:“跟谁打电话打这么长时间?”
聂钧回答:“朋友。”
“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是正在通话中。”海鸣道,“老板找你,我跟他说你回家换衣服,十分钟就能回来。”
“……”聂钧问,“是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海鸣说,“你最好快点回来,想想怎么解释。”
聂钧正要说马上到,就听海鸣带着疑惑诶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说:“别来了,老板要出门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聂钧再打回去,已经是无人接听,海鸣应该跟着一起去了。
他飞快地赶去孔家,一直在值班室等到下午五点多,孔温瑜的车队才姗姗归来。
聂钧快一步,赶在海鸣之前,第一时间去拉开车门。
孔温瑜下车时看了他一眼,没搭他伸出来的那只手臂。
聂钧手指蜷了蜷,松开手,跟着他走上台阶。
朱姨守在门边,把熬好的银耳雪梨汤递给他,笑着说:“昨晚听你讲话嗓子沙沙的,快趁热喝一口。”
孔温瑜站在门边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把小半碗都喝了进去。
他很少这么赏脸,朱姨弯起的眼角底下都是细纹:“今天厨房里也做了炒菜,上次你说想吃川菜,今天特意做了,先吃了再休息吧?”
孔温瑜似乎是默许,跟着她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聂钧刚要一起进门,就见孔温瑜朝后摆了一下手。
——是所有人都不必跟着的意思。
他停在门边,透过门庭厚重的玻璃,看着他挺拔均亭的背影一路进了餐厅,彻底消失不见。
“今天没任务了,都回家休息吧。”海鸣站在台阶下,转头望着他。
聂钧应了一声,转身跟着他一起朝值班室走去。
“上午见了敖家的人,下午就去见隆家的人。”海鸣唉了一声,抻了抻懒腰,“恐怕真的要换结婚对象了。”
聂钧沉默了几秒钟:“不是订婚对象?”
“跟之前的有一点区别。”海鸣说,“敖家是孔先生在世时定下的,父母之命。隆小姐可是老板亲自选的,那肯定要选自己中意的。”
聂钧没吭声。两人一起进了值班室,海鸣扫一眼值班表,愣了愣:“你上午回来了?”
“嗯。”
“不是打电话告诉你,我们出任务,你不用急着赶过来。”
“以为你们很快会回来。”聂钧说,“贴身保镖,应该随时跟在他身边吧?”
海鸣的表情很复杂:“……倒也不用二十四小时。”
正面面相觑,值班室的电话响起来。
两人一齐伸手去拿,聂钧先拿到了,接起来:“值班室,聂钧。”
那边呼吸轻轻浅浅,听到耳朵里,浑身上下的肌肉就好像着魔了一样,不由自主地紧紧绷起。
“放映室。”孔温瑜稍凉的声音响起来,“三分钟。”
第29章
挂断电话, 聂钧拿了孔温瑜的衣服去找人。
放映室在书房里面,但是聂钧既没有书房的密码,也没有打开书房的指纹。
这个时间不知道凌秘书睡觉了没有。
Shola趴在书房门边, 见到来人就飞快地爬起来摇尾巴, 聂钧盯着它嘘了一声。
Shola仍旧很欢快, 但是没有叫。
聂钧摸遍口袋, 找到一小块燕麦压缩饼干, 他把包装袋子撕了:“坐下。”
Shola歪头望着饼干,没动。
聂钧晃了晃,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做了两次下压的动作。
Shola露出懵懂疑惑的眼神, 然后慢吞吞地坐在了地上。
“乖。”聂钧说,把小饼干喂给它吃了。
Shola身后的门没关严, 聂钧推开望了一眼里面,看到隐形门处也露着一条缝, 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推门进去,看了一眼Shola又反手把门关紧,锁扣落下的声音响起,聂钧绕到书桌后面, 推开放映室的暗门。
孔温瑜正在选电影。
听见动静他偏头看了一眼,视线比刚刚下车时要缓和,也或许是因为室内昏暗看不清楚的原因。
“想看什么?”他问。
这里面未免太暗了, 典型的电影院模式, 屏幕上发出来的光白茫茫一片, 把人皮肤照出一层无机质般的冷感。
聂钧上前, 把手提袋递给他。里面是洗干净后的孔温瑜的衣服。
衣服主人垂眸扫了一眼,没伸手接:“什么?”
聂钧抬着手臂:“你落下的衣服,洗干净了。”
孔温瑜靠着宽敞的座椅, 眉梢一动不动时像被冻住了。
聂钧想了想:“等一下我拿去衣帽间。”
孔温瑜收回视线,在推荐页面选了一部电影。片头声音渐入,他在低缓的乐声中问:“以后不想让我去了。”
“我准备了新的。”聂钧说,“你随时可以去,欢迎。”
孔温瑜的神情没那么冰冷了,但是仍旧淡淡的。
“坐。”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位置。
聂钧犹豫了一下,坐去他旁边,座椅足够宽敞,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
孔温瑜点了一下遥控上的按钮,台面自动升起,茶壶从预留口中升上来,很快响起加热水时的细小刺啦声。
“喝水自己倒。”孔温瑜说。
聂钧“嗯”了一声,面朝电影,但是余光却一直瞄着他的侧脸。
很快片头过去,电影中跑出来一只雪白的团子一样的小狗。
孔温瑜眼睛里染上一丝笑意:“这是Shola小时候。”
聂钧定睛去看,那画面却一闪而过,已经跳到了下一个镜头。
隔了一会儿,孔温瑜突然说:“不喜欢看电影?”
聂钧清了清嗓子:“喜欢。”
“那怎么不看?”
聂钧余光被撞了个正着,想解释什么,又觉得不管怎么说都显得没礼貌。
他看向大屏幕,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认真一些,孔温瑜却抬手按了暂停。
聂钧愣了愣。
孔温瑜偏头看着他,突然问:“你那天给我看的银行卡上面的存款,怎么攒的?”
聂钧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起这个,因为他那天的眼神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
孔温瑜嘴角勾了勾:“仅凭当保镖可挣不到那个数。”
聂钧解释说:“以前出任务,雇佣价格高一些。”
他想了想,措辞道:“我有三处房产,一处你那天去过,另外两处分别在南方和国外。在国外买是因为中转出任务方便避风头,南边那里有朋友在,当时作伴买的。都是小户型,价格不高,休假落脚用。这一处是……”
“作伴,”孔温瑜敏锐地打断他,“什么朋友?”
聂钧解释:“好兄弟,经常一起出任务,住得近,互相有个照应。”
孔温瑜拿着遥控不语,看起来并不着急看:“为什么买这一处?”
“因为这里离孔家很近,”聂钧毫不避讳,“上班方便。”
“对你来说投入有点大,没考虑过以后会换工作?”
“没有。”
“那为什么还没把贷款还干净?”孔温瑜问,“是打算随时脱身,不想付出太多。”
“不是,”聂钧说,“房产中介说这样他能拿多一点提成,我无所谓……”
孔温瑜:“什么房产中介,还会撒娇。”
“……”聂钧噎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没有撒娇,手续是他办,我就说都行。”
孔温瑜盯他几秒钟,最后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聂钧垂在裤缝中央的手指搓了一下:“如果你想找我的话,可以去这几个地方。”
他说完以为孔温瑜会说‘我为什么找你?’或者‘我找你干什么?’
但是孔温瑜没有,而是沉默了片刻,说:“我要订婚了,跟隆家。”
他或许一开始想说的就是这个。
早晨他跟俞家铎聊天的内容还停留在耳边,聂钧看了他足够久的时间:“挺好的。”
孔温瑜一顿:“哪里好?”
聂钧别开视线:“隆小姐比敖小姐温柔,更适合你。”
孔温瑜抬眼看着他。
他很少这样专注地打量一个人。
“你有什么要问的,现在可以说。”
问什么。
问他们以后怎么样,问他还想不想去那处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或者一定要订婚吗?
“你想要什么?”孔温瑜仍旧看着他,他们离得很近,那目光却像很远似的,“我会补偿你。”
聂钧很少质疑他,对于孔温瑜的话他只会无条件的执行。但这次他问:“是不是想要什么都行?”
“说说看。”
聂钧沉默片刻,静静地问:“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三年间多次出海去乌斯兰海岛,是想找什么?”
孔温瑜压低眼睫,锐利的视线从中透出,审视着他。
他的眼神极具压迫性,近年来他坐上谈判桌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赋予了他这种说一不二的强势。
在灰暗中,聂钧收紧了搭在座椅上的手:“你记不记得,在船上时你遇到过一个人。”
孔温瑜一动不动,目光在阴暗中看不清内容。
聂钧无端紧张起来:“在甲板上。那天的海风很大,但是温度不算低。”
孔温瑜垂着那比普通人显得浓密的眼睫,半晌薄唇一动:“记得。”
聂钧猛地松了一口气,还想确认他有没有忘记那天发生的事:“那你还记得,你们……”
“记得。”孔温瑜打断他,“你带我躲进储藏间。”
聂钧怔了怔:“……回航那天我在甲板上等了你很久,轮船靠岸后,我看到你下船上了一辆黑色奔驰,我查了车牌号,确定了你的城市。”
孔温瑜紧绷起来的双肩稍稍回落,眼神也松懈下去。
“原来你也会说这么多话。”他的声音有一点沙,还带着一点并非调侃的揶揄。
他没回答聂钧的问题,语气平静:“找我干什么,萍水相逢,你来到孔家,潜伏在我身边,到底为了什么?”
聂钧也想知道。
他模样那么可怜,无依无靠,年纪又小,在船头吹风,被人下了药,毫无反手之力。
上岸以后还有人欺负他算计他怎么办?
聂钧并没有一点要笑的意思。
他望着他的眼睛,满是认真,仿佛回到了那个在海面飘荡的轮船上:“想看看你。在船上时你被人下药,我以为你……日子不好过。”
“只想看看我,”孔温瑜问,“不想帮帮我?”
聂钧没出声,默认了。
孔温瑜笑了笑,伸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他的手比正常体温要凉,但是不冰,贴上来时像轻轻搭了一块细腻光滑的绸缎。
聂钧手动了一下,没挪开。
于是孔温瑜捏着他的手指问:“你原本打算怎么帮我?”
聂钧垂眸看着交错在一起的手,陈述事实:“你不需要帮。”
孔温瑜松开手:“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聂钧反手握住了他,灼热一下子将温凉的皮肤捂暖。
孔温瑜看向他,聂钧喉咙滑动:“你呢,有找过我吗?”
孔温瑜一动不动盯了他几秒,视线轻移,转到了他紧紧抓着的手上。
聂钧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睛好像深夜里的海面:“你只打算跟我上床吗,孔温瑜?”
孔温瑜抬眼对视,片刻后把手挣出来:“做吧。”
聂钧愣了愣:“什么?”
他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孔温瑜就早有所料般反问:“为什么吃惊?现在只是把敖小姐换成了隆小姐,以后或许会是李小姐王小姐,有什么区别?我们的关系不会变。”
聂钧看他半晌,直到双手麻木,心跳趋于平常值,才移开视线:“没有区别。”
他又恢复了那种沉默的、不反驳的、头狼被驯服般的姿态。
“看着我。”孔温瑜命令道。
聂钧转过头,重新看向他。
孔温瑜往后靠了靠,彻底倚在座椅上,头也向后仰起:“吻我。”
聂钧一面觉得思维混沌,一面又觉得自己很冷静。
短暂无声的对峙过后,他上前低头跟他接了吻。
孔温瑜没回应,正当他要继续加深这个吻时,孔温瑜伸手推开他,唇色殷红,眼眸不容置疑:“脱我的衣服。”
聂钧紧紧盯着他,目光黝深。
他一直是这样的,说一不二,任何人都不能违拗、挑衅他的权威,尤其在他的地盘上。
聂钧伸手按了一下遥控,把升降台落下去,腾出空间来。
孔温瑜姿态松弛,打量他宽阔的肩背和挺直的鼻梁时,像是在看艺术品。
聂钧一言不发伸手去解他的睡袍,只轻轻一拽就开了,露出泛着冷光的肌肤。
他的手停在颈侧,顺着脖颈的线条滑了两次,大拇指抵在那咽喉上。
孔温瑜向上轻轻抬起头。
大概这诸如把命运交到他人手中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伸手拉住了聂钧的手腕,奖励般道:“我是去找过你。”
聂钧呼吸暂停。
孔温瑜按着他手腕一侧凸起的骨头,若有似无地揉了一下,像是催促。
“你看到了,二姑一直想把我踢出股东大会。我爸留下来的‘老将’只看重手里的利益,现在他们扶持我,以后也会扶持二姑。我妈说得对,如果我不抓紧时间,早晚要完蛋。现在就连管家都站二姑一头。”
他冷笑了一下,神色却跃跃欲试:“大家都心怀鬼胎。”
聂钧的手已经抵达后腰,孔温瑜动了动,仰起头说:“先用嘴。”
聂钧低头扫了一眼,没动。
他穿戴整齐,上衣拉链抵在下颌上,晃荡的弧度十分克制。
孔温瑜往下按他的肩膀。
聂钧沉默片刻,松开他,跪了下去。
孔温瑜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我缺人,各方面的,觉得你还不错,或许可以成为我的人。”
他向后仰时皱起眉,眼神失焦了刹那:“你是不是我的人?”
聂钧稍停了停:“是。”
孔温瑜缓了缓,伸手把他拽起来。
两人离得很近,能看清每一根睫毛。聂钧低声询问:“我可以亲你吗?”
“哪里都可以。”作为鼓励,孔温瑜很大方,“我记得你之前没有这么多废话,我有一点分不清,储物间里我感觉那么爽,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被人下了药。”
聂钧低头用力地吻他,孔温瑜感觉嘴唇好像被咬破了。
他没有计较这些小事,只觉得聂钧凶起来有种性感的冲击力。
这其实很不错,他需要来势汹汹的夜晚来彻底抒解,温情似水根本不适合他这种人。
第30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压到了遥控器上面的开关, 电影开始继续播放。
低低的声音和阴暗忧郁的画面都给室内笼罩上一层低饱和度的色调。
孔温瑜一只手抓着沙发,一只手扶着聂钧的肩,想要以此缓解。
但聂钧根本不为所动。他显露出难得一见的侵略性, 这在之前只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孔温瑜哑着喉咙问:“除了订婚的事, 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聂钧想要的东西孔温瑜给不了, 他的身份注定他不会只属于一个人。
察觉到这次的动作不同以往, 孔温瑜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下一刻, 聂钧俯下身来,结实有力的胸膛紧紧贴上他的后背, 呼出的热气抵达耳后。
孔温瑜全身的毛孔都跟着舒张, 不等他开口,肩头就一烫。
聂钧咬在了那上面。
并不痛。
时针发出一声归位的细微动静, 时分秒针在这一刻短暂的重叠。
聂钧用睡袍裹着他往外走,拉开门出来看到Shola仍旧趴在门边。
“嘘。”聂钧盯着它说。
Shola围着他转了两圈, 发出欢快的哈气声。
“嘘。”聂钧重复了一遍,伸手制止他过来蹭孔温瑜。
Shola立马坐好,歪头等待着。
“……”聂钧摸了摸它后脑上柔软的毛,以示奖励和安抚, “没有了,明天给你带。”
Shola眼神一动,下一刻, 撒腿跑了出去。片刻后, 管家从它消失的拐角处上来。
聂钧脚下一顿, 往后退了半步, 站在阴影中看着他在二楼没停留,直接上了三楼。
等待的这会功夫,怀里人似乎觉得不舒服, 皱眉动了动。
聂钧轻轻拍了拍他,低声安抚:“睡吧,等下洗完澡我抱你去床上。”
孔温瑜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昏睡了过去。
管家的背影已经彻底看不到,聂钧又等了两分钟,才抱着孔温瑜去浴室。
第二天,孔温瑜睁开眼时窗帘拉得密密实实,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极了。
聂钧不知道几点走的,孔温瑜闭眼缓了片刻,再睁开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这对于轻眠的人来说十分难得。
他又躺了几分钟,才慢吞吞地穿衣服下楼。
客厅中央,富锡顶着一头新染的巧克力色的头发,正抻着腿打游戏。
孔温瑜坐在他对面,叹了口气,一开口嗓音沙哑:“几点来的?”
昨天通电话的时候他声音还又清又亮,干净得像薄荷加了冰。
富锡听得皱了皱眉,把游戏关了,有些不乐意地抱怨:“已经等你半个小时了,我说上楼去找你,你的保镖说你需要休息。都多大了还要睡到自然醒?”
孔温瑜去看门边的聂钧,聂钧微微低着头,没有接他投过来的目光。
富锡抓了一把头发,仰着下巴望着他。
孔温瑜翘起长腿,又因为这动作牵扯太广而僵了半秒钟,语气因此带上了烦躁:“你爸不是不让你搞这些?”
“回家我再染回来。”富锡戒备地打量他,“我可没有惹到你啊,一脸的不高兴。”
“起床气。”孔温瑜说。
“哇,现在都九点了!”富锡夸张地感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我听说你前几天又出海玩啦?”
孔温瑜把余光从站在门边的聂钧身上收回来,神色不变:“消息挺灵通。”
“那是的,”富锡呲牙笑,得意地弯着眼睛,“是不是狄勋给你塞人,你没要?”
孔温瑜百无聊赖撑着下颌,默认了。
“为什么?”富锡问,“因为有婚约吗,你还在乎这个?”
富锡是享乐派的忠实拥护者,经常建议别人协议结婚。
“别人给你床上塞人你从来也不收,洁癖啊?”
孔温瑜看了他一眼:“谁让你来问的?”
被戳穿了,富锡笑嘻嘻地拿出手机来给他看照片:“刚签的模特,俄美混血。南极娱乐的老板说你看的上就让他过来陪你解闷,到时候新品牌的代言考虑一下。”
孔温瑜扫了一眼,随口发表看法:“一般。”
“这还一般?”富锡怀疑。
孔温瑜靠回沙发上,单手支颌低低一笑。
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摇头,真是贵不可言。
富锡收起手机:“怎么了哥哥,类型不喜欢?还有别的款,人家都找上门来,给个机会嘛。”
孔温瑜的目光飘向门边。
外面阳光大盛,更衬得那里阴影浓重,聂钧侧着身,看不清神情。
富锡跟着看了一眼,只觉得阳光刺眼,眯起眼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外头养情人了?”
孔温瑜面不改色地回过神:“单纯不想。”
他侧头时领口滑了一下,微微敞开,露出一半锁骨。
富锡瞥见愣了一下,觉得上面红色的痕迹眼熟。
“等等,”他盯着那处,“你昨晚在哪里睡的?”
孔温瑜看着他,没说话。
富锡又确认了一眼,确定那是吻痕。
毋庸置疑,他床上并不缺人。
富锡移开视线思考片刻,最后决定先揭过这件事。
因为孔家局势不明朗,瓜田李下,这种敏感的话题容易让人误会。
“我还听说你在狄勋的小岛上受伤啦?是被保镖背回家的?”富锡环视一圈,视线停留在门边的海鸣和聂钧身上,“是谁啊?叫出来看看。那个哥是不是还把比特的胳膊给打折了?”
整个B市没有一点秘密,孔温瑜轻轻揉着额角。
富锡跃跃欲试:“下周我有个酒会,跟人约了打擂台,能不能借我两天?”
孔温瑜凉凉看他一眼,头也不回道:“海鸣。”
海鸣从门边过来,站在他身后。
孔温瑜吩咐:“下周你跟着去参加酒会。”
海鸣应了,富锡却不乐意:“我想要打赢比特的那个。”
孔温瑜问海鸣:“能打赢吗?”
以前能不能不好说,现在比特断了一条胳膊没养好,那肯定是能的。
“没问题。”
富锡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勉强道:“那好吧。”
门边另一侧的暗影里,身材高大的保镖融入其中,像隐没于黑暗中收敛獠牙的野兽。
自始至终聂钧都默不作声地微微敛着眉,好像他们谈论的人并不是自己。
富锡刚刚回国,许多事情都要忙,饶是如此,他仍旧在孔温瑜家里蹭了一顿午饭才离开。
孔温瑜吃饭慢,把他送走以后也失去食欲,剩下的半碗汤一口都没再动。
海鸣跟聂钧站的稍远一些,等孔温瑜上楼时,海鸣压着声音道:“下午没有外出任务,你回家休息吧。”
聂钧看了一眼孔温瑜的背影,刚回答了一个:“好。”
“聂钧,”孔温瑜头也不回,语气也一贯冷淡,言简意赅,“上楼。”
海鸣背着手,投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聂钧抿紧嘴角,跟在孔温瑜的后面上楼。
大概是昨夜放纵太过分,孔温瑜的脚腕也没有好利落的缘故,他走得速度很慢。
聂钧想抱他,犹豫了几次都没找到机会伸手。
直到孔温瑜推开二楼书房的门,然后进了另一侧的密室。
这里面不管是氛围和物品摆放,厉害之处聂钧早已领教过。
孔温瑜在深红色的书桌前站定,片刻后,背身道:“你可能不够了解我。”
他轻轻偏头,将视线移向聂钧:“我这个人,我的东西,别人半点不能沾。”
聂钧没吭声。
他从昨晚就开始像个哑巴一样,只知道闷着头干。
孔温瑜从桌角拿起打火机,对着金属表面扒开领口打量锁骨侧留下的痕迹。
他无端烦躁起来,不知是因为吻痕,还是因为聂钧的沉默。
打火机被扔去一边,发出一声磕碰响:“跪好。”
聂钧二话没说,闷头跪在了地毯上。
孔温瑜选好了工具,从墙上取下来,因为高度原因,他伸手够的时候拉到了大腿,顿了顿才继续拿到手里。
昨晚隔壁里大汗淋漓,放肆的声音响到半夜。
直到现在孔温瑜的大腿都酸痛不已。
“脱衣服。”他命令。
聂钧看了他手里的短鞭一眼,把外套两下脱掉。
孔温瑜不满意,用木柄一头点他开阔结实的肩膀:“再脱。”
聂钧顿了顿,扬手把黑色的短袖脱掉。
小麦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室内闪过皮革般的哑光。
孔温瑜觑了一眼,从身侧踱去他跟前。
漆黑的柄被他攥在手里,视线顺着修长手指一路上行的话,能看到手臂上的红痕,是昨夜留下的。
但是很可惜,再往上,被卷起的袖口挡住了视线。
聂钧身前一痛,骤然回神。
孔温瑜没收鞭子,在他的视线里,又堂而皇之甩了他一下。
没发出太大声响,却实打实留下了鞭痕。
“昨晚谁给你的胆子,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对不起。”聂钧垂着眼睛说,“以后不会了。”
孔温瑜盯了他片刻,冷不丁问:“在我下楼之前,你们说过话?”
他指的富锡。
聂钧简短地回答:“没有。”
孔温瑜垂眸打量着手里的皮鞭,似乎在考虑真实性。
聂钧看向他:“你的腿难受吗?”
孔温瑜盯他两秒钟,伸出手指蹭了他胸膛上一处鞭伤,然后拿到眼前辨认:“这么多保镖,他为什么点名要你?”
聂钧说:“我帮你揉一下,感觉会好点。”
孔温瑜啧了一声。
聂钧顿了顿:“可能是因为我打赢了比特。”
温驯的态度和胸膛上斑驳的痕迹取悦了孔温瑜。
他放下手,唇角上扬,轻轻嗤了一下。
下一刻,鞭柄轻佻地挑起聂钧的下巴,他打量了片刻,才奖励般说:“明天去新疗养院看人,你跟我一起去。”
聂钧喉咙动了动,孔温瑜说:“不想去?”
聂钧:“想。”
孔温瑜松开鞭,感受着酸痛的大腿根,在静谧的呼吸声与昏暗的光线中无声轻笑:“你昨晚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