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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新伤旧疤


    周言晁越过谢谌看比他高半个多头的保镖, 并没有这一突如其来的巴掌而心惊或恐慌,心只道:这个狐假虎威的东西啊——


    “是。”


    周言晁乖乖应声,但不知是因为眉眼的生长走势本就呈上挑, 又或是其他原因,他说话给人含笑感觉,其中又夹杂不屑, 让谢谌看得很是窝火。


    “你怎么知道的?”


    “家族聚会,听人闲谈聊,陈家查到了你是真正的凶手,开10亿的价雇杀手报仇但没人敢接, 陈屿这个弟弟实在愚蠢,报仇心切, 才会亲自找上门来了。”


    原来那是陈侑的弟弟。


    “没人接?”谢谌抓住关键。


    “谢谌, 你没发现敢动你的都是不接触上流圈子的小喽喽或疯子吗?”周言晁顿了顿,“你有一个让他人忌惮的靠山。”


    “?你知道是谁?”


    “不知道, 我对你背后的人不感兴趣。”


    谢谌摸不透周言晁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但如果他真有这个靠山, 对方又怎么会让他陷入绝境和无尽的痛苦之中。


    不。


    除非,这是那人想要看到的结果。


    那又这算哪门子靠山。


    谢谌松开周言晁的衣领,“张言承, 你把枪放下,你要500万,这个人可以给你, 如果你需要报备, 裴墨衍那边我亲自去解释。”


    张言承沉默半晌后放下手臂,“刚刚您叫我去处理尸体的时候,我已经把有人要暗杀你的事如实报给老板了。”


    这里是在市区, 不能随意抛尸野外,张言承要处理尸体就意味着要暂时性离开谢谌,而离开保护目标需要报备,他不得不提前向裴墨衍说明情况。


    裴墨衍接到电话后让张言承将尸体放在指定地点,继续寸步不离的保护谢谌,至于善后的事,他找人来解决。


    “这是保镖?”周言晁仰头微眯眼戏谑道:“这不是监视吗?”


    谢谌抓住周言晁受伤的手臂,他根本不顾还嵌着子弹的皮肉,下手愈发狠厉。


    周言晁疼得抓抠他的手背,抬腿要踹他一脚,脚背又被张言承踩住,力道稳准狠,像有一个钉子贯穿他的骨头钉进地里。


    卧室里只剩埋在喉咙里的痛苦呻.吟,他躺在地上扭曲着身体,汗液在地板上刮出浅浅的水痕。


    “你没资格点评我和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谢谌说完松开周言晁,瞄了一眼淌血的伤口,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周言晁坐在卧室的单人矮座沙发上,他因失血过多,面色惨白得像死透了的人。幸亏是夏天,穿的是短袖,可以直接进行简单的手术治疗。


    子弹成功取出,中弹的右臂被绷带包扎好。


    崔瑛完成任务后呼出一口气,她直起腰身转头看向谢谌,“小三翻窗来偷情,保镖当成杀手给了一枪,半夜叫未婚妻来治疗。电视剧都拍不出来吧。”


    谢谌按了按眉心,无力辩解,“今晚麻烦你了,治疗费找他拿。”


    崔瑛来之前,张言承就已经把房间清洁好,别说死人,就是连一点儿打斗痕迹都没有。谢谌也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换了一套崭新的绸缎质地的睡衣。


    “3万,你把我卡号给他。”


    “好。”


    “体检结果我已经跟爸妈说了,他们说有时间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商量一下。”崔瑛离开的脚步顿住,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向谢谌,随后叹了口气说:“算了,之后再谈吧。”


    谢谌刚准备去送送她,就被果断的关门声拒绝了,才迈出两步的脚又停了下来。他听到身后的周言晁说:“你未婚妻对你好像很无语啊。”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原本对峙时都恨不得杀了对方的两人,现在谈起话来又如此心平气和。


    “为什么拦住保镖?”周言晁问。


    “你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谢谌低沉地说着,他转身看到周言晁的表情,不免有些诧异。


    那瞬间周言晁眼中流露的情绪是谢谌从未见过的,只是眨眼间,一切恢复如初,仿若全是幻觉。


    哪个字眼又戳中了周言晁的心事,谢谌没兴致去探究,他开门见山道:“我想和你做交易。”


    “什么。”


    谢谌他不想张言承知道太多,走近了些。


    “我想找一个信得过的技术人员,破译陈侑手机里的数据。”


    谢谌倒也认识一些相关专业的技术人员,前公司技术部员工的联系方式他也还存着,但他信不过,一旦把手机交出去很容易留下把柄,招来像今天这种杀身之祸,不如交给周言晁处理,只要谈妥条件。


    即使受伤,再狼狈的周言晁也气质不减,他顶着病恹恹的模样浅笑着,“你又能拿什么给我换呢?”


    顾及房间里还有张言承,谢谌再次贴近手撑沙发靠背,右腿的膝盖抵在沙发坐垫的边沿,他埋下身将周言晁笼罩,轻轻耳语道:“我可以告诉你O方的据点、组织结构,以及我知道的部分机密内容,还有,我最近找到的一个疑似O方的成员,你们抓他审讯也好,绞杀也好,随便处置。”


    周言晁垂着眼,像在思索。


    这对A方来说是极为诱人条件,明面上三方就事论事,但要是真和平相处,大家也不会都披一层皮,不公开自己现实生活中的个人信息。看似理性的舞台,私下大家都想挖出对方的身份,绑架、威胁、折磨、谋杀,施展一切残酷。


    正当谢谌以为胜券在握,周言晁同样凑到谢谌耳边,低声道:“因为是变性人吗?即使加入O方也没有归属感,所以可以轻易背叛?”


    张言承听不清两人的交谈,只见他们贴得很近,周言晁的嘴唇因一张一合时不时擦过谢谌的耳垂,看起来暧昧至极,真像一对情.人。


    “这怎么算背叛?是我被抛弃在先。”


    谢谌如今没有半分愧疚,如果不是O方限制他的行动,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就算周言晁指责或唾弃他也无所谓,他活着向来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是为了自己。


    谁料,周言晁这时噗嗤一笑,不等谢谌露出愠色质问,他就说好。


    谢谌一愣,从周言晁的态度,原本他都做好了这个提议被拒绝的准备。


    谢谌注视那双明亮的眼,有些莫名其妙,还没想明白里面的愉悦从何而来,就听对方说:“就这么交换吧。”


    “哦,还有。”周言晁话说一半。


    “嗯?”


    “亲爱的,下回穿这件睡衣不要随便俯身。”周言晁说着目光下移。


    谢谌跟着低头。


    绸缎质地的布料垂感本就严重,睡衣款式向来以宽松舒适为主,谢谌一俯身,周言晁就什么都看见了。只是他并没有像两人最初见面那样对身体部位评头论足,也没有任何嘲弄的意思,而是用没受伤的手将衣领布料往上提,遮住外泄的春色。


    谢谌拍开周言晁的手,直回身板自己动手整理,“你还要在我家赖多久?”


    “给你腺体上完药再走。”


    谢谌抬头:“?”


    家里没有棉签了,谢谌又不愿意触碰自己的腺体,所以今晚睡前刚好没上药。


    不过周言晁是怎么知道的?


    很快,谢谌想起缘由。


    “……”


    看着翻出药膏的周言晁,谢谌产生极强的抵触情绪,“要是敢乱摸,就再给你打个洞。”


    周言晁笑了笑,“你才是,这回别再乱蹭了。”


    “疯子。”


    两人位置对换,谢谌坐在沙发上岔开腿,周言晁伫立在他身前,勾住衣领往后拉了一些。


    谢谌扭开装有药膏的小罐子,主动举到方便周言晁方便挖取的高度,他无声地垂下头袒露后颈,稀碎的发丝刮蹭到周言晁腹前的布料,发出细微声响。


    周言晁用中指抠出一小坨膏药,他平静地看着那处。原本结好的血痂翘起边,底下被保护好的新肉显现出来,有着不同于其他皮肤的粉嫩。


    难怪刚刚摸就着有些刺手。


    药膏点在皮肤上,谢谌首先感觉到透骨凉意,一激灵,头实打实地抵在周言晁的怀里。


    张言承目睹一种具象化的割裂感,看着好似依偎的二人。


    “都结痂了,还痛吗?”


    谢谌倒吸一口气,“不是。”


    谢谌身子后移了一点让周言晁继续涂药,他注意到周言晁自然垂落的右手,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近距离看到手腕内侧。


    那里有横向的疤痕。


    处理枪伤时崔瑛让周言晁把手表取了下来,谢谌回想起,好像每次见面周言晁都戴着表,以至于他今天才发现道疤。


    疤看起来像在周言晁身上留了很多年。


    是意外导致还是割腕自杀?


    谢谌的答案更倾向于前者。但他没问缘由,也没询问正确答案,只是佯装没看见,默默地移开眼。


    毕竟,他们不是互诉衷肠的对象,也不是彼此安慰的伙伴。


    药膏让原本干涩的腺体变得湿润,经指腹摩挲,那处的皮肤发热,原本固态的膏体逐渐变味稀奶油质地,只是些许黏腻,药物嵌入凹凸不平的纹路。


    好舒服……


    谢谌闭眼抿嘴,腮帮子因大牙咬合略微鼓起。他极力不想承认因腺体这种私.密部位带来的爽感,原本撑在膝盖上的左手微微颤抖,五指攥紧睡裤的布料,捏出汗来。


    这人是故意想他叫出声来出丑吧。


    “够了!”谢谌推开身前的人,当他看到对方一脸错愕的模样,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他总是这样,敏感多疑,怀揣着最大的恶意揣摩他人的动作或心思。


    但最主要的是,谢谌实在忍受不了周言晁带来的反差,“你明明很想折磨我,为什么还要这样?”


    过了良久——


    周言晁才开口反问:“你明明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同意我这样?”


    “……”


    两人安静下来,不再进行任何对话。


    墨蓝色的绸缎在灯光下像摇曳的水波,他是一条被水包裹的鱼,后颈的腺体是被撬开的鳞,丑陋狰狞。


    他想等伤口自然好,但有人总是为他上药。


    第32章 第 32 章 死也不选


    饭店包厢内, 谢谌和崔瑛两家人分别包揽了圆桌的一半,为了不被双方长辈追问,张言承被谢谌要求穿着工作服站在角落。


    实际上也没人在意这位个高的omega, 从踏入包间的那一刻,双方的父母就开始互相吹捧,老掉牙的寒暄都快问候到出五服的亲戚去了, 只是谢谌的alpha父亲谢禾臻笑容明显僵硬一些,毕竟亲生儿子阳.痿的消息让他怎么也无法内心的笑出来。


    “瑛瑛最近工作怎么样?”谢禾臻问道。


    崔瑛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的alpha母亲崔晗就说:“忙死了,说的是医院什么活儿都扔给她, 好不容易空下来就往实验室跑,有时候我都担心她身体吃不吃得消。”


    “学医也不容易, 我们家谢谌也是, 说找的新工作比以前压力还大,直接搬家住在新公司附近, 节省点通勤时间。明明都在一个市,却一年就回来两三次。”


    作为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崔瑛瞟了一眼谢谌。谢谌对此有所察觉,无声地低头吃了一口白饭。


    两年了,他面对这个谎言还是不习惯。


    “alpha是该事业有成嘛——忙点儿好, 专注于工作,那样还没时间勾三搭四呢。”崔瑛的omega父亲秦泉生呵呵笑起来。


    但这个玩笑开错了场合,也用错了人。


    “叔叔, 就算不忙我也不会有二心, 而且我生理功能有问题。”谢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场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着令人羞耻的话,动作却体面, 含住一小片青菜叶,慢条斯理地咀嚼。


    话一出,室内温度骤降,人的脸却格外滚烫。


    谢谌父母的面部肌肉被尴尬牵制,笑得机械,究竟是因为儿子过于开放地把性摆上桌而显得窘迫,还是因为是养育出一个有性.功能障碍的孩子而蒙羞,就不得而知了。


    谢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完成吞咽的动作,喝了一口茶,再抬眸,“大家为什么不说话,我们今晚不就是因为这事聚在一起的吗?”


    “啊,是是……”秦泉生附和着,“我们相信你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但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就不拐弯抹角了。小谢,你各方面都很优秀,瑛瑛说你这个病也不是永久性的,有治愈的可能性,所以我们一家商量了一下,打算先治疗,要是不能医好我们再说。”


    不等谢谌这边开口,崔晗又补充道:“一年,我们愿意再等你治疗一年,如果那时候问题还没解决,婚约就作废。三位没意见吧?”


    谢禾臻若有所思,点头应允,强颜欢笑道:“没有没有,还要感谢你们的体谅,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解除婚约而是解决办法。”


    秦泉生说:“要谢就谢瑛瑛吧,说老实话,我们原本是不想耗下去的,是瑛瑛说谈了两年了舍不得。”


    这回换谢谌多瞥了崔瑛一眼。


    好一个舍不得,她立了深情女的人设,自己倒背了阳.痿男的称号。


    谢谌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生气,他没有选择捅破崔瑛的虚情假意,正如他的谎言也需要崔瑛维护,所有的辩解都随着一口茶咽回了肚。


    谢谌的omega母亲许随浅浅一笑,“我们也是真心希望两个孩子能走在一起的,毕竟他俩都谈这么久了。”


    事情谈妥了,谢谌说出去透气离开饭桌,崔瑛借口同他一道步行到饭店外的露天花园。两人并肩绕过喷泉,沿着花坛往光线晦暗的地方走。


    谢谌步伐太快,崔瑛只能看着他的后脑勺,不太清楚他现在的表情。


    “我就实话说了吧,我是一个独身主义者。”


    谢谌停步转身打量崔瑛,昏黄的路灯下,那是一张无数人称道过的脸蛋。


    他其实很少端详未婚妻的脸,并不是他是高尚到只注重内涵,恰恰相反,他大部分时候低劣到丝毫不在乎人的内在或外在,只关注自我。


    就如现在这般,谢谌对于崔瑛的坦白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原本的疑惑都迎刃而解。


    “现在为什么不装了?”谢谌问。


    崔瑛皱眉,“嗯?你早就知道了?”


    “你的行为确实有让我误会你是喜欢我的。”谢谌面不改色地承认,试问谁不喜欢一棵救命稻草的存在,何况崔瑛确实给予了他不少帮助。


    但谢谌对感情并不迟钝,恰恰相反,他能轻易辨识哪些人对自己有好感,显然崔瑛不包含在其中。


    崔瑛原以为谢谌会生气,却听见他说:“既然你想应付你的父母,我们完全可以共建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变性而来的omega对你来说算是优选吧。”


    “我就是想到你会提出这个提议才不愿意告诉你的。你是跨性别者,从生理上来说,你是变性成功了,但心理上,你还是一个alpha。”崔瑛对上谢谌的眼,笑容深不可测,一副看穿了他本性的模样,“不是吗?如果真的坦然接受现在的性别,还会让我帮你打两年的掩护吗?”


    “变性成功?那崔医生告诉我,我的身体常常感受到痛苦?”谢谌神情冷淡,他毫不避讳地迎接崔瑛锐利的目光。


    在崔瑛眼里,他是一个极度好面子的男alpha,出于强烈的自尊才会刻意隐瞒变性的事实。


    崔瑛哽住。虽然机器检测出谢谌的身体特性属于omega范畴,但他的日常生活足以验证这是一场失败的变性。所谓成功是数据上的成功,是大概念下的成功。


    她率先移开眼,“说到这个,我和教授讨论了一下你的身体情况,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你的身体对变性试剂排异反应过于强烈了。”


    “什么意思?”


    “我来打个比方,L.0试剂就像中药,具有调理作用,慢慢调整体内激素,让生理特征日渐显现,药效来得较慢,对身体副作用小,而L.0-1像一种非适用性药物,药效快,副作用大。L.0-1的注射者出现痛苦的现象勉强可以解释为药物反应。”崔瑛凝注着谢谌,一字一顿道:“但你对这种药过敏。”


    “?”


    “你说你接触alpha的信息素就会痛,我翻阅了其他变性者的身体观测数据,L.0-1的注射对象里大部分人都出现过对alpha信息素有排异现象的情况,情况严重的已经因抢救无效死亡了,但其余的随着时间变化,症状逐渐减轻甚至消失,只有你的症状是越来越严重。”


    谢谌眨了眨眼,消化完信息平静地问道:“所以,恶化到一定程度,我会死,是吗?”


    “也不算是,只是照这样下去,你不能和alpha共处同一空间,除非那个alpha不散发任何信息素,但有哪个alpha能……”崔瑛戛然而止,像是领悟了什么,向谢谌看去。


    谢谌知道她在想谁,“死也不选他。”


    崔瑛没及时做出回应,视线越过谢谌投向不远处,“你是故意选这家店的吗?”


    “什么?”谢谌转身,他沿着崔瑛的视线看到被服务员拥簇着的男alpha。


    这是谢谌之前从未见过的周言晁。


    他身着黑色正装,身姿挺立,灯下皮肤皙白,红唇莹润,举手投足间透露的矜贵增添了几分疏离感。


    那是实打实用金钱养出来的少爷。


    墨黑色的头发明显没经认真打理,风一吹,细软的发丝如摇曳的芦苇,每一根都勾人心魄。


    俗话说,越不缺什么,越容易忽视什么。周言晁无论走在哪儿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对目光的追捧习以为常,身处众人炽热视线里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站在昏暗处的谢谌,抬头不出三秒就继续低头专注地看手机。


    饭店人员早就计算好时间,刚好在客人踏进门前上齐所有菜品。


    周言晁坐在包间内,他连筷子都没碰一下,面前的碗就堆满了各样式的菜,这都是他身旁那个男beta的功劳。


    “我提前给饭店打过招呼,让他们提供最好服务。”中年的beta笑得五官皱起,身体被油水滋养得有发福趋势,显得他这身行头像是偷来的。


    “嗯。”


    “言晁,我今晚给你说的事……”beta丝毫不注重边界感,偷瞄周言晁的手机屏幕,尽管周言晁及时作出反应将手机息屏,也还是被他捕捉了界面信息。


    他咧嘴笑起来,显露出因长期抽烟留下黑色的牙垢,“我说怎么对我爱答不理的,原来是着急约人开.房啊。”


    周言晁没说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改天送几个给你?”


    “送我?”周言晁勾唇笑了一下,“你也真是老糊涂了,我用得着你送?”


    “……也是也是。”beta擦了擦额头的汗,咽了下口水,“那我刚刚说的事——”


    “舅舅,且不说酒店经营情况怎么样,找人打点负责也挺麻烦的。我虽然不忙,但实在懒得两头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周言晁打断他,将手机扣在桌上。


    自从周言晁的父亲死后,原本点头哈腰的亲戚突然直起了腰板登门拜访,拎着周言晁根本不感兴趣的古玩藏品,想和他打好关系。


    其中有些亲戚嘴唇都要擦出火星子了,不断吐露富有怜悯色彩的肺腑之言。那同情的姿态,像是恨不得替他爸妈去面见死神。


    那时,周言晁家里的客厅像公用的话剧表演舞台,人人都可以站上去高喊:“噢!可怜的孩子,我实在是太心疼你了!”


    周言晁手撑着脑袋,一想到亲戚们的表情就无语到翻白眼。怎么有人在皱眉流泪时,控制不住嘴周的肌肉呢?笑得让人反胃。


    父亲死得太突然,连遗嘱都没来得立,自然所有财产都由周言晁继承。亲戚们像对待几岁孩童那样哄十八岁的周言晁,说他还太小,管不了那么多钱,他们可以先帮忙管理,等周言晁有能力了,再还给他。


    周言晁这辈子就没有压岁钱概念,他想要什么张口说就行,自然没有把钱给人托管的概念。


    只是,父亲的死给了还没子嗣的周言晁一个启发,他给双亲下葬不久后,就找人公证立遗嘱,如果他离世前没有二次更改遗嘱,名下所有资产如数捐献用于公益事业。这样防止像吸血虫一般的亲戚为了想办法得到遗产,取走他的命。


    但同样,周言晁面临着的是骗。


    面前这位亲舅舅以为他算不明白账,想用国外的酒店换他手里的部分股份。


    “言晁啊——酒店经营状况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舅舅我向你保证,至少目前是不亏的,你大学不是学的相关专业嘛?由你来管理,肯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的。”


    “你这种手段哄哄那些白手起家然后莫名其妙富起来的人还可以。”


    “嗯?”


    “毕竟他们中总有些人把自身经历作为谈成功的演讲稿,以为单靠努力就能奋斗出来。”


    “你这什么话?我是你亲舅舅啊,我还能害你不成?”


    “亲舅舅?亲爸我埋了都不掉一滴泪,你又算什么东西?”


    beta突然哑巴了,他含糊地攀关系,“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妈的亲哥吧?”


    “你搞错了,我没有妈。”周言晁起身,他连满桌的山珍野味都没看一眼,将手机揣兜踱步离开。


    “诶?”


    男beta见到对方果决的背影,知道挽留没用,气愤地徒手抓起一个盐焗的鸡腿撕咬,窃窃低语道:“没有妈?也是,你没拿她当妈,有恋.母癖的臭小子,看你妈被.操,你也爽了吧……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变……”


    “哐——”


    不满的言语随花瓶撞击颅骨一道破碎。


    beta从座椅上跌落,跪趴在地上,锃亮的脑袋布上鲜血。他震惊得眼球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了,胡乱地摸索头部,碰到绽开的皮肉,长达几厘米,随后颤颤巍巍地抬头,看到俯视着自己的亲侄子。


    对方逆着光,辨识不清表情,姿态悠闲,右手还插在裤兜,左手握着被敲得只剩半截的花瓶,边缘参差锋利。


    “你……”beta声线颤得像风里的裤衩。


    “剩下的话,躺在棺材里说吧。”


    周言晁不等回应,踩着beta脆弱的脖子蹲下身,将花瓶往太阳穴一侧捅,分明用的是最不擅长的左手,但动作异常的流畅疯狂,犹如天生的刽子手。


    瓷器的碎屑被锁在粘稠的血肉里,其余的碎片随着撞击混合血珠一起飞溅而出,散落在地毯上。


    beta的面部组织被捣得像浆糊,皮肤如同被撕碎的浅红色芝士片脱离面部,顺着血液一小块一小块往下掉。


    第33章 第 33 章 祝你成功


    仲夏夜的风格外燥热, 蚊虫绕着路灯起舞,人途径灌木丛,藏在绿植内的虫受惊般哑言。


    叮——


    手机来了一条短信。


    【宝贝, 打这个】:


    源森大道384号嘉尚酒店2203号。


    又忘记换备注了……


    叮——


    又来一条。


    【宝贝,打这个】


    21:00


    “怎么了?”崔瑛察觉到谢谌脸色不对。


    “没事,新闻短信。”


    “我怎么没收到。”


    “可能电话卡不是一个公司的。”


    崔瑛没有起疑, 有些新闻传媒集团会和通讯公司签订合同,每天以短信的方式向手机用户定时推送几条新闻,自变性试剂面市后,推送数量也在上涨, 内容大多为提防邪.教观念渗入、“珍爱生命,远离野党”, 就连她目前所实习的医院也与传媒集团合作过, 发表了一篇如何尽快适应变性生活的科普文章。


    谢谌:“外面有点热,回去吧。”


    “好。”


    两人原路返回, 正巧和踏出房间门的周言晁打了个照面,两个包间隔得如此近。


    周言晁浅笑着抬手打招呼, “好巧啊,担心你没看到我短信,刚想给你打电话, 没想到你也在这儿吃饭。”


    崔瑛狐疑地盯着谢谌。


    谢谌汗流浃背,这个女omega过于敏锐了,显然是在怀疑刚才的那两条短信。


    谢谌:“我和他有话要说, 你先进包间吧。”


    崔瑛也没有多留, 进包间并将门关得严实。


    谢谌走近,捕捉到腥味,目光偏移, 想看掩着门的包间,同时,周言晁微微侧身,举止有故意遮挡视线的意味。


    他笑道:“你还是不看为好。”


    谢谌注意对方衬衫上斑斑点点的红,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他管不住自己的逆反心理,还是偏头透过门缝窥见了室内的惨状。


    那头是另一个世界,员工行色匆匆的身影时不时填补门口的罅隙,像被遮挡的荧幕正在逐张播放PPT。


    他们把人抬起,展示泥泞的半张脸,他们把地毯裹成一条,血水从软踏踏的管道里流出来。


    谢谌也做过残忍的事,但那是濒临崩溃才不得以的发疯举动,而周言晁不一样,他情绪稳定地站在大众面前儒雅谈笑。


    谢谌这时突然觉得扭折手腕或者用枪在身上打个洞什么的,可能对周言晁而言不过是过家家游戏。


    谢谌道:“地方我没问题,但你定的时间要往后延一下。资料我放家里,要回去取。”


    这人也不问他意见,毫无征兆的发来酒店地址和时间,任其他人看了都像炮.友开.房。


    “行。”


    饭局结束,崔瑛开车载父母回家,崔晗和秦泉生坐在车座后排。


    途中,两人互相使了一下眼色,最终秦泉生柔声开口询问:“瑛瑛,刚刚那个alpha你认识吗?我看和谢谌好像很熟。”


    崔瑛的父母离开时,恰巧见到了和谢谌谈话的周言晁,只是谢谌并没有向他们介绍人的意思,也就没主动询问。


    “嗯,我现在实习的私立医院就是他名下,他和谢谌是朋友。”原本崔瑛打算去公立医院的,以她的资历也不算一件难事,但是学校教授举荐她进入这家医院。


    崔瑛一直很敬重她的教授,无论在医学还是人生方向,教授都积极地给予她帮助,在大批实习生被吩咐打杂而累得哭天喊地的时候,她是那个拥有特权的人,可以进出实验室,进行自己感兴趣的实验。


    “我天呢,看着很年轻啊?多少岁?”


    “可能和谢谌差不多大吧。”


    崔晗惊讶道:“真是年轻有为啊——样貌也不错,我看好多小omega偷瞄他。”


    “他和谢谌站一起,你哪知道那些omega看的是谁?”崔瑛又说:“不过,之前听医院的人说他父母很早就离世了,现在一个人住。”


    虽然父母双亡,但周言晁可是大多数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啊——家庭不美满、生活贫困、样貌身材丑陋,满足其中一项条件的人都极有可能向他投以羡慕之情,崔瑛偶尔也有这种心态,不过那是在父母对她催婚的时候。


    “一个人?我还以为有另一半了。”崔晗道。


    秦泉生又说:“那……瑛瑛,你要不要多和他接触接触。”


    一个急刹车——后座没系安全带的两人头撞前排的皮质座椅上,他们一边龇牙揉着自己的头,一边搀扶彼此坐回原位。


    崔瑛顾不得安全带的束缚,执意地探出身子往后座看,她难以置信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我背着谢谌去勾搭他朋友?”


    “没有。”秦泉生摆手笑道:“只是我和你妈商量过了,要是一年后谢谌病还没好,那你这大把时光不是浪费了吗?”


    “时间是你们定的,要是嫌长为什么还要定一年?”崔瑛捏紧方向盘,脚松开刹车的踏板,继续发车向前行驶。


    “瑛瑛啊,你别那么死脑筋,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做两手准备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秦泉生话音刚落,崔晗又进行箴教,“我们没有让你脚踏两只船的意思,但俗话说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吧?那个alpha家境优渥,没有父母,你要是和他培养出感情,不用过他父母那关,更别担心婆媳关系,你上班也不用那么累了。”


    崔瑛缄口不言,崔晗从后视镜瞄到了女儿的表情声音又及时柔和下来,“当然我们第一次见你对一个alpha满意,也是很希望你能和真爱在一起的。”


    崔瑛抿嘴,神情严肃。


    明明车道每隔几米就安置有路灯,但前方昏暗,她看不清路。


    她沉着地深吸一口气,降低车速,摇下车窗,任由热风在耳旁呼啸。


    真爱?


    见鬼的真爱。


    “我就是喜欢谢谌!哪怕他这辈子硬不起来我也喜欢!”


    后座的老母亲和老父亲震惊到失语,嘴唇微微张开,把热风吃进嘴里,默默吞掉了这份燥热。


    “阿嚏!”


    坐在矮座沙发上的谢谌打了个喷嚏。


    周言晁将水杯轻轻搁在茶几上,“空调开太低了?”


    “没有,就是觉得怪不舒服的。”谢谌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他只能勉强活动了一下肩膀,说不上哪儿奇怪,像有谁在给他下咒一样。


    两人在周言晁指定的酒店房间会面,互换交易的东西,现在在验货阶段。


    “他是O方成员?”周言晁横躺在沙发上,举着谢谌提供的纸质资料,“真巧啊——”


    谢谌只写了一位O方成员的真实姓名在上面,并且没有提供像周言晁U盘里那样的详细信息,只有姓名以及就读的大学和专业。


    “你认识?”谢谌问。


    “我不认识。”


    “……”


    谢谌不再理他,滑动屏幕浏览破译的数据,涉及变性试剂的人员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公众人物也不在少数,有些甚至曾经对外公开反对变性试剂过,他们大多富有,看样子从中获利颇多。


    文档中,周言晁还很贴心地将涉及贩卖试剂的人员以性别分好类。谢谌并没有对资料的真实性提出质疑,是真是假只有他亲自去查验。


    几分钟后,谢谌找周言晁要了一张白纸,折叠几下后将其盖在beta的脸上,与记忆中的形象进行比对。


    万幸,那个beta给他留下的印象深刻,很快锁定了几位相似度较高的beta,接下来就是通过信息筛选了。


    谢谌盯着beta的个人信息表,在家庭成员那一栏找到了熟悉的人名,这才明白周言晁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这个参与劣质变性试剂贩卖的beta有个弟弟,叫林由,和他向周言晁泄露的O方成员姓名一致。


    是单纯的同名同姓吗?


    另一边,周言晁看完谢谌给的情报,虽不详细,但字句关键,其中不乏一些荒唐的话语,比如O方其实内部关系不合,几乎可分为保守派和激进派。


    周言晁看着资料笑出声,“保守派觉得激进派不够激进,激进派觉得保守派太过保守?”


    “如果你想挑起两派矛盾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我劝你放弃,两派虽然平常争论不休,但面对alpha,他们有着绝对性的团结。”


    谢谌又道:“其实我参加的那次三方会议,O方下达的首要任务是争取受害者的接管权,次要任务是获得暴乱组织的审判权。大家都不知道变性试剂的成分,O方也想插一脚,所谓的接管,不过是想实时观察变性者情况。”


    “为什么?”


    “O方有个伟大蓝图,不是创建一个只有omega的大楼,而是创造一个只存在omega的世界。保守派和激进派的分歧就在这里,一派想通过使用变性试剂达到性别统一,一派则认为要靠杀戮清除异性达到性别统一。”


    “真疯狂啊——”


    谢谌预估到了周言晁的反应心满意足,结果又见人微眯眼笑说:“好喜欢你们这群疯子。”


    “……”


    如若他不是公众人物,从小到大的资料都能查到,来验证他是个彻头彻尾的alpha,谢谌都以为他是O方派出的卧底。


    “那你属于哪一派?”周言晁又问。


    “我没有站队。”谢谌这才想起,林由好像是激进派的,难怪他那么讨厌自己,“你要是真喜欢这个想法,可以变性加入他们宏图大业。”


    “但我不能变omega了啊。” 周言晁轻轻道。


    他音量很低,但还是入了谢谌的耳朵。


    注射L.0前,必须经过检测,有些人因为身体状况是暂且不允许进行变性的,需等L.0二代的开发,填补这个缺陷。


    让谢谌讶异的是,周言晁以前真有这种想法并去体检。


    “真是讽刺,不想omega的人成了omega,想成为omega的人还只能是alpha。”


    “虽然心里好像有答案,但还是想问问,你变性后过得真的不开心吗?”


    这是两年来第一次有人问他情绪相关的问题,裴墨衍和崔瑛更关注他的身体情况,所以谢谌反应了那么十几秒。


    最后谢谌平静地讲述:“当你刻苦学习,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为了简历上的在校经历好看点,必修选修课都一视同仁,换来专业成绩第一和奖学金,并且认真完成竞赛或项目,换到一块敲门砖,进入心仪的公司,从基础做起,谨慎地度过了试用期,在职场里栽了不少跟头才学会游刃有余,步步高升,等生活稳定下来,发现二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你打算结婚生子,和相亲对象培养感情,但突然有天,你公司楼被炸了,你认识的大部分同事死了,你失业了,变性了,前几十年的人生像是白过了,你怎么办?”


    过了良久——


    “可能,我共情能力不太好。”


    周言晁看着谢谌,他没有亲历过,并不是很能理解这份惆怅。


    “算了,当我说的废话吧。”谢谌没有强求,就如同周言晁失去双亲的痛,父母健在的他也不能为之共鸣。


    无人能懂,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我备受煎熬,我求死不能。


    谈话被急促的铃声中断。


    手机遭受信息轰炸震动不止,谢谌打开看到他爸发来八.九张图片,什么锁阳固精丸、他达拉非片、引阳索胶囊、六味地黄丸等,西药和中成药都有,中医药丸的取名含蓄又富有深意,单一个“阳”字就可见其药用范围。


    紧接着又是一条语音,“儿子啊,我和你妈查了一下,这些是治你病的药,你都买来试一试,看哪个有效。”


    谢谌扶额,打字:不是爸……药不能乱吃啊,再说了,崔瑛就是医生,她会帮我治疗的。


    发送前,谢谌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把那几行字删除,改为“知道了爸”再发送。


    他爸又发来极具年代感的鲜花表情包,画面流光溢彩,拥簇的玫瑰花展开,闪烁的金字从花蕊迸发,写着:加油。


    “……”


    加油……什么…………


    加油勃.起吗?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谢谌也觉莫名其妙,眉眼弯起,无奈地摇摇头。他再与周言晁对视,敛起笑意,尴尬地咳了一声。


    确认资料没有问题,谢谌带着U盘离开,还没迈出几步,周言晁又问道:“你变性后,发.情期一般是多久?”


    谢谌转身,“你不觉得你这样问很失礼吗?”


    “我们对彼此做的失礼的事还少吗?”


    “……”谢谌对无法反驳而感到一丝烦躁,但反正回答了也不会掉块肉,便如实道:“不知道,我发.情期不稳定,有时候一个月会有两次,有时候两三个月一次。”


    “那你发.情期是想找alpha还是omega?”


    谢谌蹙眉,“我找药。”


    “所以你一次都没做过?”


    “有什么问题吗?”


    虽说一个快奔三的人没体验过性.生活确实不常见,但谢谌并不羞赧,他提及性经验为零的坦然反倒是由纯情塑造而成,比起随便找人疏解周期性的欲望,他更愿意和心动的人笨拙地进行探索尝试。


    “不会很难受吗?那你发.情期那七天都用手……”


    谢谌用响亮的关门声作回应。


    “……”周言晁没有任何耍.流氓的意思,他真的只是很想知道答案,因为他发.情期结束时,掌心都快擦破皮了,后半个月手臂肌肉必酸痛。


    谢谌走后,周言晁再次瞥了一眼手里的资料,起身翻找抽屉,取出一个银色打火机。


    咔哒。


    纸张一角被火焰引燃,枯褐色像病毒侵袭一般扩散,植物纤维燃烧的味道弥漫。


    在炙热即将染到手时,他手腕一转,将纸片扔进最近的烟灰缸里。


    纸页被熇熇火焰吞噬,炼化成灰色的蝶,夹杂火星子在空中腾飞,每一次扇翅都落下尘屑。


    漆黑的瞳孔里跳动的火苗殆尽。


    只听他一句——


    “祝你成功。”


    第34章 第 34 章 肖想情人


    深夜, 谢谌驱车行驶在道路上,等绿灯时前方过马路的行人模糊,犹如鬼影, 他晃了晃头再定睛一看,一切又恢复正常。


    没休息好的缘故吗?谢谌想着。


    他按压太阳穴,指腹摸到黏腻的薄汗, 原本思考U盘里的资料太过入迷,弱化身体上的炽热。


    谢谌看了一眼空调设置已经是温度最低、风速最高,他为什么还是觉得热。


    空调坏了吗?


    很快,谢谌的身体否定了这个答案。


    他察觉不对劲儿, 在绿灯亮起前打开车的双闪,趴在方向盘上埋着头, 肩膀颤抖, 发出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急症发作。


    坐副驾驶的张言承察觉到不对劲儿, 询问他哪儿不舒服,没有腺体的他等同于beta, 自然闻不到满车的乌龙茶香。


    谢谌口干舌燥,颤颤巍巍地摸索裤兜,掏出药丸干嚼几下就囫囵吞下。些许药渣卡在舌根处, 惹得他咳嗽连连。


    药渣被唾液稀释,苦味迅速在喉咙漫开,而药效要在半小时后才发挥作用。


    张言承只会处理伤口, 碰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选择拨打急救电话, “喂,这里是柳……”


    谢谌没力气,勉强移动右手, 重重搭在张言承身上,打断他。


    张言承:“?”


    谢谌脸贴着方向盘中心,顶着萎靡不振的模样期期艾艾道:“挂了,打给……”


    张言承看到被汗水晕染的脸潮红色泛滥,答了一个“好”字,随后给裴墨衍汇报情况。


    张言承在境外组织里呆过,有时那里的环境很糟糕,周围充斥刺鼻的体.液味,几十种信息素像被扔进大锅炉练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对他而言,那不是周期性的欲.望,不过是冠冕堂皇宣泄淫|荡的机会,这也成为他挖掉自身腺体的因素之一。


    看着极力忍耐的谢谌,张言承明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实则心中多了几分鄙夷。


    一个处于易感期的omega找alpha,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对于二人亲密到发生到性|关系也不惊讶。


    主驾驶的车门被人打开,意识尚存的谢谌吃力地转头,他像醉酒视线不是很清晰,看不清人脸。伴随柠檬味,腺体开始疼痛,他虚弱地扯起一个笑,“来啦?”


    裴墨衍身子探进车内,抓起谢谌的胳膊往自己的肩膀上搭,“是啊,又来给你当仆人了。”


    谢谌屁股还贴着驾驶位坐垫,上半身已经毫无戒心地倾向裴墨衍,软得像骨头早就化成水融进血肉里,头靠在他的右肩,痛苦地皱着眉。


    主驾驶位的方向盘成了障碍物,可活动的空间狭窄,裴墨衍扶住谢谌的背,圈住他的腰将他搂在怀里慢慢往外拖,在身子即将挪出车门时,他又及时护住谢谌的头部。


    手离腺体过近,谢谌感知到alpha信息的浓郁,发出痛苦的呢喃。


    声音轻得像柳絮,还是被裴墨衍捕捉到了,他道:“我出门多吃了两片抑制剂。你还是觉得痛吗?”


    “嗯……”谢谌闷声闷气道。在方向盘上趴太久,他的脸上印出个浅粉色的车标痕迹。


    裴墨衍将谢谌从车里取出来,左手勾住他的膝盖窝,把人横抱在怀里。


    张言承很有眼力见地打开后座车门,并自己坐上了驾驶位,他系上安全带询问去哪儿。


    裴墨衍在给谢谌擦汗,“回他家。”


    不去酒店,要在家里做吗?张言承没说什么,拉下手刹,发动车子向前行驶。


    等待到达目的地这个过程异常煎熬。


    谢谌瘫坐着,身子倚着靠背,头倒在裴墨衍肩上,牙齿磨动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业.火焚烧着骨头和经络,炙烤每一寸肌肤,皮下血液翻涌像要撑爆血管,他难受得要疯掉。


    谢谌摸到椅子的坐垫有点湿热,脸色愈加难堪。要是他现在趴下,就能看到被洇湿成深色的布料,估计还能拧出几滴水。


    谢谌抿紧嘴唇,双手不自然地放在膝盖上,试图挡住身前被支起的布料,但他的举动都被裴墨衍看在眼里。


    “挡什么挡,在我面前还觉得丢人?”裴墨衍试图抚平谢谌脸颊上凹凸不平的车标,“从小到大上厕所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你还记得,我俩小学不是还比谁尿得更高吗?差点儿飙到小便池外了。结果被保洁阿姨发现了,被罚扫厕所。她笑还说我们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嗯。”声如蚊蝇。


    车内大部分都是裴墨衍回忆往事的声音,谢谌忍着痛楚应他一声已经是顶了天了,但裴墨衍并没有因没得到情绪反馈而觉得不平衡,反而继续找话题。


    这是张言承第一次觉得老板如此话多且和善,但很快明白他是在试图分散谢谌的注意,让谢谌不再那么专注于痛苦罢了。


    尽管这些作用微乎其微,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裴墨衍将谢谌抱进卧室,张言承规矩地止步默默阖门,并希望这屋子的隔音效果能够抗得住一些不该入耳的声音。


    卧室内,裴墨衍忙前忙后,轻车熟路地从床头柜里翻出针剂注射进谢谌的腺体,又在抽屉里拿出口服药,与准备好的温水一道放在谢谌手够得到的地方。


    “要是还不舒服就再吃一颗药。我就在外面,有问题喊我。”裴墨衍道。


    “嗯。”谢谌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将凉被裹成一团抱在怀里,脸埋进去。


    在客厅驻守的张言承看到裴墨衍出来,特意留意他的着装。


    裴墨衍紧紧关上房门,低声道:“今天的行程,报给我。”


    张言承如实汇报谢谌今天做了哪些事,记忆力是他的过人之处,口述的汇报内容可根据时间线精确到分钟,简直行走的监视器,完整叙述谢谌的一天,直至讲到裴墨衍出现的时间点才闭上嘴。


    “他的未婚妻居然是个不婚主义?”裴墨衍偏头重复。


    张言承点头,“虽然我离他们比较远,但我会读唇语。”


    裴墨衍笑了一声,像是看穿了对方的想法,评价一句:“自私的女omega。”


    “话说……”裴墨衍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掐住张言承的喉咙粗暴地将他按在墙上,没有任何留情之意,高举手臂,刀尖指向他扎去。


    张言承眼疾手快,及时握住裴墨衍的手腕,在刀仅是扎入右臂皮肤几厘时阻止情况继续恶化。


    整个过程的行动果决干练,张言承明显察觉到裴墨衍原本是瞄准了他的颈动脉,只是临时调整角度和方向。


    一秒,就那么一秒。


    经过专业训练的他才能有应付的时机。


    从习惯上的一击毙命可以看出——


    这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富家公子!


    两股力对抗着,彼此的手连带着刀颤抖,利器表面银光闪烁,不知道是刀先嵌进他手臂里,还是他先被掐断气。


    裴墨衍没有执意选择刺入血肉深处,而是改变方向,果断向下划。


    “!”


    随着暴力的切割,张言承手臂的皮肤拉出将近10厘米的伤口,紧致的人皮像脱线的布料崩开,边缘微微翘起,将包裹的血肉袒.露出来,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地板。


    裴墨衍松开他。


    一切发生得太快,张言承甚至来不得感知痛觉,任由血水在皮肤上蔓延。他捂住嗓子咳嗽,将刚刚错过的空气大口吸进肺里。


    “我记得我说过,外出时除了上厕所不让他离开你的视线范围。”


    张言承一言不发。


    即使疼痛随时间缠上来,他也只是抿唇皱眉,两根手指被人砍断再接回来的事情都发生过,与之相比,这简直算是皮外伤,只是最近跟着谢谌过得有些舒坦,身体并不能很好地适应这份痛觉。


    “之前入室暗杀,他阻止我杀了周言晁,说会给你解释。我也没收到你的命令,以为你已经默许了周言晁可以呆在他的身边。”


    裴墨衍轻笑一声,像听到什么讽刺的话,手笼住嘴,作思考回忆状,再微眯眼看着张言承,似笑非笑道:“可他并没有给我任何的解释,我也从头到尾,不知道周言晁来过他这儿。”他的语调越说越沉。


    张言承哑口无言,沉默片刻又道:“看样子你对我并不满意,要把我换掉吗?”


    “换掉?”裴墨衍微微歪头,“然后你好杀了他吗?”


    张言承愕然。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契约期间,你不会杀保护对象,毕竟死亡影响你的下一次接任务。”裴墨衍用刀挑起张言承的下巴,“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合同保的是你的命。”


    “?”


    当激光的投射点落在他衣襟上时,疑惑迎刃而解,伴随而来的是对死的本能恐惧。


    张言承缓缓转头望向落地窗外,目光紧锁对面对面楼的同层。


    疯了!


    狙.击手?!


    激光指示器在夜中并不能牵出一道光线,光只存在于发射端和投射点。


    张言承就是被锁定的那一端,他很清楚,狙击手正在瞄准自己。平常可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他们射击通常用红外激光线,没有夜视仪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察觉,可能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死于一声枪响。


    而今晚落在他身上光点,显然是警告。


    既然有狙.击手为什么还要保镖,张言承头一次有点分不清自己的作用,他沉闷地开口,“知道了,以后他这种说辞我不会再相信了,所有事都会向你汇报,一件不落。”


    裴墨衍听到想要的回答,将刀放轻轻搁在茶几上,“记得别让他再用这把刀削水果。”


    “……”


    客厅只开了壁灯,光影将所有切割成两面。裴墨衍坐在皮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他胳膊肘架在一侧的扶手上,撑着脑袋,滑动手机屏幕浏览,上面都是一些视频的略缩图。


    裴墨衍处理伤口后又打扫干净地面,看到裴墨衍似乎没有要睡的意思。


    “……不进去看看吗?”


    这个alpha放着发.情的omega不管,居然在外面干坐着。


    裴墨衍抬眼,冷言道:“他在自|慰,我为什么要进去看?”


    “……”张言承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两人的关系了。


    谢谌对外面发生的事浑然不知,得益于口服药丸和注射的那一管强效针剂,他的腺体不再感受到任何疼痛,只是血液翻涌,热得血肉几近要融化。


    他挣扎着,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婉转低音全注进棉花里变得绵软乏力。当指节探到光洁的皮肤,碎片般的意识扎得人神经抽痛。


    他咬牙,腮帮子微微鼓起。


    裴墨衍在车内的回忆,往事中保洁阿姨提及的那句调侃宛若诅咒,多年后的今日在他身上应验。


    他像崭新的白色瓷盘,脆弱又干净,潸潸而下的汗水如同一道道裂纹,在肌肤上延伸。


    该死!真该死!


    发明L.0-1的人真是天才,如果挑出其成分制成一款永久性的脱毛膏,定会热销如潮。但那是一位带有性别刻板印象的天才,变性为omega体毛就会脱落,变性为alpha就与之相反,如果是变性为beta,那此状况就成了概率性事件。


    谢谌咬牙在心底咒骂:垃圾变性试剂!凭什么觉得omega就不该有毛!


    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无比凝滑,难以适应。值得庆幸的是,变性试剂还能识别区域,所以他的头发掉得没那么利索,不然真分不清他和一颗剥了壳的水煮蛋有什么区别。不,蛋至少还能提供营养,他不能。


    药物只能帮助缓解疼痛,并不能降低欲.念,所以就算药效发作,谢谌仍旧状态不佳他,无奈向着最原始的欲.望折腰。趴伏、侧躺、跪立、半躺而坐,他尝试无数次,手臂肌肉酸痛,掌心的炙热感源源不断,像有烧开水的茶壶被接二连三的打翻,被单上水痕相连,周遭茶香漫溢,沁人心腑。


    好累——


    谢谌跪在床上作以头抢地的姿势,蜷曲着身体,机械地重复枯燥的动作,随着手臂的活动,灯照下被汗液浸润的脊背波光粼粼。


    他真的好困,好想睡觉,但他又像得了性.瘾一样,无法餍足,即使困顿也无法停止。


    周言晁的嘴是开过光吗?


    易感期说来就来。


    “狗东西……”


    谢谌蹙眉压声咒骂,脸上的愠色被酡红冲淡,就连语调中的怒意也被喘息削弱,不仔细听内容,更似呓语,在呼唤魂牵梦绕的佳人。


    原本洁身自好的“omega”,因为种种原因,如今倒像一个肖想情人的变.态。


    第35章 第 35 章 深夜偶遇


    虚幻的世界, 真实的生活。


    野党、无性教等对alpha怀有敌意的组织接踵而来,闹得人心惶惶,但是, 近两年alpha的强.奸猥.亵事件的发生明显降低,而原本不敢走夜路的omega增多了。


    变性试剂又添一新作用,它成了beta和omega的防身武器。就算官方严厉打击伪劣产品, 但在群众间L.0-1大受欢迎。


    深夜十点,宽敞且偏僻的街道门可罗雀,火锅料的香味勾人味蕾。店内是偏红色系的中式装修,灯笼高悬, 福联贴墙,就连双开式窗户都透着传统古典美 。


    林由和祁勿忧并排坐在靠窗位置, 他们对面还有两个大学室友。学校放暑假, 由于其中三个都不是本地人,他们就约着在本市玩了小半个月, 现在打算吃一顿散伙饭就各自回家。


    火锅烧煮太久,汤底微微泛苦, 但苦味很快就被辛辣冲散,此时需要一杯冰镇酸梅汤解辣降温。


    祁勿忧大口喝着酸梅汁,仰头时凑巧用余光瞥见店外熟悉的人影, 他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窜起,身子探向窗外,摆臂招呼喊道:“哥!”


    谢谌闻声走近, 与祁勿忧仅一窗之隔, 笑得文雅,“好巧,晚上出来散个步还能碰到你。”


    其实不巧, 他加了祁勿忧的联系方式,见他发的动态特意来“偶遇”的。


    谢谌目光越过祁勿忧,落到林由身上。


    林由敏锐地察觉到注视,回以不悦的表情。


    “秋游,这是谁啊?”对面的两个室友询问。


    “之前救过我的哥。”祁勿忧又朝谢谌粲然道:“哥你要不也进来吃点儿?如果不嫌弃的话。”


    除了林由,其他人都热情邀请谢谌入座,谢谌假意推脱,一副实在拗不过他们的模样,最后踏进店内。


    屁股才挨板凳,谢谌就听到林由发出“啧”的一声。


    “……”


    祁勿忧作简单介绍。另外两位室友特征很明显,外号读起来也顺口,染红毛的叫小庄,留寸头的叫原子,性格都比较外向,谢谌一句话都还没插上,他俩笑嘻嘻地连说四五声“你好你好”。


    原子看向站在后面的张言承,“不过……他不坐吗?”


    张言承不语。


    “他不愿意。”谢谌也拿张言承没辙,说是合同上写了这条规定,他也打电话找那位甲方商量,结果以失败告终。


    “那位哥,你不热吗?”小庄道:“和林由一样,穿得一点儿皮肤不露,容易中暑的。”


    张言承还是没说话。


    夏季的火锅店,还是靠窗的座位,空调都救不了的炎热,张言承却穿着长袖,并非他本愿,只是挽起衣袖,就能看见缠满绷带的手臂,要是被谢谌发现追问就糟糕了。


    “保镖受过严格训练就是不一样啊——”


    祁勿忧的一句感叹惹另外两人惊呼。


    “保镖?!”


    小庄和原子齐刷刷地看向谢谌,眼神里闪烁光芒。普通人只近距离见过保安,没见过保镖。


    原子:“我说呢,站那儿一看就很板正,是咖啡馆的那个保镖吗?我去,保镖哥,我看了网上传的视频,你好~帅啊!”


    张言承绷着脸不说话。


    “没有信息素,是beta吗?”


    谢谌道:“omega。”


    话音刚落,小庄发出惊叹:“哇,omega!哥哥,你简直了!又高又酷!”他笑起来时,眼睛发光,因为牙齿不齐,右边尖尖的虎牙露得更明显。


    张言承俯瞰小庄的崇拜之情都快撑破脸皮,他别过头生硬道:“一般。”


    谢谌还是头一回见到张言承露出别扭的表情。


    小庄:“你是从哪儿来的?雇佣兵吗?还是什么秘密组织?你的信息素呢?”


    张言承:“……”


    原子拍了一下小庄,“你别烦他了,保密工作知道不?”他转头又问谢谌:“哥你是什么高级人物吗?”


    “……”谢谌微笑着回答自己不过是普通的公司职员,但最近治安不太好,朋友专门派人保护一段时间。


    火锅咕噜咕噜冒泡,汤水被烧成水蒸气,汤底变得粘稠,往外溅。


    大学生在饭桌上的话题大多为打游戏、期末绩点、考研留学、恋爱、就业,尽管还没毕业,他们当中有人早早为工作做打算,像林由这种,兼职和短期寒暑假工从来不断。


    “哥,那你在公司有碰到潜规则吗?”小庄问。


    “算……有吧。”


    众人噤声,毛肚煮老了都不顾,四双眼睛一下聚焦在他身上,谢谌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在记事方面过人天赋,甚至可以在复述陈年旧事时可以不遗漏任何细枝末节,便不负众望地开始回忆以前当社畜的日子。


    “就是空降的上级是个男alpha,每天早上给我一杯咖啡什么的。当时也没往那方面想,我还以为他是觉得我精神状态不好,担心我不能认真工作。”


    原子:“这……就是,打工人吗……”


    谢谌无法反驳,只能苦笑着点一下头。那时他才进公司,要学习又要应付考核,忙都忙不过来,怎么会有功夫钻研他人心思,以至于上级在下班时间约他吃饭,他还以为上级关心下属,要找他谈心。


    直到上级开始暧昧地抚摸他,像磨砂纸打磨手背的粗糙质感让他明白,这个由人类构成的职场其实没有那么人性化。


    “他有老婆,然后威胁我说不跟他去酒店,他以后就给我穿小鞋。”


    “操!”小庄猛地拍桌站起身,那架势恨不得把桌子掀起来找人算账,“滥用私权!哥你举报他啊!”


    “关系户,举报个毛啊!”原子把他拽回来坐下,“还有,别耍酒疯了!两瓶啤的给你搞成这样。”他说着把啤酒和酸梅汤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小庄:“那……辞职?”


    祁勿忧:“辞职好像拿不到钱,要被辞才能。”


    看着一堆咋咋呼呼的大学生,谢谌异常平静,当时的他好像也像这帮人一样不知所措,不敢告诉父母,最后只是约裴墨衍喝了个烂醉,骂了一晚上的上级。


    据裴墨衍的描述,谢谌起码念了半小时的“这个班狗都不上”,但现在想起来倒觉得不是什么塌天大事,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正经历更惨的事……


    “那……你跟他去了吗?”小庄关切道。


    谢谌愣了愣,好笑道:“没有,我做好了在职场上被折磨的准备。但是没过几天,拉他进来的人出事了,公司自然也不会留他。”


    “活该,死咸猪手。”小庄又开始嚷嚷,说着又要大展身手,“换我我就把他手塞进火锅汤,弄得满手起泡流脓!”


    原子及时摁住他,防止他又站起来,“哎哟,我天呐!手泡进去那火锅还让不让人吃了。”


    谢谌:“说到这个,之前和一个女alpha客户谈生意,客户一个劲儿劝酒,一边说我上班辛苦了,一边来摸我大腿,说要是觉得累,可以投靠他。”


    几人:“?”


    “这个投靠是包养的意思吗?”祁勿忧不确定道。


    谢谌点头,“结果也是没过多久,好像因为什么罪进去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哥,别说了,你受委屈了。”小庄举起他的酸梅汤,豪迈仰头,将其一饮而尽,“以后有什么困难,跟兄弟几个说。”


    “哎哟,还跟你说。你个废物大学生不找他帮忙就不错了。”原子推了小庄一把,害得小庄被酸梅汤呛了一口。


    谢谌笑了笑,“哪里的话,你们一定会过得比我好的。”


    “但是,哥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上是有福气的。但凡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你,都遭到了报应。”祁勿忧道。


    “可能好运气都用在这上面了吧。”


    “谁说的,哥你长得也很好看,笑起来像omega一样温和漂亮,也难怪老碰到性.骚扰的事情。”原子道。


    谢谌手抖了一下,酒水震颤,他失神一瞬,抿唇不语。


    林由蹙眉,“像omega就难怪被骚扰了?omega就该被这样对待?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原子并没有被怼就生气,也没说对方大题小做,反而啪啪掌嘴,“抱歉抱歉,说错话了。”


    此时手机振动,谢谌看清来电备注,起身朝外走接电话。


    “还在外面?”裴墨衍问。


    “嗯,碰到几个认识的人,坐下来聊了两句。怎么了?”


    “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你也好好休息吧,听张言承说你守在外面眼睛就没闭上过。”


    谢谌在房间里呆了两天就出来了,通常发.情期至少要持续一周,并非是他身体有问题,而是药物缩短了他的发.情期,但药丸也有副作用,会导致发.情期极度不稳定,下一次发.情可能是一个月后,也可能是几天后。


    “不碍事,反正是在刷视频。”裴墨衍挂断电话前还不忘嘱咐他早点回家。


    谢谌正准备回去,转头看到林由像鬼一样站在身后,他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出来了?已经吃完了吗?”


    谢谌打量着林由。


    不得不说,周言晁给的资料真是强,每一个涉及贩卖变性试剂的人员下面都有附带一个关系网,罗列该人员的亲朋好友,随便点开一个就可以查看年龄、性别、学历、户籍等。


    在这个没有双亲的家庭里,林由排行老二,有一个beta哥哥和一个在本市读高二的alpha妹妹,目前和妹妹住在一个租的老破小里。


    “我听说有人把我的信息作为交换条件给了alpha。”林由说得很含蓄,但作为当事人的谢谌一定能懂。


    谢谌却眨了眨眼,微弯的眼眸澄明得不像话,“交换信息?联系方式?那个alpha想追你吗?”


    林由阔步上前揪住谢谌的领口,咬牙道:“操!如果我不是,你就害死了一个普通的omega。”


    谢谌没有反抗,沉默着敛起笑意,再轻声道:“但你是啊——”


    林由呼吸不匀,“所以你觉得我就该死?”


    “那我就该死吗?”谢谌又道:“如果不是你申请审查我的资料,害得我被禁止行动,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吗?”


    从咖啡馆对视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彼此的身份,毕竟共事的成员,即使戴面具,身形、声音、眼眸都不可能发生改变。


    林由压低声音道:“我只不过是帮组织清除渣滓。大名鼎鼎的谢,从来不散发信息素,原来是因为本人是个alpha吗?”


    谢谌钳制住林由的后颈,掌心紧贴抑制贴,在他反抗前说道:“你不是闻到alpha的信息素会痛吗?我让你觉得痛了吗?再用你的狗脑子好好想想,我要真是个alpha,还用得着找保镖吗?”


    林由怔住了,他这具不能暴露在alpha信息素之下的身体是不会判断错的,如果谢谌真是alpha,这么近的距离,他早该受不了了。就算对方是变了性的alpha,他也依旧能感受到,无一例外。


    林由:“那你……为什么伪装成alpha?”


    谢谌松开他,闭眼按了按眉心,“虽然我装成alpha也有alpha同性恋搭讪,但总比omega被alpha异性恋骚扰好太多。”


    他再睁眼,目光幽深,看向林由,“你应该懂这种感受吧。”


    林由深有体会,继续进行下一个问题,“那为什么谈判时候不按照上级指示,要选查清试剂的购买源?”


    “因为银。”谢谌沉声道。


    “?”


    “是银邀请我加入O方,如果没有他,我绝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我一直觉得银的死有蹊跷,A方追查变性试剂的购买源时,偏偏就药厂爆炸,还刚好把我们O方派去的监察员银炸死了。我怀疑那场事故是A方故意制造的,为了就是灭口。”


    林由哑然。


    “喂!林由,走了啊!很晚了!”店内的三人走出来,招呼着他们。


    两人默契地停止话题。


    几人没忙着打车回家,反而在隔壁的24小时营业便利买了几把折叠的水果刀。


    “买刀干什么?”谢谌奇怪道。


    “啊?秋游的家就在附近,我们要先把他送回家再打车回去。几个omega走夜路不安全。”小庄说着往谢谌手里塞了一把水果刀,他的信息素是馥郁的黄桷兰,在盛夏散发淡香,掩盖住了身上的酒味,但脸还是醉出一层浅红。


    明明舌头都打结,却还在说:“虽然你有保镖了,还是给你一把,但希望你用不上这个。”


    “……”谢谌盯着掌心的刀,再抬头眺望已走远的几个omega。


    长到望不到底的街道,四人嬉笑着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踩着彼此的影子,随一盏盏昏黄的路灯,越走越远。


    “我看起来很弱吗?”谢谌问。


    他还在思考是不是变性试剂导致的这份柔弱,但张言承却开口说:“谢先生,不是你需要被保护,是你值得被保护。”


    谢谌没再说话,把刀揣进兜里。


    叮——


    手机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理由:林由。


    谢谌这才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不枉我大晚上跑来偶遇啊——”


    第36章 第 36 章 悠—林由


    “才下班哦?”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笑问才回来的林由。


    “嗯。”林由在外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因为经年严实的穿搭,他在本就碎嘴老年人占比较多的社区内出了名,只是以讹传讹, 大家都说他是得了皮肤病,都对他敬而远之。


    这是一个距离市中心14公里的破旧老小区,不需要通过刷卡或识别人脸就可以通行, 任何人都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所以治安有些糟糕,前段时间还有女omega高中生失踪的事情发生。门口保安老大爷的作用大概只是收取停车费和处理街坊矛盾,那脆弱的身子骨可斗不了歹徒。


    林由选择这里单纯是因为房租, 一厅两室一卫一厨,1000元的月租让他活得不是特别吃力。


    老破小没有电梯, 楼道的感应灯坏了, 他熟稔地摸黑,徒步爬到顶层7楼, 将钥匙插.入孔内。


    客厅没有开灯,主卧的光从门缝泄出, 给水泥地铺上一层浅淡的橘黄。


    妹妹林梦下了晚自习还在房间内写老师布置的作业,桌上架着一个花17.86元在网上买的小风扇,扇叶呼呼的转, 吹得纸张卷曲。


    这栋楼在小区内的最边缘,旁边就是高架桥,汽车行驶呼啸的声音清晰, 偶尔还传来鸣笛。


    林由问这么热怎么不开空调, 林梦头也没抬,只道:“扇风扇就行了,也不是特别热。”


    林由没再说话, 把冻在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切好放在妹妹书桌一角后出了房门。


    等到林梦彻底写完作业,才抓起西瓜啃食。她走到隔壁卧室,看着在用撑衣杆收衣服的林由,“哥,暑假有研学活动,有好几个地方可以自己选,老师说要和家长商量。”


    “你要去哪儿自己做决定就行。”林由把衣服都放在床上,他看到自己的浅灰色T恤开始自我怀疑,印象里他最近没洗过这件衣服。


    “我想就选隔壁市的博物馆吧。”


    “你不是最讨厌去博物馆吗?不用选离家近的。”


    林梦沉默半晌,“哥,明明只要把他给的钱用了,我们就可以过得不这么辛苦。”


    林由动作一顿,继续整理衣服,“不知道那笔钱是哪儿的,还是别动。虽然辛苦点,但是我们日子不还是过得走吗?学费、房租我都给得起。”


    林由的学费是欠着的,他申请了学生贷款,可以等大学毕业后工作再来还这笔债,现在的生活开销是靠奖学金、贫困补助和兼职薪资撑着的。


    以他的家庭条件要申请贫困补助金根本不是难事,毕竟户口薄第一页是他的beta哥哥林青屿,还有公安机关提供的林青屿的失踪证明。


    相依为命的兄妹,且没有任何亲朋好友扶持,也没有申请到最一档的补贴。


    两年前,林青屿人间蒸发至今不知所踪,他消失前只给兄妹俩留下一张有100万存款的卡。


    但是就算生活一贫如洗,林由也没动卡里的一分,他像不舍得花钱的愚蠢守财奴,又像不选金银斧头的高尚砍树人。


    “哥,我说真的,我们用了吧。反正是他给我们的,如果你不放心,到时候等我们生活宽裕了,再拿自己挣的钱补回去。”


    “林梦,你觉得做什么可以在短时间赚到一百万。如果我去银行取这笔钱,你说是警察先登门拜访还是一群恐怖人先找上来?”


    林梦哑口无言,不再强硬地打那100万的主意,转身去卫生间洗澡准备睡觉。


    叮咚——


    林由查看手机,发现错过了好几条室友群的信息。


    ——复习的人是叛徒——


    【庄家】:[语音](4s)


    转文字:大家安全到家了吗?


    【寸头.痞帅.无敌.至尊】:到咯,哎哟


    醉成大舌头了,你快睡吧


    【庄家】:[语音](1s)


    转文字:嘿嘿


    【秋游】:我也到了


    【秋游】:小庄难受的话喝点蜂蜜水


    【庄家】:[语音](2s)


    转文字:嗯~好~


    【秋游】:@无缘由到家了吗


    林由回复:到了,你也早点休息


    手机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言】:明天再见一面?


    林由回复了一个“好”字,把备注改成了“谢谌”。


    【谢谌】:方便打电话吗现在


    O方有规定,任何内容都不能以文字的形式留下,不管是键盘输入还是手写。虽然谢谌已经没有遵守这个规矩了,但在林由面前还是有必要装一下。


    林由回不方便,商量和他在明天选个地方见面。涉及的话题需要一个绝对私人的环境,而他们都不愿让对方进自己的住所。


    林由打字询问地点定在酒店,信息才发送出去,冲完澡的林梦又推开门问:“哥,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林由把手机息屏,蹙着眉态度坚决道:“不可以,你已经快成年了。”他是omega,她是alpha,就算是亲兄妹也该避嫌。


    “可是,今天朋友给我讲了一个鬼故事,晚上我害怕。”


    “不行。”林由才不听她解释,本来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有够烦的。可能是林梦还没成年的缘故,腺体还没发育完全,所以如今信息素没有特别浓烈,还是林由尚能忍受的程度,等过了两年,林梦毕业成年,他俩必须分开住。


    林由叹气道:“我可以去你房间,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好。”


    主卧和次卧大相径庭,林梦的房间明显刻意翻修过,非但没有泛黄脱皮的墙壁,每一处都精心装饰过,床脚边还铺了一块浅绿色的小地毯。


    林由拎来一张小圆椅,守在床边等林梦睡着。


    整个房间只有空调上的数字是亮着的,他就这么静静坐着,如屹立不动的石像。


    林梦的信息素是玉兰香,为了防止无意识散发的信息素扩散干扰到他人,学生平常上学都会随身携带抑制剂,如今抑制剂时效过了,屋内香味烟煴,似要吞噬那抹浅淡的蔓越莓味。


    林由皮肤有些刺挠,他抿唇忍着痛苦,夜色下,眸中隐隐水波流转。


    为什么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会疼。


    这还要从他出生后谈起。


    林由的亲生父母一直想要alpha,可头胎是普通的beta,分化的几率太小了,他们对外宣称生都生了,一定会认真照顾,但几年间从未死心,后又生了一个林由。


    他们大失所望,原本就拮据的家庭更是雪上添霜,夫妻俩归咎于林由,对他不管不顾。那时,担负起照顾林由责任的是只有6岁的beta哥哥。


    出于习俗,顾面子的父母还是给林由办了满月酒,邀请了一些邻居和亲朋好友,其中有家亲戚的beta女儿带上了她的男朋友,两人正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先行体验了一回带孩子的感受。


    对婴儿捏手揉脸是常有的事,林由也没有哭闹,但在情侣俩换尿布时,那个男alpha在女朋友找尿不湿的期间,擅自将婴儿的屁股抬起,掰开那条缝嘀咕道:“这么小,一根手指都进不去吧。”这位该死的alpha以信息素挑逗,好比对羸弱的孩子施以顶级酷刑,不会说话的林由只能哭叫。


    15岁的林青屿躲在角落,他虽然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但他没瞎也没聋。同时,他也清楚,向来注重体面的父母知道此事后一定会动怒,软弱的父母不敢向外人较真,只会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受苦的不是他就是林由。


    所以林青屿选择了沉默。


    往后的日子,林由闻到alpha的信息素就浑身发疼,他的哭闹却惹来父母的毒打,只有这位beta哥哥才会把他抱在怀里哄,由笨拙到熟稔。


    长大后的林由不是没向父母提要求要去就医,但换来的是——


    “哪儿来那么病”“忍忍就好了,别那么矫情”“小题大做的,成年了就好了”“别家孩子怎么没有这样”等诸多此类回应。


    林由至今没等到好的那天,反而因为小时候没有及时治疗,现在的他大部分皮肤不能暴露在alpha的信息素中。


    多亏了林青屿,林由才能逃离原生家庭。林青屿早就看清这对伪善的父母,他高中一毕业就带着9岁的林由跑了,原本的计划里是不包含林梦的。


    7岁的林梦执意要跟随两个哥哥,而林青屿最终愿意捎上了她,绝大部分因素出于对父母的报复心理。


    自私的夫妻辛苦十几年,到头来膝下无一子,想想就爽。


    谁也不信一个孩子有那么大本事,可偏偏林青屿就是争气,将林由养到了高中毕业,然后留下一笔钱销声匿迹。


    那张银行卡像是嘱托,又像是交接仪式中的衣钵,轮到林由养林梦了。


    林由没有怨声载道,默默扛下这个担子,他的beta哥哥怎么养的他,他就怎么养的妹妹。


    于漆黑中,听着平稳的呼吸声,林由悄悄起身,退出去步入热浪。


    【谢谌】:如果选酒店,随便哪家都可以,你开好房,我直接去就行了。


    林由回了一个“好”字,洗漱完也倒头就睡。他的房间没有安装空调,只在床边立了一个黑色的风扇,开着二档的风,身上搭了一层薄薄的被单。


    今晚有些累,林由睡得格外的熟,以至于后半夜风扇旁多出一个修长的黑影都浑然不觉。


    林梦披散头发,低头看着哥哥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面容阴鸷,屏幕的光亮投在她脸上显得皮肤惨白,宛如鬼魅。


    质问的声音不受控的干扰她的大脑,如同恶魔在耳边喁喁细语。


    你今天回来得晚是因为这个人吗?


    你不是才加上他吗?


    你这么爱他吗?


    聊了没两句,就要去开房吗?


    林梦将头发拢起,慢慢俯身贴近床上的omega,蜻蜓点水般触碰他的嘴唇,端详柔美的睡颜时莞尔,意犹未尽地舔唇,回味口中残留的蔓越莓气息,酸甜入心。


    哥哥,你真的好美。


    叮——


    深夜亮屏显示未读消息不亚于午夜凶铃。


    正躺在床上辗转的谢谌,第一反应以为是那个鬼是周言晁,今晚他还没睡是因为他怎么也想不通,做了交易后,周言晁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告诉A方,反而还给林由透露说他的O方身份已经被人泄露了。


    疯子的脑回路就是理解不了。


    手机一解锁,谢谌发现自己猜错了。


    【林由】:[地址定位]


    【林由】:来我家


    谢谌:“?”


    这么快就变卦了?


    谢谌看了一眼地址,根据导航估算距离,离他家有15km。


    他记得这小子是在市中心附近找的兼职,据祁勿忧说,还不只一份工作。


    每天都是以这种奔波程度生活——简直就是天选打工人……


    谢谌打字问:家里有人吗?方便吗?


    【林由】:有我妹


    谢谌:只有你妹?你妹也不能知道我们的事吧?


    林由没再回复。


    “……”


    比起alpha妹妹,谢谌更好奇那个beta哥哥去哪儿了。


    第37章 第 37 章 不是时候


    “哥。”林梦推开房间, 头发凌乱,显然是才起床。今天周六不用去学校,所以她难得睡了个懒觉。


    林由稍稍抬手示意桌上的盖着盖子的锅, “我煮了粥。”


    粗鲁的拍门声接踵而至,林由还在猜想会是谁,林梦已经冲过去打开了铁门。


    门开的一瞬间, 兄妹俩都凝固了,怎么也没料到这对不速之客。


    两位老人的面庞饱经风霜,相对无言,像玩幼稚的叠叠乐一样, 沉默着上前拥抱。母亲抱着女儿,丈夫又抱着妻子。


    林由站在客厅距离他们几米的位置, 像一个旁观者, 目睹悲惨家庭的团圆重聚。


    苍老憔悴的容颜布满咸湿泪水,此时, 他彻底成了一名罪人。


    这间出租屋太过寒碜,甚至找不齐四个板凳, 别家是没有落脚的地,但是他家处处可以落脚,条件就比家徒四壁好一些。


    这样的居住环境惹得夫妻二人频频皱眉, 向林梦投以怜悯的目光,他们深情专注到连施与林由一丝怨恨都不肯。


    没有吵闹,两位老人正打算心平气和地商量, 林由却先开口, 他半垂着眸,声音平静轻缓,“想把她带走就带走吧。反正不想养了。”


    无所谓的态度招来林梦质问的眼神, 但是林由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这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林由,不是我说,她还在长身体,你就给她吃白粥啊?”


    林由错愕,机械地抬头,原本耷拉的眼皮被某种力掀起,正不可置信地看向所谓的生母,他如鲠在喉,无法反驳。


    “其实原本想告你的,但你们好歹也是林梦的亲哥,拐卖的事情就不追究了,免得进去了留了案底,你妹以后还少了一条进体制内的路。”


    “……”


    生父又说:“你现在也能赚钱养活自己了,我们把妹妹带走可以减轻你的生活负担,也是为你好。”


    “十年了啊!你要死啊!要是不喜欢我们,自己走就行了 ,为了报复我们还把她带走了。你知道我们找得多辛苦吗?你知道吗?”生母越说越激动,上前狠狠扇了林由一巴掌。


    林梦出面阻拦并解释说是自己要跟着的,但在他们听来是谎言,是苍白的狡辩。


    林由也不解释,就任打任骂,惹得生母更是窝一肚子火,她嚷嚷道:“你哥呢?把他叫回来和我说话!”


    “哥哥失踪了。”林梦道。


    “哈?那还真是报应啊!”母亲无比激动,松弛又遍布褶皱的皮肤也掩盖不住爆起的青筋,她指着林由的鼻子,“你们兄弟俩就是人贩子!活该!”


    “……”


    “你看看,你妹妹有一件好衣裳吗?你能送她去好学校吗?”


    “我衣服都是我自己选的,我很喜欢的,我读的也是这里比较好的高中。”林梦耳膜都快被震破了,这间屋子里声音的分贝从来没这么高过,就算哥哥跟她吵架也不会如此粗鲁。


    听到女儿一说,生母顿时老泪纵横,心疼道:“那是你懂事,尽选一些便宜货,再说了,高中也是你聪明自己考上的,我就不信他能有能耐托关系教育局的人给你安排进去。”


    林梦:“……”


    是的,就算班里的同学都有钱去教育机构补课,她的成绩也能稳居前列,但光靠自身努力是不行的。


    她的哥哥当然没有人脉,但他半工半读,凭绩点成绩稳拿一等励志奖学金,靠兼职解决了两人基本温饱,就这样还挤出时间辅导她功课,有时候碰到忘记的高中知识点或不会的题,他会仔细搜索答案及解题过程,甚至讲解视频……


    她是读了个好高中,但哥哥所在的大学是她同学们梦寐以求的理想高校。


    无论怎么看,最了不起的应该是哥哥。


    林梦一直不理解两位哥哥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在还不懂何为贫穷的年纪,她曾不只一次因为不能买喜欢的玩具或蛋糕哭闹说要回去找爸爸妈妈。


    两个哥哥没有生气冲她发火,也从未抱怨或发牢骚说“早该不带你走”之类的话。他们分工,一个笨拙地哄着妹妹,一个挠破头地想办法,实在应付不过来就彼此交换任务。


    后来熬到林梦懂事了,妹妹想着怎么为哥哥们省钱,哥哥们想着怎么多赚钱,不让妹妹不用再考虑这个问题。


    两个哥哥,都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所以林青屿失踪后,兄妹俩都不觉得是他抛弃二人逃跑了,而是出事了,还抱有那么一丝希望,守在这个旧房子,想等人回来。


    两年来,林由的手机号也一直没换过,他每周六都会打给林青屿,只是得到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的电子音。


    破旧的出租屋太狭隘,挤满了兄弟和兄妹之间的感情,再也容纳不下这对父母的爱。


    父亲充当理智的善人,“算了算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林由,我也不说你什么了。林梦,你收拾一下,我们先去学校办转学手续就回家。”


    说罢,两人像严格的安检员,开始巡逻整个出租屋,唏嘘不已,将“危房”痛斥得体无完肤。


    林由就这么站着,脸颊的指印像诅咒,让他成了哑巴。林梦走到他面前,去拉他的手,冰凉的手指还没在她掌心停留多久就被抽走。


    “养你真的很累。”


    这是林由说的最后一句话。


    铁门大大敞开,出租屋内主卧空荡。人独自坐在门口,头埋进臂弯里,四周蚊虫飞舞盘旋,在omega颈部和手臂留下红点。


    还以为十年足够消化伤痛,但血缘自始至终难以割舍,他还是觉得不甘又不公。


    总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肉厚手背肉薄,人们表达珍视也只会说“我把你捧在手心里”,不会说“我把你放在手背上”。


    父母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只是他们把爱倾注在了一人身上,没有一天放弃寻找,苦心耗费了十年。


    办完一切手续,开往归家的路,途中他们对提供信息的好心人感激涕零,又忙着对宝贝女儿嘘寒问暖。


    林梦无动于衷,倒显得冷漠,父母也理解,阔别十年感情早就淡了,一切都需要适应,他们也就安静下来,不再逼迫她。


    “其实哥哥有张卡,里面有一百万,但他一直不用。”


    车猛地刹住,坐在前排的人齐刷刷回头,看到林梦手举一张储蓄卡。


    “你知道密码吗?”生母愣怔地问。


    虽然这对夫妻大放厥词说要给女儿幸福生活,但凭两人条件是提供不了一百万的。


    “知道。”林梦眨眼,“但是我把卡偷出来,你们不怪我吗?”


    “怪你?一百万都不舍得给你花一分,我就说那个白眼狼很自私吧,你跟着他们吃了这多年的苦,这些钱是你应得的。”


    生父又开始揣测,“鬼知道那个卡的钱怎么来的,肯定是不干净的。”


    自私吗?


    林梦手指摩挲着上面凸起的卡号,可哥哥也没给自己花过一分。


    “我们去把钱取出来吧?”生母笑容堆得太过密集,都看不见她的黑棕色瞳孔。


    “不行!万一那钱有问题,你和我就完了!”生父第一个跳出来说不同意。


    林梦通过汽车的后视镜,幽幽地看向生父,表情像木偶一般僵硬,整个人毫无生气,“没有呢,这是哥哥彩票中的,他放进银行里一直不用,是想多赚点利息。”


    她顿了顿,“不过我感觉要跑远一点,免得哥收到短信跑过来把钱抢走。”


    “好好好。”生母点头应允,催促丈夫开快点儿。


    林梦把卡攥紧,手心渗出汗。


    夫妻俩开到百公里外的一家银行,林梦把卡交到他们手中,看着他们一路小跑进银行到自助取钱机器前。


    那张卡荒废了两年终于有动静了。


    林由一直不用这张卡是正确的,一旦读取信息,里面的隐藏芯片被激活,就彻底暴露了实时位置。


    林青屿赚到这笔钱后进行过无数次转移,自认为把它们洗干净了,才转账到这张卡上,留下密码并且藏在林由能发现的地方。


    幕后的人不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只是提前给该银行的各个网点都打过招呼,所以银行的工作人员没有打草惊蛇,把他们当做在机器前取钱的普通人,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银行的经理每隔几秒就看向夫妻俩。


    林梦坐在车里,隔着遮光玻璃注视,微眯眼起。


    看起来一切顺利。


    不顺的只有林由的人生而已。


    楼下传来锅与铲的撞击声,被炒出油汁的肉香飘至七楼,许久无客踏足的楼层今天迎来了第二对客人。


    “坐在门口干什么?”


    林由闻声缓缓仰起头,看清来者后蹙眉,表情彰着迷惘。


    谢谌站在离他一步的距离,微微颔首,他没在猩红的眼里看到泪流过的痕迹。


    但空气中漂泊的信息素唱着反调。


    信息素象征个人特性,可以表明情欲,也可以暗示情绪。


    谢谌闻到的蔓越莓比平日里酸一些,不禁咽了咽分泌在口腔内的唾液。


    他面前蹲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篮还没熟透就采摘下来的新鲜果子。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啊……


    第38章 第 38 章 卑劣变性者


    “你怎么在这里。”林由站起身, 他腿有些酥麻,只能扶着墙。


    即使如此,他的声线还是如此平稳。


    谢谌难得看到只穿短袖的林由, 皮肤完全就是不正常的白,没经受日晒,嫩得像凝固的牛奶。


    “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谢谌回过神来, 不作过多言语解释,直接亮出昨晚的聊天记录。


    “……”林由很快明了林梦做了什么好事,微微叹了口气,来都来了, 也不可能赶人走,他默默地把人领进屋。


    谢谌环顾四周, 并没有对居住环境说三道四, 只是自觉地找了根板凳坐下,“你妹呢?今天应该不上课吧。”


    林由敷衍道:“走了。”


    “?”


    谢谌欲言又止, 他不是读不懂空气的人,但这语气听起来像是人死了一样。


    林由公私向来分明, 从方才的负面情绪抽离出来,快速调整状态,“我下午还要去补课, 没有太多时间。”


    言外之意就是让谢谌说快点。


    随后,林由又戒备地看向谢谌身后的保镖,“他必须出去。”


    谢谌摆手示意张言承照做。


    但他的保镖没动。


    嘶——也不听他的话啊……


    谢谌轻轻咳嗽一下, “……毕竟, 不是我花钱雇的……等一下……”


    无奈之下,他拨通了裴墨衍的电话。


    裴墨衍还在开会,接到电话了解来意后当即笑出声来, 惹得公司高层人员都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好好好,我会跟他说的,omega不被你欺负就不错了,不用防了。”


    谢谌不敢吱声,实际上,迄今为止,他已经碰到两个打不过的omega了,一个是沈星,一个是张言承。


    这个林由也说不准呢……


    谢谌:“……我都不想说你了,不知道还以为我在被监视。”


    “安全最重要嘛——”裴墨衍:“今晚一起吃个饭?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今晚可能没空,改天吧。”


    “行。”


    裴墨衍刚挂断电话,一旁的股东就笑着试探,“裴总,这是……恋爱了?”


    裴墨衍笑意还没敛回去,摇头道:“只是朋友。”


    “其实,银最开始选的不是我。”张言承出去后,谢谌开启了他的坦白局,细说两年前,“那段时间我心理状况不太好,所以跑到S市散心,途中实在撑不下去了,打算去看心理医生,结果那天刚好碰到有omega在医院住院部大楼跳楼自杀。”


    “具体时间。”


    “具体几号记不清了,只记得七八月份,挺热的。”


    林由印象里确实银确实在那段时间去过S市,便没再刨根问底。


    “人就落在距离我十米的地方,他的母亲更惨,好像才买了蛋糕回来,就看着儿子死在了自己面前。我精神本就不太好,然后就昏倒了。是银救了我。银跟我说,那个跳楼的omega自杀是她害的。”


    “什么?”林由皱眉不解,身为组内成员,他没见过银的长相,但银在他心中绝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队友,一个立志永久为omega摇旗呐喊,甚至甘愿奉献自己生命,怎么可能害死omega。


    “因为她说出了一个秘密,原本是希望omega毫无保留的加入O方,结果omega忍受不了真相,自杀了。”


    “那秘密是什么?”


    谢谌笑了笑,“我要是知道,我可能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那个秘密就如潘多拉魔盒,确实藏有极强的蛊惑力,但谢谌没有舍弃自己生命去打开它的想法。


    “据银说,这个秘密足以引起巨大的轰动,掀翻现有的一切。”


    “你在搞笑吧。要真有这个秘密,她会不上报O方?”林由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居然会听他胡扯,简直浪费时间。


    “要是那个局面O方,甚至连三方都解决不了呢?”


    “?……”


    谢谌又反问:“既然银能知道这个信息,那就有获取渠道,肯定不只银一人掌握秘密,为什么没有一人公布于众?”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无中生有,我也不可进行论证。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大可去查,查S市那家医院发生的跳楼事件,查银有没有踏进过自杀的人的病房。”


    “就算真有这个秘密,但也排除不了你通过A变O骗银同意你加入组织的嫌疑。”


    “……”


    真是一针见血。


    谢谌被拆穿,却笑了起来,“我是来给你解释当初为什么要违背O方命令选择其他任务的,不是在向你自证我的性别。既然你已经怀疑我的性别,那我说再多、拿出再多证据也没用。现在只有等审查结果下来,不过那时候,你或许该向我道歉。”


    “如果我判断错误,我会的。”林由正色道。他向来对事不对人,前提是那个人的性别范畴不包括alpha。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林由起身收拾书包,谢谌看着拉链上摇晃的小水母,像在冲他招手,实在可爱过头了,给他莫名的反差。


    也只有这时候,谢谌才会想起林由还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


    “现在才十二点左右。”谢谌提醒道。


    “补课的地方在城区另一边,我赶过去要花两小时。”


    “坐地铁应该用不了那么久吧?”


    “地铁人太多,我坐公交车。”


    谢谌看到全副武装的林由,“……”差点忘了,这人感受到alpha的信息素就会痛。


    衣服布料添加了特殊材质,在一定程度上隔绝部分渗透的信息素,但弊端是不怎么透气,所以林由防止中暑又提前喝了清热解暑的药剂。


    按照这个打扮,肯定会被地铁安检员当作重点搜查对象吧……谢谌这么想着。


    林由锁好门,同谢谌一前一后下楼,原本走出小区门口就该分道扬镳,结果谢谌二话不说把他拉到车旁,“我送你,省下来的时候我们去吃个午饭。”


    谢谌走向驾驶位的期间递给张言承一个眼神。


    “不用。”林由拒绝,然后被保镖强行塞进了车里。


    “……”林由看向窗外滚动的风景,闷声道:“你真的很烦。”


    谢谌不以为意,“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别人不说,那是他们有礼貌。”


    “哦,你也知道你没礼貌。”


    “你更烦了。”


    “……”谢谌不再和他拌嘴。


    跟个小学生一样。


    谢谌料到了林由会执意AA,所以饭店也没选贵的,菜价都很便宜,但他不知道林由是挑食,还是没胃口又或是饭菜不合胃口,吃得特别少。


    饭后谢谌充当好心人,又把林由送到补课的地方。


    那是靠近一处临近高中的公寓。


    林由新找的家教工作是负责在暑假期间辅导准高三生。


    在做家教这条路上,林由也被坑过。有位家长说会根据孩子成绩考虑工资的多少,结果让孩子在一些不重要的小考故意拿低分,然后给他低薪,并且斥责他教育无能,根本不配为人师。


    林由当然委屈,但找不到人倾诉就默默咽了所有酸楚,该怎么过着走就还是那么过。他的一周很单调,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性活动,反复重复几件事,上课、补习、做实验。


    林由补完课从小区出来,听到嘟嘟喇叭声,他转身看到趴在方向盘上的谢谌正在朝自己招手,不由地蹙眉,“啧……”


    “晚上还有工作吗?”


    “今天没了。”林由的第二份兼职是门店营业员,工作是轮班制,今天刚好不用他守店。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去喝一杯吧。”


    “我不喝酒。”


    “你喝过吗?”谢谌头靠着方向盘,天空残留的一抹霞光印在他的面庞,带起眼神中的柔和。他舒眉浅笑,惬意明艳,又意味颇深,像是神话中嗾使品尝禁果的毒蛇。


    “……会很贵吗?”


    “60左右。”


    林由静置在他车门一侧,随后书包上的小水母晃晃悠悠,一路荡到了副驾驶上。


    “AA。”


    “A什么A?想喝什么自己点自己付。”谢谌有些好笑,这林由把平分制刻进骨子里了吧。


    没有了林梦,不可否认的是林由的生活负担减轻了,至少可以付一杯酒钱。


    只喝一杯。


    应该不会醉。


    林由这么想着,倒在了谢谌的怀里。


    谢谌靠着矮座沙发上的软垫,右肩被人占用,只能左手端着酒杯,蔓越莓夹杂酒香钻进鼻腔,酸入肺腑。


    谢谌盯着桌上喝了一半的长岛冰茶。


    “……”


    真的假的……他还在盘算怎么多劝人喝几杯,结果半杯就倒。


    这里是一家清吧,原本滴酒不沾的谢谌在工作后偶尔光顾。


    周遭错综分布好几条巷子,排列各式酒吧,最初谢谌把合眼缘的店都尝试了个遍,这家一直不位列选项中,是因为谢谌看不懂门口看板上的日文。直到某天,他踏入店内询问,老板娘笑着说那写的是座位费,专门写给外国人看,不向看不懂文字的人收费。


    谢谌感叹挺好,至少不坑本地人。调酒师调制的酒味道也出乎意料的好,日子久了,这家清吧成了他的最优选。


    临近午夜十二点,店内播放着舒缓的纯音乐,客人们不见少,他们小声地同友人谈天说地。


    唯独谢谌这桌安静得非同寻常。


    谢谌提起酒杯,红唇紧贴杯壁,他不太喜欢这杯特调里蛋清的味道,所以只是啜饮。


    谢谌瞥了一眼一旁的林由,凑到他耳边轻唤道:“林由。”


    酒吧灯光本就朦胧,两人举止亲密得像眷侣。谢谌皱了皱眉,将林由放倒,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他则翻看起林由的手机。


    林由的通讯录很单调,除了谢谌见过的几位室友,就是辅导员、打工店老板,以及某某家长。谢谌也看到林梦的名字,他反复检查了两三遍,确保没有林青屿的联系方式。


    “你哥哥呢?”


    林由醉得不省人事,自然没有回应。


    谢谌又发现对一个陌生号码有许多未拨通的记录,看时间是每星期打一次,只是对方都未接听或挂断了。


    如果这是林青屿的号码,林由为什么不给备注?


    按照具体日期,应该是固定在周六拨打,谢谌反应过来时屏幕上的时间刚好由“11:59”跳转成“12:00”。


    “……”


    不知是因祸得福,还是怎么的,那个长期未拨通的号码在今晚主动打了过来。


    谢谌看了林由一眼,帮忙代接。


    起初双方都没发声,但那头先耐不住性子,冷声询问:“你是谁?”


    谢谌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原本温和儒雅面具逐渐瓦解,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咧开,即使后用手掩嘴,疯狂的贪欲尽数从眼眶里喷涌而出,那种想要吞噬他人的迫切感着实令人脊背发凉。


    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因为是alpha,所以药效很慢吗?”


    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哈——”谢谌笑出声,正当对方感觉莫名其妙时,他语气幽深道:“你的omega弟弟很可爱,林青屿。”


    “……”


    “一百万,让我猜猜,给我注射试剂的报酬应该也包含里面吧?”谢谌今晚趁林由醉酒套出不少话。


    沉默半晌,林青屿才开口,只不过没有因为身份暴露袒露过多情绪,音调平平,“包含?未免把你自己想得太低贱了些。”


    谢谌微眯起眼,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下去。


    “那一百万全是。”


    话音刚落,捏手机的力不禁大了几个度。


    “给你安排任务的人是谁?只要你说了我就放过你弟弟。”


    “你花了两年才查到我这儿,我觉得真的没必要追究是谁想害你。既然成了omega,就当好你的omega吧。再查下去,对你也实在没有好处。”林青屿规箴道。


    “当好我的omega?”谢谌温声重复,他瞥向男omega,“那我今晚就把你弟操成同性恋。”


    林青屿:“……”


    这个卑劣的变性种。


    第39章 第 39 章 致命委托


    这里空无一物, 各个走廊犹如迷宫错综复杂,没有任何指示性标牌,只要无人领路就会迷途, 但外人不经允许根本无法踏足此处。


    粉刷得雪白的墙壁外,使用了钢筋混凝土以及多层金属钢板加固,狭长的走廊左右每隔五米排列着房门, 四周密不透风。


    此处有完善的基础设施与供应,除了供电系统,还有备用电源和可再生能源,处理污水系统外, 还有安全的通讯系统,但与外界沟通需要报备。


    “林青屿, 今天的实验观察记录你还没交。”穿着白大褂的金发外国人路过, 他以不标准的发音提醒完就扬长而去。


    林父林母的模样都算不上是符合大众口味的标准,但三个孩子却一个比一个好看, 林青屿和林由样貌相似度尤为的高。若不是年龄差不大,或许还有人误以为林由是林青屿生的。


    历经风霜, 林青屿的脸不似林由那般稚嫩,犹如一滩死水,让他摆出什么大幅度的表情好比铁树开花。


    同样都是白大褂, 他的这件宽大到像是偷穿了别人的衣服。幸亏周遭无风侵扰,不然他早就被吹倒。


    这时,走廊其中一侧房门被打开, 里面的尖叫声跑了出来, 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 。穿着防护衣的人出来,她淡定地朝林青屿点头示意,随后锁上门离开。


    林青屿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早已习以为常。


    这里是地下变性实验基地,他们在研发L.0的二代试剂。


    L.0上市后,弊端如涨潮时被送上岸的鱼虾,暴露在日下。一支变性试剂售价高达20万,加上后续平衡激素的费用不计其数,成本实在太高。


    此外,最严重的问题是适用性不统一,同样的试剂,部分omega变性后alpha的特征明显,而部分不幸者身上没有出现任何显著性变化。


    与其说是人类选择了变性试剂,倒不如说,是变性试剂在选择人类。


    万物并非千篇一律,人体本就具有特殊性,对药物的反应具有差异也无可厚非。


    而这个实验基地存在的意义就是彻底打破特殊性,解决变性特征不统一的问题。他们试图结合两版本试剂的优劣开发出二代L.0。


    基地内,大部分接受实验的志愿者都并非自愿,多渠道剥夺了他们的人权,甚至许多人都死在手术台上,然后再统一被处理掉。


    林青屿并不在乎任何实验,也不关心死了多少人,他留在这儿完全不是出于对前沿的奉献,只是为了逃命而已。


    他从未想要高举旗帜呐喊自由,也不仇恨任何一个群体。


    他只是需要那一百万而已。


    把人哄骗到巷子里,确保那一管小小试剂注射进腺体里,就可以得一百万。对于要独自抚养弟弟妹妹的林青屿来说,怎能不心动。


    但是这钱是有命拿,没命花。


    当同伙们在短时间内相继出现意外,林青屿意识到可能是上面想要杀人灭口,计划着逃命,又怕林由生活辛苦,逃跑前多次洗钱,留了一张卡才相声匿迹。


    只要那两人过得好,哪怕一辈子生活在地底下也无所谓。林青屿抱着这个心态,度过了两年不见天日的生活。


    每周长达50秒的响铃对林青屿而言是喜报,他总会在周六的夜晚里,关上灯独坐于自己的房间。


    手机屏幕于黑暗中亮起,微光是希冀的圣火,铃声是轻缓的摇篮曲,震动是彼此的心跳。


    家人的牵挂是世上最美妙的东西。


    可惜,他不能有所回应。


    他的电话有可能被监听了。


    如果单纯是基地人员的监听大可不必如此防备,他要躲是原雇主的追杀还有那个人。


    但平静在今晚打破。


    12点一到,强烈的不安炸断了理智的弦,两年时间,对方的来电明明从未缺席过……


    爱和恨都是可以让人疯狂的东西,足以做好死的觉悟铤而走险……


    多亏了林青屿的引导,谢谌顺利进入了实验基地。他站在林青屿个人的房间内,四周实在没有什么好打量的,从进门那一刻就将唯一的一套桌椅、床头柜和一张床尽收眼底。


    谢谌察觉林青屿的视线落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地解释,“保镖,毕竟我现在是omega,很需要,不是吗?”


    “……”林青屿将目光从张言承身上移开,忽略他语气中讥讽味,“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是我并不清楚让你变性的人是谁。我们只负责接收和执行任务,就连任务完成后最基本的汇报都没有。”


    谢谌拉开木椅坐下,手撑在桌沿,浅笑着,“想先求证一个问题,真的只有我没安装芯片吗?”


    林青屿愣愣地眨眼,随后垂头若有所思,他沉默几秒后才道:“我只负责你,其他组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也就是说,你们组完全是独立行动,跟其他组织成员根本没有任何联络。”


    林青屿点点头。


    谢谌将手机里资料翻出来,扔给林青屿。


    林青屿看清上面的文字,内心被不明的阴暗笼罩着,茫然地看向谢谌,“这个说法我知道,但这不是假的吗?”


    “假的?”谢谌嗤笑一声,“真的。两年前的暴乱是自发形成的,别说酬金,那些成员购买的变性试剂都是自掏腰包倒贴钱得来的。”


    “?”


    那他的一百万……


    “你的雇主跟这个发起暴乱的组织毫无干系。”


    林青屿:“既然你清楚,想要找到凶手,看你周围谁出手阔绰,家底殷实到随随便便甩百万在人身上,不就可以了吗?”


    谢谌不是没思考过,两年前,由于工作性质,他接触到的富贵人家不尽其数,如今还留在身边就那么一个。


    但如果怀疑裴墨衍,实在是无稽之谈。他根本没有任何动机。


    “任务是以什么形式派给你们的?能联系上吗?”


    “算是邮件吧?”


    “邮件?”


    在谢谌嘲笑前,林青屿率先打断他,“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他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给谢谌展示页面,“是通过这个违.禁网站里的漂流瓶。”


    电脑屏幕上是可爱的动画,晃动的海波搭载装有海星或贝壳等透明玻璃瓶,由远到近的漂流过来,源源不断。


    瓶口拴着浅褐色麻绳,麻绳一端挂着名牌,上面详细数字代表酬金,有的数字简直就是天价。


    如果瓶子下沉消失不见,那就说明有人捡走了它。


    别指望这里面有安排简单任务就支付高额报酬的慈善家,难度大多与金额成正比。


    “每个瓶子都明码标价,里面装有一封电子信,捡到漂流瓶的人一旦打开,钱可以实时到账,但需要按照上面说的做。”


    电子信件的内容大多跨越法制道德底线。事情没做先付款,雇主们看起来似乎很傻。如果不照着信上说的做,那就用余生来祈祷对方不计较。碰上脾气不好的,可以直接等死了。不过违约的人大部分都是遇到后者,毕竟大部分雇主不愿充当冤大头。


    “这种岂不是很容易查到ip地址?”


    林青屿坐回床边,微微垂头,“漂流瓶都设置了上万个虚拟ip做掩护,人打开瓶子那一瞬间,扔漂流瓶的人就会得到他的真实ip。”


    林青屿也想过放弃任务,但组内有人替他试了水。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在现实生活中收到了匿名包裹,是几张实拍图。


    人脸朝地背朝天,赤身被悬挂房间半空,四肢被铁链束缚呈现一个“大”字,他的背上长出一对白色翅膀,羽翼至眇,不足以支撑他飞翔,所以还在天花板再添了两根铁链作辅助。


    看似是唯美的艺术。


    实际上,他背部的皮肤被切割并往两侧扒开,挖掉了脂肪,将肩胛骨显露出来。包裹内脏的肋骨成了展翅的枷锁,同样也被暴力地向外掰,原本被皮肉包裹的骨头翻出来反而裹挟干瘪的皮囊。此外,连接铁链的铁钉钉入肩胛骨中,将人悬挂而起,让人看起来像是凭借白色翅膀低空飞行。


    照片背面写着——


    我拍下这组照片时,这位试图违约的人还在呼吸着。


    这句话让静态的照片有了生命力,仿佛能看到肩胛骨之下肺和心脏的微弱起伏,迸发出生命的倔强以及卑微。


    林青屿当然能领悟这组的照片邮寄给他的深意,所以他对谢谌做的事情,从未有过一分一秒的忏悔。


    比起那个懂得施加酷刑的雇主,一个谢谌算得了什么。


    他面不改色,悄悄摁下床头柜的隐藏按键。


    这是在人员遇到状况时的警报,并不会引起很大的轰动,信号直接传递到警卫那边。


    一个变性者步入研究变性试剂的实验基地,和一只小白鼠踏进医学院实验室有什么区别。


    谢谌还在专注浏览屏幕界面,查找线索无果,站起身。


    林青屿以为他要离开,忙张口拖延时间,“如果你想要变性回去,我这里有个消息或许可以帮你。”


    谢谌一言不发,听他说下去。


    “我在这里两年,听说这个实验基地早在多年前试图开发过变性试剂,但随着集团前任董事去世,这项开发也就结束了。据说,那时他们研制出了让人回到原本性别的药。”


    “人都死了,找谁去?”


    林青屿停止拨弄手指,抬头直视谢谌,正色道:“他们的儿子还活着,你可以问问。”


    谢谌想到了什么,紧绷的脸皮也为之动容。


    如他所料,从林青屿口中听到了“周言晁”三个字。


    “知道了。”谢谌漫步到床边,站在林青屿身侧,又问:“这里隔音效果好吗?”


    “?”林青屿对于这种俯视来的压迫感极为不适,尤其是与谢谌对视时,总觉得他想将自己抽筋剥皮。


    难道他发现自己按了警报?


    林青屿再次垂头,主动切断眼神交流,咬出一个“好”字。


    话音刚落,他就挨了一拳。


    羸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冲击,直接撞到床头的墙壁,火辣的疼痛让人几近窒息。


    颧骨好像被打凹陷了。


    林青屿懵然,仓惶地用手指试探,才发现是剧痛导致的错觉。


    “你以为就完了?”谢谌甩了甩刚刚挥拳的手,冷眼道:“我们的账才开始算。”


    谢谌拽着他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拖到地上,一路拉到空旷的墙边,毫不吝啬力气,带着他的脑袋往上撞,一下紧接一下,声声剧烈,鲜血以撞击点绽开,红珠飞溅,苍白平整的墙面表皮被浸润得灯下反出诡谲的光,液体沿着墙体下滑。


    谢谌知道人脆弱的部分在哪儿,一击毙命固然轻松省力,但心头之恨实在难解,根本不想人死得那么容易。


    从进门忍耐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长达两年的痛苦,体内被压抑的细胞都在咆哮,复仇迫切,狗屁苦衷他才不听,他只知道每一个细胞都在让他折磨这个beta。


    谢谌手一松。


    林青屿脱力倒地。


    昔日场景重现,只不过角色颠倒。


    “我……”


    没等人说完,谢谌抄起床头柜上金属制的欧式台灯朝他脑袋上抡,打出了寺庙里钟鸣还震耳的响音,与之相比,电线一端的插头被暴力扯出砸到地板的声音不足称道。


    “闭嘴,不然把你的头骨敲裂。”


    beta瘫软在地苟延残喘。


    张言承站在门口,他的作用就是防止林青屿逃跑,但林青屿就算被打得看不出人样,也没有逃跑的行为。


    整个房间除了靠近天花板的部分,其余都沾染上了血痕。


    此时的谢谌完全不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反而林青屿才是该找保镖申请援助的那个……


    血人上半身匍匐紧贴地面,他以屈服的姿态跪着,手指颤颤巍巍地去触碰谢谌的裤脚,带着渴求的触摸随着谢谌的后退几寸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改为双手合十作祷告状。


    跪拜的姿态像在向神佛虔诚祷告,但周遭的血景使善恶颠倒,更胜似邪.教仪式,他在祈求至邪至恶。


    “杀了我也行……求你,求你,放过我弟弟。”他咳嗽呛出热血,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声音轻微,嘴唇张合间粘稠的血水下坠,拉出纤细的丝线,晃荡着连接地面。


    “晚了。”


    那一瞬间,林青屿静止不动了,甚至连眼睛不眨,像是死后僵硬的尸体。


    “已经上了。”


    谢谌蹲下身,在血色间品读表情里的绝望。


    “要我给你说说详细过程吗?”


    第40章 第 40 章 魔鬼本性


    踏出房门时, 谢谌已改换行头,外罩了一件林青屿的白大褂,只可惜身形不符, 袖口距离手腕还有几寸。


    他用湿纸巾粗略地擦拭手部的血迹,若有若无的笑中夹杂没尽兴的遗憾,只可惜没带兴奋剂, 不能让人一直保持清醒。


    两人正准备原路返回,却被两个值班巡逻专员逮了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


    “上面派来视察情况的。”谢谌转身,直勾勾地看向他们,模样处变不惊。


    “视察?”巡逻人员显然不信, 他已经闻到浓重腥味,盯着张言承手里的袋子, “那里面装的什么?”


    黑色手提袋里装着谢谌原本的衣服, 上面浸染了林青屿的血。


    巡查人员正迈步逼近,再走几米就可看见满袋子的红。


    此时另一位巡查员调整了一下他的蓝牙耳机, 拦住了准备上前搜查的同伴,“抱歉, 他不清楚今天有人视察。”说罢,他又抬手道:“您们轻便。”


    谢谌打量他几秒,默然转身。


    “今天有视察?”


    看着二人完全消失在拐角, 人先沉默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上的通讯设备说,低声道:“刚刚给我传话, 说放他走。”


    “……”巡查员狐疑地拧眉。什么来头, 让上面的人开绿灯,在基地里行动自如。


    鸟自以为聪慧过人,踏出了牢笼, 即将窥见天光,展翅飞向长空。


    穹顶霞红,槐夏黎明到访得更早,车身迎着曙光沿高速公路的最左侧飞驰。窗户留了一条小缝,风噪扯得耳朵疼,谢谌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主驾驶上,任由头发被恣意蹂.躏。


    一晚没睡,脸皮散发的倦意使他看起来颓丧,但漆黑的瞳孔不显分毫的朦胧。


    “你不觉得出来太容易了吗?”张言承问。


    “他们故意放我出来的。”谢谌语调平稳,“我们进来路过了安保室,不是弄坏了警报系统吗?原本想着这么大个实验基地,应该专员会发现问题,调人进行检查。但是压根没人管。”


    “你觉得是林青屿告的密吗?”


    “不是,不然他不会偷偷搞小动作。你和我不是都看到了吗?”


    张言承默认了。只是两人一早就切断了报警系统的连接线,所以林青屿把那个按键摁烂了也不会有人来援助的。


    “植入体内的芯片装有系统,主要用来监测变性者的位置信息和身体指标变化。但为什么唯独我没有被植入芯片,是放弃我这个变性者了?”


    谢谌以轻笑否定。


    大费周章利用网站漂流瓶雇人给他变性,又是灭口,又是追杀,害得最后一个幸存者躲了两年都不敢出来。要放弃,这简直就是一桩彻底赔本活儿。


    原本还对陈侑的话抱有质疑,如今得到证实。


    为什么不需要芯片监测。


    显而易见,人离谢谌很近。


    近到根本用不着芯片。


    恶魔就在身边啊——


    有可能他今天走的这一步棋,也是对方诱导的,究竟……到底是为了什么?


    谢谌没再继续进行话题,目视前方,转动方向盘,自言道:“希望林青屿别死。”


    “?”张言承可是亲眼见证过谢谌的凶残。


    打了就是打了,杀了就是杀了,事后再来装圣人是不是晚了?


    他在心里鞭笞这个道貌岸然的omega,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又想错了。


    谢谌只是惋惜道:“不然简直浪费那针变性试剂。”


    “……”


    地下基地静谧被打破,哒哒脚步声错落,身着白衬衫的男alpha左手插兜,举起右手笑着向巡逻的人员示意,“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来找人的。”


    通道狭窄,身后的十几个人以他为首站队呈V字形。


    巡逻的二人没说话,默默地把手放在枪托上。


    “要是看谁都是敌人的话,对你们没好处噢。”alpha笑意更深,“毕竟把这里端了,也就我一句话的事。”


    其中一个巡逻员认出了他,是那个做外贸生意的陈与菅,单是商人,这个年纪混不到这么风生水起,他什么浑水都喜欢蹚,人脉渗透到各行各业,据说劣质变性试剂的流通路线有他的功劳,但怎么也没查到他头上。


    陈与菅打开门,血腥味直冲口鼻,像喉咙被硬塞了两块黏糊糊的生肉。


    他身后的人有序地涌进去,给气息奄奄的林青屿进行检查治疗。


    陈与菅唏嘘道:“哎呀呀,我说怎么找不到呢,原来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到这儿了。”


    两年前,这个beta威胁他的话如在耳畔。


    [别试图用我弟把我逼出来,如果我弟出事了,我就自杀,让你这辈子连我的尸体都得不到。]


    陈与菅知道林青屿真干得出来这事。


    为了养活弟弟妹妹,他的人生十分精彩。摆摊、搬砖、刷墙刷漆、托运卸货、送外卖什么都做,后来再是借贷,借了又还不起债,债像雪球越滚越大,一步步堕落,还被半骗半逼,成了放高利贷的,接着靠漂流瓶接委托,负责毁掉他人人生。


    这样糟糕的一生,免不了陈与菅的功劳。


    谁让那天他侄子非要吃垃圾食品,送外卖的人刚好是林青屿。


    没有浪漫的相遇,时间、地点、人,甚至没一个条件是合适的,但偏偏陈与菅有根筋搭错了,看这个beta很是顺眼。


    林青屿卷进债务是他一手策划的。


    无依无靠的可怜beta,在卖.身给他时都不知道魔鬼的本性。


    beta闻不到信息素,腺体是没开发的器官,无法被标记。这不会勾起陈与菅的挫败感,只会激发专属于alpha的胜负心和挑战心。


    而这种变态的心理,在林青屿逃跑失踪后打电话警告他的那一刻时达到了顶峰。


    这个beta到死都得是他的。


    再重逢,陈与菅看清林青屿的模样后,心情差到极点,他接听打来的电话,“难怪你想把他变成omega,成了omega还能把我的人打成这样,这要是alpha,被.干的就是你了吧。”


    林青屿暴露在外的皮肤没一处是好的,身上的白大褂都被二次加工成了红色,原本脸颊臃肿,脸上血纹蔓延,好在并没真到生命垂危的程度,可以先进行止血处理。


    “如果你不当着我的面把谢谌操到哭都哭不出来,这事翻不了篇。”


    陈与菅挂断电话,他并非是出于仁慈才不报复谢谌,只是有人比他更疯,根本不需要他再出手。


    “他好像被注射了变性试剂。”


    “?”


    腺体有针眼。


    下属将从地上发现的空管的变性试剂交到陈与菅手里,“是alpha变omega的。”


    “哈?”


    谢谌真是把以牙还牙展现得淋漓尽致。


    陈与菅叹了口气,“算了,omega就omega吧。”


    他瞥了一眼那人的“猪相”,发出“啧”的一声。


    鼻青脸肿的,毫无美感可言。


    林青屿被固定在担架上,陈与菅命令必须把人按照原样治好,脸破相了就整容,完全恢复后再送到他床上。


    看着人即将被抬出去,陈与菅想了想,意识到可能又要好几月见不到,又上前凑近把林青屿唇上的血尽数吃净,再吮吸了一下,将混着津液的血水咽下。


    周围的人低头垂眼识相地回避。


    陈与菅不禁又舔了一口他脸上的血。


    omega也行,等他信息素显现出来,把他永久标记,再操到他怀孕。


    林青屿被抬走了。


    陈与菅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助理眼睛都红了,“我找到人,你哭什么?”


    “打心底里高兴。”


    可惜助理是个面瘫,表情看起很是严肃,实际上心里辛酸咬帕,为了找到这个蒸发的beta,他们被折磨了两年!到处找人,大到省市小到街巷,像销售人员做不出来业绩,日夜焦愁。


    终于!熬出头了!


    “老大,要是信息素不好闻怎么办?”


    陈与菅思索片刻,“他最好是祈祷好闻,不然我就把他的腺体挖了。”


    “……”


    说不爱吧,禁欲两年也要找到人然后绑在身边,说爱吧,又打算挖人家的腺体。


    陈与菅迈步,“等性别检测报告出来了,就去把他身份证上的性别改了,然后把证儿办了。”


    助理快速紧跟,“什么证?”


    “结婚证。”


    “要办席吗?”


    “你觉得他不会把席上所有桌子掀了就办。”


    “……”助理见识过林青屿的脾气,主动闭上嘴。


    零碎的脚步渐行渐远,素白色地板上的脚印被基地值班的人员拖扫干净,擦除昨夜尘埃。


    哐叮——


    清晨才打扫得锃亮的瓷砖被铁勺敲响,几滴深褐色液体毫无章法的弹射,溅出污点。


    谢谌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看着对面的林由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小勺。


    “你状态看起来不太好。”谢谌道。


    林由将勺子轻放在瓷盘上,伴随轻微的哐当声,他一本正经地说:“宿醉了。”


    谢谌:“……”


    半杯长岛冰茶导致的宿醉……吗?


    林由醒来确实不舒服,别说吃东西,喝下去的纯净水隔十几分钟都得吐出来。直到临近下午四点,他才能正常进食。


    “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为了道谢,林由主动请吃饭,但谢谌拒绝了,只说一杯咖啡就可以。


    谢谌没有趁林由醉酒进行迷.奸,反而还因为被吐了一身被迫回家换衣服,这才耽搁了和林青屿的见面时间。只是这一个小时在谢谌的口中变成了做.爱。


    为什么要欺骗林青屿。


    谢谌只是觉得折磨仅限于肉.体实在太过单调,他要让林青屿饱受愧疚之苦。


    “不用这么生分,我们昨晚可是聊了好多。”


    “……”林由蹙眉。原来自己是酒后狂说话的类型吗?


    张言承则在一旁看破不说破,明明大部分都是谢谌忽悠林由说出来的。


    林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昨晚喝醉了,忘记给我哥打电话了。”


    林由刚说完又有些懊悔,他和谢谌也不该是袒露心声的关系,况且那番话反倒显得他像一个不够独立的孩子,便又埋头搅拌咖啡,补充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谌删了通话记录,林由什么都不知道。他看着林由,“看你的反应,我感觉他是一个很疼爱你的,好哥哥。”


    林由愣了愣。哪儿看出来的?


    他摸了摸脸。很明显吗?


    兄弟俩的脸太过相似。


    谢谌总能透过林由的模样看到林青屿。


    浮现跪地趴伏的身影,略带哭腔的语调,拼凑出乞求的话语。


    谢谌举起瓷杯垂眸时注意到握杯柄的手指,大拇指指甲缝里的黑红色没清洗干净。


    对面看不见,更不可能知道这是他亲哥哥的血。


    谢谌浅呷一口醇香,将隐隐的笑埋进酸苦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