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时之漩涡8
“王, 我很高兴。”
阿斯蒙蒂斯握着王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到王的手背上，语气清甜, 笑容柔软而明艳，气质也温柔不少，看着倒真如同传说中的天使那般纯净美丽。
祂心情的愉悦, 明显到让先前和自家刀剑一起装柱子的少女胆子又大了起来。
她咳了几声, 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可怜巴巴地问：“你们说完了, 那可以让我们离开了吗？”
虽然刚刚他们的交谈让她不明觉厉, 但没关系，她已经将每一句对话都清清楚楚记下，只等回去之后一字不差复述给军师, 然后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啦。
罗曼医生闻言, 又看了一眼阿斯蒙蒂斯，后者很爽快地就撤了威压，陷进土里很长时间的溯行军们终于得以把自己从地里拔出，簌簌抖落着身上的泥土, 原先的凶煞之气几乎脱了大半。
就算是堕化的刀剑，在魔神面前也被衬得柔弱无力又可怜, 就连周身那锋利的骨刺, 经此一役都显得萎靡不振。
少女有点心疼, 连忙翻出空间符箓想要撤离, 可当她正要撕碎符纸时, 天边一声惊雷降下, 顷刻之间, 沉闷而危险的气息笼罩这个空间, 有鼓点一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气势汹汹。
她顿时被这意外惊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道：“检非违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又不是真正的历史时空！”
罗曼医生抬眸看向天上的来敌，皱了下眉，说：“抑止力？”
尽管外形像人类身着盔甲的武士，可从气息来看，这分明是来自抑止力的力量。
阿斯蒙蒂斯啧了一声：“就这么一会就追过来了，这个世界还真是不讲道理，明明我可是来帮忙的。”
罗曼医生眉梢一动，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纳贝流士伪装身份的原因。”
难怪他觉得阿斯蒙蒂斯行为克制了不少，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不过，单论魔神们邪异怪诞的气息，世界意志将其判定为需要清除的威胁，是很正常的事情，算不上“不讲道理”。
这边一人一魔很淡然，那边少女却焦躁地薅起了自己头发：“完了完了，检非违使遇强则强，按照我带的兵力，这下……”
她表情立刻苦成了一团，而这时，阿斯蒙蒂斯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不，恐怕比你想得还要再强一百倍。”
毕竟是对准消灭祂的目标而派出的力量。
祂甚至还有心思悠闲地向罗曼医生说其他的事：“这个时空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程度，抑止力无力分清敌我，不管是刀剑付丧神还是时间溯行军，只要被捕捉到痕迹就通通消杀。这其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奈何它的反应力实在迟钝得可怜。”
往往是搞破坏的时间溯行军已经先行逃走，而前来守护历史的刀剑付丧神反遭检非违使一顿爆锤。在一线战斗的审神者因此常常戏称其为“城管”，这背后的意味引人深思。
少女瞪大了眼睛：“不是，对面那么强的话，这不是说明我们死到临头了吗？为什么你们这么淡定啊，都不怕死吗？”
罗曼医生说：“额，因为，我觉得我们不会死？”
她一愣，目光绕着他们转了一圈，落到一看就很厉害的长翅膀不像个人的“黑天鹅”身上，期待地问：“你能解决掉检非违使？”
阿斯蒙蒂斯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拒绝：“我不会进行没有必要的活动。”
生死关头前，少女懒得忍了，毫不客气呛声道：“没有必要？意思是我们等死呗。”
幸好罗曼医生及时插入这场对话，阻止了硝烟的蔓延，他说：“阿斯蒙蒂斯的意思是，已经不需要祂再出手了。”
因为，盖提亚，终于找来了。
反复撕裂时空屏障不断穿越时间线仍然找不到王的盖提亚已经忍到了要爆发的极限，祂快被这片千层饼一样的时空给气疯了，胆子再大的魔神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祂的霉头。
事实上，魔神也躁动不安到了极致，祂们向来是互相影响，统括局心情不愉，祂们又能好到哪去？
再这样下去，魔神们就要重拾旧业，把这个时空重叠的历史统统烧个遍，见一层烧一层，看这个时空究竟把祂们的王藏到了第几层！
现在，好不容易终于锁定到了王的所在，结果一撕开空间，就看见这个世界的抑止力派一大群傀儡围着王要攻击？盖提亚不炸了才怪！
祂看哪个世界的抑止力都不顺眼，新仇旧恨加强行迁怒，检非违使就这样遭受了一顿惨无人道的暴打，过程之残暴凶怖让时间溯行军默默捂住了自家大将的眼睛，让阿斯蒙蒂斯和其他魔神看着看着全身上下隐隐作痛，让罗曼医生大受震撼。
罗曼医生忍不住琢磨起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一个正经念咒施法的魔术师，养出来的兽是个喜欢哐哐用拳头揍人的武力派，他明明从来没有跟人动手过啊？
都说言传身教，可罗曼医生自省己身，愣是想不通为什么盖提亚会被他养成这种性格，真是奇了怪了。
但凡罗曼医生跳出反省自己的怪圈，把目光放远到各个身怀绝技活泼至极的魔神之上，再找盖提亚稍微一问他不在的那三千年里魔神们一个个的丰功伟绩，就知道盖提亚为什么会走上这样一条暴力之路。
比起拳头，魔术这种东西还是太不便了。
等盖提亚发泄完自己的怒气，站到王的面前，微微昂起头看王时，又变成了罗曼医生熟悉的安静模样，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罗曼医生觉得祂这个样子乖极了，目光柔和下来，伸出手按了按祂的头。
等他想抽回手时却被盖提亚轻轻握住了手，他听到祂说：“我找到你了。”
罗曼医生一怔，失笑应道：“是，你找到我了。”
盖提亚又凝望了他几秒，说：“不会再发生了。”弄丢王这件事，绝不会再发生。
罗曼医生一时不清楚祂指的什么，却仍纵容地“嗯”了一声。
盖提亚心情慢慢平和下来，祂瞥了眼阿斯蒙蒂斯，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祂便知晓了一切，挑了挑眉。
这群家伙，偶尔也不会尽干些蠢事。
虽被自家刀剑们捂住了眼睛，但还是瞧见了那凶残场景的一角的少女颤颤巍巍地请示大佬：“那、那个，大哥，我、我……”
她咽了口唾沫，目光不敢瞟那边那个漂亮小孩哪怕一下，对金发金眸深肤的孩童产生了浓烈的心理阴影，大声说道，“您信我，我真的是个好人，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她哭唧唧地想，要是被这孩子知道她之前拿刀抵在大哥脖子上，她还有命活吗？呜呜呜，她不会就此英年早逝在组织刻上牺牲之名吧！
罗曼医生扶额打断了她越来越悲伤的联想，安抚地道：“我信，没事，你不是赶着回去吗？没关系，去吧。”
少女试探地问：“哪怕我会把今天的事全部说出去？”
罗曼医生说：“请随意，这没什么可隐瞒的。如果可以，请帮我带给那位军师一句话，不用彷徨，请继续坚定地走下去吧，人类的未来，一定会光辉灿烂。”
她离开了。
罗曼医生看向盖提亚：“抱歉，我还想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
盖提亚说：“王，您不用向我道歉，是我该向您请罪才是。”
罗曼医生：“但事实上，这并不是你的过错，不是吗？反而是我，稍微有点任性吧，让你们陪我待在这里，一定会引来越来越多如刚刚一样的抑止力的代行者，会越来越辛苦的。”
盖提亚眼眸微微一亮，深深望着他，眼睛竟熠熠生辉，像藏着星辰大海一般闪耀。
罗曼医生被祂的目光一烫，莫名也有些脸红心跳。他不知所措又乱七八糟地想，是他刚刚说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他视线往外一延，发觉不仅是盖提亚，就是魔神们，也一个个用明亮得惊人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刚刚说了很不得了的话一样。
有什么奇怪的吗？
他没想明白，反而在这样的注视下，近乎落荒而逃地跑了。
几天后，时之政府的权力交接平稳过渡，变革如火如荼地展开，从上而下，雷厉风行。
禁止恶意碎刀，禁止私下交易刀剑……种种新策开始施行，同时针对审神者的培训和选拔课程也开始制作，废弃了旧的终生式契约，采用了类似公司聘请员工一样的新式条款，增加了休假和退休制度，各项政策都在开始完善。
与此同时，罗曼医生终于有机会见到了传言中刀剑的本灵，和他们的代表有过几次谈话。
令他惊讶的是，他曾经在时之政府这个制度上感觉到的熟悉感不是错觉，这个世界在寻找自救的过程中，确实阴差阳错和他的世界有过一次短暂的擦肩而过，学到了类似英灵座的投影方法，并将之化为己用，引导了时之政府的诞生。
但刀剑付丧神的本灵和分灵关系，却和英灵座上的本体和现世的从者关系仍有不同。
“当他们诞生在每个本丸之时，都已经可以称为独立于我的个体了，除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关联，说是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面貌和过去的另一个‘我’也不为过。”
不知名的本灵这般笑着说，“刀剑虽是器物，也拥有着自己的愿望。他们寄托着我们的愿望，在不同的本丸编织不同的自我，这样的故事，非常非常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循环，因为外来者大张旗鼓的搞事，历史已经被改变了，时间会继续向前，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医生留下来，是怕还留着什么漏洞，再筛一遍。
第四卷 过去于我再挣扎
第132章 并盛中学的废柴少年1
“救命啊啊啊！”
寂静的清晨, 被一个少年的大叫打破了宁静，将这个小镇彻底从夜梦的迷寐中唤醒。
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逃跑，不顾一切地拔腿狂奔, 以至于压根没注意到前方的行人。
等距离近到他终于发现道路上的无辜路人时，他已经没办法减速，只来得及做出惊恐至极的表情, 然后……
成功左脚绊右脚给陌生人行了个大礼。
噗通！
“那个, 你没事吧？”
被好心的陌生人扶起, 沢田纲吉揉了揉膝盖, 对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的陌生人露出了一个坚强的笑，他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摇头：“没事没事, 我习惯了, 幸好没撞到你。”
他看清了陌生人的面貌，大大地咦了一声，这竟然是一个外国人！
不怪他好奇，并盛町虽然位于东京, 但和繁华发达的大都市完全扯不上关系，更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镇。这里的人不多, 流动性也不高, 沢田纲吉在这里生活十几年, 都没见过几个陌生面孔, 更何况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异国人。
粉发碧眼的青年人穿着一身米色的大衣, 左肩站着一只红色的小鸟, 模样很漂亮, 此时正睁着一双红玛瑙一样的眼睛圆溜溜地瞧着他。
菲尼克斯对王发誓：“我绝对没有动手！”
这人类小孩真是自己摔的, 绝不是祂怕小孩撞到王提前做了什么手脚, 祂还没来得及呢！
碰瓷，这绝对是碰瓷！菲尼克斯深感人心险恶。
罗曼医生摸了摸肩头气鼓鼓不断啾啾啾为自己正名的小红鸟的羽毛，问眼前这个棕发的孩子：
“我听见你刚刚在喊救命，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被他这一提醒，沢田纲吉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躲谁，他正准备说话，这时候——汪汪汪！
“哇啊啊啊啊！”
沢田纲吉本能比脑快，迅速窜到了陌生人身后捂着脑袋蹲下瑟瑟发抖。
而罗曼医生和肩头的小鸟循声望去，第一眼没看到任何东西，目光再慢慢往下，终于见到了恶犬本犬——一只估计刚刚满月的小奶狗。
菲尼克斯：……
祂抖了抖羽毛，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之前的揣测纯粹是想多了。
小奶狗目光亮晶晶的，它动了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想迈开腿去找喜欢的人类，可看着眼前高大的障碍物，又犹豫起来。
罗曼医生半蹲下，温声对它说：“抱歉，他可能暂时没办法陪你玩，下次有机会，我陪你一起玩，好吗？”
它听明白了，高兴地“汪”了一声，与这个它刚刚喜欢上的人类一言为定，乖乖回家去。
等视线内看不见小狗的身影，罗曼医生才转身，对躲在他身后瑟缩的孩子安抚道：“没事了，不用害怕，它已经离开了。”
沢田纲吉不停抖抖抖，听见温和到不可思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鼓起勇气睁开一只眼睛往外看，发现追他的可怕的恶犬真的不在，才慢慢站了起来，加速的心跳也缓缓回落到正常的范围。
对上陌生人那双包容又平和的如湖水一般的清澈眼眸，回想起自己刚刚一连串胆小又丢脸的行为，沢田纲吉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了句谢。
这是他第一次在被狗追时，得到了旁人的帮助。
作为一个男生，怕狗什么的，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喜欢的女孩子都说不出口。
街坊的大人们根本就不理解一个孩子害怕的心理，只会说着“怕什么它又不会咬你”之类的话语，然后就站在一旁说说笑笑，而同校其他同学更是只会嘲笑他的废柴表现，以他的恐惧为乐。
到最后，他只能每天起床鼓励自己不要害怕，然后战战兢兢地经过那几个路口，再习以为常地开始奔逃。
他习惯了被追赶，可恐惧不会被习惯。
沢田纲吉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正是因为他是一个废柴，所以才面对一只小狗，都会不由自主害怕到发抖呢？
什么也做不好，成绩差劲到全科成绩平均只有17.5分，跳马只能跳三层，性格软弱又怯懦，也许大家说的对，像他一样的废柴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或许，只有像眼前这位先生一样远道而来的陌生人，才会因为不知晓他“废柴纲”的名号，而好心帮助他吧。
沢田纲吉再度认认真真地给人道歉道谢又道别，手指捏着肩膀上的书包带，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去上学了。
这孩子……
罗曼医生蹙了蹙眉，升起了几分担忧，又到底只有一面之缘，再多的思虑也只是思虑。
他思索之间，也迈开了脚步，向着沢田纲吉离开的同样方向而去。
待推开校长室的门，目光越到走廊外操场上学生们身穿的校服上，罗曼医生心想，看来他和那孩子的缘分，应该不仅仅只是一面而已。
并盛中学。
他默念着这个学校的名字，对世界意识或是时间神殿总喜欢给他安个校医的身份很无奈，不过这份工作好歹也算驾轻就熟，倒也说不上抗拒。
不过时间神殿这次却没有选择和校医室的位置重叠，而是落在了并盛町一处小型别墅上，房产证明身份证件各种材料一应俱全，可以说是贴心至极。
当然，只有他的，没有魔神的份。
包括盖提亚在内，魔神们在这个世界依旧是个黑户，但祂们根本不在意这种小事，所以黑户不黑户的，也无所谓。
他走到校医室的位置，推开门，准备开始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唔，对他而言，这份工作与之前工作的区别，大概是增加了通勤时间而没办法再多偷懒一会了吧。
一想到这一点，就不由感到有点忧伤。
虽然阿斯蒙蒂斯自告奋勇称，如果王需要，祂完全可以代王完成工作，但罗曼医生还是坚定地拒绝了祂们的提议，并由衷希望祂们在新世界可以好好做魔、不要搞事，尽管他对此感到悲观。
说远了，工作的第一日，还算清闲，有活泼的小红鸟在，也算不上寂寞。
但等即将下班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泷泽老师，请您快看看沢……您是？”
茶发的女孩急切地推门而入，不见熟悉的泷泽老师身影，反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外国人，不由一愣。
罗曼医生起身，说：“泷泽老师已经辞职了，我是接替他的新校医，罗马尼·阿其曼，称呼罗曼就好。”
“罗曼老师您好，我是初中1年A班的笹川京子，请您快看看沢田同学吧！”
笹川京子不由分说地把瘦弱的少年拉了进来，沢田纲吉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怔，抿着唇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笹川京子本还想多和新校医说几句话，却被终于追到校医室的黑川花攥住了手，她硬邦邦地说：“京子，我们该回家了。”
笹川京子着急：“可是……”
“没有可是！”黑川花急切地打断到，她定定地看着京子，又缓和下语气，“京子，你已经把他送到校医室了，剩下的，就不要管了。”
笹川京子还是不肯，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罗曼医生开了口，他对着二人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是该早点回家。请放心，我会照顾好沢田同学的。”
在黑川花半拉半拽下，笹川京子犹豫地离开了。踏出校医室的大门前，她没忍住，回头看了沢田纲吉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等女孩子们离开后，罗曼医生牵着这孩子的手，引着他坐到白色的检查床上，拨开他的头发，先帮他处理脸上的伤口，动作很轻柔。
沢田纲吉还是保持沉默，却配合地完成了罗曼医生所有的检查。当棉签蘸着碘伏压上伤处时，哪怕罗曼医生的动作再轻，沢田纲吉还是克制不住地“嘶”了一声。
这句声音像是打破了什么咒语，罗曼医生说：“疼的话，没关系，喊出来吧。”
沢田纲吉疼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他咬着下唇答：“我、我一点都不疼，真的！”
他唯独不想在今天早上帮了他的校医面前，表现得像个一受伤就哭得稀里哗啦的废柴一样。
他已经十四岁了，不再是能够哭着找妈妈的孩子了。
罗曼医生在心里叹气，傻孩子，没有人规定，长大了就一定得学会坚强。
沢田纲吉倔起来，真的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哪怕额头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头发。他其实是个怕疼的孩子，有哪个孩子不怕疼呢？
只有被逼着长大的孩子被迫学着说谎话，到最后，骗得连自己也信了。
给沢田纲吉检查了一遍全身，罗曼医生越看越心惊，他控制住自己面上的表情，不想给沢田纲吉造成什么误会，心情却难以自抑地愤怒起来。
这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形成的伤口，而是经年累月的暴力。
小红鸟察觉到王的情绪，用翅膀尖碰了碰人类少年的手臂。
沢田纲吉忽然觉得，伤口好像没那么疼了，身上也轻快了一些。他以为是终于捱过了最疼的时候，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身上没那么疼，他也有了心思想其他的事。
罗曼医生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了扯，低头问：“怎么了吗？”
沢田纲吉抬起小脸，声音也小小的，有点怯弱：“医生，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事告诉我妈妈呀？”
如果不是有医生帮了他的前提，在看见他的伤口时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沢田纲吉是绝不敢向别人提出要求的。
因为新来的校医好像和别人不一样，所以他才稍稍有了点勇气。
罗曼医生闻言只是有点惊讶，然后出乎沢田纲吉的预料，很爽快同意了，也没追问什么。
沢田纲吉却很惊异，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罗曼医生，很久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答应了。
沢田纲吉心情慢慢地快乐起来，不自觉晃着自己小腿，弯起眉眼，对新来的校医先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第133章 并盛中学的废柴少年2
沢田纲吉对新来的校医先生很感激。
不仅是因为校医先生帮他处理了伤口还同意了他的请求, 还因为……因为什么呢，沢田纲吉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他觉得和校医先生待在一起, 很轻松。
虽然校医先生是个外国人，但日语出乎意料地很流利，态度亲切平和, 待人接物一点架子也没有, 不像之前的泷泽先生, 每次见他时语气格外不耐烦, 久而久之，他对校医室也生出了一点畏惧。
反正这点伤，养几天就好了, 没事的。沢田纲吉总是这样想着, 他害怕给别人添麻烦，更不想让妈妈担忧。
妈妈一个人照顾他，已经很辛苦了，作为一个男子汉, 他应该坚强一点。
这么多年，沢田纲吉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不明白, 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和他交朋友,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他不知道, 但他一直努力地尝试着去伸出手。他其实真的很羡慕, 课间结伴玩耍的、放学一起回家的, 那种亲密热闹的友谊。
所以, 每次同学让他帮做值日、叫他干些什么, 他都很高兴地答应了, 哪怕心知肚明这很可能又是一次戏弄，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期望。
或许，这一次后，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呢？
面前的金发弟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沢田纲吉犹豫了一下，把自己面前的小蛋糕推过去，小声说：“是也想吃吗？我的这份可以给你，只吃一小份的话，我会帮你瞒着医生的。”
盖提亚：……
祂面无表情地说：“不用，我不喜欢。”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原因很简单，作为新搬入并盛町的住户，巧合至极的是，罗曼医生发现他们左侧的邻居，刚刚好就是沢田纲吉一家。
在沢田奈奈带着沢田纲吉拿着礼物上门拜访时，基于人类之间的社交礼仪，罗曼医生和沢田奈奈相谈甚欢，而盖提亚则由于外表被迫坐去了小孩一桌。
而其他魔神，无论是喜不喜欢和人类接触的，都在王的威严下老老实实把自己藏好，然后暗搓搓围观统括局怎样应付人类小孩。
盖提亚凉凉地瞥了一眼某个蠢货露出来的尾巴，不动声色给记了一笔。
沢田纲吉有点苦恼，他们总不能一直面对面坐着沉默到底吧。
他试图找一个话题：“那个，雷蒙弟弟，你几岁了呀，读几年级？”
岁数，3000+；读几年级？人类的知识对祂而言尚显浅薄和简易。
但盖提亚只是继续面无表情，声音也毫无起伏：“九岁，四年级。”
该死的小孩身体。
沢田纲吉接着尬聊：“四年级了啊，那是准备转到哪个小学呀？我小学是在并小，也就是并盛小学读的，我觉得那里挺好的，校园很好看，老师和同学也……”
在金发孩子平静到看穿一切的目光下，沢田纲吉渐渐没了声音。
小学时光对他来说，其实也没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
并盛中学和并盛小学从名字上就能看出它们的关联，大部分从并小毕业的学生，都会选择直升并中。因此，沢田纲吉初中班上的许多新同学，其实也算得上“老朋友”。
没有什么改变。
或许刚读小学时，他应该还是有几个朋友的吧，只是那记忆太遥远太模糊，现在能想起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在喧闹里的校园里，和那些与他毫无关系的热闹擦肩而过的单薄背影。
良久，沢田纲吉轻声道：“不读并小，选择其他学校，也挺好的。”
金发孩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不恨他们。”
这是个疑问句吗？偏偏他的语气平淡得像说事实一样。
沢田纲吉挠了挠头发，把它当成一个疑问句，他想了想，说：“说不上恨不恨的吧，我想交朋友，但并不能强迫别人与我交朋友啊。只是，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点难过。”
是不是因为他不够好，所以才没有人愿意和他交朋友呢？
盖提亚平静地指出：“对弱者而言，宽容卑劣者的丑陋，只会变成懦弱，助长恶行之风。”
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他太软弱？
沢田纲吉对自己的国语水平还比不上一个九岁的外国孩子一事感到几分惭愧，他认真理解了下这句话，觉得弟弟是在关心自己，对他笑了一笑。
他很是自豪地说：“我又不是傻瓜，当然不会站着不动啊，我也会反抗的好不好……”他声音弱下来，“只是大多数时候，跑不过又没打过而已……”
是个傻子。
盖提亚和旁听的魔神们断定，魔神们在窃窃私语着人类的无可救药，又再次回到了人类的劣根性的话题，不过也只是闲聊似的争吵和辩论。
现在，祂们早不会为此愤怒，而是如看见人类的光辉一般觑见人类的丑恶，人类啊……对人类和祂们而言，放手才是最好的答案。
但偶尔，魔神们还是会生出一点点多管闲事的心情，比如古辛。
祂对这孩子倒是有些额外的在意，只是习惯默默注视的祂并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想法。
沢田纲吉转着自己面前的杯子，小心翼翼地环顾圈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觉得也许是自己的错觉，不然，他怎么会感觉，这个房间里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呢？
明明房间里就只有雷蒙弟弟一个人。沢田纲吉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认为是自己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眼前的孩子实在寡言少语，神情冷淡得惊人，但意料之外的，沢田纲吉并不觉得他难相处，也不认为这孩子讨厌他。
真正讨厌一个人的态度，沢田纲吉很明白。
他没再尝试找话题，而是选择保持安静，任由自己的思绪在这片空间里漫无边际地遨游。
慢慢地，他开始忧心起两日后的数学测验，从怎样复习准备考试一路跑到出成绩后该怎样藏好卷子不让妈妈发现，对于这个年纪的中学生而言，再大的烦恼，也不过如此了。
“是我多虑了，沢田同学的内心，比我想的要强大太多。”
倾听完魔神们的转述，罗曼医生如此感叹道。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父亲不在身旁，和母亲相依为命，在饱受欺凌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样一颗纯粹的、真诚的、善良的心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有时候，原谅比仇恨更需要力量。
没留下什么阴影，总归是件好事，但作为大人和老师，罗曼医生不能放任这种情况的继续发生。
伤害不会因为受害者的大度就消失。无论如何，霸凌在校园里都是绝对错误的行为，学校和老师，理应对此做出制止和正确的引导。
他先去找了初中一年A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但和几位老师短短几句话的交流之后，他就意识到，沢田纲吉的遭遇，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同学之间的恶意而造成的。
罗曼医生沉了神情。
作为师长，作为学校里的成年人，不仅不阻止孩子们错误的做法，甚至还公然嘲笑、贬低自己的学生，这对于一个普通孩子的成长，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毫无疑问，这是需要被纠正的错误。
他再度找了校长，但很可惜，校长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敷衍的态度几乎写在了脸上。
罗曼医生并不是很意外，说到底，倘若并盛中学的校长重视这个问题，那问题从一开始就不会发生，或者说，至少不会发展到如此严重如此“光明正大”的程度。
他对此有点发愁。
他不得不承认，仅仅作为一名校医，所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但他却不是一个人在这里，至少，魔神们在为王分忧这方面相当跃跃欲试。
华利弗趁菲尼克斯不注意，一翅膀把变小博可爱的心机鸟抽飞了出去，祂彬彬有礼地降落到王面前的桌面上，像绅士一样假模假样地正了正自己胸口像领结的蓝色羽毛，轻咳一声：
“王，我有一计。”
罗曼医生对华利弗还是有几分信任的，华利弗除却老是喜欢顺手牵羊别人家的宝贝外，在正事上没出过什么差错。
眼见王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华利弗连羽毛都精神不少，祂说道：“王，据我所知，在并盛这个地方，有个叫风纪委员会的组织，积威甚重。”
祂说的比较委婉，真实情况是，风纪委员会几乎称霸了整个并盛町，居民们对上交保护费这件事都到了习以为常的地步。
这是什么？黑/帮吗？跟一个中学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华利弗，你什么时候所知的？
罗曼医生一时心情难以言喻。
华利弗眨了眨眼睛，若无其事地继续：“风纪委员会的底盘，就在并盛中学。在会长的带领下，风纪委员会成员严格维持着学校纪律，而针对明显违反校规校纪的学生之间霸凌行为，想必他们绝不会姑息。”
……总感觉这段话到处都充满了槽点。
罗曼医生皱眉：“可是事实上，这个风纪委员会并没有严查此类行为。”
“是这样不错，毕竟重视与例行公事，总是差了一点区别。”华利弗自然而然道：“所以，王，我需要一个打手。”
罗曼医生：？这又是怎么所以上的？
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华利弗并非不善打斗。
华利弗咳了两声：“王，搏斗对于绅士而言，并不优雅。”
罗曼医生默了几秒，问：“你想找谁？”
还能有谁？虽然魔神间的同僚之情寡淡，但从讨厌中找出一个最讨厌的，对于华利弗来说，这个人选显而易见。
颈边的白蛇吐着蛇信，安杜马利乌士敛眉答：“是，王。”
第134章 并盛中学的废柴少年3
“太可怕了！医生你一定想不到, 我今天竟然碰到了云雀学长！”
光是稍微一回想当时的状况，沢田纲吉就腿都软了，事实上, 他现在小腿也不由自主地在发抖。
他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寒颤，向罗曼医生手舞足蹈地描述当时恐怖的场景，最后用一句庆幸的话语总结：“……寿口他们被打得好惨, 幸好云雀学长没注意到我。”
罗曼医生动作一顿, 神情也有几分微妙。
严格来说, 这算是学生之间斗殴打架的恶性事件。但考虑到一方为长期霸凌同学的施虐者, 一方是学校里维持纪律的守护者，再加上这里独特的人情风貌……罗曼医生还是选择尊重本地习俗。
至少身为管理者的风纪委员会，确实严格维护了当地的治安和秩序, 对为恶之人重拳出击。虽然这看起来更像某种暴力组织的前身了。
真奇妙, 这里的小镇居民遇到问题，选择的竟然是向风纪委员会求助，其在并盛町的掌控力可见一斑。
沢田纲吉挠了挠脸颊：“总感觉最近风纪委员会的人一直在我们这栋楼巡逻，之前好像没这么高频率来着。”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记错了的缘故, 沢田纲吉没有细想，又絮絮叨叨说起别的事, “说起来, 除了碰见云雀学长外, 今天我们数学测验的成绩下来了, 数学老师居然没有说我诶！”
他语气特别惊奇, 又带着不自觉的放松。就算是人尽皆知的“废柴”, 也永远不会真正对“废柴”这个词语感到习惯。
没有被老师在班上又一次因为成绩刁难, 顶着所有人的目光难堪地上讲台接过那张倒数第一的试卷, 然后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这对沢田纲吉来说, 简直是可以称之为幸运的一天。
他不敢奢望老师会对他摆出什么好脸色，只要像今天一样，他就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而且，他现在在学校，在其他同学都去参加社团活动时，除了一个人回家，也有了别的选择。
罗曼医生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听众，比起老师，沢田纲吉觉得，或许罗曼医生更像是他的一个朋友？不，应该是，能够像朋友一样相处的长辈才对。
你总是会莫名地就忘了他算是你的长辈，情不自禁地说出一些绝不会对长辈说的类似吐槽之类的轻浮话语，而当你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点，惴惴不安地看他时，却发现这人的言辞举止比你还要随意，没有任何隔阂地自然接上了你的话题。
无论说什么都是可以的，不需要纠结语气，不需要考虑言辞，抱怨的话也好，沮丧的话也罢，你相信，他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
沢田纲吉真的很喜欢和罗曼医生相处，也稍微有点羡慕，有罗曼医生作家长的雷蒙弟弟。
他其实悄悄的，有在真的把罗曼医生当成自己的长辈来依赖。
“考了15分的试卷，根本不敢让妈妈签字啊！”
沢田纲吉哀嚎，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罗曼医生，期期艾艾地说，“那个，医生，你能不能代我妈妈……”
欸？
罗曼医生有点犹豫：“这、这个的话……”
沢田纲吉猛地鞠躬：“务必拜托您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嗷嗷！”
还没说完，他一个弯腰过猛停不下来，在罗曼医生震惊的目光下，差点把自己变成个球骨碌骨碌撞到柜子上，所幸盖提亚及时出现，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领，彻底掐死这个可能。
沢田纲吉晕晕乎乎地坐到了地上，眼睛里还冒着打转的小星星。他迷迷糊糊地对盖提亚道谢：“谢谢雷蒙弟弟。”
“方向错了，阿纲。”
罗曼医生捂脸，阿纲，盖提亚站在你的后面。
盖提亚松开手，连祂都对这小孩连日来表现出的所谓“废柴”体质侧目，但与此同时，祂也注意到了这孩子身体不同寻常的超高恢复力。
沢田纲吉终于不晕了，他甩了甩头，不忘初心，继续用期待又乞求的目光看罗曼医生，而罗曼医生到底还是经不住沢田纲吉央求的话语，无可奈何同意了。
罗曼医生迟疑地问：“签我的名字，没问题吗？”
沢田纲吉很肯定地答：“没问题的啦医生，老师只是需要一个大人的签名而已。”至于是谁的，这不重要。
好吧。
罗曼医生在试卷上笔走龙蛇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有些感叹：“这还是我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签名呢。”
“咦？医生没有给雷蒙弟弟签过试卷或者作业的名字吗？”沢田纲吉问。
“啊，这个嘛……”
罗曼医生这时绞尽脑汁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他怎么可能给盖提亚签过作业或试卷的名字，盖提亚又不是真的小学生，根本没上过学，谈何做试卷写作业让家长签名？
盖提亚冷不丁开口：“因为我和他分开了三年。”
罗曼医生一愣，看了祂一眼，顺着祂的话承认道：“是的，因为……工作的缘故，他之前并不和我在一起。”
沢田纲吉似懂非懂点点头，露出了一个软软的笑：“没关系，现在雷蒙弟弟和医生又在一起了，就不会再错过彼此的过去啦。”
虽然曾经有过分离，但未来所创造的在一起的记忆，一定会远远超过那些独自等待又遥远思念的时间。
罗曼医生又静了几秒，才缓缓说：“是，阿纲说的没错。”
过去的已经过去，再谈起那些迫不得已情有可原又或无动于衷顺势而为已无意义，能改变的、要珍惜的只有现在和未来。
沢田纲吉弯起眼睛，将自己的试卷收回书包里，挥挥手和罗曼医生还有雷蒙弟弟告别，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中，瞒过了妈妈数学试卷一事。
罗曼医生目送他回家的背影，挣扎了几分钟，还是对盖提亚说：“要不，我们帮阿纲补一下数学？”
签了字后，不知为何就是突然对这个成绩很在意起来啊！
盖提亚没料到王先前纠结那么久就是在想这件事，祂心情复杂了一瞬，回答：“或许，他需要补的不仅是数学。”
罗曼医生觉得盖提亚说的很有道理，他唉声叹气，真情实意地生起了几分作为家长的愁意。
虽然成绩并不能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但不可否认的是，身处在这个社会，就不能摆脱“唯成绩论”的怪圈。作为家长，与其说是焦虑孩子们的成绩，倒不如说是在担忧孩子们的未来。
亚米慢悠悠地从藏身的角落里淌出，作为一团流动的无形火焰，想要躲起来总是很容易。
祂黏黏糊糊地用自己的身体裹着王的手，慢条斯理地说：“那个人类的身体内，有一团火。”
罗曼医生眉梢一跳，看着亚米。
亚米不紧不慢地补充：“这里的每个人类，身体内都有火焰，大小不同，特质不一。那孩子身上的火，相比其他人，非常非常耀眼。”
能被亚米连用两个“非常”称作的耀眼，恐怕不只是萤火之与月光，而是萤火之比太阳。
凡是在人群中有特殊之处的人，都不太可能显得平凡。
某种意义上，沢田纲吉超出常人的“废柴”之名，也说明了他的与众不同。
“难不成……”罗曼医生有些不确定。
亚米晃动了下火苗，对王的猜测表示赞同：“明明是很盛大的火焰，却被一股相似又不同的力量压制得比萤火还微弱，真可怜。”
封印？这是罗曼医生的第一反应。
可假如是封印的话，又是谁布下的，又是为什么而布下？看阿纲自己，似乎并不知晓这其中的秘密。
唔，一个偏远的小镇，一个废柴之名远播的少年，一个藏起来的秘密……这些加起来，总让罗曼医生有些不得了的即视感。
但他又说不出这种古怪感的来源，只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日常放飞在外的华利弗飞回来，歪歪脑袋，加入了话题：“最近，地下的老鼠们都在传，要有了不得的大人物来这里呢。”
大人物？那股奇怪的感觉快要呼之欲出，但就是差了临门一脚。
到底是什么呢？
罗曼医生瞥了一眼归家的雪鸮版大鸟，说：“不可以抓老鼠回家。”
华利弗转了转自己脑袋，瞧上去很是乖巧。
两日后，罗曼医生就明白了这种古怪感来源何处。
伴随着一声枪响，他一脸空白且震撼地看着泽田纲吉近乎裸·奔一样以飞快的速度超过了自己和盖提亚，掀起了一片尘沙。
片刻后，罗曼医生喃喃问盖提亚：“我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盖提亚竟然沉默了，祂竟然沉默了！
就连盖提亚，在刚刚一刹，都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依祂的感知力，祂当然知晓全程，可就算如此，祂都险些没能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人类……恐怖如斯。
到学校不过五分钟，罗曼医生就听说了“校门口出现的变态向校花笹川京子表白”这一沸沸扬扬的传言，不，不应该说是传言。
罗曼医生拿笔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啊？！
他眼前一黑，几乎不敢想，这件事后沢田纲吉和笹川京子两个孩子该受到多么重的非议。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却说道：
“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头了吧，这位不知名的先生。”
“ciao——”
黑西装的婴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校医室的窗台上，他自我介绍道，“我是reborn，是为沢田纲吉而来的家庭教师。”
第135章 并盛中学的废柴少年4
为沢田纲吉而来的家庭教师？
短短一句话就暴露出了不少信息, 但对罗曼医生而言，心底只有最糟糕的那个可能终于尘埃落定的静默。
他放下笔，转过身, 以一种难得认真起来的态度端详起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大人物。
往日萦绕周身的、略有些散漫的气质都消失不见，当他收起绵软的笑容，端肃起神情垂眸注视一个人的时候, 绝不会有人将他与“普通人”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说到底, 他从始至终都是他自己, 不再有意切分自己的两个身份以后, 那股骨子里的强硬便显露而出。作为魔术之祖，王中之王，他的威严与生俱来。
一人一小婴儿就这样隔着并不遥远的距离凝视着彼此。
reborn打量着这个未曾出现在彭格列情报当中的“意外之人”,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 他就迅速更正了从并盛町人员中短暂取得的信息而快速描绘出的关于对方性格侧写的错误部分。
真是有趣，并盛町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人物，而他从前几乎闻所未闻。
他抚了抚卷曲的鬓角，用婴儿那稚嫩的声音问：“你知道彭格列吗？”
彭格列, Vongola，蛤蜊？
罗曼医生语调平稳：“愿闻其详。”
reborn很乐意为他科普：“彭格列是屹立于世界顶端的一流黑手党组织, 历史悠久实力强大, 而沢田纲吉, 正是目前这个庞然大物唯一可选择的继承人。”
罗曼医生说：“意思是, 他没有选择？”
reborn肯定了这个问句：“已经置身漩涡中心之人, 不可能逃脱。”
罗曼医生沉吟了下, 笃定：“是因为他的父亲。”
reborn不置可否, 他可什么都没说, 从这个角度, 对方的敏锐和智慧不可小觑。
没有选择……
此情此景，总是让罗曼医生忍不住想起一些“血脉加身”“君权神授”的往事，他不禁有些失神，这是很失礼的举动，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神。
他用意志力止住了不该有的思绪继续蔓延，说道：“但他在这十多年里，一直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着。”
普通人和黑手党，安稳平静的生活和显而易见腥风血雨的未来，依罗曼医生对沢田纲吉这孩子的了解，他绝不会想踏入那个充满着黑暗和罪恶的世界。
一个拥有着如蚌肉一般柔软心灵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成为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可reborn唯独对这件事，态度是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不会左右沢田纲吉的选择，一切决定都将由他自己所做。”
罗曼医生：“包括拒绝？”
reborn：“包括拒绝。”
他们又无声地对视，在这一刻，仿佛连世界都彻底寂静，仿佛连时间的流动都从此刻静止，有些契约和承诺，不必写在纸上，便心知肚明它的效力。
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罗曼医生的气质就细微地改变了，他用软绵绵的语气抱怨道：“就算如此，这样的做法也太伤害一个孩子的自尊心了吧。”
reborn则用孩子气的语调回答：“没有用的自尊就像毫无价值且易碎的玻璃，只有完全打碎再灼烧才能变成坚硬又美丽的水晶。”
原来是奉行斯巴达教育的严苛派吗？
是和罗曼医生完全不同的类型，两者说不上好坏，只是适合不适合的问题而已。就教育而言，罗曼医生自己都尚还在抓瞎和反省阶段呢。
有盖提亚和魔神们的叛逆在前，罗曼医生实在不敢说自己擅长养和教孩子，他最终只是蹙起眉，沉思着，不再多说什么。
小婴儿的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罗曼医生抚摸着缠在手腕上的白蛇，眉宇间很是有些忧郁和轻愁。
教孩子这件事，完全撒手不管和管太多好像都不好，到底该怎么掌握其中的度，是连智者，都会为之苦恼的难题。
“我听说了哦，阿纲今天中午的帅气表现。”
罗曼医生柔和地笑起来，夸赞道，“做得相当好呢，纲君。”
“啊啊啊——”沢田纲吉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耳朵羞到通红，尖叫，“医生你快别说了！”
他一想到今天从早到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快没脸见人了好吗！
救命救命救命！
沢田纲吉崩溃地转圈圈，揪自己头发，突然跳起来喊：“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小婴儿当家庭教师，还是什么世界第一杀手啊！”
他转过头，向罗曼医生寻求认可：“医生，你说对吧？”
呃……罗曼医生斟酌地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或许小婴儿真的是世界第一杀手呢。”
沢田纲吉满脸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医生，怎么连你也！”
罗曼医生顿时改口：“阿纲说的对，我刚刚是在开玩笑，小婴儿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杀手啦。”
沢田纲吉瞬间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坐下。
远处高楼用望远镜观察的reborn啧了一声，暗想：这样纵孩子，可不行。
即将到来的危机太重太急，不允许他浪费时间搞温情，只有最无情的摔打，才能锤炼出最强大的羽翼。
要想拥有做选择的权力，就必须拥有让所有人闭嘴的实力，还差得远呢，阿纲。
他看了那栋在他的感知里充满危险的建筑物一眼，收起望远镜，去接着做后面的准备。
风雨将至，只有学会游泳的人，才不会被汹涌的大海所吞噬殆尽。
在黑手党的世界里，血脉即是原罪，弱者不配拥有选择。
“……什么彭格列第十代首领，这种荒谬至极的话语，我不可能相信，也不可能接受！”沢田纲吉情绪激动，如此斩钉截铁地道。
罗曼医生闻言，又有点不自觉地走神，还是被盖提亚提醒，才回过神来。
他很难解释自己此时的心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因此几度心绪起伏，连他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刚刚在想什么。
阿斯蒙蒂斯曾质问他的话语又涌上心头，连带着此前十数年的人类时光和那更往前的为王的岁月。没有人能理解他的选择，他行尽了作为王的职责，却在千年后放弃世人艳羡的权与力，只为成为一个普通人而活。
他是为什么而成王的呢？不是责任，不是愿望，仅仅只是因为，那注定为王的命运。
普通人又有什么好的呢？会因无能为力而痛苦，会因束手无策而悔恨，世界上有多少人渴望得到力量，去守护自己重要的人。
罗曼医生说：“阿纲是怎么想的呢？黑手党家族的首领，听起来相当酷炫呢。”
“虽然黑手党家族什么的，我以前确实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沢田纲吉挠挠头，很是抗拒：“说到底，要当一个家族的首领，还是黑手党家族这件事，我根本做不到。”
他坚定无比地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像普通人一样度过普通而平凡的一生。所以，我誓死也不会去当什么彭格列十代目！”
罗曼医生相信，沢田纲吉此刻的决心，如钢铁一般坚硬。这孩子认定的事，永远也不会违背。
有的人看似柔软，内心却如疾风里的劲草，坚韧而顽强。
罗曼医生只是说：“无论阿纲做出什么的选择，我都会支持阿纲的。”
沢田纲吉微微一怔，然后重重地点头，眼眸明亮，笑容灿烂：“嗯！谢谢医生！”
在他走后，房子里各个角落的阴影摇晃起来，恢复了叽叽喳喳的热闹。
魔神们讨论着、嘈杂着，这吵吵闹闹的背景音罗曼医生早在身为所罗门时就熟悉至极，看来对沢田纲吉这件事，祂们也有许多自己的想法。
或许，正因为罗曼医生无端对此很在意，所以魔神们也对这件事上心起来。
而集合着魔神们的意志、同样了解王的盖提亚，却只是微阖双目，不言不语。
还不是时候。
祂只是这般沉静地想着。
王就在祂的身边，所以祂有了耐心等待。
有了罗曼医生的肯定，沢田纲吉更有勇气拒绝reborn强加于他身上所谓“彭格列十代目”的责任和使命。只要有一个人鼓励他，站在他的身后，沢田纲吉就可以坚不可摧。
这孩子比迪诺更难搞。
reborn摸了摸手上列恩的尾巴，但他同样看出了，藏在沢田纲吉那副瘦弱的身体之下的，那堪称可怕的潜力。
有挑战的任务，才能让世界第一的杀手尽兴。
他微笑起来，对银发的少年说：“去吧，他就是由彭格列九代目所指定的，彭格列的下一任首领。”
狂风将起，无可抵挡的命运将把所有人汇聚，一切伟大的故事从此启航。
“你就是沢田纲吉？”
神情狠厉的不良少年狠狠踹倒了桌子，对着不知所措的棕发少年不屑道，“如此软弱，如此无能，像你这样的人成为首领，倒不如直接被我杀掉！”
哪怕脾气再好，沢田纲吉也因为对方这不知所谓的话语而愤怒，他说：“什么首领，都说了我才不会去当什么黑手党首领，那种东西，你既然想要当的话，拿去就好了啊！”
狱寺隼人却勃然大怒：“你这家伙，竟然如此轻蔑地就舍弃首领这个身份，果然不配当彭格列十代目！”
沢田纲吉崩溃大喊：“要也不行，不要也不行。你们从意大利来的家伙，是不是都听不懂别人的话啊，我真的受不了了！”
第136章 那些珍贵的日常时光1
惹不起, 躲总躲得起吧！
沢田纲吉不想当什么彭格列十代目，可也不想和新来的转学生发生什么肢体冲突，哪怕对方明显咄咄逼人。
笑话, 对方一看就凶神恶煞疑似是个打架精通的不良，沢田纲吉自觉自己细胳膊细腿，极有可能撑不住一拳。
一下课, 他想都没想, 脚底一抹油, 跑得飞快, 让启动慢他一步的狱寺隼人边追边大声输出垃圾话，可惜沢田纲吉对此充耳不闻。
藏在暗处时刻观察沢田纲吉的reborn预判出他的逃跑地点，眉梢一跳, 心里很是升起几分古怪。
若不是确信沢田纲吉的超直感还处于封印状态, reborn险些怀疑起了九代目情报的可靠性，他思忖片刻，决定静观其变，不提前插手引爆战斗。
沢田纲吉一下子冲开门闯进来的动静让罗曼医生写报告的手一抖, 耳边星辰样式的发坠微微一亮，星辉和王一起注视着来人。
棕发的少年气喘吁吁, 但没忘记迅速关好门, 压低声音双手合十对罗曼医生乞求道：“拜托了, 医生, 请让我在你这里躲一躲。”
他还没坐下来喘几口气, 就听砰的一声, 刚关上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狱寺隼人怒气冲冲喝道：“沢田纲吉, 你别想逃, 今天, 我一定要和你做个了断！”
他压根就无视了室内另一个人的身影，全心全意盯着沢田纲吉，神情阴沉不欲废话，掏出炸弹点燃就往沢田纲吉的方向掷了过去。
炸弹？！开玩笑吧，竟然来真的！
沢田纲吉惊诧之色在脸上还没来得及停留上一秒，就被浓浓的懊恼和自责覆盖。
他在此时此刻完全没考虑到自己的安危，而是充满了对把危险带给了罗曼医生的后悔，这个距离，又是室内，炸弹一旦爆炸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不可以，他受伤也就算了，如果连累了对他这么好的医生的话……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就是现在——子弹准确射入沢田纲吉的眉心，他睁大了眼睛向后倒下，然后，“复活！拼死也要熄灭炸弹，保护医生！”
衣服被撕裂，额间火焰熊熊，沢田纲吉气势汹汹毫不畏惧地冲了上去。
“呵，”狱寺隼人咬着烟，点燃又一批炸弹，冷笑，“来的正好！”
终于不躲了吗？那就让我们一决胜负！
无数的炸弹被抛出，然后被沢田纲吉大喊着“灭火”而用手或脚迅速踩灭，狱寺隼人咬牙，再掏出两倍炸弹，两倍不行就三倍，他不可能会输！
狱寺隼人神情阴狠，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让他不顾一切要烧死敌人和自己，两只手都快夹不住的炸弹数量明显超出了他的掌控，可他不想管。
就在将手中的炸弹齐齐点燃要抛出的刹那，意外出现了。
狱寺隼人一惊，眼睁睁看着被点燃引线的炸弹掉落在自己脚边，让他不由得在此刻回想起教导他的那人拒绝的话语……要结束了吗？要失败了吗？他到底为止了吗？
“灭火！”
沢田纲吉大喝一声，提起灭火器，握住喷管按下压把，银白的洪流从细长的出口奔涌而出，浇灭了所有将燃的火星，又唤醒了将熄的心火。
在满地被扑灭的炸弹里，狱寺隼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头发和衣服上的干粉让他变得灰扑扑一片，可能侵入眼睛里的粉末使他视线模煳，好似有泪将出，刺激又疼痛。
死气弹的时间已至，沢田纲吉力竭般瘫倒在地，庆幸道：“太好了，都灭掉了，太好了！”
没有人因此受伤，真的太好太好了。
扑通——
沢田纲吉一惊，呆呆回头，只见原先桀骜不驯的狱寺隼人正双膝跪地向他行了个端正的大礼，大声宣誓：“不愧是十代目，竟然连冒犯了您的我也能出手相救。”
“我是狱寺隼人，请允许我誓死追随您，十代目大人！”
“哎哎？！”
沢田纲吉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之间，reborn从天而降落到他的肩膀，火上浇油一般说：“靠着自己收服了第一个手下，干的不错嘛，阿纲。”
“什么鬼啊！！！”
少年的崩溃大喊回荡在了整个校园。
完整见证了从头到尾所有一切的罗曼医生心情十分复杂，硬要说的话，他此时有种大开眼界一般的震撼，恐怕久久难以忘怀今日所见所闻。
他最终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沢田纲吉身上，凝重地问：“阿纲，你家里，还有多的校服吗？”
沢田纲吉被他这样一提醒，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盲点。
他绝望地说：“我家里，只有两套校服。”一套毁在几日前爆衣向京子告白，一套毁在今天，不穿校服来上学的话，他一定会亲自领略风纪委员长的威严。
狱寺隼人立刻开口为十代目分忧：“我可以把我的校服给十代目。”
沢田纲吉一喜：“真的吗？”随后又犹豫，“可是狱寺君，应该也只有两套校服吧。”
狱寺隼人不假思索说：“我可以穿自己的衣服来学校。”
沢田纲吉惊恐：“绝对不行，云雀学长超级可怕！”
他断然拒绝了狱寺隼人的帮助，狱寺隼人有些不解，刚来并盛町的他完全不明白十代目为何对这位云雀学长如此畏惧。
一个普通人而已，能强到哪里去？
年轻气盛的狱寺隼人这般想。
罗曼医生静静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的相处，和reborn平静地对上又错开彼此的目光，他大概对reborn的打算有些猜测了。
渴望朋友害怕寂寞的沢田纲吉，是不可能抗拒得了名为下属实为同伴的阳谋的，但就算洞悉了又怎么样呢？
他知晓这孩子心底的愿望，并由衷希望这孩子的愿望成真。更何况，比起主动改变，他到底还是习惯了等待和注视。
他摸了摸耳边的发坠，说：“阿纲看起来很开心，毕竟，这算是他交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吧。”
交上朋友，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星星亮了一下，回应地蹭了蹭王的手，像在表示赞同。
说实在，对沢田纲吉而言，狱寺隼人的热情让他着实有点苦恼，他并不想当对方口中的十代目，仅仅只是想和他以同学的身份，或者说，以他悄悄盼望的朋友身份，正常而平等地相处。
狱寺隼人的过于恭敬，让沢田纲吉压力很大，但狱寺隼人对他的维护，又让他升起了真切的感激之情和不知该如何相处的无所适从之感。
但沢田纲吉，是想好好和狱寺君相处，想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朋友的。
他之前心事只能藏在心里，但现在，他有了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
“所以，阿纲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和朋友相处，来向我讨教吗？”
出乎意料的，罗曼医生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是难以回答，他坦诚地沢田纲吉说，“我也不是很擅长和朋友相处的呢。唔，更准确的说，在……之前，我并没有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后面我确实有努力交上了朋友，但是，怎么说呢，我确实在这方面不太懂呢。”
和下属相处的经验……更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叠加上“朋友”和“部下”两个身份，罗曼医生简直不敢多言。
沢田纲吉很吃惊，真心实感地说：“可是，我感觉，大家都很喜欢罗曼医生啊。”
八面玲珑的另一个意思，也可以叫含蓄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罗曼医生默了几秒，轻声道：“阿纲，其实真正的我，或许并不是一个会讨人喜欢的家伙。”
既然最终的结局都只会走向分离，那何必踏前一步呢？
沢田纲吉对此完全不同意，他绞尽脑汁想搜刮肚子里的墨汁反驳罗曼医生自我贬低的话语，可对上罗曼医生那不自觉流露出的旷远又空寂的一刹那的眸光，便失了声音。
他焦急于自己贫瘠无力的语言，又只能在这里兀自焦急，没有任何时候的沢田纲吉比这一刻的他自己，更懊悔于自己那糟糕的国语成绩。
罗曼医生浅浅一笑，以无可转圜的态度转移了话题：“我听说，阿纲除了狱寺君，又交到了新朋友呢。”
“是说山本君吗？”沢田纲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其实我现在对和山本君成为朋友这件事，还有点像身在梦中呢。”
如果说笹川京子是女生中的偶像，那山本武就是男生里的巨星。性格好、体育强、人气旺，就连对他这个众所周知的“废柴”都能笑脸相向，怎么能不让沢田纲吉心生仰望呢。
想和厉害的人成为朋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阿纲很勇敢，能够在朋友跳楼的时候抓住朋友手拼命救下朋友的人，就不要妄自菲薄啦。”罗曼医生肯定道。
不要妄自菲薄吗……可是，同样的话，我也想送给医生你啊。
沢田纲吉想，他回到家里，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了reborn，向他道了句好。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reborn才来几天，他都已经快习惯这样每天惊心动魄的可怕日常。
reborn打量着沢田纲吉并不明朗甚至有点忧虑的表情，跳到了他的肩膀上，说：“作为首领，优柔寡断不是一个好习惯。”
沢田纲吉下定了决心，对reborn认真道：“我要帮助罗曼医生。”
医生帮了他很多，作为报答，他也想帮助医生。
reborn用那双幽深的黑色眼睛看着他，勾起嘴角，夸道：“刚刚那句话，很有首领的气势嘛，阿纲。”
沢田纲吉当即下意识回到：“都说了我才不要当什么首领啊！”
第137章 那些珍贵的日常时光2
结果现在回想起来, 完全就是大言不惭地说了些了不得的大话吧！
说到底，他一个废柴，到底是怎么脑子一抽, 被reborn一激就莫名其妙说出了那样的话语，啊啊啊真是越想越难为情，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不到啊！
沢田纲吉疯狂揉着自己头发, 虽然又开始在心底否定起了自己, 但他又确确实实知晓, 他真的很想帮助罗曼医生。
尽管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坚定地认为, 罗曼医生一定需要他的帮助。
事实上，他连罗曼医生到底遇到了什么问题都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他为这件事忧心, 白天和朋友相处时也带出了几分。
而沢田纲吉的两个朋友, 一位是全方位无死角关注自己认定的首领大人的狱寺隼人，一位是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的山本武，沢田纲吉的异状，一点也瞒不过他们。
“阿纲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山本武揽住沢田纲吉的肩膀，半是说笑半是认真地问,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狱寺隼人用力打落山本武揽人的手, 不甘示弱说道：“是不是那些渣滓又来找十代目麻烦了？我这就去彻底了结他们！”
“等等啊狱寺君！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沢田纲吉眼疾手快把行动力超强的狱寺隼人抓住, 犹犹豫豫地对朋友们分享了自己的烦恼。
“……就是这样, 可是,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沢田纲吉沮丧起来, “果然, 我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吧。”
山本武说：“但我一直都认为, 阿纲是个很厉害的人哦。”
“不是的, 山本君，其实……”沢田纲吉欲言又止，他那些最近的活跃表现，其实全都是reborn的功劳啦！
山本武笑笑，并不解释。他好似完全没发觉沢田纲吉的不自然一样，摸着下巴说：“罗曼医生的话，我也见过他几面，印象里，是个相当好说话的老师呢。”
和前任校医泷泽老师不一样，前任校医是个对学生态度相当差劲的家伙。他爱搭不理的语气和敷衍了事的作风让学生们宁愿忍着痛，也不愿踏入校医室的大门，而罗曼医生对学生的态度，几乎是前者的反面。
性格温柔待人亲切，还是个高大帅气的外国人，若不是听闻罗曼老师家里有小孩，会有胆子大的女生直接告白也说不定。
狱寺隼人其实也对罗曼医生印象深刻，先不说他尊敬的十代目对这位校医先生很是亲近信赖，对方的医生身份总是让他想起另一个人。
狱寺隼人苦思冥想，想为十代目排忧解难，但奈何这实在涉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山本武提议：“不如，我们一起去罗曼医生家里，问问医生家里人？”
毕竟家人之间肯定是最了解，也是最能帮助彼此的人吧。
沢田纲吉如梦初醒，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雷蒙弟弟，肯定知道罗曼医生是为什么会这样想吧。
盖提亚确实知道沢田纲吉所想知晓的问题答案，但祂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敢来询问祂，祂难道是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家伙吗？
一想到刚刚王关门时欣慰的目光，盖提亚就心情复杂。
陪人类小孩玩什么愚蠢无聊的过家家游戏，就算王会因此高兴，祂盖提亚也不会……
沢田纲吉的声音很是飘忽不定，他说：“雷蒙弟弟，医生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以亲密关系的身份相处呢？”
盖提亚微微抬眉，来了兴致：“亲密关系，你指的是？”
有意思，一个十来岁的人类少年，竟然以超出自己阅历的直觉，真正窥见了那个男人的一丝本质。就连上个世界里那位年轻敏锐的侦探，都败在了祂的王在这方面天衣无缝的伪装上。
“家人、朋友……之类的吧，”沢田纲吉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医生他好像有点畏惧？或者，不敢相信？怎么说呢，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啦。”
而且，他总感觉，医生和雷蒙弟弟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怪怪的？
不太像父子，也不太像兄弟，但沢田纲吉既没怎么和父亲相处过，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他说不出个一二三四，只无意识感叹道，“感觉医生好像很依赖雷蒙弟弟你呢。”
是的，不只是在意，不只是关注，也不仅仅是信赖，虽然本人还未发觉，但他其实已经向盖提亚那边倾倒了远比自己以为还多的情感。或许从前就有，只是那时不会亦不懂。
从没有感受过情绪的人，是无从学会表达这种情绪的，而在有了感知情感的土壤之后，又偏偏和对他怀抱着最炽热最深沉感情的故人错过。
胆子小的家伙，只敢稍微相信绝不会失去、也绝不会离开自己的“人”。
“是这样吗？”盖提亚笑起来，很愉悦，“那我很高兴。”
祂心情很好地对面前的三个人类，尤其是对正中的沢田纲吉道：“不用犹豫，你只需要走下去，做出你的选择，那自然就是你的答案。”
这一次，祂不会再输给王。
沢田纲吉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被盖提亚送走了，他问他的朋友：“你们觉不觉得，有时候雷蒙弟弟说的话很高深？”
是他太笨了吗？怎么总是听不大懂雷蒙弟弟的话？
狱寺隼人张了张嘴，又徒劳地闭上。他必须承认，他也在刚刚被这小孩的气势压倒，来不及思索和质疑，腿就自己动了起来，跟着十代目走出这个房间。
山本武难得表情有些沉凝，被reborn赞为“天生的杀手”的他，在感知上有自己独特的优势。现在，那股感觉告诉他，危险，危险，极度危险！
在自称为“雷蒙·盖顿”的那个孩子面前，山本武绷起的神经就没放松过。没有杀意，没有恶意，可单是和那孩子共处一室，本能就升起了如和猛兽同行一般的忌惮和警惕。
但他只是笑起来，安慰阿纲：“既然弟弟都这样说了，那就肯定没问题。”
沢田纲吉泄气地说：“好像也只能先这样了吧。”
但这并不意味着放弃，沢田纲吉把这件事放进心里藏起，只等着恰当的时机重提。
这天，reborn用他的所谓彭格列式学习方法，在一声又一声巨大的爆炸中，让沢田纲吉泪流满面地体会知识的真谛。
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在海对岸的东方古国，这只是一句形容，但对于身处reborn魔掌里的沢田纲吉，这真是太贴合不过的写实名句。
“答错就爆炸，这根本就不是补习，是想方设法送我去黄泉吧！”
沢田纲吉崩溃，不是说他是什么蛤蜊唯一的继承人，这家族就是这么对待唯一的继承人的？他看他们根本就不想要一个活着的继承人吧！
“不是蛤蜊，是Vongola。”reborn纠正。
沢田纲吉大惊失色：“我说出来了？！”
reborn不答，只是用列恩变作的教棍指着小黑板上的解答过程：“首先，题目的关键在于理解这个条件……”
在炸弹的威胁下，沢田纲吉被迫动用起全部脑细胞思考对他而言有如天书的解题过程，满脸如便秘一般说不出来的痛苦。
对于数学，不会就是不会，就算是强/制爱，他们之间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沢田纲吉很想对着reborn大喊“我放弃”，但他不敢。
人，为什么要学数学？
就算是生死一线的压力，也无法突破人与数学的芥蒂。沢田纲吉麻木地听着，渐渐地走起神来，觉得墙上的花纹、窗的边框、站外边大树上的孩子……都是那么可爱又有趣。
等等，大树上的孩子？！
沢田纲吉猛地回神，目瞪口呆看着树上穿着奶牛紧身衣有着爆炸头发型的小孩大叫一声跳进来，举着枪就朝着reborn攻击。
真枪真子弹！
沢田纲吉瞳孔一缩，喊：“reborn——”他声音消失了。
reborn毫发无损，他甚至没动一下身体，漠然地无视了冲他而来的子弹，毫无意外，全部落空。
蓝波一呆，好像也有点尴尬，把枪塞回自己头发里，大吵大嚷道：“刚刚不算，刚刚不算，蓝波大人要重来！”
他掏出小刀，冲向reborn，改为近身攻击，然后——嘭！
小牛嵌在了墙上，缓缓滑下来，在沢田纲吉担忧的“你没事吧”的背景音，噙着泪大喊：“要忍耐！reborn，蓝波大人还没输！”
他重重吸了一下鼻子，高声道：“蓝波大人这次可是带着帮手来的！”
“喂，翅膀怪人，还不快来帮蓝波大人的忙！”
沢田纲吉顺着蓝波的视线望过去，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窗户上竟站着一个金发金眸模样漂亮的小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年纪，是这孩子的朋友吗？
那小孩从窗户上飞进来，沢田纲吉才看清他背后还有单只金色的小翅膀，在左边，簌簌拍打着，很是可爱。
他绕着蓝波转了一圈，目光落到reborn身上，歪了歪头，声色空灵：“就是他吗？”
蓝波重重点头，颐指气使：“上，给我揍他，翅膀怪人！”
他幸灾乐祸地说：“这家伙超级厉害的，reborn，这次我肯定能打败你。”
reborn无视了他的话，看着不请自来的单翼小孩，列恩爬到他的手上，化作他最趁手的武器。
他眯了眯眼。
第138章 那些珍贵的日常时光3
“卫生纸、盐、白糖、酱油……还有什么可能忘掉的东西吗？”
罗曼医生询问和他一起出来负责提东西的亚米和萨米基纳, 对于这些日常的琐事，他还是更喜欢亲力亲为一点。
“要不，再买点牛奶和果汁备在家里？阿纲好像很喜欢小甜品, 不知道他新交的两个朋友喜欢什么，还是都多买一点吧……”
不知不觉间，罗曼医生就买了远超预想的一大堆东西。他们状似平常地走进无人的巷道里, 趁没人关注, 亚米嗷呜一口就把东西全吞进了身体里, 带上祂的原因就在于此。
再从小巷里走出, 就又是两手空空轻身简行的三个“人”了。
外出购物事宜结束，自然该准备回家。
可刚走出购物街没几步，罗曼医生就在猝不及防之下, 被一个从道路旁突然闯出的孩子抱住了自己大腿。
按理说, 这不应该，至少亚米和萨米基纳竟然都没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他低下头，和金发金眸的孩童对上视线，那孩子同时也仰起头看他, 好看的眉眼弯起，露出了一个极为甜美可爱的笑颜。
罗曼医生犹豫地说：“……亚尔？”
金发的孩子用力点头, 背后的小翅膀扑棱得飞快, 祂高高兴兴地回答：“是亚尔哦。”
祂声音甜甜的, 仿佛蜜糖融化在耳边, “亚尔好想王, 王终于来找亚尔啦, 亚尔很乖, 没有做错事哦。”
罗曼医生柔下神情：“是吗, 那亚尔做得很棒。”
亚尔喜滋滋地捧着脸, 背后好像有无数漂亮的小花绽放，右边的金色小翅膀扑腾得更欢快。祂飞起来，绕着王转了一圈，然后亲了王的侧脸一口，动作自然而然到罗曼医生都没反应过来。
他愣了一秒，又看了下满脸笑容的小亚尔，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就略过了，没注意到身后亚米和萨米基纳一瞬变化的眼神。
罗曼医生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亚尔，你在这里，贝利呢？”
亚尔的声音柔软得像棉花糖：“贝利去帮一个人类小孩啦，他带贝利和亚尔来见王，贝利和亚尔很感谢他，所以贝利决定帮他的忙。”
视角回到沢田纲吉的家中，金发金眸的孩子飘浮在半空，不慌不忙地和持枪的黑西装小婴儿对上目光，双方的表情都很平静。
然而沢田纲吉却突然一阵心慌，他猛然窜到两人中间，隔断了他们的对视，大喊一声：“等一下！”
他绞尽脑汁搜索着语言：“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啊，没有必要动手对吧。”
“而且，reborn，蓝波不是你的熟人吗，而这个孩子应该是蓝波的朋友吧，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再说了，”沢田纲吉眼一闭心一狠，喊道，“就算要打架，也不要在我家打啊！”
他一点都不想体验露宿街头的流浪汉生活啊！
reborn微妙地顿了一下，他没想到使沢田纲吉爆发出勇气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不过……他拿枪抬了抬帽檐，正准备开口，目光却一凝。
因为就在刚刚的一瞬间，那个孩子的神色变了。
叩叩——
“阿纲，我能进来吗？”
门外人的熟悉嗓音让沢田纲吉一怔，他下意识高声回：“当然可以，医生。”
于是罗曼医生压下把手，推开门。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地上冲他笑的贝利。祂和亚尔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一头金发蓬松柔软，带着好像被阳光亲吻过的光芒，再配上那双澄澈如清泉般的璀璨眼眸，笑起来时，仿佛整个世界的星光都汇聚在此。
乖巧，纯真，烂漫，可爱。
他应该来得还算及时。罗曼医生心下微松，对沢田纲吉歉意地说：“抱歉，阿纲，我家的孩子可能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嘴比脑快的沢田纲吉后知后觉，“医生家的……小孩？”
他潜意识望向金头发的那个孩子，而非另一位黑卷发的小孩。
那孩子正笑得灿烂，不等罗曼医生踏入房间内，就直接飞了过去，抱住罗曼医生，不断地用脸亲昵地蹭着医生的脸颊。
罗曼医生接住祂，摸了摸祂的脑袋，对沢田纲吉介绍道：“这孩子是贝利。”
在他后面，另一个金色的小脑袋不甘示弱地冒出来，贴着王的另一边脸像小猫一样蹭着，软软地说：“我是亚尔哦。”
罗曼医生无奈地推开两个黏人的家伙，道：“如你们所见，祂俩是双生子。”
反应最大的居然是蓝波。
小牛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道：“意思是，蓝波大人遇到的翅膀怪人，其实是两个人！”
额，其实这话也不对，先不说人不人的问题，从魔神的角度，贝利和亚尔其实是同一尊。祂们的另一个名字，贝利尔，也许更为世人所熟知。
列恩变回蜥蜴，趴回reborn的帽上，小婴儿黑漆漆的眼睛盯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并盛町的校医先生，意有所指道：“贝利和亚尔，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很不一般。”
罗曼医生承认：“毕竟在起名的时候，有意参考了传说中那位大恶魔的名号。”
“这样啊。”reborn若有所思，“罗曼先生的家族，看起来很喜欢那位所罗门王呢。”
“或许吧。”罗曼医生轻描淡写地回。
reborn确定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邀请道：“我正在给阿纲补习数学，要来看看阿纲的学习进度吗，罗曼医生？”
欸？
“欸？！”沢田纲吉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转到这个方向的，他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不行，不要，reborn，你干什么啊！”
罗曼医生却有些踌躇，他想起那张他签字的十五分的数学试卷，纠结着留了下来，旁听完了剩下的补习课。
晚饭时光，在沢田太太的盛情邀请下，他又留下来吃了顿晚饭，看着新来的蓝波在餐桌上吵吵闹闹，见识到了十年后火箭炮的威能，感叹地想：
看来阿纲以后的生活，会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了呢。
他对此很为阿纲而高兴。他能看出来，虽然阿纲嘴上说着“为什么这小孩就这样住进我家了啊reborn”之类抱怨的话语，但阿纲心底，其实对reborn的自作主张，并不讨厌。
“觉得怎么样？”
婴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旁，问。
罗曼医生思考了一下，道：“我觉得，或许得从更基础的知识重新开始学起。”
reborn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建议，叹气：“竟然比我想的还要薄弱吗。”
“得不到正向反馈的话，是很容易就选择放弃的。”罗曼医生说，“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必太过苛责。”
reborn平静地指出：“在黑手党，五岁的孩子就足以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正因为落后太多，必须加速追赶才能跟上敌人的脚步。”
罗曼医生沉默。
reborn遥望着对面那栋隐没在夜色中的建筑物，说：“你来并盛町的目的，是为了寻找？”
“可以这么说。”罗曼医生回答。
他说：“因为某种莫名的感觉，留在这里等待，或许会比主动去找的效果，要更好。”
reborn挑了挑眉，问：“我可以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启吗？”
罗曼医生怔了一秒，然后失笑，他摇了摇头，却是不答。
reborn见状，也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说：“关于你要寻找的家伙，我这里，也许有你需要的消息。”
罗曼医生闻弦歌而知雅意：“你想知道什么？”
reborn沉吟了下，问：“危险性。”
罗曼医生说：“单从能力上，你大可以参照那些传说，有些许不实之处，但影响并非很大。若从性格上而言，温顺的总比暴烈的要好相处，但到底属非人之类，仍需小心。”
reborn说：“加上你呢。”
罗曼医生默了一会，才无可奈何地叹息：“这样，未免也太狠了吧。”
还只是几个孩子呢。
reborn轻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能做的，也不过仅此而已。”
弹簧所承受的压力越大，所能爆发出的力量也就越强。时间不等人，既然有如此真实高效又有一定安全性的试炼之地，那reborn，当然得物尽其用才行。
第二日刚起，沢田纲吉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什么叫与家族试炼合并的试胆大会？让山本君也加入黑手党什么的，我绝不会同意，而且，蓝波根本还是个孩子吧！”
沢田纲吉愤怒地对reborn道，可要是他的反抗有作用，那reborn就不叫reborn了。
reborn只淡淡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还未磨利爪牙就张牙舞爪想示威的幼狮。可还没长大的幼崽，再凶狠地吼叫，也只是虚装声势的无力伪装。
现在，成年的雄狮要教导自己学生的第一件事，就是面对强者，弱者能选择的只有忍耐。
列恩在他的手上化作大锤，沢田纲吉瞳孔一缩，来不及说什么，更来不及逃跑，后脑勺就狠狠一痛，晕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就见自己身处在一个黑黢黢的洞穴里，唯一的亮光来自墙上的火把，旁边躺着蓝波。
蓝波揉着眼睛，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说：“阿纲，天还没亮，蓝波大人不想起床。”
沢田纲吉将他抱起，脸色严肃，语气温柔：“没关系，困的话，就继续睡吧，蓝波。”
我会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好像开始没那么日常，不过好像又很日常（？）
第139章 那些珍贵的日常时光4
洞穴里很暗, 脱离了壁上火把的光照，几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沢田纲吉不得不在尝试后，退回到火把的位置, 将它取下，边小心翼翼举着它探着前路，边抱着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的蓝波。
幸好蓝波体重很轻, 而经过几次死气弹洗礼后的身体, 也在本人没察觉到的情况下, 变得强韧了些许。
沢田纲吉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 在他的印象里，没听闻过并盛町还有这样一处洞穴的存在，莫非他已经不在并盛町了？
怎么可能？沢田纲吉甩头把这个不靠谱的想法丢到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 是找到出去的方法，再怎么说，reborn也不至于把他丢到无人的洞穴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不，越想越觉得, “出不去就死在这里”，那个斯巴达教师真的会说到做到！
沢田纲吉打了个寒颤, 望着自己怀里又睡着了的蓝波, 目光渐渐坚定下来。
他一定会找到出去的道路。
“别以为reborn先生同意你加入十代目的家族, 我就会认可你。”
狱寺隼人神情冷淡得惊人, 十代目不在这里, 他懒得对这个缠着十代目的普通人摆出什么好脸色。
他讥笑：“这可不是过家家的游戏, 没有做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的话, 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
面对狱寺隼人的嘲讽, 山本武反应很平淡。他摸了摸背后包里的棒球棍, 目光平静，回答：“如果是阿纲的话，那么，我不需要你的认同。”
啧。
狱寺隼人狠狠瞪了山本武一眼，大步走进了洞穴内，越走越快，摆明了想一个人行动。
奈何山本武一直紧紧跟着他，还用苦恼的语气在后面说：“狱寺，我记得，小婴儿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起去找阿纲吧。”
这家伙，竟然用reborn先生压他！
狱寺隼人看山本武更不爽，可他到底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明白当务之急是要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洞穴内找到十代目，故而使劲忍耐着。
在途经的每一个岔路口做好标记，狱寺隼人心想：
十代目，作为您的左右手，我一定会找到您的！
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啊？
沢田纲吉又站在熟悉的分岔口，感觉前后左右全都一个样，他刚刚走的是哪条路来着？
沢田纲吉彻底懵圈了。
手中的火把已经快到燃尽的边缘，就连睡了个回笼觉的蓝波都已经醒了过来，而沢田纲吉还在这里打转，他甚至怀疑自己转了这么久到底有没有走出原地几十米。
蓝波从他怀里跳了下来，身后的小尾巴乱动。他好奇地看着四周，问：“阿纲，这里是哪里，是要和蓝波大人一起玩什么新游戏吗？”
沢田纲吉顿了一下，说：“是的，蓝波，我们在玩……闯迷宫的游戏，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找到出口离开这里。”
“果然是这样，蓝波大人最喜欢玩游戏了！”小牛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说，“蓝波大人玩游戏特别厉害，现在，就让蓝波大人带小弟走出这个迷宫吧。”
“真的？”沢田纲吉喜出望外。
此时沢田纲吉还不知晓，蓝波是个特别臭屁的小孩。他是喜欢玩游戏不错，但玩游戏的水平……只能说，菜得一言难尽。
跟着自信满满的蓝波走过好几个岔路，沢田纲吉觉得不太对劲。
他怎么感觉，越走这路越窄，越走他心跳得越快呢？
某种无形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好像连呼吸的空气都泛着潮湿发霉的气味，让人毛骨悚然。
沢田纲吉忍不住问：“蓝波，你确定，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蓝波……蓝波当然也不确定，他其实还有点害怕，腿在不自觉的发抖。
但在他的小弟面前，蓝波大人怎么可以示弱？故蓝波逞强地用微微发颤的语调大声说：”蓝波大人很确定！”
可沢田纲吉手上的火把，对此不是很确定。
噗的一声，坚持了不短时间兢兢业业为两人照明的火焰，就这样突然地灭掉了。
不见前路的漆黑，就这样向猝不及防的两人奔来。
还来不及恐惧，沢田纲吉就心中一惊，喊：“蓝波，不要害怕，我在这——”
晚了。
“呜哇哇哇！蓝波大人不要玩了，蓝波大人要回家！”
惊天动地的哭喊在洞穴里蔓延，蓝波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在自己头发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有，他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蓝波。”沢田纲吉努力想适应眼前的黑暗，两手往前摸，循着声音分辨着蓝波的方位。
他摸到了。
沢田纲吉心中一喜，连忙把哭得一抽一抽的小牛捞到自己怀里，边拍着蓝波的背边小声哄着：“别哭，我在这里。”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好，蓝波终于停下来哭泣。他把眼泪鼻涕全蹭到哥哥的衣服上，小手揪着哥哥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肯从哥哥怀里下来。
沢田纲吉由着蓝波赖着，他腾出另一只手去摸石壁，洞壁的触感冰冷湿滑，刺骨的寒意从指尖顷刻传遍全身。沢田纲吉这时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温度竟下降得厉害。
咚、咚、咚。
是什么在响？是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可在怦怦的心跳声下，好像还藏着另一道细微的声音。
会是他的错觉吗？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黑暗里面对未知的恐惧被放到最大，怀里小小的柔软身体正信任地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他不能坐以待毙。
跑！
在那个东西靠近之前，沢田纲吉当机立断，转身拔腿就跑，使出了拼命的力气奔逃。
“是小孩的哭声。”
被刚刚死路尽头出现的一群蝙蝠逼得走错了路的狱寺隼人猛地抬头，笃定地道。
山本武握紧棒球棍，皱眉问：“可是，怎么会有小孩出现在这里？”
狱寺隼人也不知道原因，他的心情因为先前的意外很烦躁。在狭窄的洞穴内，他不敢轻易动用炸弹，因此不得不被一群蝙蝠追得狼狈逃窜，不仅没有找到十代目，反而自己也陷入了迷路的困境，这让他没法静下来思考。
各种各样的情绪盘亘在他脑中，他的表情难看至极。
山本武看了他一眼，抬起脚，没走几步，就听狱寺隼人叫住他：“喂，棒球笨蛋，你要去哪？”
山本武心平气和地回：“去找阿纲。”
狱寺隼人沉沉盯着他，冷笑一声，强调：“能找到十代目的，只有我。”
他用肩膀狠狠撞开这个棒球混蛋，大步流星走在最前，气势汹汹。
山本武并不跟他计较这些小事，他目光掠过石壁上的痕迹，忽然问：“狱寺，你觉得，山洞里除了蝙蝠，还会有什么动物生活在这里？”
“你说什么？”狱寺隼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壁上深深浅浅的爪痕，顿时凝住了目光。
呼——呼——
够远了吧。
沢田纲吉慢慢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急促地呼吸着。他感觉自己的口鼻胸肺都仿佛火烧一般灼痛无比，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没停下来还好，一停下来，他就恨不得直接坐下。
可是不能够。蓝波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在刚刚的过程里，这孩子懂事地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
沢田纲吉摸了摸他的头，有余力开始观察四周。
这里的环境比先前要好一点，四周的石壁里似乎有什么特殊的物质，使壁面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让沢田纲吉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可不看清还好，一看清他就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看见了地面上散落着好几块白色的骨头！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山洞怪谈充满了沢田纲吉的大脑，什么“洞穴里发现百年老尸”之类的传闻让他吓得腿软。
救命，reborn到底把他扔到了什么地方？！
杀人、抛尸、枯骨……沢田纲吉优秀的想象力差点没把自己吓晕过去，没晕的原因主要在于怀里还有个人。
蓝波咕蛹着身体，想转过头去看，沢田纲吉死死按住他，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很黑，别看。”
他佯装镇定地迈开脚步，目不斜视地走过了那堆白骨，此刻没有力气再跑的他，真巴不得像昨天那小孩一样长出翅膀会飞。
等等，说起来，人真的可以飞吗？
但沢田纲吉转念一想，什么死气弹、跳跃弹、弹簧弹都出现了，再来个飞翔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于是他接受了这个设定，将之视若平常。
“这是什么东西？！”
狱寺隼人眼睛瞪得像铜铃，在他旁边，手持棒球棍的山本武快准狠地打爆了一个白骨蜥蜴的脑袋，骨头落了一地。
眼见着不只是蜥蜴，越来越多的白骨生物从洞穴的深处爬出，有的甚至根本看不出生前究竟是什么动物，此时皆如同还活着一般，用它们那空洞深陷的眼眶，齐齐凝视着闯入此地的两个活人。
哪怕是持球棍的手向来很稳的山本武，面对此情此景，手都有一丝微不足道的轻颤。
无他，森白的骨架、堆积的骨山，无数打断再重生的骨头生物，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向你涌来，是个人，都会觉得头皮发麻背后发凉。
“不能这样下去。”
狱寺隼人看得明白，再这样下去，被吞灭的只会是他和棒球笨蛋。
还没有找到十代目，他还不能够在这里倒下！
狱寺隼人眼神一狠，顾不得考虑更多，他掏出炸弹，点燃了引信，往前一抛。
轰隆——
不远处，沢田纲吉瞬间抬头。
第140章 那些珍贵的日常时光5
“这真是……太乱来了。”
罗曼医生撑着额头, 很是无奈。
贝利飞近，轻轻移开王揉着自己眉心的手，眼巴巴瞅着王, 说：“王，不担心。”
但他怎么能不担心呢？
罗曼医生问贝利：“亚尔和擘内，没问题吗？”
贝利身后的小翅膀拍打着, 祂向王郑重承诺：“交给贝利尔, 不会有问题。”
“会是狱寺君吗？”
沢田纲吉一听到这巨大的响动, 就立刻想起狱寺隼人的身影来。
他没有忘记, 当时reborn说这是一次“家族试炼暨试胆大会”，山本武先不提，狱寺隼人在reborn口中, 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他的家族成员。
沢田纲吉毫不犹豫, 当即抱着蓝波往爆炸传来的方向跑去。
“咳咳！”
一片烟尘之中，形容狼狈的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弯着腰不断咳嗽。但至少，这次爆炸没有引起洞穴坍塌之类的严重事故，可以算是谢天谢地。
尽管滚滚的烟雾遮盖了两人的视线, 还挤占了山洞里稀薄的氧气，可由于洞穴内气体流动缓慢而堆积在高处的显眼白烟, 也为前来寻人的沢田纲吉指引了方向。
往烟气浓郁的地方走, 肯定没有错！
“狱寺君, 是你吗？”
沢田纲吉大声呼喊着狱寺隼人的名字。他尽量弯着腰, 抱着蓝波, 在上飘的雾气之下行走, 用尽全身力量叫喊, 希冀对方能及时听到他的呼唤。
所幸, 狱寺隼人对他敬爱的十代目永远抱有最高的敏锐度, 耳朵只捕捉到一点细微又飘忽的声音，就不假思索高声回应：
“我在这里，十代目！”
他边说边迅速直起身体，强行压抑住喉中欲溢出的咳嗽，往他辨认出的十代目所在方位快步前行。
不是他不想跑，而是在这个难以看清前路的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奔跑。
终于，在两方艰难的努力下，他们成功汇合在此地。
“十代目，您没事吧！”
一见到沢田纲吉的身影，狱寺隼人就紧张兮兮地用眼睛对十代目上下检查扫视，生怕十代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伤。
“我没事啦，狱寺君。”
沢田纲吉同样以担忧的目光看着狱寺隼人和出现在后面的山本武，“倒是你和山本君，我听到了炸弹的声音，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这个……”
狱寺隼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十代目的问题，就被山本武以凝重的语气打断：“它们追上来了。”
它们？什么它们？
沢田纲吉已经不用再问，他瞳孔一缩，看见从黑暗的山洞尽头铺天盖地袭来的白骨生物，失声喊：“这是什么东西？！”
救命，这是什么怪物？他现在真的还在地球吗！
就算reborn的死气弹已经把他的世界观打碎了一遍，但出现亡灵生物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分了！
沢田纲吉很崩溃。
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一左一右护在他的身前，一人手持棒球棍格挡，一人掏出炸弹，山本武看了狱寺隼人一眼，声音微沉：“阿纲在这里。”
狱寺隼人咬牙，将炸弹收回。十代目在这里，他不能赌山洞不会坍塌的可能性，可这样一来，光靠赤手双拳的他和只有一个棒球棍作为武器的山本武，面对近乎无穷无尽还能重生的骨头怪物，实在太过无力。
果然，只有……跑！
山本武拉着沢田纲吉的手，狱寺隼人从十代目手中抢过蓝波夹在手肘以下，完全无视了小牛的抗议，一行四人，同时开始飞速狂奔。
风被远远地甩在身后，甭管这些岔路口通往何方，随意寻一个洞口就蒙头往里冲就是了。跑，跑得越远越好。
但狱寺隼人之前扔出的炸弹，已将栖息于此的某个存在彻底惊醒，祂好奇地延伸出感知的触角，去探查究竟是谁踏入了祂的领地来寻祂玩耍。
越来越多的白骨被唤醒，加入到这场追逐的狂欢。而不知晓缘故的沢田纲吉等人，只觉得这群怪物难以摆脱又阴魂不散，一次又一次的换方向和掉头，最终，还是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怎么办？！
前方后路都被堵死，他们已经无路可逃，只有面对。
山本武握紧球棍，就像握住了长刀的刀柄，表情沉凝，眼神却锋锐无比。
他在这一刻，痛恨自己的无力，渴求获得挥舞刀刃保护自己重要之人的力量。空有守护的决心，在遇到危险之时，什么都不是。
狱寺隼人同样懊恼起来，他太过依赖炸弹的威力，而忽视了它的弊端。在狭窄之地，在结构松散之所，埋葬自己不可怕，可怕的是，救不了自己发誓要守护的人。
而被他们牢牢护在身后的沢田纲吉呢？
他只会比他们更焦急万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为了保护自己，而去直面可怕的怪物呢。
可没有reborn，没有reborn的死气弹，他就真的只是一个废柴，什么也做不了。
沢田纲吉死死咬着下唇，力度之大，几近出血。
他不甘心。
凭什么，凭什么他只能站在这里，看着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为保护他而战斗、而受伤？凭什么，他只能是一个懦弱的、一事无成的废柴呢？
难道废柴，就真的什么也做不到吗！
沢田纲吉眼底好像燃起了火焰，他定定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两个身影，把又回到他怀中的蓝波轻轻放到地上。
“阿纲……”蓝波仰头望着他，喃喃唤道。
沢田纲吉轻声说：“蓝波，你就站在这里，不要怕。”
他坚定地迈出脚步，攥紧拳头，冲了上去。
就算是废柴，也有自己拼死也要做到的事情啊！
黑暗里，有人嘴角浮出笑意，拼死也要保护家族成员的勇气，这份相互呼应的守护之情，做的不错嘛，阿纲。
子弹悄无声息地打出，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耀眼的火焰在山洞内升起，好似一个小型的太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唔，该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亚尔对旁边的小灰狗懒洋洋地抱怨，“虽然是很漂亮的火焰，但还是太幼小啦，这么大的动静，那家伙肯定得出来瞧一眼，真是好麻烦的说。”
亚尔不喜欢麻烦。除了王，祂对其他的所有事都不上心，就算是统括局的命令，十分力祂也通常只出五分应付，毁灭人理什么的，不如宅在时间神殿睡大觉。
为什么王不能跟祂一起待在家里享受美好的休闲时光呢？
亚尔很忧郁，可既然是王的命令，哪怕是怠惰如祂，也会为此打起精神认真对待。
祂把擘内毫不留情丢了出去，继续不远不近观望着那群人类的安危。
在炽热夺目的火焰下，白骨被熔化焚毁，再也无法重聚。与此同时，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下，有不知名的存在缓缓探出数只透明的触手，沿着洞壁迅速攀升向外。
沢田纲吉眉头紧皱，他突然往一个方向抬起头，在战斗状态下极度接近解封状态的超直感在向他预警，有极其恐怖的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而来。
他应该害怕，他应该逃走，可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三人，就毅然决然地屹立在这里，犹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峰，要为同伴拦下所有风雨。
他已严阵以待，不惧任何危难。
可就在下一刻，异变突生！
轰隆——
这是什么声音？
沉闷如惊雷炸响，高亢如洪钟长鸣，不像已知的任何生物的鸣叫，威严又浑厚，仿佛远古的传说再次奏响。
沢田纲吉注意到，那些在他的火焰之下仍旧不知畏惧向前冲的白骨生物，在这吼声之下，竟然止住了行动，呆愣地僵在原地。
他当机立断，趁此机会一把大火彻底扫净了所有敌人，可这招之后，他的体力也耗到了尽头。
头上的火焰渐渐消失，他没了力气，从高处直直往下跌落。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他望着远方的目光里，似乎隐隐约约，瞥见了一头……龙？
“十代目！！！”
“十代目，您醒了！”狱寺隼人激动地道。
“阿纲，你醒了。”山本武关切地说。
沢田纲吉睁开眼睛后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围在他身边的伙伴们，下意识回以一个清浅的笑容。
他想坐起来，狱寺隼人见状，赶紧伸手扶了他一把。
沢田纲吉看着周围的环境，犹豫地问：“这里……好像不是医院？”
罗曼医生推门而入，适时回答：“阿纲，这里是我家。”
reborn站在他的肩头，补充：“我请罗曼医生给你们的身体做了个检查，顺便请他治疗了山本和狱寺的伤口。”
检查和治疗……说反了吧。
罗曼医生无奈，他说：“蓝波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惊吓过度，我把他送回你家休息了。至于山本和狱寺，受的伤虽然不是很重，但也需要几天修养，我劝他们回家，可他们硬要留下等你醒来。”
“狱寺君，还有山本君……”沢田纲吉有点怔然，还有点开心和感动，他笑容大大，弯着眉眼道，“我已经没事啦，谢谢你们。但这么晚了，狱寺君和山本，还是早点回家吧。”
他觑见外面的天色，已是橘黄的傍晚时分，故而催促着二人赶快回家。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没法，还是被他“赶走”了。
他们走之后，就留沢田纲吉和罗曼医生还有reborn待在这里，沢田纲吉踌躇了许久，还是开口问：
“医生，是……你救了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