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黎明之前1


    “……你没事吧?”


    基于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的微薄到接近于无的塑料感情, 松田阵平还是意思意思关心了下脑中室友的心理健康。


    主要是自从离开罗曼医生那后,对方的丧几乎都要把他也给感染了啊。


    难不成是真的被斥责了?但被骂一下就这么心灰意冷死气沉沉,是该说祂承受能力太差, 还是那位罗曼医生对祂影响太大?


    不,松田阵平还是认为那位罗曼医生叫住格剌西亚时的表情,并不像是专门把祂唤过去训斥一顿的意思。


    “与你无关。”


    格剌西亚只冷冰冰道。


    “确实与我没什么关系, 但是, ”松田阵平苦大仇深地和祂讲道理, “大哥, 能不能收敛下自己的情绪,我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哭鼻子,很丢脸。”


    格剌西亚大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谁哭了?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确定不是被他说中的恼羞成怒?


    考虑到对方现在是保护他生命安全的大腿, 松田阵平停止捋老虎须的作死行为, 敷衍回答:“是是是,我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的一番计较。”


    他漫不经心地想, 情绪鲜活到这种程度,这不是和人类也没什么区别吗?归根到底, 恶魔和人一样, 也会悲伤、恐惧和绝望啊。


    懒得理嘴硬的家伙, 还是趁早睡一觉养精蓄锐才是真理。


    但隔了几小时后, 松田阵平实在受不了了。他从床上起身去厨房, 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又在客厅的沙发坐下, 顶着一双无神的失眠眼睛, 缓缓说:


    “从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到倾盆大雨, 我理解,但你光在我这下,能有什么用?”


    他重重一拍茶几,面目狰狞:“大哥!我都叫你哥了,你委屈,就抱着他腰哭去啊,他一看就容易心软得很,你一哭一闹一撒娇,这不就得了吗?你要是不行,我帮你去说,现在就去!”


    反正睡不着,松田阵平说干就干,披了件外衣就直接出门,那叫一个气势汹汹。


    心里憋着一股气,为了尽快,松田阵平直接开车去。黑色的轿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风驰电掣,像一道黑色的幽灵,只有呼啸的引擎声在夜里留下了痕迹。


    悄无声息的,在他后面,猝不及防出现了两辆陌生车辆的身影。


    这么晚,目标又如此明显,显然来者不善。


    松田阵平瞥了眼后视镜,啧了一声。


    真是大手笔,派这么多人抓他一个,他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朗姆发现宾加和爱尔兰失联的速度真快,他还以为至少能给他一个晚上休息休息的时间呢。


    既然这样,来得晚不如来得巧,那就来比一比,在这条街道上,谁的车技更胜一筹吧!


    松田阵平嘴角的笑容变大,神情也隐隐透着肆意。他重重踩下油门,刹那间,车速又提了一倍。


    继承自幼驯染萩原研二的高超车技,再加上被他改造过一遍的爱车,这轮追击,注定要让组织的人吃个大亏!


    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后退,模糊成一片斑斓的幻影。漂移过弯、甩尾掉头、爬墙过道,松田阵平这一系列难度高到离谱的操作把后面追击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人怕不是什么职业赛车手?!


    被甩在后面连尾气都吃不到的车里的人颤颤巍巍地在对讲机里说:“报、报告朗姆大人,我、我们追不上。”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惜命,不敢像马提尼那样超高速行驶。


    朗姆听完下属的汇报,神情阴鸷。


    他冷笑:“没想到马提尼还有这种本领,看来科尼亚克对组织也不是那么忠心。”


    库拉索垂眸,不言不语,如同一个雕像一般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冷淡,倒更像是麻木。


    索性朗姆不需要有人附和他,他只是思忖着该如何借马提尼这事将最近如日中天的科尼亚克拉下水。


    虽然宾加和爱尔兰都没了消息,但朗姆并没有为此惊慌,原因就在于,为了万无一失地抓住马提尼,BOSS特别给了他命令眼前这个人的权力。


    一阵低沉嘶哑的笑声从他口中吐露,听着让人不寒而栗。他胜券在握地说:“交给你了,务必活捉马提尼,苏格兰。”


    “是。”黑暗里,有人悄然离去。


    朗姆笑容越发阴险而贪婪,有了这次功劳,他在组织内,必然能完完全全压琴酒和科尼亚克一头。


    前面那是……


    松田阵平望着停在前方道路上方的桥正中的汽车,心中一凛。


    不好,是狙击手!


    提前架好狙击枪的科恩和基安蒂一左一右,分别打爆了汽车前轮的两个车胎。


    在危急时刻,松田阵平紧紧握住方向盘,车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叫响在耳畔,他猛踩刹车,车身歪歪斜斜地在道路上拖出长长的黑色痕迹,最终有惊无险地停在了路边。


    说好的抓活的呢?


    松田阵平暗骂,他就知道组织这群疯子不可信,幸好他反应极快给自己找了个金大腿。


    他施施然打开车门下车,面对持枪而来的基尔吊儿郎当招了招手:“hi?”


    基尔被他这气定神闲的态度惊到,紧皱着眉威胁道:“你已经跑不掉了,最好老实点。”


    红色的狙击点在松田阵平身上滑动,彰显着警告之意。


    怕马提尼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棍棒之后,基尔又给了一个甜枣:“组织并没有想要你的命的意思,少做点无谓的反抗,少吃点皮肉之苦,这也是为你自己着想,马提尼。”


    不要我的命?知不知道刚刚差点出现的车祸现场有多危险?


    松田阵平左耳进右耳出,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红点子,满不在乎地说:“我也没想跑啊。”


    基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瞬间提高了警惕。


    松田阵平扬起过于灿烂的笑容:“这位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遭遇过一次袭击,还敢在大晚上光明正大出来吗?”


    基尔抬起枪口,只对准他,冷着眉眼不说话。


    没人捧场?没事,自娱自乐也很开心,尤其是见到组织人即将倒霉时更开心。


    松田阵平轻快地说:“枪这个东西确实可怕,但是,我怕枪,不代表别‘人’也怕。介绍一下,这是我辛苦卖惨聘请来的保镖,非常——可靠!”


    眼前仿佛看见了尸骸血海的幻影,基尔本能按下扳机,砰砰砰!


    然而,毫无作用,在不知缘由的攻击下,基尔直接晕了过去,人事不知。


    格剌西亚无声无息地降临到松田阵平的旁边,祂轻轻抬眸,看向了那边一个角落。


    有人从那里走了出来,站到了月光之下。


    松田阵平这时踏前一步,拦到了格剌西亚面前,他低声说:“你老大可是跟我说好了,要先给我时间和他聊的。”


    ……都说了不是老大。


    格剌西亚隐忍地纠正道:“是王上。”


    王上和老大有什么区别,不就一个称呼?


    松田阵平撇嘴,后知后觉地瞪大了双眼,等等,什么玩意,王上?


    卧槽!


    松田阵平满脸震惊地扭头,却不见了格剌西亚的身影,只有一地猩红诡异的液体围着他绕了一地。


    他后悔没逮着问罗曼医生了!别去解决组织其他人了,先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行不行?


    松田阵平发现自己身上的红点不知何时没了,估计是科恩和基安蒂也躺了,下一个被解决对象应该是朗姆。


    他长叹一声,转头,对着默默盯着他看的诸伏景光露出了一个热情的笑:“好久不见啊,景光,我也复活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诸伏景光……缓缓扣出了一个问号。


    他不知为何,关注点竟在“也”这个字。他皱起眉,遵循自己的意愿问:“也?”


    松田阵平耸耸肩,抓了下头发:“抱歉啊,因为追研二那件事的爆炸犯,我也……没想到我和研二都倒在了同一个犯人手上,都怪那家伙太阴险狡诈,不过我复活后,已经和零一起把那个可恶的犯人逮捕归案了!”


    他絮絮唠唠:“我跟你讲,零他差点就走上歧途了,幸好我未卜先知注意到他的不对没提前走人……”


    “零?”仅仅只是一个发音,诸伏景光心脏就不由自主地震颤了一下。


    松田阵平笑意柔和:“你已经见过零了,不是吗?他变了很多,也有很多地方没变。果然,零那家伙,没我们看着他,就总是容易做一些不顾自己的傻事。”


    他轻叹:“最后竟然只留他一个人在回忆里,是我们谁也没想到的未来。我知道,他过得很辛苦,你也一样。”


    在萩原研二离开后,他的痛苦尚有人陪伴,可诸伏景光离去时,降谷零对谁都无法诉之于口,再后来、再后来……命运总是喜欢给人开玩笑。


    诸伏景光知道他说的零是谁了,不会有其他人的,倒不如说,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


    他深深凝望着松田阵平,笑了,和松田阵平记忆里的如春风暖阳的笑一般无二,温柔又舒缓。


    诸伏景光轻声道:“不用继续说了,我相信你。我们过去,肯定也是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


    他以前是为什么会选择成为警察呢?一定是因为有挚爱的家人支持,坚定的朋友共勉,约好一起守护心中的正义,所以他决不会迷茫。


    “你好,我是诸伏景光。”诸伏景光眉眼温润。


    松田阵平伸出拳头和他相碰,笑容耀眼:“我是松田阵平,初次见面,好久不见!”


    第112章 黎明之前2


    “看样子,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将大半夜拜访的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迎进屋内,罗曼医生如此说道。


    见到是他,就连诸伏景光, 也不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怎么会?这……


    诸伏景光望了眼神态自若的松田阵平,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天知道,他一直以为会见到的是零或者公安的谁, 再不济是那位明显藏着秘密的小学生, 更甚至FBI他都考虑过, 就是没想到会是罗曼蒂克!


    诸伏景光实在没忍住自己强烈的求知欲, 稍有些失礼地没头没脑问:“您也是卧底吗?”


    罗曼医生失笑否认:“并不是,硬要说的话……”他思考几秒,怅惘又沧桑地道, “我只是一个被迫卷入各种事件, 然后不得不收拾一堆烂摊子的倒霉蛋罢了。”


    为什么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这么难?


    总是在被魔神们搞出来的大事情给拖住的罗曼医生很忧伤。


    诸伏景光没听懂,但不明觉厉;松田阵平听懂了一半,觉得这句话各种意义上都充满了槽点。


    后者终于想起自己带诸伏景光来的路上忘了什么,咳了两声, 心虚地对罗曼医生说:“我不小心把格剌西亚忘了,应该……没事吧?”


    松田阵平目光四处乱瞟。这也不能怪他, 平时他就习惯忽略脑中的格剌西亚, 和诸伏景光相认太激动, 迫不及待要带他过来恢复记忆, 这两相叠加, 他就彻彻底底把格剌西亚给抛到了脑后。


    罗曼医生平和的声音很好地抚平了松田阵平在大街上乱丢“杀伤性武器”的惊慌:“不用担心, 格剌西亚解决完了一切, 自然会回来。”


    他很有行动力地说:“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先检查身体。”


    既然醒了, 罗曼医生就想着,趁此机会速战速决比较好。但是,有魔神对两个一点都不讲上门礼仪的人类很恼火。


    盖提亚更不用说。


    祂默不作声地看着王,面无表情地挡在了王前面。


    想到白天格剌西亚那事就和盖提亚起了一次争执,现在又……罗曼医生无端就底气不足了几分,他站定,好声好气地说:“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体还行,能撑得住,而且,这件事早点解决比较好吧。”


    失去的血量远比他想象得要少,果然他的血对魔神们很起效。


    盖提亚完全不为所动。


    祂冷冷道:“西迪。”


    西迪笑意盈盈出现,对王微微欠身行礼:“王,请。”


    罗曼医生:……


    他不死心地想挣扎:“如果是最糟糕的情况的话,手术……”


    盖提亚平静道:“我可以做,华利弗和布锐斯可以充当我的助手。”


    罗曼医生无话可说。


    他当然不担心盖提亚的水平,正如他之前所言,盖提亚是超越了他的全能的,真正完美的造物。任何事情,只要祂想知、想学,那便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融会贯通,达到顶尖之境。


    既然盖提亚的态度摆明了无可转圜,罗曼医生又不想在完全不必要的事上和祂相争,还是无可奈何妥协了。


    他转过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可能、额,得回去睡觉,但请放心,盖提亚祂的知识和水平在我之上。”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都表示了理解,前者是猜这五六岁小孩也不是人,后者是敏锐地从这孩子身上察觉到了恐怖到绝不能与之为敌的气息。


    等罗曼医生走后,盖提亚演都懒得演,周身的冷酷和暴戾压得两人喘不过气。


    祂不耐地道:“毫无必要的前置环节就此省略,想恢复记忆,那就直接开始!”


    松田阵平想开口,却被一股莫大的恐惧感给压了回去。他惊诧地发现,对眼前这个孩子,他竟无法升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意,仿佛面对着天敌天生的胆怯,又仿佛是臣服于王的威严。


    他艰难地瞥了一眼诸伏景光,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陷入了本能恐惧的漩涡,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幸好,伴着两片黑色的羽毛打旋落下,戴着礼帽的古典主义的另一“人”恰到好处出现,左手握着的手杖杖尖轻轻点地,两人身上的压力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祂似乎很友善,唇角含笑,替耐心全无的统括局解释道:“这位诸伏先生无法想起记忆,是因为在他的大脑中,存在着一个时时刻刻干扰他思维的机器。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得做一场开颅手术,将这个干扰器取出。”


    松田阵平审慎问:“你是?”


    祂将右手按在自己胸口,身体微躬,优雅又矜持地道:“在下华利弗。”


    不等松田阵平继续提问,华利弗就恰好卡住了他发话的间隙,说:“手术室已经准备妥当,诸伏先生,请随我来吧。至于松田先生,请在外面稍等片刻,如果客人认为无聊,古辛或许能和您聊得愉快。”


    古辛又是谁?


    这一连串的意外发展让松田阵平难以自抑地生出担忧之意,他望向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诸伏景光却坦然迈开了脚步,离开之际,他对友人赠以一个清朗的笑容:“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在对松田阵平说,不要纠结,不要惧怕,这是他做出的决定,与你一样,他同样选择相信。


    松田阵平看懂了,他抹了把脸,暗叹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但是,事关友人,他又怎么能不关心和焦虑呢?


    他坐在外面大厅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喝着白水,以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


    片刻后,发现这方法毫无作用的他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忆起华利弗的话语,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大厅,深深迷惑了:


    “古辛,是谁?”


    “你在找我吗?”


    朦胧又清晰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祂温和地问,“是需要什么帮助吗,客人?”


    松田阵平攥紧了水杯,做足了看到什么奇行种的心理准备,僵硬地慢慢抬起头,却是一愣。


    什么啊,这家伙竟然是……


    “你果然是老鼠,波本。”


    此时,没有加入朗姆抓捕马提尼行动的琴酒,出现在了一个废弃建筑物的天台。


    他叼着烟,姿态闲适又随性地为自己点火,就这样将波本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


    降谷零镇定地转身,嗤笑:“怎么,试探一次还不够,要再来二次三次,琴酒,没想到你这么无聊?”


    “无聊?”琴酒哼笑一声,“我的时间从来不浪费在和老鼠纠缠上面,这一次,没人救得了你,波本,公安的条子。”


    “这么轻松的死法,真是便宜你了。”


    降谷零心底一沉,他不再犹豫,看准琴酒开枪那刻的时机,猛地侧身向前一跃,子弹擦过他的肩膀,他抓住了这个空档,到了琴酒身前!


    咔哒!


    琴酒的□□抵着降谷零的腹部,而降谷零的P7M8则对准了琴酒的额头。


    降谷零微微一笑,语气轻柔,饱含杀意:“在你杀死我之前,我一定会先杀了你。”


    “大哥!”


    伏特加惊呼,连忙抽枪欲和大哥一起对敌,可就在这时——咔!


    伏特加身体僵住了。


    背后的人嗓音柔美动听:“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哦。”


    什么?!


    被降谷零用枪抵住额头的琴酒没有惊,但听到来者的声音,他的眼底却明显出现了可以称之为诧异的震动。


    他缓缓问:“贝尔摩德,为什么?”


    他没有错过波本脸上同样的震惊之情,显而易见,她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琴酒原以为,贝尔摩德是最不可能背叛组织的人选,可没想到,现实总是这么令人意外。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做出了愚蠢的选择。”震动只是一瞬,琴酒很快恢复了往日冷峻的神情,迅速且毫不留情地将贝尔摩德划入了敌人一列。


    “聪明人?”贝尔摩德咀嚼着这个词,她为这个惹人发笑的说法而放声大笑,笑得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水,笑得伏特加惧怕地发抖。


    这女人疯了吗?


    伏特加想。


    贝尔摩德笑够了,用指腹拭去自己眼角的水滴,道:“聪明人当然要选择聪明人的做法,良禽择木而栖,这可称不上背叛。”


    啪啪啪!


    有人为此鼓掌而庆,众人循声望去,伏特加大惊:“科尼亚克,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呢,我怎么会在这里?”


    背着星月,向着众人坐在楼梯口顶板上的科尼亚克笑眯眯地重复道,祂轻巧地从四米高的位置跳了下来,如履平地。


    “本来还想和你们多玩一会的,”祂遗憾地叹了一声,“可惜游戏被不安分的NPC告密了,只好提前终止,迎来并不圆满的结局。”


    贝尔摩德笑容凝固了,NPC?令人生厌的家伙!


    他们的武器都在刚刚的掌声中被毁去,这明显不科学的场景让所有人都神经一紧。


    琴酒深深望着祂,只问了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科尼亚克笑意不减:“你猜?”


    祂的恶趣味,注定了祂不是一个会好好回答问题的家伙。说到底,谎话连篇看人发蠢正是祂的乐趣所在。


    琴酒换了个问题:“你忠于谁?”


    公安?还是FBI?呵,这种充满着虚伪的正义的机构根本不可能容得下科尼亚克这种性格,也正是因为看穿了科尼亚克恶的本质,琴酒才对科尼亚克很是放心。


    “你更想问,像我这样的家伙,也有为之献上忠诚的人吗?”科尼亚克漫不经心地说,“真是过分,我可是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了主人啊。”


    “问答时间已结束,趁着时间还能赶上今天的早餐,无谓的反抗快一点,对你我都好哦。”


    第113章 告别


    早上七点, 天色已明,沉睡的城市逐渐从夜幕中醒来,做好准备迎来又一个喧嚣热闹的白天。


    但降谷零却还处于一种混沌的茫然之中。


    我在哪?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要怎么做?


    哪怕是再游刃有余的特工, 面对眼前这种情况也得抓瞎。从这点看,经历过如此魔幻的一个晚上还能勉强保持冷静的降谷零心理素质已经称得上极佳。


    先是卧底身份暴露,再是贝尔摩德跳反, 后科尼亚克一番操作拉足所有人仇恨, 在降谷零以为自己就要迎来结局的时候, 对方又儿戏一般地声称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形势比人强, 降谷零忍了。


    但他完全不能理解,这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降谷零的思考,他拿出手机, 看到来电人的名字, 眉头一跳。


    这个时间点,松田给他打电话,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降谷零迅速接通,焦急地问:“松田, 怎么——”


    “零。”


    他神色一空,呆立在了当场。


    这个声音……降谷零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屏幕, 确定这是松田阵平的号码——这张卡还是他帮他办的!


    在这个间隙, 那人含笑, 说道:“是我, 零,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降谷零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握住发抖的手的手腕, 想止住颤抖却止不住, 大脑一片空白。


    诸伏景光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他们就这样隔着电话听彼此的呼吸, 急促和绵长,用力和平稳。


    这不是梦境。


    降谷零清楚地认识到,他向来分得清梦和现实。只是,自从赤井秀一口中得知苏格兰消息的那天起,那些刻意被他压住的回忆几乎是触底反弹似的,将他毫无缝隙地死死围住。


    一次又一次的梦中惊醒,他不得不选择用工作转移情感和注意,直到一次偶然被松田阵平发现他的透支。


    那天松田阵平的表情难看得像生锈的铁板,恨不得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才好。


    但松田阵平到底还是没有骂出口,只是和他一起住了两星期。


    这招很有用,他确实不再做那些沉重的、黑暗的、压抑的梦了。松田阵平不曾说出口,却用自己的行为告诉他,不要在意过去,现在,他就在这里。


    所以,hiro,确实也在这里。


    降谷零嘴唇抖动了几下,不自知地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纯粹而温柔。


    他轻声说:“欢迎回来,hiro。”


    我等你好久了。


    “我打赌,零肯定哭鼻子了。”


    借手机给诸伏景光打电话的松田阵平见他回来,冲他一阵挤眉弄眼。


    诸伏景光坚决捍卫好友的尊严,矢口否认:“没有。”


    松田阵平扬了扬眉,也不说信还是没信。


    他自来熟地探了个脑袋进厨房,打了个招呼:“漂亮姐姐早上好,请问早餐有我和景光的份吗?”


    西迪柔声回:“当然有,尊敬的客人,请稍等片刻。”


    松田阵平好奇地仔细瞅了祂好久,对方任由他打量,始终笑意盈盈,不见分毫不耐。


    松田阵平很有求知欲地问:“你们也有性别之分吗?”


    西迪弯了弯眉眼,恰似春日桃花,明艳动人:“没有哦。”


    如果想的话,祂也可以用男身出现,但是,谁叫王明显对祂这个模样更容易心软答应呢?


    皮囊不过是外在的躯壳,其实毫无意义,只有浅薄的人类会以此取人。王在像人学习的过程中,也不免受到了几分影响,而西迪,对此乐见其成。


    王是不同的。所有魔神,都理所当然地把王和人类划分开来,不带犹豫一点。


    只要王的目光在祂身上,只要能吸引王的注意,那用什么方法,自然各显神通。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睛,嘴甜地道谢,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他若有所思又心有戚戚地想,做这些非人类的监护人,果然不是什么容易事。


    对上松田阵平敬佩中夹杂着一丝古怪的目光的罗曼医生:?


    他不由思索了下昨晚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可能性。


    可是,有盖提亚在,根本不可能出问题啊。


    罗曼医生放弃琢磨他总理解不能的他人眼中深意,看了下气质平和神情轻松太多的诸伏景光,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诸伏景光主动道谢:“这段时间,非常感谢您的关照。”


    恢复了所有记忆的他,发觉在他复活后的那段在组织里的日子里,若非罗曼蒂克帮他掩护了一二,恐怕他的有些过了头的表现早被组织的人发现了端倪。


    他终究还是轻视了研究人员对他们的研究对象的敏锐。


    罗曼医生说:“举手之劳而已,我和组织不是一路人,当然会帮助你,不用放在心上。”


    更重要的是,关于诸伏景光的死而复生,他实在难辞其咎,要是放任诸伏景光陷落于组织之中,他良心不安。


    唉。


    罗曼医生望着诸伏景光隐隐不赞同他这句话的眼神,思考几秒,道:“这样吧,能请诸伏先生帮我一个忙吗?”


    诸伏景光一口答应,都不问是什么。


    罗曼医生温声说:“那和公安警察那边的沟通事宜,就拜托诸伏先生了。”


    如果是萨米基纳的话,他总担心降谷零会因祂产生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过头猜疑和联想,而交给诸伏景光的话,就没问题了。


    至于FBI和CIA这边,罗曼医生也找好了沟通的人选,那就是——


    江户川柯南一口水喷出来,差点没把自己呛狠了。


    他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抬起头,目光发直地问:


    “罗曼医生,我记得,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先让诸伏先生恢复记忆吗?”


    怎么几天没见进度飞快,活像跳了好多集剧情,江户川柯南就差怀疑自己穿越了。


    罗曼医生眼神飘忽:“这、这个,计划赶不上变化,咳咳,就是这样的,没错。”


    他已然成功说服了自己。


    江户川柯南深吸一口气,幽幽道:“我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这种情况下,就没必要再瞒着我了吧,罗曼医生。”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柯南。


    罗曼医生破罐子破摔,将所有事情,包括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事,统统都告诉了江户川柯南。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罗曼医生反省自己,“果然,我对祂们还是太不关心了。”


    不,这与罗曼医生你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就是那些家伙太肆意妄为了吧!


    陡然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江户川柯南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开始说起。


    他捏了捏鼻梁,选择先放下即将被一网打尽的组织,将重心放到罗曼医生即将离开这件事上。


    江户川柯南说:“已经决定了吗?”


    “差不多吧,”罗曼医生无奈地道,“每每一想到很可能还有魔神流落在外,我就有种心惊胆战的紧迫感。”


    这种感觉和当初知晓毁灭人理的是所罗门之时还有些微妙的不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同,罗曼医生也说不上来。


    对于这个理由,江户川柯南顿时表现出了十万分的理解和十二万分的支持。这群家伙对有的世界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没有了约束的人,鬼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但理解是一方面,情感上……就又是另一方面了。


    江户川柯南压抑住自己的不舍,终究没忍住问:“那罗曼医生,你还会回来吗?”


    罗曼医生一愣,坦诚说:“我也不知道。”


    作为所罗门时,他知晓平行时空的存在,毕竟掌握着第二魔法的宝石翁就曾经是他的弟子,他瞥见过对方的未来。


    但穿越平行时空的魔法,比起穿越真正异世界的力量,终究还是差了一层。


    但是,罗曼医生许下了诺言:“如果能做到,那么我一定会回来。”


    真是奇妙,人与世界的联系,正是人与生在这个世界的其他生灵间所诞生的情感的联系。因为认识了这个世界的朋友,所以这个世界,好像也变得与众不同。


    他品味着这种流淌在心中的复杂情绪,温暖的、感伤的、惆怅的、期待的……百感交集,沉甸甸压在心中。


    他从未和友人正式说过告别,现在回想起当初和立香的诀别,多多少少有些自说自话的仓促,以掩饰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的胆怯。


    他确实不敢再对上那时立香含泪的眼眸,只一遍遍对自己说着“这是唯一且正确的方法”,是“必须做出的决定”。看,除了失去了一个胆小鬼的他,最后的结局称得上圆满。


    罗曼医生久违地听到了盖提亚满是讥讽的嗤笑,祂从没掩饰过祂对这件事的耿耿于怀。


    可是,不那样做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罗曼医生陷入了不知所措的迷茫中,他暗叹自己终究还是为已经过去之事而“庸人自扰”。


    庸人、庸人,天底下困于不可得之事的人皆是庸人。


    无法悟,不愿悟,大抵执拗之人、顽固之人、叛逆之人,尽皆如是。


    罗曼医生还是不懂。


    但他其实很想亲眼见证——虽然是如此坚定地相信着他们的未来光辉灿烂——无论是立香还是柯南,属于他们的、那遥远未知而美丽迷人的未来。


    江户川柯南抬头扬起了笑脸,认真说:“那可就说好了,罗曼医生。”


    这一定不是永别的分离,而是一次对即将踏上一场远行的、会再次相见的友人的临别祝福。


    他说:“下次见面的话,其他世界的侦探故事,不要忘记带给我哦。”


    罗曼医生失笑,应道:“好,我肯定不会忘的。”


    第114章 名柯世界——一些后续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工藤新一。


    他已经从江户川柯南变了回去, 但并不是通过灰原哀研发的解药的形式。


    事实上,哪怕有了贝尔摩德提供的资料,解药的研制之路上还是布满了荆棘。


    没办法, 灰原哀的制作A药的思路与她父母还是有些不同,很多数据只能用作参考,而就算在小白鼠上复现了成功的情景, 也难以保证这是一时的效果还是永远。


    对此, 药物专家华利弗有话要说。


    祂拍拍翅膀, 落到了江户川柯南的头上, 差点没把这孩子压弯了腰。


    往日怪盗基德承受的就是这般重担吗?


    江户川柯南大为震撼。


    不,其实只是今天华利弗变成了白头海雕而已,虽然适当缩小了体型, 但富有还原精神的祂坚持从各方各面维持鸟设。


    祂老神在在问:“你很想要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当然, ”江户川柯南不甘心地看着自己孩童的小手,握了握拳头,“我从没忘记,我是工藤新一, 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华利弗歪头:“听起来,你并不留恋这个身份的样子。”


    祂真心实意问:“为什么?”


    江户川柯南从祂这个问句里好像听出了不太一般的意味, 他实话实说:“虽然作为江户川柯南, 我认识了很多朋友, 但对我而言, 工藤新一才是最熟悉的和最认同的自己。”


    华利弗总结:“所以, 想要回归一个身份就必须彻底舍弃另一个。”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江户川柯南忽然就打了一个寒颤,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回答很可能导致什么不太好的后果, 他急中生智立刻改口:


    “不是啦!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因为我没办法在当江户川柯南的同时成为工藤新一啊, 这是一个互相矛盾无法调和的事实。其实,作为江户川柯南的时光,同样对我很重要,这些经历塑造了如今的我,是与江户川柯南和工藤新一都没有关系的,内在的真正的我。”


    他剖析道,“无论是江户川柯南还是工藤新一,我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是我得到的瑰宝。它们教会了我、改变了我,哪怕我再成为工藤新一,也注定和曾经的自己有所差别。”


    “但没关系,我接受它们,因为我知道,我所度过的那些往日,一定是将我打磨成了更好的自己。”江户川柯南微笑起来,笃定地说,“所以,我没有舍弃任何一个,只是选择了融合。”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头顶上的大鸟恍然大悟一般宣告:“我明白了。”


    不是,你真的明白了吗?你明白了什么能不能好好说出口?


    江户川柯南心中的不妙愈演愈烈,在鼓起勇气干了华利弗形似毒药一般的特制解药后,他的预感终于尘埃落定。


    好消息,他确实可以恢复成工藤新一了,还可以随时随地想变就变;坏消息,他说的融合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啊!


    华利弗信誓旦旦地说:“这下不就能完美切换两个身份了吗,不必感谢我,人类!”


    祂一展翅膀,正欲逃之夭夭,却被人眼疾手快抓住了脚。


    江户川柯南阴恻恻一笑:“我突然想起,步美他们拜托我给医生带一个东西,要不我们正好一起去?”


    华利弗:……


    祂镇定自若地道:“开个玩笑。”


    总而言之,江户川柯南成功变回了工藤新一,而灰原哀,则更愿意陪着少年侦探团一起长大。与大侦探不同,对于宫野志保这个身份,灰原哀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了。


    后续,工藤新一回到了久违的高中校园,而罗曼医生则以处理家中急事的理由辞职,校医的职位由海外进修归来的新出智明医生接替。


    再后来,一位名叫世良真纯的转学生到来,在一番相互试探以示敬意之后,灰原哀将罗曼医生特意给她留下的一份解药交给了赤井玛丽。


    “我并不需要它,也不会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既然如此,转交给更需要的人,是更好的结果。”灰原哀淡淡道,她仍然在研究A药,但转向了器官再生的治病救人的方向。


    目标导向不同,纵使是同样的底色,最后绘出的成图也全然不同。她仍然醉心于科研的道路,却不再为心中的痛苦而彷徨。


    这样就好。


    工藤新一真心为她感到高兴,他转头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吗,搜查一课回来了位伊达刑警,□□处理班的两位优秀警察复职,一个姓萩原,另一个姓松田。”


    灰原哀手一抖,神情明显变得震惊起来。


    工藤新一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也还记得,我差点以为又回到了那场可怕的梦中之梦里,虽然我只有残存的一点印象罢了。”


    要真是又一次恐怖事件降临,罗曼医生已经离开的现在,工藤新一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是件坏事。


    灰原哀回顾了下自己记忆,确定当中没有任何违和之处,从头到尾逻辑顺畅,才蹙眉问:“那位松田警官先不提,我记得,另外两位不是……”


    “你没记错。”工藤新一先认可了灰原哀的记忆力,然后道,“但现在,除你我之外的所有人记忆里,是伊达刑警因公受伤在医院昏迷数年后奇迹醒来,全身上下健康得连卧床多年的肌肉萎缩的症状都没有,另一位萩原警官同样如此。”


    他的说法不太对,除他们二人之外,至少还有三人的记忆,没有在被修正的范围中。


    “这会是又一场梦境吗?”


    甫一知道这个消息,就毫不犹豫赶往那所医院的松田阵平站在病房的大门前喃喃自语,少见地有些踌躇。


    可是,同样的招数再来第二回,不会觉得太老套了吗?


    他定了定神,丢掉那些不合时宜的胡思乱想,冷静地推开门,第一眼就见到了那个他铭刻于记忆深处绝不会忘记的背影。


    那人听到声响回头,见是他来,唇角自然而然牵起一抹轻松又阳光的笑意。


    这个笨蛋张口就是调侃:“我就猜,来的第一个是你,阵平酱。”


    松田阵平大步流星走到他的面前,上上下下扫视着萩原研二的外表,确认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拉开椅子大马金刀一坐,逼问道: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沉吟了下,说:“我要是跟你说,有天使冷漠地说我命不该绝,把我毫不留情踹了下来,你信吗?”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不信?”他兴致勃勃地追问,“天使?长什么样?”


    萩原研二确信:“长着翅膀的鸟人,而且,我总感觉黑色的羽毛比白色的更衬那家伙的气质。”


    松田阵平中肯道:“那大概率不是什么‘天使’。”


    但管他黑的白的呢,能救人的就是好天使!


    闲叙过家常,松田阵平直入正题翻起了旧账,表情阴沉地开始阴阳怪气:“呵呵,上次见面没来得及谈这件事。萩原研二,请问你对你的光荣牺牲,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感想?”


    嚯,叫了全名,这下完了!


    但萩原研二还是头铁:“但阵平酱,那样近的距离,就算我穿了防护服也……”


    咚!


    眼睁睁看着幼驯染一拳砸到墙上,笑容里满是黑气直接当场黑化了的萩原研二,额头上默默流下了一滴硕大的冷汗。


    他当即指天发誓:“我一定吸取教训,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等等,阵平酱,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信我啊!别打脸——”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面不改色听着里面的吵吵闹闹,诸伏景光对降谷零笑了笑,“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恶意。”


    降谷零啧了一声,难得说了句实话:“我没怀疑过他,只是科尼亚克那几人,实在是不干什么人事。”


    他瞥了眼房间里的情景,抱怨道:“这两个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医院啊,动静这么大,生怕吵不到其他人是吧。”


    而且,就这样赤裸裸把杵在门口的他和诸伏景光忽略个干干净净,实在是过分至极!


    诸伏景光体贴地关上门:“让他们再单独交流一会吧。”


    完全听不见萩原研二的惨叫,也接收不到对方求救的目光呢。


    降谷零也装看不见听不到,和诸伏景光在走廊里感叹:“班长那里有娜塔莉,萩原这里有松田,看来是我们俩多余来这里一趟。”


    诸伏景光不揭穿听到消息时情绪不比松田淡定多少的幼驯染,浅浅一笑,说:“真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这样可以聚在一起的时光。”


    他透过窗户望向种在医院旁的樱花,突然道:“又到樱花盛开的季节了,今年,要一起回去看望鬼冢教官吗?”


    降谷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眸色也温柔如春日的微风:“当然。”


    再没有比这个春天,更美的春天了。


    约好了,今年,要一起去看樱花。


    “小哀,我们周末一起去千鸟渊看樱花吧!”步美捧着脸,高兴地说,“据说今年的樱吹雪,是十年来最美的一次。”


    灰原哀同意了,她很少拒绝少年侦探团的邀请。


    如往常一样,她回到家,却没有见到博士的人影,不由生出了几分疑虑。


    她四处找了找,确定博士不在家,又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


    疑虑转变成了担忧。


    就在她想去隔壁找工藤新一时,却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放下心,走到门口迎接,轻声问:“博士,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


    “志保。”


    灰原哀一愣,身体一僵,想抬头去看,但又不敢。


    她被拢进了一个久违却熟悉的馨香怀抱,泪水早已不知何时自眼角滑落,被人轻柔地用指腹擦去。


    宫野明美抱紧了她,眼睛也有些湿润,可笑容从未如此明亮。


    她说:“志保,这次,姐姐陪你一起长大。”


    第三卷 审神者与刀巡回梦


    第115章 失落的本丸1


    他睁开了眼睛。


    率先清晰的是耳边林鸟的啁啾, 随后,是扑面而来的草木清香,晨光透过林叶的间隙, 洒下一片斑驳的圆影,满盈着一种与现代的钢筋丛林全然不同的,属于自然和森林的气息。


    他站起来, 原先围在他身旁啾啾叫着的团雀们被这个突然的动作惊飞, 齐刷刷落到不高不低的树枝上, 挨挨挤挤歪着脑袋, 不远不近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伙。


    “抱歉,吓到你们了。”


    罗曼医生对这群可爱的小家伙道歉道。


    他拂去身上沾染的草屑和枯叶,在发觉自己的发尾已经被清晨的露水打湿后, 不由苦恼地蹙起双眉。


    他喃喃:“发筋身上也没有, 头发最近又长了不少,这可真是……”


    不,现在最要紧的似乎并不是这个问题。


    仔细感应了一下,确定自己现在是各种意义上独自一人的罗曼医生, 眉间拢上了更深一层的愁意。


    他倒不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忧,而是不敢想此时发现他不见了的时间神殿会炸成啥样。


    算了, 多想无益, 总归有盖提亚在, 不会出什么大事, 还是着重于眼前吧。


    这里, 会是什么地方?


    罗曼医生想了想, 慢慢地走到那棵挤着三四个团雀的树下, 抬起头, 坦然地问:“可以带我到有人的地方吗?”


    没办法, 无论是在森林里上演荒野求生,还是靠自己确定方向找到出路,很有自知之明的罗曼医生,觉得自己完全做不到。


    既然这样,那当然就得求助原住民的帮助了。


    他当然不会白嫖,只是如今两袖空空,估计也只能暂且赊账。


    所幸团雀们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身无分文却试图请雀帮忙的脸皮够厚之举,它们叽叽喳喳商量了几句,声量越来越大,又逐渐发展成了你啄我我叨你的打架戏码,磨磨蹭蹭许久,才派出了一个代表,落到了罗曼医生面前。


    它挺起毛茸茸的胸膛,高兴地往前跳了几下,发现两脚兽没跟上,不由转身歪头瞅了一瞅,小小的黑豆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罗曼医生收起沉思的神情,回以一笑,温和道了句谢。


    森林中道路难走,但聪明的鸟儿知道哪里有好走的路,粗略估计走了约几百米,罗曼医生就看到了一个羊肠小道,明显是由人长期行走而形成的一条土路。


    如此,他心中把握更大。


    原来这并不是森林,而是一户人家的后山。


    光是站在千米之外遥望那栋安静矗立的日式庭院,就忍不住为它的占地辽阔而惊叹。


    青瓦白墙,木色门窗,古朴而厚重,是早在现代社会少见的传统建筑风格。


    是不慎闯入了哪家大户人家的后山庭院里?


    但罗曼医生扫了眼这居于一片连绵大山环抱之中的巨大庭院,不认为以日本如今紧张的占地,有哪位贵族世家能拥有此等财力和权力。


    更重要的是,到了能够目视庭院的此处,那只好心为他引路的团雀,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它在恐惧着那座美轮美奂的庭院。


    罗曼医生也就再度谢过它,沿着道路往庭院大门而去。


    他心中已有了些许警惕,却没办法因为这警惕而裹足不前。


    作为一个充分适应了现代社会的便捷的废柴人类,往前是暗含未知危险但起码看着像是有人在的古代建筑,往后是幕天席地需要自给自足的山林,选择前者还能看情况苟活,后者大概率撑不过两天。


    他目光掠过道路旁深红偏暗的土壤,注意到里面好像有像是金属材质的反光物质微微闪烁,为自己倒霉过了头的运气暗自哀叹。


    大门是传统的日式风格建造,两侧摆放着庄严肃穆的大理石石狮,罗曼医生却一眼瞥见了石狮底下早已风干的红色痕迹。


    想要敲门的手,就这样停在了半空中。


    要不,他还是去试试一个人荒野求生?说不定他运气好熬个几天就被盖提亚找到了呢?


    罗曼医生似乎从没有考虑过盖提亚不会来找他的可能性。


    他没发觉自己思维中的小小惯性,唉声叹气了半天,终究还是叩响了这道古朴的大门。


    正因为知道会有“人”着急上火地不顾一切来找,才要认真考虑自己该怎样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要选择生存概率更大的方式,要努力活下去满怀信心和期盼地等待,这份回应的感情,在本人还未曾知晓的时候,就默默改变了他的行事。


    很多时候,有些东西润物细无声地到来,等到你终于反应到它的存在时,才发现它早已牢牢扎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声音沙沙作响。


    罗曼医生耐心等了会,又敲了下大门,还是无人应答。


    他试探地伸出手,稍微用了点力,门就往里打开,吱呀吱呀。


    “咳咳!”


    穿堂的长风裹着尘埃奔向不知名的远方,罗曼医生拢紧了衣服,被风迷得睁不开眼睛。


    他慢吞吞地走过长廊,路过了长草的荒地、乱糟糟的花园、没水的池塘和一棵大得惊人的但已然枯朽的巨木。


    他停下脚步,凝视了那巨木许久,能想象到它尚有生命时那宛如遮天一般肆意伸展的华盖,绝对会成为这栋庭院里无论在哪抬头都能看见的奇景。


    可惜,如今,也只能望着它留下的残躯,去遐想它曾经的傲然和美丽。


    罗曼医生继续往里走,这栋宽阔的庭院不负它广袤的占地,哪怕里面建筑大多已荒废,但仍可从中一窥它曾经的威严。


    但罗曼医生此时更想知道一件事:这栋庭院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吗?


    而且,这栋庭院的房间,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它的建立,究竟是为了容纳多少人居住?而那些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愿意远离社会待在这里?


    自从在房间外明显看见了空调的外机,罗曼医生就彻底否决了穿越到古时代的可能性,也因此增添了更多的迷惑。


    他随意拉开了一扇房间的门,走入其中,望着里面的布置,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是……


    撇开房间正中那仍在燃烧着的炉火不提,周围堆积着的几垛材料,罗曼医生认出分别是木炭、玉钢和砥石,再加上另一边的方形木盆里类似水一样的液体,他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这是一间锻造室?


    可是,不觉得火炉有点太小了吗?不止是火炉,这里放着的其他工具,那大小感觉适配的并不是人类吧?


    他满腹疑虑地退了出去,关好了大门,顺手拉开了旁边的另一间。


    和旁边的那个房间不同,这一间,门打开,居然先开始什么也看不见。


    罗曼医生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黑暗的视景,发现这道门背后,是一个蜿蜒而下不知道通往何地的阶梯。


    要下去吗?


    按照常理而言,在这种一看就不对劲的荒废中透着古怪的庭院,这种疑似通向地下室的楼梯,下面的房间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以及发现秘密所必要经历的危机。


    遇到这种情况,往往胆大的主角会选择直接莽,谨慎的主角会选择再考虑一二,然后就因为不得不的原因被迫跳进去。


    而罗曼医生,他自认自己不是主角,应该不会触发什么隐藏剧情。


    但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风声,呼啸的、长吟的风声。


    门合上,什么也没有发生。


    隔了几秒,他将门再度开启,到底还是走了下去。


    沿着长梯向下,渐渐由窄及宽,亮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当从最后一梯踏下的时候,叮当——


    罗曼医生停下了,他垂下眸,看向地面,刹那间,满室的银光倒映在他的眼底,成为黑暗里唯一的光亮。


    目之所及,遥之所望,全是刀剑,层层叠叠,将理应有的地板遮挡得毫无缝隙。


    金属的气味、铁锈的气味、腐朽的气息。


    这些刀剑,全都是残缺的、破损的、断裂的,无一例外。


    这里,就像是刀剑的坟场一般!


    罗曼医生弯腰捡起手边最近的一把,这像是一把太刀,只不过断了下半,在刀身上布满了新月型的“打除”纹路。尽管是把断刃,仍能看出它的优雅与灵动的美。


    这无疑是把好刀。


    他将刀轻轻放下,又环顾了一圈,心中的古怪之感更深。


    难道这里的主人很爱刀吗?可若是爱刀之人,又何苦折断这么多把好刃?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静立了一会,轻叹了一声,转身沿着来时路而回。


    走下来时慢,走上去时也没快到哪里,他望着漆黑的前路,微微挑了挑眉。


    几乎是他推开门的瞬间,有一道极快的银光冲他咽喉而来,却在一声清脆的铮音中,和一把长刀相撞。


    黑色的宽大羽织和主人一起翩然落下,稳稳护在人类的身前。


    攻击者面色不虞,却抽刀往回,阴沉沉看了一眼罗曼医生,迅速退走不见了身影。


    罗曼医生收回追着那孩子的目光,转而和救了他的好心人对上。


    好心人黑发红瞳,容貌昳丽,此时正倚在墙边,笑意盈盈望着他。


    罗曼医生对他感激一笑:“谢谢你救了我。”


    那人接受了这句道谢,忽然俯身贴近了罗曼医生的脸,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轻笑:“既然是救命之恩,那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靠太近了……


    后面是墙没法再退。


    罗曼医生努力往后仰头尽可能拉开距离,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下,真诚道:“我目前可能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他笑了一声,懒洋洋说:“我是鹤丸国永。”


    第116章 失落的本丸2


    鹤丸国永?


    这个名字组合倒很少见。


    似乎知道罗曼医生此时在想什么, 鹤丸国永轻飘飘地说:“因为是刀的名字嘛,不过鹤的话,很适合我吧。”


    因为很像鹤?无论是衣服上形似鹤的暗纹, 还是那像羽毛一样轻盈飘逸的衣袖,都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些联想。


    但更关键的,果然还是气质吧。


    鹤的名字, 确实很适合眼前人。


    鹤丸国永弯起了眉眼:“我可是把名字告诉你了, 按照礼尚往来, 那么, 你的名字?”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秘密。


    罗曼医生道:“罗马尼·阿其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称呼我为罗曼。”


    “哇哦, 罗曼, 这可真是一个非常非常浪漫的名字!”


    鹤丸国永夸张地捂住心口,因为脸庞过于精致,气质也过于不俗,做出这样的动作反而更添显了几分活力的少年感。


    他笑意加深, 放慢了声音,道:“这个名字, 我很喜欢。”


    “额, 谢谢?”罗曼医生不确定地回。


    鹤丸国永大笑起来, 笑得前俯后仰, 眼睛闪闪发光。


    他笑够了, 才对着罗曼医生眨了眨眼睛:“我现在相信, 你是个一无所知闯进来的闲杂人等了。”


    罗曼医生诚实说:“其实还可以加上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等定义。”


    鹤丸国永自来熟地揽住罗曼医生的肩膀, 一副主人姿态, 语调轻快:“那就让鹤来招待你吧。”


    罗曼医生又道了句谢。


    鹤丸国永玩笑似的抱怨道:“不能以身相许的话, 口头上的道谢一点诚意也没有哦。”


    罗曼医生:?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就顿了这么一秒,鹤丸国永已经转移了话题:


    “对了,名字在这里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轻易就把真名给出去的话,据说会被‘神隐’哦。”


    神隐?


    罗曼医生知道这个词语,在日本许多民间传说里,神明会把中意的人类或是物品带走藏起来,从人类社会中消失,这种现象被称之为“神隐”。


    原来神隐的前提是需要知晓对方的真名吗?


    不过,“罗马尼·阿其曼”这个名字是否能被认为是他的真名,这件事就连罗曼医生自己也不确定。


    他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却问道:“所以,鹤丸国永并非你的真名?”


    “真狡猾,”鹤丸国永噙着笑意,“都说了,这是刀的名字嘛。”


    罗曼医生目光落到他腰部的太刀上,和刀柄同色的刀鞘藏起了长刀的锋芒,但它一旦出鞘,必然迅疾如闪电,足以斩断精铁。


    他忽然说:“它的名字也是鹤丸国永吗。”


    应该是个问句,语气却显得太过平静。


    鹤丸国永笑而不语。


    他推开了一间房,这间房不大,大概二十平米左右,铺设榻榻米的地面平整而干净,靠窗的一侧放着一张小桌,整间屋子摆放非常简洁。


    “觉得怎么样?”不等罗曼医生回答,鹤丸国永就耸了耸肩,“不过,就算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给你找到更好的了。”


    罗曼医生眉宇间染上几分无奈:“我并不是什么穷奢之人,事实上,这样好的环境已经大大超乎了我的预料。”


    原本看他一路走来见到的情景,还以为根本找不出一间适合居住的房间。他又不是瞎子傻子,当然看得见这里许多建筑上那暗沉的深红痕迹,也大致猜得到那些痕迹意味着什么。


    他不准备问,至少不是现在。


    鹤丸国永轻轻用力,把他推了进去,临走之前,转头说:“在我回来之前,最好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不然……”


    他警告或是威胁的话语不知为何没说出口,但罗曼医生仍然理解地点点头。


    毕竟才经历过一次奔着要命来的袭击,既然有幸得人庇护,那么当然不会愚蠢地违背庇护者的告诫。


    罗曼医生坐在小桌旁的垫子上,又扫了一遍室内的陈设,猜测这或许是一间无人居住过的空房。


    但他并不欲翻找整室以验证自己的猜测,无非都是不要紧的事情。


    他安静地阖上了双目,身姿挺拔,神情平和,未被扎起的长发如瀑柔顺披散,像是一座静谧的山峰,又像是立于高台上的神像。


    当鹤丸国永再度踏入门内,见此情此景,呼吸不由一窒。


    他神情难以自抑地阴沉下来,一双红瞳瞳色越发深沉,周身气质如妖似鬼,和之前的高洁之感截然不同。


    这割裂之态只暴露了短短数息,鹤丸国永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故意以一种活泼的声调宣告自己的回归:


    “我回来啦,看看鹤给你带了什么?”


    罗曼医生循声睁眼看来,露出笑意,整个人瞬间就“活”了过来。


    他接过鹤丸国永递过来的便当,再度真诚道了句谢。


    鹤丸国永这次倒没有作妖,而是在他的对面席地而坐,撑着脑袋一眨不眨盯着他。


    坦白来说,如果不是之前在魔神们的盯梢中再度习惯了无处不在的视线,罗曼医生真不一定能将这顿饭吃下多少。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对方几乎是立刻就问:“怎么,不合口味吗?”


    “……没有,味道相当不错。”


    这确实不是礼貌之语,这顿便当背后的大厨手艺甚至可以比之人类社会中的五星大厨,罗曼医生只是想说,“鹤丸先生,您要尝一口吗?”


    魔神是魔神,其他人是其他人,被这样盯着,着实是有点食不下咽了。


    鹤丸国永笑了笑:“不用,我不需要。”


    那您能别这样盯着他吗?


    罗曼医生忍住了这句话,劝说自己不要在意,平复了下情绪,执起筷子尽可能无视了对面的大活人。


    只可惜,对面一点都不能理解他的难处,一直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就像被罗曼医生的话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喋喋不休道:


    “不要叫鹤丸先生,那多疏远多不合适啊,叫鹤丸就行,不,还是叫我鹤吧……”


    他大多说的都是一些废话,罗曼医生最开始还秉持着礼仪附和了几句,后来发现越搭理他越来劲,发展下去没完没了,于是便学会完全把这当背景音,波澜不惊地度过了用餐时间。


    鹤丸国永把餐具收好,又离开了,这次回来得相当之快,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紧紧盯着罗曼医生,字面意思的“盯”。


    在相顾无言的长长的沉默之后,罗曼医生妥协了。


    他问:“那孩子是谁?”


    他问的是今天袭击他的那个孩子。


    “几百岁,应该称不上孩子了吧。”鹤丸国永漫不经心地道,“他是小夜左文字,一把已经迷失在复仇当中的、可怜的刀。”


    果然。


    虽说已经有些许预感,但得到肯定的那一刻,还是有几分不明的怅惘。


    罗曼医生带有几分寻求意味地问:“是刀剑付丧神?”


    鹤丸国永微讶:“我还以为,你完全一无所知呢。”


    刀化作的人类,再加上日本这个地界,联想到刀剑付丧神,是很容易的事情。


    付丧神是指器物放置不理一百年,便会因为获得灵性而化作的精怪。而在日本的神道文化中,付丧神由于其特殊之处,虽不被完全认可为神明,但也不完全算为妖怪,是一种极其特别的存在。


    无论是在他原本的世界,还是柯南的世界,付丧神都仅仅是个传说,但在这个世界,显然付丧神真实存在。


    是的,罗曼医生到这个地步已经确定,他确实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可既然得知眼前的鹤丸国永、袭击他的小夜左文字,都是刀剑付丧神,那他在那间地下室看见的无数把被折断的刀剑,其背后的意义就很惊悚了。


    鹤丸国永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承认了他的猜想:“是,你看到的那些刀,对刀剑付丧神来说,是确确实实的同伴的尸体呢。”


    罗曼医生发觉到不对劲之处,疑惑问:“你们这样的存在,也可以出现复数的本体?”


    “仅仅只是那么短时间,就看到了这么多东西吗,就连鹤,也吓了一大跳呢。”


    说着自己很惊讶的鹤丸国永从表情上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可那唇边的笑意,却莫名变得危险了几分。他悠悠道:“这件事,可就说来话长了呢。让鹤想想,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不如就从时之政府开始吧……”


    如他所说,这确实是个很长的故事,从傍晚时分直到夜色已深,才将将讲完一部分必要的常识,连带着解决了一些罗曼医生边听心中边产生的困惑。


    但真正听完,更大的困惑陡然出现。


    罗曼医生再度确认了一遍:“只要有资格的人类,都可以获得建立本丸召唤刀剑付丧神的资格?”


    鹤丸国永欢快地道:“是这样的没错呢。”


    罗曼医生:……


    可怕。


    那么第二个问题,分灵和本灵之间,究竟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呢?


    罗曼医生没有问出口,只是又叹了几声。假如是盖提亚和魔神们的那种联系,仅仅只是共享记忆这一点,除非本灵是如他从前一般完全无心无情的存在,否则迟早会反噬己身。


    就算是他,现在不也一样“自食恶果”了吗?时之政府,真的知晓这背后的隐患吗?


    他越发忧虑,身上却突然一暖,抬头一看,竟然是鹤丸国永脱下了他的外衣,系在了他的身上。


    鹤丸国永神色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温柔,他说:


    “好了,到人类睡觉的时间了,干净的被子我暂时没找到,今晚就只能先如此应付一晚了。”


    罗曼医生拢了拢衣服,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和衣而卧。


    鹤丸国永关了灯,轻声道了句:“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提前说了吧,这是医生家的鹤,不是鹤丸啦,所以在微妙的地方会不一样,再多的就不能说啦[害羞]


    第117章 失落的本丸3


    第二日, 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一推开窗,晨光和清风便迫不及待和人撞了个满怀, 裹挟着晨露的甜润和春花的芬芳,为清晨洗去一夜的倦懒。


    罗曼医生捏了捏眉心,只觉“由俭入奢易, 由奢入俭难”, 他昨晚, 休息得并不算好。


    他高估了自己被现代生活腐蚀过后的身心, 不,真要说的话,果然还是因为……


    罗曼医生痛定思痛, 决定以后一定要拒绝魔神们一些过于无微不至的“照顾”。


    “早上好, 这是早餐哦。”


    鹤丸国永将米饭、味增汤、烤三文鱼和腌菜一一放下,目光掠过罗曼医生眼底下不明显的青黑,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早上好。”


    如昨天一样,罗曼医生在鹤丸国永像瞧着什么稀罕物品一样直勾勾的盯梢下, 平静地用完了这餐。


    用纸巾擦了擦嘴,他主动道:“或许我可以帮忙洗碗, 再不济, 也请允许我向那位不知名的厨师亲自道谢。”


    鹤丸国永断然拒绝, 尽管语气依旧活泼开朗:“道谢的话语, 我会帮你传达的, 那么, 千万不要在我离开的时候出去哦。”


    罗曼医生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十分意外。


    虽然鹤丸国永的态度称得上友善, 但他同样也表现出了与友善相对的强硬。


    在鹤丸国永离开后, 罗曼医生彻底无所事事起来, 在这样闲适到无聊的情况下,他自然而然想起来昨晚鹤丸国永告知他的常识。


    时之政府的建立是为了抵抗时间溯行军,而时间溯行军则是企图回溯时间、改变历史的罪犯,从某种意义上看,这时之政府和迦勒底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把审神者和御主对应,刀剑付丧神则是这个世界的“英灵”,而时间溯行军所篡改的历史即为“特异点”,这样一想,简直是相似到可怕的地步。


    更甚至,本灵和分灵,也可和英灵座上的本体和现世的从者相对,唔,会是巧合吗?


    这点暂按不提。就守护正确的历史而言,时之政府无疑象征着“正义”,但由于时间溯行军比盖提亚手搓的圣杯要泛滥得多,为了应对源源不断产生的“特异点”,时之政府无疑面临着人手远远不足的困境。


    是因为这一点,才采用了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这样一对多的机制?


    但是,罗曼医生必须要声明,像藤丸立香这般,可以说是天生就适合成为一名优秀的御主的、能够统领几十上百个性格各异的英灵从者的人类,迄今为止,罗曼医生也只知道藤丸立香一人。


    就连迦勒底,选择适格的御主都是慎之又慎,而时之政府,挑选审神者的条件竟然只看对方有没有灵力?


    罗曼医生不理解,也不是很尊重。


    御主和从者之间尚还有着令咒的约束,就算如此,与御主相性较差的从者依然可以冷不丁对御主来上那么一二三四次背刺;而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之间,仅依靠着所谓“刀账”的契约,就可以“万事大吉”了吗?


    远的不说,单看这座本丸,背后隐藏着的故事就引人深思。


    “你对那个人类好像很上心?”


    戴着单边眼罩的英俊男人侧着身子问,露出的那只金色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兴味和好奇。


    鹤丸国永低笑了声,纠正道:“不是好像。”


    烛台切光忠这下是真惊讶了,他语出惊人:“你看上他了?”


    他顿了一秒,又说:“你确定,他值得你的信任?”


    虽然眼前这只鹤并不是烛台切光忠所熟悉的那把刀——烛台切光忠属于这个本丸,而这个本丸的鹤早已经被折断了羽翼睡去——但他依然对“鹤丸国永”有不一般的宽待,也因此会同意帮他为人类做饭。


    烛台切光忠忧心忡忡地望着黑色的鹤,道:“我记得,库房里应该还放着鹤丸殿备用的出阵服,就是染发剂和美瞳有点难找……”


    鹤丸国永骤然爆发出的捧腹大笑打断了烛台切光忠的唠叨,烛台切光忠停下话语,无奈地注视着这位几天前造访这座本丸的鹤,目光很柔和。


    鹤丸国永几乎快笑出了眼泪,他意味深长地道:“咪酱,现在的话,就算我光明正大出现在万屋,也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哦。”


    烛台切光忠很明显没有听懂,金瞳有些茫然。


    鹤丸国永没有解释的意思,翻窗离开之时,留下了一句话:“将自己困在腐朽的牢笼,只会和枯枝烂叶一同腐烂,那东西,我就拿走了。”


    明明可以走正门的,鹤丸殿。


    哭笑不得之后,烛台切光忠慢慢露出一丝苦笑,他何尝不知道呢?只是,留在这里,守着故友曾经的痕迹,已经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了。


    “我回来了!”


    站在窗边的罗曼医生回头,笑意清浅:“欢迎回来。”


    鹤丸国永心一颤,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眼睛里的光熠熠生辉。


    他凑到罗曼医生面前,神神秘秘地说:“猜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罗曼医生配合地想了想,然后摇头:“猜不到。”


    鹤丸国永不满地抗议:“你都没有尝试一下!”


    好吧。


    罗曼医生尝试随便猜了几个东西,被鹤丸国永一一笑眯眯地否决,在充分满足了鹤丸国永的撒娇时长后,鹤丸国永终于心满意足地给出了答案。


    他将一个罗盘样的东西献宝一样拿出来,为罗曼医生介绍道:“这是时间罗盘,刀剑们出阵就是靠它到达不同的历史时空。”


    罗曼医生闻言,顿时对这个其貌不扬的石盘另眼相待。


    他有些惊叹地打量这个小巧的时间仪器,如此小巧、便捷、实用,更重要的是,还能批量制作,光是这个时间罗盘,就足够说明时之政府的底蕴。


    在时空穿越的领域,时之政府无疑走在其他世界的前沿。


    鹤丸国永拨弄了下罗盘上的三个指针,演示着它的用法:“所谓本丸,其实就是一个个藏于时空缝隙之间的小空间。理论上讲,只要知道一个本丸的坐标,就可以通过时间罗盘到达,所以,坐标在这片时空是非常重要的秘密。”


    罗曼医生却忽然思绪发散,坐标在这个时空如此重要的话,那么一定会衍生出藏匿坐标的手段,那么,盖提亚祂们想找到他的话……


    鹤丸国永继续讲:


    “本丸之间是孤立的个体,但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之间,究竟不是同族,人类是喜欢抱团的生物,再加上本丸总需要一些无法自给自足的物品,时之政府就在几个特定的空间里开辟了名为‘万屋’的街道,坐标向所有本丸开放,以供交易、聚会……”他停顿了一下,“等等。”


    他在说起万屋的作用时,似乎有意跳过了几个词语,不过罗曼医生并不在意。


    罗曼医生询问:“所以,我们是要去万屋?”


    鹤丸国永不言,握住罗曼医生的手,后者以为是时间罗盘所生效的条件,便没有挣脱。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眼前便换了风景。


    罗曼医生定了定神,更体会到时之政府在这项技术上的先进,倘若迦勒底也能借鉴这其中的原理一二……


    耳边鼎沸的人声渐渐清晰,随着视野的聚焦,罗曼医生才发现,这个万屋简直热闹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足有八米宽的道路两旁是正卖力吆喝的路摊商贩,而在路摊商贩的身后,是一个个充满骄矜和奢华的有着独立店面的商铺。路上人流来往不息,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在喧闹的人群里,罗曼医生很快就从中分辨出了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


    无他,区别实在太过醒目。


    路上的审神者无论男女、无论穿着,大多都用一张灵纸或是别的什么遮住了面部,而少有的大大方方露脸的,据罗曼医生观察,要么是气质上鹤立鸡群,要么是姿容秀丽过人。而在这两种情况当中,后者的数目又远多于前者。


    至于刀剑付丧神,一是他们大都落后审神者半步或是一步,二是……重复率稍微有点太高了。


    罗曼医生也瞅见了几个和他旁边的鹤丸国永共用一张脸的家伙,但不同的是,对方全身都是清一色的白,而他旁边的鹤,从头黑到尾。


    罗曼医生陷入了沉思。


    难道,刀剑付丧神也有alter?!


    鹤丸国永扑哧一声,笑得乐不可支,趁着罗曼医生没反应过来,继续堂而皇之地牵着他的手,态度那叫一个坦然自若。


    罗曼医生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路过他和鹤丸国永,都会不自觉看他俩一眼,目光中有的艳羡、有的鄙夷、有的憎恶……形形色色,不一而论。


    考虑到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收获这样的眼神显然不是因为他的缘故,那就只能是……


    鹤丸国永眨巴着眼睛,干脆地承认了:“没错,就是因为我哦。”


    他轻描淡写道:“染上血的鹤,果然还是和黑色更配吧。”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罗曼医生,语气飘忽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你的话,是喜欢黑色的鹤,还是白色的鹤呢?”


    这个问题,问他吗?


    罗曼医生一怔,如果是他的话……


    “这位先生?先生!”


    罗曼医生一惊,转头,用空闲的那只手的食指不可置信指着自己:“欸?是在喊我吗?”


    “如果你是这位黑鹤的主人的话,那么我是在叫你没错。”


    有着一头明艳张扬的红发女士用折扇挡着下半张脸,眼眸似一泓深潭,“我想,你应该是新来的审神者,对吧。”


    第118章 失落的本丸4


    真要说的话, 他好像既不是鹤丸的主人,也不是新来的审神者。


    所以,面对眼前这位女士的突然邀约, 罗曼医生征询地望向了鹤丸国永,毕竟提出来万屋是对方的主意,想必应该是有什么要事才对。


    鹤丸国永很乖巧地道:“我没意见哦。”


    他在这时, 很明显将决策权交给了罗曼医生, 也不知是否是真的不在意。


    不过罗曼医生思虑再三, 还是决定应下了这次邀请。


    他其实稍微有点好奇, 是什么理由让这位一看就气势不凡的审神者,当街叫住了一位陌生人并直接邀请了会谈?就因为他身边这只……黑色的鹤?


    她轻车熟路带一人一鹤进入了一家会所,一句话都未说, 燕尾服的侍者便亲切地迎上来, 口称“萱草大人”,并递上了一块浅金色的令牌。


    萱草——这应当就是她的代号——接过令牌,将它往一面墙上的凹槽上一放,墙上便出现了金色的涟漪般的水纹, 而她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踏过水纹时, 就像穿过了一层轻柔的薄纱。揭过那层薄纱,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布置精致的茶室, 淡雅悠长的茶香萦绕室内, 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萱草身边的水蓝发色的青年主动担当了倒茶的角色, 为自家审神者和她的客人各倒了一杯清茶, 动作流畅自然, 气质温文尔雅。


    见罗曼医生的目光落到了青年身上, 萱草掩唇笑道:“这是一期一振, 也是我今日的近侍。”


    近侍?


    萱草解释道:“审神者也需要负责很多文秘工作,而近侍,相当于辅佐审神者进行各项工作的秘书,一般由经验丰富擅于处理各项杂事的刀剑担任。但也有本丸,是纯看审神者的偏好指定。”


    原来如此。


    罗曼医生颔首,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萱草见状,更笃定了几分:“你果然是因为时空乱流误入本丸的普通人吧,这把鹤丸,原属于你所误入的那座本丸,而非你最初所有。”


    她目光中流露出奇异的色彩:“能在黑暗本丸里活下来,获得暗堕刀的效忠,并拿到本丸两大核心之一的时间罗盘,我认为,您是值得我结交之人。”


    罗曼医生:?


    他觉得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他瞥了一眼无聊地摆弄桌上的松树盆栽的鹤丸国永,心里一叹,面上带着疑惑反问:“黑暗本丸?”


    “黑暗本丸,就是拥有如你旁边的鹤丸国永一般的暗堕刀的本丸在审神者之间的称谓。在约莫几个月以前,黑暗本丸在时之政府是所有人讳莫如深但又都心知肚明的存在,但经过那件事后,情况就有了些许变化。”


    瞧着萱草的神情,罗曼医生说:“看来,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错。”萱草露出了笑意,“脓疮并不是视而不见就能解决的问题,只有把烂肉挖出来,将伤口暴露在太阳底下,它才不会长成毒瘤,而是在阳光下面灰飞烟灭。”


    罗曼医生抿了口茶水,对黑暗本丸的形成原因有了些猜测。


    ……


    他们相谈甚欢,在最后,萱草建议他:


    “如今时之政府对黑暗本丸早已不是一棒子打死的极端态度,你既然拿到了时间罗盘,可以去找官方人员获得帮助。无论是选择带着鹤丸国永去一个新的本丸,还是留在那所黑暗本丸,时之政府为每名审神者配发的狐之助都可以给你提供不少有效意见。”


    罗曼医生谢过她的好意,记下了她的联系方式,和她告别。


    他问鹤丸国永:“你觉得,我们该去见官方人员吗?”


    鹤丸国永笑弯了眼睛,对罗曼医生从这句话里透出的信任意味从心底感到雀跃。


    他回答:“最好不要哦。”


    罗曼医生点点头,也不问原因,就这样平淡地接受了。


    他又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鹤丸国永心情更好了,他牵着罗曼医生的手,带着对方在万屋里遛达。任何东西只要罗曼医生多看了一眼,他就大手一挥全部买下,完全不给罗曼医生拒绝的机会。


    哪怕罗曼医生并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物价和流通货币的购买力,但从旁人的震惊仰望的目光和商贩们看财神降临般的喜不自胜的表情,也知道鹤丸国永这个表现,是多么离谱。


    每当罗曼医生试图阻止,鹤丸国永就会以“这是他自己想要”的理由搪塞和狡辩,而罗曼医生也确实没办法阻止别人正当地花费自己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熟悉的无可奈何再度涌上了心间。


    按理说,买这么多东西,他们必然会面临带不走的困境,但在这个世界,基于对时空的高度研究,物流也迈入了新的领域。


    在知道物品已经被送往本丸之后,罗曼医生好奇地问鹤丸国永:“这样,本丸的空间坐标不会泄露吗?”


    鹤丸国永耐人寻味地答:“所有在万屋的商家所采用的物流系统,都是由时之政府统一构造的空间传输通道。”


    而时之政府,理所当然拥有所有本丸的坐标。


    罗曼医生眉梢一动,发现自己之前被鹤丸国永误导了,坐标固然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但在时之政府掌控的地界里,它又不是那么的重要。就像人们的身份信息,在发达的现代社会,人们追求隐私权,却又不得不因为大环境而妥协。


    不过,这样的话,也算打破了本丸之间的独立性。在面对战争的特殊时期,假如一座本丸不慎坐标泄露被敌人发现遭遇危机,其他本丸也可以迅速支援,这正是统战的必要性。


    鹤丸国永耸耸肩:“事实上,这个理论上该有的防卫功能,从未生效过。”


    他的意思,可不像是指从没有本丸遇到过敌人袭击。


    罗曼医生保持了沉默。


    他们回到了本丸,鹤丸国永将提前注入灵力的小纸人激活,目送它们一个个斗志昂扬地去进行本丸的大扫除工作。


    他为罗曼医生解答道:


    “一个时空的有灵力的人并不多,而其中愿意与时之政府签订契约的人更是少数。所以,时之政府一直在尝试链接更多不同的时空,搜索有潜质的人类,而拥有灵力的人类,又大多出身于神官、阴阳师、除妖师等世家,由此类似这样的纸人式神进入了万屋的市场。”


    因为,大多数人还是得为钱而折腰嘛。


    其实,这纸人式神价格相当不菲,又是一次性用品,许多本丸并没有奢侈到买这样昂贵的物品替代人工的程度。就算审神者想咬咬牙买,一心为审神者着想的刀剑付丧神们也坚决不同意,区区做卫生,他们可以!


    再指使着新一批纸人式神将购买的各种崭新的生活用具布置好,鹤丸国永终于对这个全新的环境稍稍满意。


    “真是的,一想到这里被别的人使用过,就很想拆了重建啊。”鹤丸国永显然对这点耿耿于怀。


    罗曼医生委婉地说:“我记得,这里应该还住有其他人吧?”


    他们一言不合就让这里大变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鹤丸国永毫不在意:“糟糕的环境只会滋养糟糕的情绪,他们应该感谢鹤,为他们带来了不一样的惊喜才对。”


    这样反客为主的态度,以烛台切光忠为代表的原住民都要感动哭了。


    烛台切光忠面对着带来新食材让他处理的鹤丸国永,几度欲言又止,又自暴自弃选择了放任。


    他成功说服了自己:鹤丸殿说的对,这么长时间,本丸早该变上一变,鹤丸殿完全是出于好心,又如此破费,他怎么能责怪鹤丸殿我行我素呢?


    实际上就是我行我素的鹤丸国永已然把烛台切光忠视为了做饭工具人,为了保证工具人的安全,他抛给了烛台切光忠一个御守,并让对方转告其他刀:


    有意见就来打一架,不然就憋着,他宣布,这座本丸已经被他征用了。


    烛台切光忠:……暗堕后的鹤丸殿,竟然是这种性格吗?


    他叹为观止。


    丝毫不知道鹤丸国永的嚣张举动的罗曼医生用完了今日的晚餐,洗浴后换上了雪白的浴衣,鹤丸国永用干净的毛巾轻柔地为他擦着头发。


    罗曼医生这时忽然问:“我能知道,你暗堕的原因吗?”


    他从萱草那了解到,在遭遇极端的事情后,刀剑付丧神会因情绪失控而被浊力污染,因此失去理智堕落为妖。而在之前,时之政府认为,刀剑的暗堕化一旦发生,就不可逆转。


    鹤丸国永手上动作没停,他轻松写意地说:“当然可以哦。我暗堕的话,是因为弑主了呢。”


    弑主?


    不等罗曼医生继续问,鹤丸国永就漫不经心地讲:“因为那个人类,是个浅薄、自大,偏又胆小懦弱到只敢把怒气发泄在以为不可能反抗之人的败类嘛。刀剑付丧神变成人之后,就和人没什么两样,杀人者人恒杀之,不就如此吗?”


    他勾起罗曼医生的发丝,感受着指腹上的湿意:“主仆和伙伴,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真遗憾,大多数人类,似乎真把自己当成了足以审判神明的主人。”


    可其实,在日本神道中的“审神者”一词中的“审”,是审慎、审视之意。辨别神的真伪,聆听神的启示,劝解神的愤怒,这才是“审神者”的本职。


    时之政府应该很清楚“审神者”的本意,但还是采取了这个称呼,又不对审神者加以引导和培训,是有什么深意在里面吗?


    罗曼医生走神了一会,又问道:“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鹤丸国永的动作,停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鹤讲的是被交易了身份的原来的鹤丸的故事。


    第119章 失落的本丸5


    “……如果是您的话, 那么无论多少次,我都愿意重蹈覆辙。”


    真是可怕,明明被抛弃被欺骗被玩弄感情, 明明一直都在仇恨在怨憎,可当看见那刀锋逼近眼前人的脖颈,无边的怒火依旧顷刻蔓延, 一瞬间颠覆理智操纵身体, 此后所有盘算都推倒重来。


    从这个角度, 祂又有什么资格, 嘲笑刀剑付丧神那可悲的愚忠呢?


    所有情绪都沉没于那双幽深的红瞳,鹤丸国永轻轻笑起来,语调轻快, “不过, 选择到底是双方的事,我似乎从未问过您,您的意见?”


    罗曼医生说:“可是,我并不认为我的意见有什么作用。”


    在这一点上, 你们不是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吗?难道我不同意的话,你就当真会放我走了?


    罗曼医生敢确定, 只要他在那位萱草女士面前表露出那么一丝想要离开的意愿, 鹤丸国永一定会当场翻脸。


    鹤丸国永声音变得更加轻柔, 已经不太像他的原音:“您是觉得, 叛过主的家伙, 不值得您再度交付信任吗?”


    罗曼医生想叹气, 他微微直起身子, 认真道:“事实上, 正好相反, 在这片空间,我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不是吗?”


    欸?


    蓄力的黑化进度被预料之外的言语打断,鹤丸国永明显一愣,待大脑彻底处理完这个信息,哗啦一下,凭空出现的粉色樱花就劈头盖脸砸了罗曼医生一身。


    他摸下头上的一片樱花,眼见着室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飘飞的樱花瓣占领堆积,他感受了下樱花的真实触感,惊讶又好奇地问:“这又是什么?”


    鹤丸国永用双手捂着脸,耳尖通红。他小声答:“这是樱吹雪,刀剑付丧神心情高兴时自然发生的一种现象。”


    他有点没忍住。


    罗曼医生再度刷新了对刀剑付丧神的神奇认知,他伸出一只手,很快便接满了从天而落的樱花,唇边不自觉带起一抹清浅的微笑。


    黑发的青年垂眸看着他,褪去了那些伪装的神情,气质神秘冷峻,可凝望的目光又是那么专注,和淡漠的神色全然不符。


    他眸光一点点柔和起来,指尖浮现起黑色的微光,为罗曼医生烘干了发尾最后一点湿意。


    与前面的故事不同,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永远不会把刀尖捅进对方的胸口,死和离别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因为承担不起那样的痛苦,所以会无数次选择退步。


    您对我们,真的太残忍了,我的■■。


    柔软的大床比起铺在硬质地板上的榻榻米,舒适度确实要高上不少,至少罗曼医生今日起来,就比昨日要更神清气爽。


    在鹤丸国永询问他今日想做什么之时,罗曼医生思考了一下,回答:“我想带着食物,去拜访下住在后山的邻居。”


    住在后山的邻居?


    就算是鹤丸国永,都反应了下这指的什么。处于在时空罅隙中开辟出的独立空间的本丸,它的后山当然不存在诸如山虎野熊之类的猛兽,实际上,本丸里不大可能出现除审神者、刀剑付丧神以及狐之助以外的活着的生物。


    “原来是它们,”鹤丸国永摸着下巴,“我记得,在一年前,这种来自于某个世界的小生灵因为外形可爱而深受审神者的喜爱,在万屋一度卖出了三百甲州金一只的高价。”


    万屋通用的货币是甲州金和小判,而前者的购买力比后者高出了百倍以上。


    罗曼医生不得不提醒他:“你吓到它们了。”


    鹤丸国永委屈地举起双手:“但我什么都没有做。”


    作为一把锋锐的刀,确实很难受到小动物们的欢迎。


    不过,罗曼医生又瞥了一眼鹤丸国永,无奈道:“不要在这种地方也跟真正的小鸟计较。”


    他用双手捧着小米和玉米粒,在鹤丸国永收敛气息后,有几只他眼熟的团雀犹犹豫豫地想靠近,可还没等它们落到他的手上,就被鹤丸国永陡然凶狠的眼神吓跑。


    鹤丸国永不大高兴地将手背在脑后,嘟囔:“我也是小鸟嘛,你都没有这样喂过我。”


    鹤算小鸟吗?


    他要是真开了头,家里的小鸟们一定会打得更频繁更凶残的。而且,这到底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罗曼医生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祂们的脑回路,这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终于,闹腾的鹤消停了幼稚的针对行为,帮助罗曼医生走出森林的团雀快乐地享受了这顿难得的美餐。


    它们小小的脑袋早忘记了这是两日前人类所口头承诺的报酬,作为吃饱的回馈,一只团雀叼起罗曼医生的一只衣袖,努力使劲,想要让他跟着它们走。


    罗曼医生顺着它们的意愿往森林里一个方向前进,鹤丸国永哼哼唧唧地跟在后面,被前者安抚地抬手摸了下脑袋,就哑口无声了。


    太狡猾了!他学坏了!跟谁学的!!


    愉快了不到五分钟,鹤丸国永就暗搓搓地在意起了这个问题。没办法,罗曼医生的动作也太自然太顺手,而鹤丸国永确定,以前的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这样做的。


    可恶,到底是谁!


    鹤丸国永眼神一暗,有了一个不怎么让他开心的猜测,真是令鹤不爽。


    他垮着张脸跟在罗曼医生后面,闷闷不乐极了,眼神闪烁了几次。


    就快到目的地,团雀们兴奋地鸣叫起来,但很快,它们又止住了前进,分别落到四周几棵树的树枝上,身体动作明显显出了惧怕之意。


    罗曼医生抬眼望去。


    第一眼,他看见的是挂在枝头最高之处的那颗橙红的饱满果实,沉甸甸得像一盏圆圆的小灯笼,也是树上唯一的一颗,这想必就是团雀们想领他找到的森林里珍贵的宝物。


    而第二眼,他看见了站在树下正抬头往上看的一身藏蓝的孩童。


    是那天惊鸿一瞥的孩子,是小夜左文字。


    罗曼医生还记得这个鹤丸国永告诉过他的名字。


    鹤丸国永也瞧见了此景,不过他熟视无睹般无视了小夜左文字的身影,瞧着那颗柿子挑了挑眉:“有意思,竟然还有树能在这里结果。”


    罗曼医生询问地看向他,鹤丸国永也就解释了一句:


    “这座本丸已经被污染,除非新的审神者接手,否则不再拥有诞生新的生命的活力。”


    所以田地荒废、果园不在,而本丸之外的景色,已经很长时间保持了原样,既不生长,也不死亡。


    所以,这颗象征着新生命的果实,某种意义上是个奇迹。


    鹤丸国永神态自若地问:“您想吃柿子吗?我现在就可以帮您把它摘下来哦。”


    罗曼医生婉拒,一则他并没有吃柿子的渴望,也不欲破坏这份难得一见的奇迹,二则……当鹤丸国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边孩子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可怕。


    按住蠢蠢欲动想拔刀的鹤,罗曼医生捏了捏眉心,劝道:“我不在意。”


    鹤丸国永抱怨:“您就是太宽容。”


    要不是得时时刻刻守着罗曼医生,鹤丸国永早就打上门去,至于和这个本丸的所有刀结仇?弱者的仇恨只是笑话而已。


    罗曼医生换了个方向:“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也很满意这里大厨的手艺。”


    其实对他来说,很难有讨厌什么的情绪。


    但鹤丸国永确实因此考虑了起来,他知晓的魔术和学问很多,对生命、命运和死亡也有独特的见解,但他唯独没学过怎么做饭。


    这样太过于接地气的知识,此前从不被纳入他的学问之中。


    鹤丸国永仍然不是很死心:“就算这里被排除,我也有……”他忽然想起什么,改了主意,“好吧,您说的对。”


    小夜左文字平静地听着那边一人一刀的对话,没有任何情绪浮现,就像这对话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等到他们的交谈结束,小夜左文字才对着罗曼医生开口:“谢谢。”


    他并非是在感谢罗曼医生的劝阻,而是在感谢他,放弃了摘下那颗枝头的红柿。


    罗曼医生下意识接:“不客气。”


    他试图和这个孩子搭话:“你很喜欢柿子吗?”


    小夜左文字不言,神情冷淡。


    罗曼医生坚持不懈又换了几个话题试了试,皆以失败告终。不是再试下去他没有耐心,而是他旁边的黑鹤,眼神看上去已经很想把刀架小夜左文字脖子上了。


    真是苦恼,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对他油盐不进的孩子呢,虽说从年纪上对方也许早脱离了孩子的行列。


    罗曼医生不再说话,陪他一起仰望那颗挂在枝头的柿子,静静地欣赏这自然中从来最美也最迷人的生命。


    哪怕生在最荒凉贫瘠之地,也总会有生命顽强地去寻找出路,每个生命,都在用力地活着。


    就这样看了许久,他终于听到小夜左文字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又带着点茫然惶惑:“为什么……被留下来的是我呢?”


    罗曼医生一怔。


    小夜左文字困惑着、不解着:“为什么,宗三尼、江雪尼,不允许我和他们一起呢?”


    他认真地说:“明明复仇,是我擅长的事情,我可以和尼桑们一起,向那个人复仇。”


    这个时候,鹤丸国永恰到好处地说明背景:“这个本丸曾经的守护者,是一个喜欢折磨人的心理变态,偏生装得很好,骗过了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又聪明地掌握了切断狐之助监控网络的方法,最后,”他饶有兴味地说,“被他折断过的刀剑……凌迟而死。”


    小夜左文字抬起那张稚嫩的脸庞,说:“那天,尼桑们,骗了我。”


    第120章 失落的本丸6


    小夜左文字是这个本丸的第三把“小夜左文字”, 这件事,是他许久之后,才从同样存活下来的其他同伴里得知。


    身为刀, 死亡是司空见惯之事,当刀刃捅进敌人的命门,便理应知晓, 自己的头颅亦高悬于敌人的杀意之上。


    但天生忠于主人的刀剑, 决不会想到, 等待他们的终局不是折断于战场浴血而亡, 而是被其效忠的主,被屈辱地、痛苦地、愤懑又不甘地,在本应最安全的后方颓然断裂。


    倘若死于讨伐敌人的战场, 倘若死亡能够保护他人, 那么就算是又一次抵达生命的终末,将这副由审神者所赐予的□□交还予他,便也称不上怨憎。


    可偏偏,那位审神者, 既贪恋上位者的权力,享受凌虐下位者的快感, 又畏惧掌控不了力量随出阵的次数增多而加强的刀剑付丧神。他那愚蠢的大脑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便是一次又一次手动清除强者, 再造弱者。


    每一把新生的刀剑, 都是全新的一个白纸般的自己, 这一点, 反倒方便了他。


    出身于阴阳师世家的审神者, 恰好他的家传术法, 对付狐之助这种量产的人造式神很有用处。而没了狐之助这个时之政府的“辅佐官”和“监督者”, 本丸便彻底成为游离于时空之外的孤岛,为他完全掌控。


    只要每月的文书准时上报,时之政府几乎不会关注到一个小小本丸的异状。


    于是,刀剑们,就这样一次次看着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家人,无数次死去又重生。真奇怪啊,假如只是自己遭受的痛苦死亡,尚还可以平静以待,可若是这样的苦痛降临到珍重之人身上,那些憎恨和怒火,便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悄然爬升。


    刀是宁折不弯之物,刀剑的化身,更是永远学不会麻木和懦弱。但审神者失去了“主人”的外衣,所有退让和忍受就铺成反抗和背叛的前路,直到敌人被眼前的顺从所麻痹大意,直到沉寂已久的刀锋再度嗜血嗡鸣。


    一切的黑暗和血腥,都埋葬在了那个无星的月夜,连带着这座只余华丽空洞的本丸一起。


    “我是尼桑们决定动手的三天前被召唤出来的。”


    小夜左文字抿着唇,血和怨念无法瞒过为复仇而生的刀剑,他从显现那一刻起,就明白了自己降临于此的命运。


    但命运拒绝了他。


    罗曼医生轻声说:“你的兄长们,想要你的这次生命更长一点。”


    才刚刚诞生于这个世界,才亲眼作为人类见到了和刀之时完全不同的风景,宗三左文字和江雪左文字,怎么忍心把他们懵懂的幼弟一同带往地狱?


    小夜左文字不说话了,眼底浮现出几缕茫然。


    复仇的对象已经死去,接下来的复仇之路,又该走向何方呢?


    鹤丸国永这个时候懒洋洋出声:“快到中午了哦。”


    竟然已经这个时间点了吗?


    罗曼医生恍然,和小夜左文字告别,拉着自家满脸不高兴的鹤离开。


    走出几里地,鹤丸国永哼了一声,小心眼地说:“那家伙,刚刚绝对是准备赖上您。”


    罗曼医生迟疑地道:“不是吧,或许是你误会了?”


    再怎么说,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小夜左文字,不大可能轻易地再次交付信任。


    “鹤可是不会看错的,”鹤丸国永目不转睛盯着罗曼医生,“您应该不会,给我再增添几个不友爱的同事吧?”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罗曼医生很肯定地回答:“你所想的事情,不会发生。”


    家里已经够热闹了,养不起更多的家伙。更何况,魔神们是他无可奈何必须背负的职责,而其他……他没有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工作和负担的习惯,真没有。


    工作狂是非常时期非常做法,人类的话,果然摸鱼和躺平才是一生的追求吧。


    他其实就是很懈怠的一个人,人总是在不同的时候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


    鹤丸国永被这个果断的回答成功顺毛,虽然知道答案,但果然亲耳听到,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蔓延开喜悦之意。


    祂也不想想,就魔神们互殴的频率和力度,就盖提亚动手时的不留情面和凶残,祂们的日常塑料感情交流活动,是一般的存在能够承受得起的吗?


    祂们英明神武的王,根本就不忍心让其他无辜人等也承受魔神们的无情祸害。


    罗曼医生这几日,偶尔也会想,盖提亚找到他也不用那么急。只应付一个,和应付十几个,工作量岂止是变少了亿点!


    有的时候,确确实实有点烦人,但这样的热闹,他并不讨厌。


    如果当初在新的世界醒来的时候,盖提亚没有陪在他的身边,他或许并不能做到如此迅速地适应新世界的生活。


    一个人的话,多多少少,会觉得寂寞啊。


    从午后的小憩中醒来,滑落颈边的几缕碎发撩拨起丝丝痒意,罗曼医生低头,用手指将不听话的头发悉数往后拨去,可稍微一动作,它们就又落回了前端,可以说是很叛逆了。


    他问鹤:“这里,有扎头发的头绳吗?”


    鹤丸国永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他补充:“您知道的,我不是本地刀。”


    和自己头发努力做斗争的罗曼医生说:“那有梳子吗?我现在可能很需要它。”


    头发长长了,长多了,也不服主人的管教了。罗曼医生瞧着头发上的结越绞越顽固,深吸一口气,很想拿剪刀一劳永逸剪掉。


    他目光落向鹤丸国永腰部的太刀,对方当即后退一步,语速飞快:“我马上去找人!”


    一分钟后,本地刀烛台切光忠被绑到了现场。


    “这种事情,我也不会,”烛台切光忠并不在意鹤丸国永带人的粗暴,“不过头绳的话,我倒是知道谁有。”


    鹤丸国永刀微微出鞘,就等着烛台切光忠说出刀名。


    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烛台切光忠继续说:“但他的话,我不太确定这个时候他在哪,可能在花园或是池塘……等等,鹤丸殿——”


    一阵风飘过,等鹤丸国永回来,手上拿着红色的长长头绳,一脸求表扬地将它交到了罗曼医生手上。


    太刀的机动性有这么高吗?


    来不及困惑这件事,烛台切光忠就听见外面来人气急败坏的叫喊:“混蛋——把我的头绳还给我!!!”


    烛台切光忠一惊:“鹤丸殿,您该不会——”直接上手抢了小龙景光的头绳吧?!


    有着长披风的金发紫瞳的美人手指用力扒着门扉,失去捆缚的长发散落肩头,更衬得他容貌秀丽,他阴沉沉地说:“你这家伙,想打架吗!”


    鹤丸国永眯起眼睛,刚想张口,就被罗曼医生眼疾手快捂住嘴。


    罗曼医生头疼地向来人道歉:“真是对不起,头绳我现在就还给你,请你不要跟他一番计较。”


    鹤丸国永睁大了眼睛,呜呜了几句,被罗曼医生瞪了一眼,安静了。


    “哦呀?你是……”小龙景光直起身子,第一次打量这个早就听闻的陌生来客,片刻后收回视线,对那边黑色的鹤说,“你的眼光,还算不错嘛。”


    罗曼医生一放下手,鹤丸国永立刻就轻快地回:“敢觊觎他的话,杀了你哦。”


    罗曼医生顿时觉得手放早了。


    鹤丸国永的杀意真情实感,连烛台切光忠都为此而惊,想缓和气氛又不知从何下手。


    但小龙景光本人却不是很在意这股杀气,他目光游移在一人一刀之间,挑了挑眉:“原来如此,我懂了。”


    他爽朗向罗曼医生介绍自己:“我是小龙景光,是为寻找主人而流浪的旅人。当然,我对主人可是很挑的哦,你身边那只鹤,一看就是嫉妒心很强不好相处的刀,我可不一样。”


    幸好提前抓住了鹤。


    罗曼医生笑了笑:“感谢您的抬爱。”


    这是拒绝的意思。


    小龙景光遗憾:“看来寻找主人的旅程还得继续。那根头绳,就不用还我了,早知您是这样一位人士,我该抢占先机呢。”


    烛台切光忠朝他疯狂使眼色,想让他别说了。要是鹤丸殿和小龙打起来,烛台切光忠根本不知道要站在哪一方比较好!


    小龙景光抱着手,对兄弟快使抽筋的表情视若无睹。


    他就是想跟这个肆意妄为的外来鹤打一架!


    罗曼医生镇定地转移起了话题,他问烛台切光忠和小龙景光:


    “你们,想到新的本丸去吗?”


    两刀俱是一愣,烛台切光忠苦笑:“弑过主的刀,很难有审神者大人愿意接受吧。”


    罗曼医生说:“但你们,不是没有动手吗?”


    现在还留在本丸的刀,都是在那场事变中没有真正参与的刀,或是兄弟的期望,或是阴差阳错地错过,或是从一开始就被隐瞒,但毫无疑问,留下的刀,身上都有着曾经同伴们真诚的祝福。


    小龙景光感叹:“清正、纯白、良善、聪慧、美丽,为什么第一个碰见你的不是我呢?”


    此话一出,某只鹤又快炸了。烛台切光忠顾不得沉思,连忙开口,他眼底有着痛苦、哀伤,却唯独没有后悔:


    “可是,背叛之心,从不是没有动过手就能将之否认的事实。”


    他自认已经背上了罪孽,不愿意原谅自己。


    鹤丸国永嗤笑,漫不经心地道:“从未认主,何谈背叛?就像你旁边那位,一开始就不把渣滓当作主人,思想比你开阔多了。”


    小龙景光哼笑:“我要追寻的,只有真正的主人。”


    像那种肮脏伪劣之辈,他决不会献上自己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