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贩子
台上的洛子期听见这话差点踉跄一步, 立马稳住身形,咬咬牙,手中剑再次凌厉挥出。
笑话!他怎么可能败!
除非这些年学的东西都喂了狗!
只见他脚尖轻点, 旋身一扭,躲过直刺而来的红缨长枪。
同时深吸一口气, 眼神突然锐利起来, 虚晃一招, 剑走偏锋,不再与厉双羽正面硬拼,转而专攻她的下盘。
随后身形不断疾移,剑招不断变换, 令人猜不透他的路数──
“八仙剑法!”
台下有人认出这招, 连连惊呼。
“这小子是哪家的?这八仙剑法可不好学!”
“何止不好学, 八仙剑法招招为杀招, 这还只是第一式──洞宾引剑,便已是极具迷惑性与攻击性的杀招!”
“……不过,这八仙剑法在他手里是不是有点过于花哨了?”
“那又怎样,能使出来就已经够厉害了!”
“……”
李青苏自然也听见周围人的惊叹声,虽然不太明白,但直觉告诉他, 洛子期这招够厉害。
台上的洛子期这下可没工夫注意周围人的反应。
他心中默念着剑诀,以极快的速度围绕对手疾行,脚步虚实不定,似仙人凌空虚踏。
他的手腕灵动翻转, 剑随身动,剑势看似散漫却招招暗藏杀机。
厉双羽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种剑法,一时脚步略微慌乱。
洛子期眼神定住, 寻得她的破绽瞬间,身形陡然停驻,如有仙人指引,长剑直刺要害,出剑角度刁钻,力量刚猛,爆发力十足。
只见澎湃剑意猛然横扫而出!
厉双羽见状连忙提起长枪回挡。
有胆子参与这武林大会的,必然不可能只有这点本事。
厉双羽对此毫不畏惧,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将长枪平举于身前,枪尖微微上挑,凝神静气,汇聚全身之力于持枪的双臂。
随后,只听她大喝一声,身体迅速扭转,将长枪由下往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枪尖如闪电般刺出,速度极快,力量刚猛。
犹如苍龙出海,直上云霄!
“苍龙破云!”
“这是西北厉家的绝学啊!”
台下人再次惊呼出声。
这场比赛,至此已然精彩至极!
枪身剑影闪烁之间,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一时间难分胜负。
洛子期微眯起眼,心中思索着下一步,紧接着故意卖出一个破绽,佯装败退,眼神却仍紧锁对手。
果不其然,厉双羽见状立刻猛然上前,准备一击制敌。
却不料洛子期退几步后,突然回身出剑,剑速极快,如惊鸿一瞥,杀厉双羽一个措手不及。
厉双羽虽奋力抵挡,但还是渐渐显露出颓势。
终于,洛子期瞅准时机,一剑挑飞厉双羽手中红缨长枪。
那长枪直直飞出去,插进地里。
“你赢了!”
厉双羽喘息着,随后走去拔出那杆长枪,动作利落。
虽然输了,她面上却毫无颓败之色,声音清脆而坚定。
“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会八仙剑法?”她出声问道,“这剑法可不好学!”
洛子期嘿嘿一笑,挠头老实道:“我家藏书阁里有很多剑谱,我闲来无事就学一些罢了。”
厉双羽眸光一动,心知对方出身大概不简单,于是客客气气道:“你很厉害。”
洛子期将剑收鞘,朝她有礼拱手:“厉姑娘也是英姿飒爽!”
二人互相吹捧完,便下了台。
他连忙在人群中找到李青苏,大笑道:“小爷厉不厉害!”
“太厉害了!”李青苏比了一个大拇指,如是称赞道,“最后一招叫什么?我当时见你那破绽,还以为你真要输了!”
“那招叫‘回马惊鸿’!八仙剑法第二式,厉害吧?”
“厉害厉害!”
洛子期喜形于色,昂首挺胸,正准备再去看下一场赌局时,抬眼却瞥见半山腰上有红色身影一闪而过。
“咦?”
“怎么了?”
洛子期又多瞧了两眼那个人影消失的位置,随后垂眸,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突然想起他那小师叔罢了。
但是小师叔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呢?
看了半晌,二人有些不耐,于是齐齐下山,回到城里。
然而那道城门像是有什么魔咒般,二人才刚踏入城内,便又见一阵鸡飞狗跳。
不远处,一名打扮普通的男子怀中抱着一名昏睡的孩童,正迅速朝这边飞奔而来。
在他身后,传来一阵妇女哭天抢地的喊声。
洛子期见状顿住脚步,眉头微皱。
“人贩子?”
“看上去像……诶──洛子期你干嘛去!”
李青苏瞧着旁边这人如离弦之箭,踏着轻功便跑了,徒留他在风中凌乱,深感无奈。
几息之后,他深深叹口气,随即半死不活地追上去。
此刻,这片街上行人稀稀落落,洛子期一副江湖人士打扮,身姿挺拔,显得格外醒目。
那人贩子鬼鬼祟祟疾行中,瞧见前方突然冲来这么个人,心中“咯噔”一下,顿觉不妙。
来不及多想,他猛地转身,一头扎进了旁边一条幽深的巷子。
巷子狭窄,两侧高墙仿佛将天空都挤压成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人贩子胳膊间夹着那孩童,在高墙之间施展轻功,不断跳跃。
他拼命逃窜,跑了好一阵,气喘吁吁地回头望去,心脏猛地一缩——洛子期竟如附骨之蛆,依旧紧紧咬在他的身后!
甚至他能感受到实际上对方并没有使出全力,不过是正溜他玩儿,而这人那股执着的劲儿,也令他十分绝望。
他不禁心中暗骂,心知自己今日插翅难飞了。
最终,人贩子慌不择路,一头闯进了个死胡同。
只见他停了下来,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因为运动量太大而胸膛剧烈起伏,看向洛子期的眼中满是困兽般的疯狂。
他恶狠狠地瞪着洛子期,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又不是你家孩子!你他娘的追老子追了一路!”
绝命剑半出鞘,寒光闪过。
洛子期皱着眉头,紧盯着那人贩子,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那你也不能拐了别人家的孩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爷我碰上了,正好替天行道!”
去他娘的替天行道!
人贩子心中痛骂,贼眉鼠眼地看着面前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洛子期,心中暗自估量──眼前这人看似年轻,实则武功高强,自己恐怕不是对手。
而洛子期正盘算着直接揍人的可能性,便见那人贩子眼珠一转,他心中不祥预感浮现。
突然,一抹寒光在人贩子手中闪现——一把锋利的匕首被他抽了出来,迅速架在昏睡孩童的脖颈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威胁道:“你若是放我走,这孩子就死不了!”
洛子期的心猛地一揪,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担忧,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他毫不畏惧地直视人贩子的眼睛,冷冷地说道:“若是这孩子死了,你可也别想活着走!”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不敢挪动分毫,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人贩子便就会危及孩子的性命。
一时间,胡同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两人的衣角。
人贩子心中清楚,即便自己放下孩子,洛子期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洛子期也敢笃定这人若是惜命,定然不敢对孩子下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敢先迈出那一步。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约摸过去半刻钟,人贩子的眼神开始闪烁不定,他的眼珠子滴溜一圈,心中有了主意。
他想着,索性不如先把孩子扔了,趁洛子期去救孩子的时候,自己找机会逃走。
洛子期紧紧盯着他的神情,心中警惕万分,不知道这人贩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全身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
突然,二人皆听见一阵破空声袭来。
只见暗器闪着银光,以诡异的路径飞来。
人贩子瞬时瞪大眼睛,手中匕首被暗器击落,同时那暗器直直插入人贩子的身体里,滚烫鲜血洒落在孩童稚嫩的脸上。
洛子期猛然回头,环顾四周,却不见身后出现人影。
再看那人贩子,早已被一击毙命,即将跌倒在地。
洛子期飞速上前接过即将从人贩子手中摔落的孩童,看也不看死不瞑目的人贩子,将那孩童仔细抱在怀中,用袖子抹去他脸上的血迹,瞧见那暗器还是划伤了稚嫩的脸蛋。
他时刻防备着周围的动静,随后转头检查那人贩子的伤口。
却看见眼熟的小弯刀正中人贩子的心口。
“这不是……小师叔?!”
他惊呼出声,想起先前瞥见的那抹红色身影。
那果然是小师叔!
洛子期心中一喜,再次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出现的痕迹。
“小师叔,你躲我做什么!”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大声喊着。
长巷高墙之间,一片宁静,唯独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无任何人应他。
春风吹过少年耳边鬓发,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然而实际上,并不是林行川不肯应他,而是他此刻觉得实在没脸面见洛子期,不想应他。
他正坐在距离洛子期不远处的屋顶背面,盯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腿看了几秒,手也不停颤抖着,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黑色药丸,一把塞进嘴里,随意吞咽下去。
几息后,他苦笑出声。
再听见不远处洛子期喊他的声音,他突然想着,还好没让洛子期看见他这副狼狈模样。
观音醉的后遗症总是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
如今他不过施展几下轻功,便突然发作,害得他差点摔个狗啃泥──实在太丢脸。
想他林行川风流一世,竟然有天会沦落到如此狼狈境地。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被洛子期发现。
就算要死了,他也要体面地死──而不是因为什么后遗症某天摔死在洛子期面前。
林行川想起临走前,洛秋风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盯着洛子期,好生保护。
洛秋风如此重托,可他又不想以这种狼狈模样出现在洛子期面前,反倒叫洛子期来照顾他。
于是只好一路乔装打扮,不希望洛子期发现他──即便有时候他觉得他还挺明显的。
不过洛子期那个二愣子,半天也没发现他,还怪好笑。
想到这里,林行川不禁轻笑出声,又连忙收敛神情。
良久以后,等到手脚麻痹之感稍微好转,他这才起身去观察洛子期那边情况,却见人已经走了。
洛子期一番探寻无果,只得抱着孩子,一路走出小巷,恰巧碰见追寻而来的妇人和李青苏,还有他们身后几个官兵。
好一番折腾,他们才松口气得以离开。
走到客栈的时候,洛子期这才从兵荒马乱中回过神来。
他突然想起先前曾怀疑过是林行川的那白衣人,才发觉原来林行川跟了自己一路。
他还不断自我洗脑,说那肯定不是林行川。
如今想想,他觉得自己也是够蠢。
不过,小师叔为什么要躲着他?
正思索间,眼前猛然晃过一位蓝衣少女的身影,正朝他飞奔而来——
作者有话说:某作者写到某人心理活动时:真是一生唯求风光体面的林行川。
林行川:那咋了。
某作者写到某人某个表情时:你觉得某些人可爱了,你完了。
林行川:那咋了!
第25章 再相聚
他抬眼看去, 不禁惊呼出声──
“洛清清!”
来者正是洛清清。
只见她猛地扑进洛子期怀里,嘴上甜滋滋地连连喊着“师兄”。
洛子期见状吓得赶紧把小姑娘从怀里扯出来。
“洛清清你都十三了!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洛清清被他扯开, 闻言嗤笑一声,立即自己跑开了, 还朝他做鬼脸。
“本姑娘好心给你演个师兄妹情深你还不稀罕了?”她说着, 转眸看向另一边, 倒是有礼貌打招呼道,“青苏哥哥好久不见啊!”
李青苏见到她,脸上也挂上笑,微微点头, 礼貌回应:“洛师妹好久不见。”
洛子期一把揽上李青苏的肩膀, 嘴上没个正形, 打趣洛清清。
“你那惊鸿照影第二式学会了没?我爹就允许你下山!”
“当然……没学会!不过就是师父带我来的!”
“我爹也来了?”
洛子期这下是真惊讶了, 他爹前几日不还在暗影阁闹呢?
“对啊,他正找那客栈老板问还有没有房间呢!”
洛清清指着掌柜的方向,应声道。
李青苏看着活蹦乱跳的洛清清,这时才出声:“这几日武林大会,各路人士都来青州了,大抵已经没房了。”
“话说我爹还给我俩预定了两间房, 你们要来,他怎么不给自己定一个?”
洛子期摸着下巴,思忖片刻,想起什么, 突然问。
洛清清疑惑道:“师父还给你们预定了房间?他何时这么细心了?”
洛子期也觉得奇怪,正要去找他爹问,便抬头瞧见他爹往这边走过来。
“爹!”
“哎哟小兔崽子!今天打架打舒服了没!”
洛秋风瞧见他儿子, 便笑起来,笑得眼角起了好几层褶子。
“舒服了!果然还得出来跟高手过过招,那厉家姑娘是个人物!”洛子期兴奋道,“她那枪法可绝,我差点没打过她!”
李青苏闻言便笑他一声:“你不是故意露的破绽吗?又成了差点打不过人家!”
“我若是不会那八仙剑法,我当然打不过她!”
洛子期倒是理直气壮。
李青苏才不信他这番鬼话。
“你对上了厉家的姑娘?”洛秋风啧啧道,“那姑娘一招一式可真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怎么也来武林大会了?”
“谁知道呢?如今边关战事也不吃紧,小姑娘出来玩玩也无可厚非。”
洛子期如是猜测道。
客栈如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前两日客栈里人满为患的盛况,一早便随着武林大会的开启,转移到论剑台去了。
几人边走进大堂里,要上几样小吃,边聊,聊得洛秋风又是一阵乐呵。
洛清清兴趣盎然地在一旁听着。
他们是午时到的青州,来时便径直往这客栈走了,也没去看上一场比武。
不过如今既然来了青州城,武林大会定然是能看上一看的。
听着听着,她突然想起来,于是出声道:“不是说先前师父给你们预定过房间?师父,有这回事?”
洛子期他们听见这话,这才回过头来,想起这事儿。
“是啊,爹你啥时候这么体贴儿子了?”
洛子期拱了拱他爹的臂膀,笑嘻嘻问道。
洛秋风闻言倒是皱起两道浓眉:“我可没干过这事儿!”
“啊?那是谁……该不会是小师叔吧!”
洛子期突然想到,他们来时,小师叔已经在这客栈里坐着了。
保不定就是小师叔偷偷给他们定好了,还叫掌柜不要泄露这事儿,说是他爹给他们留的!
洛子期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你小师叔?他在哪里?”
李青苏闻言,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他是记得洛子期曾讲过他小师叔,对这位小师叔还感到挺好奇的。
毕竟在他下山前,青云剑派还没这号人物。
“就是先前我跟你讲过的那位穿白衣的公子!他绝对就是我小师叔!”洛子期想起这件事便迷惑不已,“你说他非要乔装打扮躲着我作甚?”
李青苏正要再问,便听见洛秋风更加迷惑的声音传来──
“我记得我叫你小师叔跟着你一起下山,好好看顾你的啊?话说他人呢!”
洛秋风正皱着眉头,道出事实,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来爹你叫小师叔跟着我们的啊!”洛子期恍然大悟,随即撇了撇嘴,有些无奈,“我先前问他,他还说不来,来了,又不肯让我发现他跟过来。”
洛秋风这下又乐了。
“哈哈哈,你小师叔他就是这般别扭性子,小时候摔个跟头,都要花言巧语一番掩盖事实呢!”洛秋风大笑着解释道,随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他不是还身有后遗症呢?这一路跟着你们,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洛子期听见这后半句话,顿时愣住,心中却想起那只小弯刀。
他仔细回忆一番,想起那弯刀飞来的方向,可不像是在平地,更像是……在屋顶!
施展轻功需要动用内力,小师叔用着他那副病怏怏的身体,就这么一路跟着他到那死胡同,他都累个半死,小师叔不可能没事啊!
后来他怎么喊都没人应,如果不是林行川不想应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如此想着,洛子期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慌乱。
早知道他就该在那周边再转一圈的!
“刚刚小师叔跟在我后面肯定动用内力了,后来我寻他寻不见,该不会后遗症发作了吧?”
洛秋风闻言眉头皱得更深,急忙追问道:“你怎么遇到他的?在哪里?”
“当时见着个人贩子,我便追上去,僵持不下的时候,小师叔用我送他的暗器杀了人贩子。”洛子期抿了抿唇,继续道,“只是我当时觉得师叔还想躲着我,便顺着他,喊了两声,没再继续查探周围,直接离开了那条死胡同。”
洛秋风“哎哟”一声,连忙起身迈腿想出门去寻人。
那可是承风楼仅剩的独苗苗啊!
洛秋风是承了林渊的恩,这才让林行川来青云剑派避难。
不然,就凭那点子浅薄的师兄弟情谊,为什么要惹祸上身?
林行川也是明白这点,因此对于洛秋风的要求才满口答应。
但如今林行川身中观音醉,洛秋风只单单想叫他跟着洛子期一同前去青州,好让自家儿子能多学点,也没指望林行川真去保护洛子期──洛子期有手有脚,要他一个病秧子保护?
眼看着像是要出事的模样,洛秋风这下有些急了。
几人正想跟上去,快到门口时,却见门口一位戴着银白面具的红衣公子,正玉树临风站在那里,手中折扇轻摇,悠然自得地看着他们。
隔着面具,洛子期不知道他此时的神色如何,但依照他对林行川的了解,这人面上定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洛子期见他眼睛一亮,急忙跑过去。
“小师叔!”
他大声喊道,想扑过去,却被青年闪身一躲,扑了个空,随即听见青年发出一声熟悉的轻笑。
他心中一喜,果然是林行川!
于是连忙站直身,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检查他是否有受伤。
林行川瞧见他这副模样,捏着折扇的指尖微动,有点想让他把眼睛闭上。
——洛子期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快要死了的人。
实在晦气!
不远处的洛秋风没好气地看林行川:“你说你,我叫你看顾着他,是让你看着他别让他闯祸,也没叫你做什么都跟着他!”
林行川顿了好半晌,这才慢悠悠回应。
“我还以为你就是叫我紧跟着他呢。”
“这小子能乱跑,你能乱跑?”洛秋风打量他两眼,挑眉道,“还是你如今这病弱身子撑得住?”
林行川闻言便悠悠靠着门,好似刚才那个运轻功差点都要摔一跤的人不是他,懒懒回答道:“无碍。”
洛秋风闻言眯起眼睛,脸上满是不信。
这人最擅长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无碍?他可不信。
“那你躲我作甚?”
洛子期听完这两人一来一回,于是重新凑到林行川面前,面上十分不满问。
“我何时躲你了?”
林行川面无表情,淡淡瞧他一眼,理直气壮反问。
“那你跟着我还藏得那么严实,那我跟你说话你还叫我滚,那我喊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应我……”
洛子期掰着指头给他数,听得林行川头都有些大了,实在有些无奈。
“逗你玩,不行?”
洛子期听见这句敷衍的回答,剑眉一挑,十分不满。
“就算逗我玩,若是你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又没认出你,那可怎么办?”
林行川闻言眸光微动,摇摇手中折扇,“诶”了一声,轻笑道:“那就说明你我本无缘啊……”
“你是不是怕给我添麻烦?”
洛子期心底不喜这句话,径直打断他试图缓和气氛的话语,看向那双漂亮的眸子,直愣愣问道。
林行川顿时有些神色不自然,却立马转头,敛了神情,避开洛子期的视线,语气淡淡道:“怎么会?那也是你给我添麻烦吧?”
说着,便迈步想进里边去,却听见洛子期又问──
“你今天是不是后遗症发作了?”
眼前的少年像是有问不完的问题。
周边人虽不多,却也有几个人正往这边瞧,林行川不想在此引人注目,想离开此处,听见这话更是有些不耐烦。
“没有。”
“真的?”
“真的。”
“不信。”
林行川要被他气笑了,正想再说两句,便见洛子期眼珠子一转,不知在想什么,嘴上还顺带服了个软。
“好吧。”
这句服软直接打断了他正要说出口的话。
他紧抿唇角,眸光深深,瞧着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的洛子期,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洛秋风在一旁听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听得直摇头,洛清清和李青苏好森*晚*整*理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
洛清清不禁凑到李青苏旁边,盯着二人小声叭叭道:“我师兄他怎么对小师叔这么关心?”
李青苏“嘶”一声,声音里略带悲痛,夸张道:“我作为他这么多年的好兄弟,都没享受过这种程度的关心待遇。”
洛清清白了他一眼。
“我师兄定然是被美色迷了眼。”
她如是说道。
“你们小师叔确实肯定长得美。”
李青苏如是赞同道。
虽然他没见过这人面具下的正脸,但从这芝兰玉树的身姿,从那双含情动人的眼睛,从那浑身慵懒自得的姿态,也能看出此人容貌定然也是风华绝代。
也不怪一向偏爱美人的洛子期如此上心这位小师叔了。
二人在这边嘀嘀咕咕说小话,另一边,林行川早就越过洛子期,摇着他那把折扇,往大堂里走去。
“你们这是要住下来?”
林行川问一旁的洛秋风。
洛秋风走在他身侧,随后在先前那桌边坐下,捻了两颗花生扔进嘴里。
“清清留下来。”
林行川眼神诧异地瞧他。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这么回去?”
只见高大威猛的男人深深叹口气,瞥了一眼身后慢悠悠跟过来的三个小少年,再回头盯着桌上碟中那几颗花生。
趁他们还没走近,他小声向林行川解释道:“门派里突然有些不太安宁,我把清清带出来,如今还需要回去处理。”
林行川闻言,放在桌下的手突然紧攥,心中猛地一跳——
作者有话说:好安静的评论区,我以为我们永远有话说。
好吧你们养肥我是不会伤心的[托腮]
第26章 人静时
洛秋风见他这副紧张神情, 垂眸解释道:“是王家找上门,你不必担心。”
林行川抿了抿唇,便见那几个小少年已经凑到这边来, 叽叽喳喳地排排坐下。
他只得将差点问出口的话咽回去。
他不知道洛秋风所说真假。
若只是王家找上门,还能叫洛秋风把洛清清带出来?且洛清清看上去并不知道青云剑派发生之事。
“接下来还请你多多照看这几个孩子了──不过也要保证自身安危, 你要是折我手里, 我还怎么给林渊交代!”
洛秋风深深看了一眼林行川, 又捻几个花生扔进嘴里。
“爹,你难道不是来看我怎么夺魁的?”洛子期听见这话,便知道他爹不打算久留,于是嬉笑道, “要是爹你不来瞧我如何夺魁, 也怪没意思的!”
“你个小兔崽子。”洛秋风笑骂他一句, “若是夺魁回来, 你爹我宴请八方,流水十里,给你庆祝!”
洛子期闻言面上一喜。
“真的?”
“那还能有假!不过,你小子可别是说大话,那可太丢人了。”
洛秋风伸手摸了摸儿子脑袋,嘴上是损他的话, 却满眼骄傲之色。
洛子期乐得咯咯笑。
“放心吧爹,儿子定然夺魁!”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勿骄勿躁, 切记切记。”
“知道知道!爹你好烦啊!”
其余几人都笑了。
洛秋风没好气敲他脑袋,转眼看向一旁鲜少说话的李青苏。
“李百药说,既然碰见子期, 就好好跟着他,他也懒得管你。”
李青苏听见他师父的名字,顿时垮下脸,垂头闷闷应声。
洛子期这才想起来,李青苏正跟李大夫吵架呢!
也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吵架。
不过他也能猜出个大概,毕竟每次吵架都是同一个原因。
李青苏这人一心向自由,又不爱学那些繁杂药理,李大夫平日管得严,有矛盾再正常不过了。
只一会儿闲聊,洛秋风便出客栈,准备快马加鞭离开青州城。
临走前,他像是才想起什么,翻身下马到掌柜边上,拿起黑布包着的玩意儿,随意扔给林行川。
“既然下山,这玩意儿,就别留在青云剑派了。”
他望着林行川,眼中意味不明。
“剑客,更要用剑证明自己!”
林行川还未缓过神,手中便自觉接过那黑布包。
沉甸甸的,他猜也不用猜,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抿了抿唇,正欲开口,便见洛秋风毫不犹豫地转身,再次上马。
他只好咽下那些话,最后汇聚成一句感谢──
“林某承蒙照拂,大恩不敢忘,唯愿君安,一路顺风。”
洛秋风随意摆摆手,便骑马扬尘而去。
等到回客栈,几人分房间时,三个小少年凑一块叽叽喳喳,非要一个人住一间。
但房间只有两个,毕竟谁也不敢跟林行川挤。
吵到最后,还是李青苏忍痛割爱,让给洛清清,跑去跟洛子期挤一屋。
不过天色未晚,三个精力旺盛的少年人才刚进房间没多久,又吵着把对方喊出来,说要出去逛。
林行川牢记使命,紧紧跟在三人身后,瞧见前方这三个人打闹身影,心中莫名顿感有气无力。
他思索再三,带上了那顶帷帽,被洛子期又一番质问“为什么要躲”。
林行川才懒得告诉他,于是洛子期只得到一阵沉默,最终作罢,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但他仍有些不放心,偷偷注意着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林行川。
结果瞧见他突然顿住脚步,随后匆匆离开人群,拐进一个巷子里。
他思忖片刻,喊洛清清他们停下来休息。
不过片刻,林行川便出来了。
林行川见到他们停在原地时,挑挑眉,有些诧异。
一圈下来,其余三人都腻了,洛清清还乐此不疲。
左手捏着一根甜香扑鼻的糖葫芦,右手捏着一根惟妙惟肖的糖人,身后几人手中还拎着些其他新奇玩意儿。
等兴尽而归时,洛清清这才感叹道:“青苏哥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天天偷跑下山了。”
李青苏不由得满头黑线:“我那怎么能叫偷跑下山!”
他那明明是闯荡江湖!
洛清清才不管他在狡辩什么。
“山下的世界真是太好玩了!”洛清清眼睛亮晶晶,“可惜今天没去看武林大会,明天我定要去看看。”
“看!师兄带你去看!”
洛子期被洛清清的高兴感染了,也大笑着说道。
客栈此刻灯火通明,映照着每个人年轻的脸庞。
青涩的少年们像被放飞的鸟儿,欢快又兴奋,叽叽喳喳个不停。
反观一旁静默的林行川,倒是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也对,毕竟大江南北,川西东海,作为天下第一的林见溪哪儿没去过?什么没见过?
独行天下,风流一世,曾经少年人的那股子冲劲儿早已经被时间洪流冲刷干净了。
此刻他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三位小少年天南海北地聊。
直到月上柳梢,他才把这群人赶回房间,叫他们好好休息。
夜深人静时。
林行川刚点燃房间内明亮烛火,从袖中拿出不久前收到的密信,准备展开去看,却听见“笃笃”两声,房门被叩响。
他警惕回头,看向门口,微眯起眼,随后将那封密信重新收回袖中,拢了拢宽大的袖口,迈步走到门边。
一开门,洛子期那张俊脸豁然出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正巴巴望着他。
“你来做什么?”
他不禁声音有些冷,抵在门口,有点拒人门外的意味。
洛子期看出来了,倒是依旧厚脸皮,微微伸出脚,好叫林行川不能关上门。
林行川见他这个明目张胆的小动作,差点气笑。
这人被他关门外多了,竟也是学聪明了。
直到洛子期确认林行川不可能再将他拒之门外后,这才笑嘻嘻回应道:“闲来无事,来寻师叔聊聊天。”
“跟李青苏不好聊?”
“我就想跟师叔聊。”
林行川瞧他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略感无奈。
“你我有什么好聊的?”
“怎么没聊的?师叔再教教我剑法呗?那剑谱我还有不懂的地方……”
林行川心知这是借口,却还是转身进屋,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洛子期话还未说完,见状连忙喜滋滋自觉进屋。
刚一坐下,便听坐在他对面的人径直开口道:“若是问为什么躲你,那便慢走不送。”
洛子期剑眉一挑,一只胳膊靠上木桌。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林行川凉凉撇他一眼。
他接收到这个眼神,于是立马转了话头:“不过我当然不是来问小师叔这话的。”
林行川低低“嗯”一声。
室内一片宁静,洛子期等了几息,见林行川看上去也不准备再回应几句,便继续开口道:“今日……今日我追那人贩子时,师叔你是一路跟着我吗?”
灯火葳蕤,话间,他恰好与灯下美人眼神相撞,那双含情眼映着明亮烛火,惹得他突然结巴,下意识双掌轻搓,语气小心翼翼。
林行川微微眯眼瞧着对面的少年,不知他在紧张什么,听见这声问话,白皙手指把上腰间红穗玉佩,嗤笑一声。
“不然?”
洛子期的眼神不自觉往他手上移去,盯着指间那枚温润玉佩看半晌,随后挪开视线,突然发现林行川虎口处,有一颗不起眼小痣。
他眨了眨眼,再看向那人俊美的面容。
“当时,是不是观音醉发作了?”
林行川闻言毫不犹豫道:“没有。”
洛子期瞧他这副果断模样,顿时怀疑起来。
他直直盯着那双眼睛,只见林行川微微蹙眉,眼神躲闪一瞬,欲盖弥彰般又添上一句:“真没有。”
洛子期瞧见他这副模样,便知自己说对了,于是急急忙站起身,嘴上责怪道:“明知不能用内力,怎么还跟着我胡闹?”
话是这么说,却微微俯身,突然靠近林行川。
动作间,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林行川的手背,指尖正要搭上林行川的手指,便见对方下意识猛地缩回去。
他抬头,才发现二人此时距离极近,几乎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一时愣住。
几息过后,林行川眸光闪烁,移开视线,这才开口。
“说也便算了,怎么还动手?”
他那掩盖面容的银白面具早已摘下。
洛子期瞧见他明明脸上一副风轻云淡模样,眼神里却隐隐带着躲闪,莫名心中来气,于是不轻不重地瞪一眼对面这人。
“让我看看!”
“……你要怎么看?把脉?你当你是李百药?”
林行川沉默一瞬,见他如今也敢瞪自己,顿觉新奇,微微挑眉,轻笑出声。
洛子期不语,只直勾勾盯着林行川的眼睛,盯到他眼神乱飘,盯得他心中莫名发虚。
月光似轻纱,悠悠倾泻而下,温柔笼罩窗台。窗外,白日喧嚣的车水马龙早已归于沉寂。屋内,唯有两人若有若无的浅薄呼吸,交织在静谧夜色中。
二人在月色下对视片刻,洛子期眨眨眼,忽然上前一步,俯身蹲下。
林行川坐在椅子上,见状顿时愣住。
等反应过来时,洛子期温热宽大的手掌已经强硬地包裹住他那双冰凉的手。
他不禁想将手强行抽开,便察觉到一阵热流自少年面前交握的手中流向四肢八骸。
那道热流虽有些横冲直撞的意味,但仍能感受到蕴含其中的小心翼翼。
习武之人的经脉最是敏感,但此时,属于洛子期的内力即便流经他每一处经脉,也没有引起他任何不适。
林行川顿时明白洛子期在做什么。
他想起还在西山上时,春风过梨花,少年一副自作聪明的模样,兴冲冲地找着借口,用自身内力给他尝试打通经脉。
洛子期自以为能够瞒过他,心中小算盘却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林行川突然眨了眨微微酸涩的眼,再次看向蹲在他面前正低着头的少年。
洛子期像是早已抛去那些弯弯绕绕小心思,对他变得直来直去。
于是少年横冲直撞,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面前这位少年才十八九岁,横冲直撞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他微微眯眼,轻叹口气,本来因经脉麻痹而深感不适的身体都轻松许多,于是也懒得计较这些小事情,尽量忽略那些奇怪的感觉。
过了几息,他还是轻笑一句:“你可别是庸医,给我这副病弱身子整坏了。”
洛子期抬起头,又瞪他一眼,随后继续埋头专心致志为他打通经脉。
嘴上还不服输,状似随意道:“小爷我可是天才,试过一遍,定然掌握了诀窍,熟练着呢,你怕什么?”
热流温暖林行川全身,闻言,他不禁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是试过一遍,还是试过很多遍,有些人自己心里清楚。
洛子期感受着手中温凉逐渐发热起来,心中莫名满足。
等到快要收尾时,他盯着林行川虎口上的小痣,还有点不舍。
小师叔这副乖乖让他握手的模样,可比天天冷声嘲讽他的样子可爱多了。
还好林行川不能听见他的心声,不然定是又要狠狠揍他一顿的,洛子期如是想着。
窗外明月高悬,房内灯火通明,清冷月光与温暖烛光轻笼在二人身上。
此时双方心思各异,却又是鲜少显得格外和谐的时刻。
旁边房间里。
李青苏正四仰八叉躺在客栈不算柔软的床榻上,盯着床顶繁复纹路,半晌,悠悠叹气。
“美色误人啊美色害人!”
正感叹着,他准备翻个身缩进被窝,却突然听见窗边传来轻声响动。
他不禁转头看去,瞬间瞳孔骤缩——
作者有话说:林行川带娃日常(?)
李青苏超大声控诉:美色害人!!!
第27章 风高夜
“救——”
尖锐求救声猛然刺破浓稠如墨的夜, 瞬间惊动客栈数人。
那声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扼住,戛然而止。
洛子期刚起身,准备坐回椅子上, 正要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杯茶喝。
闻声, 他神色骤变, 猛然转头看向门口, 手中茶壶“哐啷”一声,跌落在地。
“李青苏!”
他惊呼一声,径直起身,脚步匆匆, 朝隔壁房间冲去, 衣角带起一片风。
眨眼间, 不少人都已经闻声而出, 零零散散围在房门口,充斥着担忧与好奇的窃窃私语之声。
一个虬髯满面的男子率先上前,伸手用力推门,却发现门被反锁。
他咬咬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一脚踹向门。
“砰!”一声巨响, 震得整座客栈都仿佛晃了一晃,门被轰然踹开。
此时,林行川才面戴面具匆匆赶来,混迹于人群中, 跟着进入房内。
洛子期和那男子一马当先冲进房中,刀剑瞬间出鞘,寒光凛冽, 映照着他们紧绷的脸庞。
然而,屋内漆黑一片,死寂沉沉,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走进房间的二人对视一眼,洛子期发现此人正是先前刚到客栈时碰见的那位男子。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记得是你住这房间?”他喘着粗气,急忙问道,“怎么你不在房间里?”
“我去我师叔房里串门去了。”
洛子期低声解释道。
“那刚刚求救的是……”
“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个。”
洛子期此刻没见着人影,心急如焚,脑中混乱一片,在房中不断来回踱步,四处打量。
男子不再多问,迅速开始四下搜查。
他走到床边,发现被褥凌乱不堪,眉头紧锁,推测李青苏当时必定奋力挣扎过。
可奇怪的是,周边竟没有一丝血迹——看来对方的目的只是掳人,而非杀人。
房间内除却少了这么一个大活人,几乎毫无异常,这才最是可怕。
“那贼人定然是从窗户翻进来的!”
洛子期此时已经走到窗边,俯身仔细查探,借着月色,发现窗台上有两道一深一浅的黑色鞋印。
可贼人带着李青苏去了哪儿?
整个客栈住着众多武林高手,却无人察觉到贼人的踪迹,可见其武功之高强。
想到这里,洛子期不禁心头一紧。
“师兄?发生什么了?”
此时,洛清清焦急的呼喊从门口传来。
她头发蓬乱,睡眼惺忪,显然是刚从睡梦中惊醒。
她奋力挤过人群,看到立在窗边的挺拔身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
“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声音抖着,满是恐惧与不安。
洛清清本来正在与周公幽会,却被那声尖叫硬生生拽回现实,出门一看,众人都围在师兄房门口,顿时慌了神,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
“李青苏被贼人掳走了!”
洛子期面色凝重,声音低沉,透露出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自责。
洛清清闻言顿时愣住,随后环顾四周,发现屋内确实没有李青苏的身影。
想起刚刚那声呼救──难怪觉得耳熟!
她本能地慌张一瞬,不过几息,又强行镇定下来,抖着声音问:“师兄,你不是跟青苏哥哥呆在一块儿么?”
“我上小师叔那儿去了。”
洛子期满脸懊恼,一拳砸在窗台上,盯着那两道黑色脚印,满心自责,却又毫无头绪。
此刻两人手足无措,毕竟他们还只是刚下山的愣头青。
从前被门派保护得太好,第一次遭遇这种险事,心中的恐惧与慌乱如潮水般蔓延,一时六神无主。
“先报官。”林行川冷静的声音响起,“不能心急。”
他的声音沉稳,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洛子期抬眼看到他,心中微微安定,抿唇点头。
另一边,汤桂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林行川,心中对他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
随后,他双手紧握成拳,看向洛子期,朗声道:“小兄弟,你放心!我镇山镖局汤桂昌定会全力相助!”
洛子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与惊喜。
他自然听过汤桂昌的大名,这位镇山镖局的老大,在江湖上威名赫赫。
没想到他竟然在这儿,还愿意伸出援手,洛子期连忙拱手,感激道:“多谢汤镖头!”
林行川倒是多看了一眼这个男人,仔细打量过后,又不动声色收回眼神。
镇山镖局离青州远着呢,汤桂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林行川可是一点儿不信。
身后人群也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偶尔能听见李百药的名字,许是有人听见李青苏的名字,猜到了被掳走的人的身份。
这一夜,客栈上下不得安宁,连客栈掌柜都睡眼惺忪匆匆赶来,驱散好事人群后,他着手点亮了屋内所有烛火。
屋内瞬间亮如白昼,却驱不散众人心中的阴霾。
掌柜做完这一切,像是怕惹祸上身,匆匆退了出去。
汤桂昌再次仔细检查房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却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他再次走到窗边,盯着那两道脚印,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沾了点黑泥,反复查看。
林行川也站在一旁,双眼微眯,若有所思。
汤桂昌虽看不到林行川的表情,但知道他和洛子期是一伙儿的,便主动开口:“左脚印比右脚印深太多,还有潮湿的黑泥,应当是贼人出去时留下的。天下轻功各异,能留下这种脚印的,只有西域罗刹、中原血衣两派。”
“皆为邪教。”林行川指尖轻点窗台,冷冷道,“但也不排除是贼人扛人离开时,受力不均,左脚用力更大。”
汤桂昌点头,继续分析道:“有道理。再看脚印长七寸、宽三寸左右……凶手身高约六尺……我记得那位李公子似乎也差不多高。”
洛子期师兄妹凑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
“那贼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除了王家,我们没招惹过别人啊!”
洛子期满心疑惑与愤怒,一拳砸在墙上。
他们此次来青州,除了之前揍了王逸的手下刘丰,再没惹过事端,如今又是招了哪家仇怨?
“你是说你们招惹了王家?琅琊王氏?”
汤桂昌闻言,神色一紧,连忙追问。
洛子期点头,双手握拳,眼中怒火燃烧:“他们之前想抓李青苏去给王三治病,被我打跑了,难道这事是他们干的?”
汤桂昌眸光闪动,沉声道:“很有可能。我之前确实听过小道消息,说王家有位公子来了青州,只是不知道是哪位。”
洛子期一听,怒火更盛,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肯定是王三那个老贼!他就该病死下地狱,就算李百药来了也救不了他!”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林行川看着愤怒的洛子期,轻叹一声,伸手轻拍他的脊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洛子期感受到身后这轻柔的动作,怔愣片刻,渐渐松开拳头,面色也慢慢恢复平静,但眼中的担忧与愤怒依旧未减。
“就算知道是王家所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青苏哥哥生死未卜,也不知道那群贼人的下落……”
洛清清托着脑袋,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声音中满是无助。
“明日我让兄弟们在城中仔细寻找。”汤桂昌道,“若是王家所为,他们肯定提前打点好了,上报官府也没用。”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既然王家有人在青州城,李公子应该不会被带出城。”
“何况王三病重,他还得靠李青苏治病,至少目前李青苏是安全的。”
林行川也出言宽慰,试图让大家安心。
几人听了,面色稍缓,但忧虑依旧笼罩在心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夜色如水,灯火阑珊。
房间内,林行川刚放出信鸽,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还是洛子期。
少年眉眼少见地染上忧愁,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难过和自责,声音沙哑。
“我睡不着。”
林行川静默片刻,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也是少见的温柔。
“不是你的错,他们本就是冲着李青苏来的。”
洛子期瘪了瘪嘴,还是有些自责。
林行川见状,引他到屋内坐下。
“需要有人陪吗?”
青年嗓音温润,带着令人心神安宁的力量。
洛子期怔愣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红日初升。
“昨晚上那声惊叫,你听见没?”
“什么?我睡得太沉,发生什么事了?”
大堂里,几位客人正小声议论着昨晚的事。
“那么大动静,你没听见?听说是杏林隐仙李百药的小徒弟被人劫走啦!”
“李百药的小徒弟?是不是他捡来的那个小药童?”
“是啊是啊!我昨天还去凑热闹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竟敢在这么多武林高手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这江湖上,受过李百药恩惠的人可不少!”
“那贼人胆子也太大了……”
洛子期一下楼,就听到这些议论。
他神色黯然,抿唇不语,眼下乌青一片,显然一夜未眠。
林行川同样没睡,陪他练了一晚上剑,此刻也满脸倦意。
但李青苏还下落不明,他只得强打起精神──毕竟洛秋风嘱托他照顾好这三个孩子,如今才分开没多久,就丢了一个,他心里也不好受。
洛清清也顶着两个黑眼圈,肿着双眼,脚步沉重,满脸怨气。
“天杀的王家龟儿子!”
她听到议论后,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要是让姑奶奶我抓到,定要把他毒废,砍了他的脑袋挂在城门口!”
大堂里的人听到这话,纷纷面露尴尬,摸了摸鼻子,立刻噤声。
毕竟,青云剑派和琅琊王氏的仇怨在江湖上流传甚广,他们可不想卷入这趟浑水。
众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赶忙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镇山镖局的人一早便在青州城内四处搜寻,林行川的手下也在暗处调查王家人的行踪。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得到了一些线索──在一条小巷里,镖局的人找到了李青苏掉落的玉佩。
而林行川也秘密得知,来青州城的王家人就在那条小巷附近。
“这玉佩……”
林行川拿着玉佩,反复端详,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了吗?”
洛子期已经顺着巷子往里走,闻声转头问道。
“没什么。”林行川回过神,将玉佩递给洛子期,状似随意道,“你收着吧。”
就在这时,汤桂昌神色匆匆地赶来,拦住正要去王府查探的众人,严肃道:“我有个兄弟,说找到李公子了。”
洛子期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急切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在城西的巷子里。”
众人闻言,瞬间愣住。
──因为他们此刻身处城东。
第28章 疑心病
如此说来……难道这事儿不是王家干的?
洛子期等人心中惊疑不定, 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王家干的,那又会是谁?
几人思来想去,犹豫片刻, 不过还是跟上汤桂昌的脚步,回了客栈──那些镖手已经把李青苏送回去了。
据其中一个镖手说, 他们发现李青苏时, 李青苏正跌跌撞撞从一条深巷中跑出来, 头发散乱,神情仓惶,脸色煞白,像是被吓得不轻。
林行川闻言, 面具之下, 眉头微蹙, 双手不动声色背在身后, 朝某个方向比了个手势。
客栈中停留的人少了许多,有已经离开青州的,也有在论剑台围观武林大会的。
门“吱呀”一声响,洛子期推门而入。
只见一人正立于窗边,望向窗外,背对着洛子期, 叫人无法看见他的神情。
洛子期扶着门的手顿住,轻声喊道:“李青苏?”
那人这才缓缓转过头来,脸色极其苍白,见到洛子期时, 眼神才逐渐恢复光彩。
“洛子期。”
他的声音虚弱极了。
洛子期见状,担心得连忙上前仔细打量他。
此时李青苏早已将自己重新打理好,面上连道伤口都没有。
“你没事吧?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洛子期皱着眉头道, “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李青苏轻轻摇摇头,垂下眼帘,嗓音低沉:“没什么事,我就是受了点惊吓罢了。”
洛子期长舒一口气,一手拍上面前李青苏的肩膀,语气带笑。
“那就好。”
洛子期正想再开口问些别的,却察觉李青苏被他这么拍一下,身体瞬间略显僵硬。
随后只见李青苏脸上挂笑,不动声色将他手拂开,岔开话题道:“你可调查到昨夜之事是何人所为?”
洛子期瞬间眉头紧锁,紧紧盯着面前的李青苏,疑云浮上心头。
“你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吗?”
李青苏歪了歪头,语气依旧虚弱,神色平静反问道。
洛子期瞧他这幅样子,越发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以为李青苏只是受到惊吓,还没缓过来,于是重新憋回去。
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台,却发现那两道脚印已经消失了──难道有人趁他不在,悄悄抹除贼人留下的痕迹了?
洛子期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台,二人沉默片刻,便听李青苏又问:“你调查出昨夜之事是何人所为吗?”
“毫无头绪。”洛子期摇摇头,于是问他:“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你可看见是谁抓的你?”
李青苏眸光闪烁,睫毛微颤,闻言轻声道:“我不知是谁抓的我,昨夜我只见着一个蒙脸的黑衣人,随后便被他迷晕带走。他们把我关在一间柴房里,刚才我趁他们不注意敲晕守门人,就跑出来了。”
洛子期闻言一愣,眼神奇怪地看着他。
“你倒是能勇敢一回了?”
李青苏舔舔下唇,淡然回视,理所当然道:“这不是保命要紧?谁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你来救我。”
洛子期闻言挑眉,突然唇角微扬:“你不是说,天塌了也有我顶着?不信我?”
李青苏像是没想到他会这般说,连忙解释:“当然不是不信你……”
洛子期也没等他说完,右手胳膊再次搭在他的左肩上,伸出左手食指挑着李青苏的下巴,嘿嘿一笑,拖长语调道:“没关系──我们小青苏看来是长大了,竟然不需要本未来天下第一保护了?”
“……你在干什么?”
洛子期笑嘻嘻地等了半天,没等到意料之中李青苏的肘击,却等到林行川略显犹豫的微凉嗓音,在房间内突然响起。
他猛然回头,瞧见那张熟悉的银白面具,心中莫名慌乱一瞬,下意识缩回搭在李青苏肩膀上的胳膊,收起不正经的笑,站直了身体。
“……我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等他反应过来,这才愣愣应声道。
心中还痛骂自己──听见林行川这声调,便跟老鼠见了猫,怕他似的。
洛清清正跟在林行川身后,见此等情景,眼神中的意味同样难以言喻。
“洛清清你什么眼神?”他不禁有些炸毛,“我不过开个玩笑,你这眼神,看着好像我跟李青森*晚*整*理苏有一腿!”
洛清清翻了个白眼,嗤笑道:“直男把戏多。”
洛子期:“……”
他不过突发奇想试探一下,却被误解成这样,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还被小师叔看到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被林行川看见。
可能现在在他心里,林行川于他而言,下意识当作了像他爹那种长辈级别的人物──即便林行川如今也才二十有四。
但做坏事,总是不想被长辈看见的。
想到这里,洛子期转过目光,重新回看李青苏。
悄悄仔细观察一番,这才发现,李青苏表面看似惊吓过度,显得木楞,实则平静如水,一举一动十分淡然,甚至对他的异常举动不以为意。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按理来说,李青苏至少会做个小动作,比如掐他胳膊,撞他一下,甚至调戏回来,让他也吃点亏才对。
但现在,李青苏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只装着那副虚弱又后怕的模样。
李青苏可不是这样一个人,洛子期想,如果是他认知中的李青苏,劫后余生,只会苦着脸跟他讲他当时有多么害怕,顺便痛哭流涕地让洛子期补偿他精神损失费。
可是左看右看,面前这人,分明就是李青苏啊!
就算是假扮的,也不可能声音也一模一样。
他心中疑云密布,思来想去,甚至想到可能是李青苏受到太大刺激,性情大变了。
此时,洛清清已经跑来凑到李青苏面前,打量着面色发白的李青苏,心有余悸开口道:“青苏哥哥!这也太吓人了,你没事吧?”
李青苏摇摇头:“清清,我没事。”
林行川闻言,面具掩盖下,眉毛微挑,目光诧异。
洛清清听见这称呼,不禁搓了搓胳膊,面上流露出一丝不自在:“你吃错药了?这么喊我?”
跟洛清清相处过的人都知道,她最不喜欢别人如此亲昵称呼她──这会使得她浑身不自在。
只见李青苏眸光闪烁,紧抿唇角,随后开口道:“怎么了吗?”
洛清清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道:“也没怎么。”
洛子期心中疑惑更甚,甚至都觉得自己要得疑心病了。
若说刚还能解释,如今这事儿,却怎么也解释不过去了。
李青苏同他们一起长大,从未以“清清”称呼洛清清。
洛清清和林行川自然也看出来了。
不过此刻众人心中虽疑惑,却十分默契,面上皆不显丝毫。
林行川本想问些有关贼人的问题,如今瞧这副模样,话头一转,关心起了他的身体状况,说是要找大夫来给他瞧一瞧。
李青苏听见这话,连忙拒绝,微笑道:“我自己就是大夫,还找什么大夫?”
“医者不自医!”洛子期听见林行川的话,起劲了,也关切说道,“让大夫来给你瞧瞧,以防万一。”
“放心吧,我只在他们抓我走时,被迷药迷晕一下,其他什么也没发生。”李青苏顿了顿,缓缓道,“或许是他们不敢轻易对我动手,就不用再叫大夫来给我看了。”
李青苏不断拒绝,众人见状,也只得作罢。
林行川与李青苏并不熟稔,因此只是随意听着,打量着眼前劫后余生的李青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见时间差不多,林行川问洛子期是否要去论剑台看看,毕竟亲眼看高手过招,不看白不看。
洛清清也想去,却又怕李青苏出什么意外──毕竟据说他是自己跑出来的,难保不会再被抓回去。
这时李青苏倒像是恢复了些许精气神,说也要跟着去。
洛子期本不想让他跟着,毕竟刚受到如此惊吓,需要多加休息才是,大不了就叫汤桂昌帮个忙。
哪知林行川却说:“李公子想去,那便跟着吧,也好看顾着他。”
洛子期有些诧异地望向林行川,只见林行川神色淡然,丝毫不觉得他话中有什么问题。
他心想,林行川什么时候是这么称呼李青苏的了?
不过林行川既然都发话了,其余二人也没意见。
论剑台上,双方打得热火朝天,围观之人的热情也丝毫不减。
还是那句话,高手过招,不看白不看!
林行川依旧戴着那张银白面具,那顶白纱帷帽,手执水墨折扇,如闲庭散步般混迹于人群中。
他目光掠过周边众人,在好几个清风明月楼弟子打扮的人身上顿住片刻,随后微微低下头,紧紧跟在洛子期身后。
人群里什么样式打扮的没有?
林行川这身行头混迹其中,一点也不打眼,最多是他那浑身翩翩如玉的气质,对比一众粗犷豪迈的江湖中人,倒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那几个清风明月楼弟子自然也瞧见林行川了,不过并未放在心上。
“你说楼主非说什么林见溪还活着,他不会是恨林见溪恨魔怔了吧?”
只听其中一位高个儿低声道,神情略显不解。
“谁知道呢?还叫我们来青州城查探,啧,这儿人这么多,哪是那么好找的?”
另一个矮个子,语气倒显得十分不满。
“而且人还不一定真活着,要不咱俩去喝个酒,这事儿也就算了吧!”高个儿附和他道,咂咂嘴,像是在回味什么,又补充一句,“我听说那十分有名的逸云酒楼,近几天在青州也开了一家,他家的桑落酒,味道可好得很!不如我们去尝上一尝?”
“好主意!”
隔得远,那两人交谈的交谈声混杂在人群喧哗中,林行川听不太清楚,于是垂下眼眸,思量片刻,转眼向洛子期身边安静立着的李青苏看去。
他总觉得回来以后的李青苏,似乎哪哪儿都不对劲。
可他也不了解李青苏,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只能悄悄将这个念头压在心里。
然而当他的目光瞥向洛子期腰间,看见洛子期一时忘还给李青苏的玉佩时,不禁一顿,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眼眸不自觉眯起。
──李青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玉佩不仅掉了,此刻还挂在了洛子期身上。
而他也终于想起了,他为何会觉得那枚玉佩十分眼熟了。
第29章 冒牌货
江湖中, 人们对林家的评价十分奇怪,有人说林家籍籍无名,有人说林家不可小觑。
若说林家籍籍无名, 林家历代家主却个个榜上有名,皆是少年成名的天之骄子。
若说林家不可小觑, 是因为林家有个不成规矩的规矩:林家子女从出生起, 便要隐姓埋名。
也正因如此, 也就无人知晓林家势力到底有多大。
这规矩太过奇怪,所以少不了有心人试图暗中打听。
然而林家上下如密不透风的墙,无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半点风声。
林行川便是林家隐姓埋名的子女之一。
那些年里, 他师从洛珉, 随其四处游历。
长大后, 洛珉死了, 他便独自走过大江南北,看过江南烟雨,也见过漠北风沙。
最终十八岁时,以林见溪之名,横空出世,扬名天下, 成为第一。
而那枚玉佩,林行川见过,在苗疆,药王谷。
十一岁时, 洛珉带他到药王谷,拜访药王谷谷主。
那时药王谷里曾住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他无意间闯入这位女子所居之处时,女子十分急切地交给他一枚玉佩, 和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孩子。
当然,最后玉佩和孩子他都没能带走。
女人死了,孩子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起死了。
林行川从角落里捡起这点回忆中,随后回过神来,看向前方三位少年人。
洛子期正与洛清清叽叽喳喳地讲话,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好似从未有过烦恼。
反观李青苏却实在安静,与吵闹的师兄妹俩显得格格不入。
林行川伸出折扇,轻敲面前李青苏的肩膀,状似无意道:“你今天还挺安静的。”
只见李青苏像是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眼神忽闪。
他还未说话,便听洛子期横插一嘴:“是啊,李青苏,你今天也太安静了吧?竟然不跟小爷一起去赌……去猜赢家了!”
洛子期正要说李青苏今天竟然没让他去下赌注赚点银子,想起林行川还在身旁,话头一转,掩饰过去。
李青苏闻言,神色淡然:“你能赢就好了,我管他人做什么?”
洛子期闻言有些愣住,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李青苏瞧见他这副神情,指尖轻搓衣角,轻声问道:“那台上这二人,你觉得谁会赢?”
此时,论剑台上,少林武当两派弟子正激烈交锋,双方都使出了自家的绝学,打得难解难分,台下观众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洛子期眼神重新投回台上,左瞅瞅右瞧瞧,挠了挠头。
“这我还真不敢说。”
李青苏听见便笑起来:“那你还要我问什么?”
洛子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本想再追问李青苏怎么了,视线触及李青苏平静目光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转过眼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台上。
“确实没什么好问的。”
他如是说道。
身后的林行川正隔着面纱观察面前的李青苏,听见洛子期这句话,倒是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午时,洛清清嫌热,几人便打道回府。
林行川回到房中,正欲提笔写密信,便听见门被敲响。
如今他也不用想,定然又是洛子期。
果不其然,洛子期那张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着实感到有些无奈。
“有事?”
他转身将屋内纸笔收好,回头看身后跟进来眼神乱飘的少年,出声问道。
洛子期神色犹豫,小心翼翼地确认紧锁着的门,张了张嘴,思考几秒,试探问道:“师叔,你有没有觉得……李青苏回来后不太对劲?”
林行川瞬间明了,不过他还是装作不知,挑眉问道:“哪里不对?”
“我本不想怀疑好友,可是李青苏他太奇怪了……看上去明明就是李青苏的样子,行为举止却处处与平日里的青苏不同。”他抬眸看向靠在桌边,手指不急不缓轻敲桌面的林行川,认真道,“我本不欲怀疑青苏,但从他被掳走,到回来以后,处处透着诡异,我很难不信他身上没问题。”
洛子期大抵猜到眼前这位“李青苏”,是个冒牌货了。
毕竟即便面容一模一样,行为举止总会有些出入──尤其是这位冒牌货看起来一点也不了解李青苏,更不了解李青苏身边之人。
以至于看起来行为举止十分僵硬,与真正的李青苏差了十万八千里。
若不是出于对好友的信任,或许洛子期第一次察觉“李青苏”不对劲时,便能坚定自己的想法。
“这事儿,你心里清楚便好。”
林行川等他说完,只淡淡道。
“什么意思?”
洛子期顿时愣住了。
什么叫心里清楚便好?
难道师叔并不想管这件事?
林行川叫他这副神情,便知他心中在想什么,于是解释道:“我不是不管这件事,而是现在敌在暗我在明,不可轻举妄动。”
洛子期闻言有些不解:“不是有个‘李青苏’?我们直接把眼前这个李青苏抓起来,盘问一番,总能问出点什么,好过一直没有线索……若是一直拖着,李青苏现在生死未卜,我们连贼人是谁都不知道,到时真出事儿可怎么办!”
“要是这个李青苏自杀了断呢?我们目前明面上的线索就断了。”林行川冷静出声,停顿几息,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我知你从未经历如此之事,一时慌乱无措,但要知道,如果眼前这个李青苏真是冒牌货,那也正好说明了真正的李青苏目前没有危险,你莫要太着急。”
他不怪洛子期话中的冲动莽撞。
毕竟洛子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从小生活在父亲的庇佑下,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对待他人时,还有着最纯粹的天真。
洛子期闻言,垂头盯着腰间属于李青苏的玉佩,陷入沉思。
他确实从未经历过如此险恶之事,因为被洛秋风保护得太好,从小到大事事顺遂,从未有过烦恼──最大的烦恼,或许也只是林行川不愿跟他打一场。
因此,在他听见林行川说此时不可轻举妄动时,他不理解,天真认为只要将“李青苏”抓起来好好盘问,一切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直到林行川告诉他,李青苏目前没有危险,他这才明白林行川话中的意思。
对方制造一个假李青苏,来混淆视听,或许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为什么拖延时间呢?
因为李青苏对他们有用,不希望李青苏被救走,自然也不会杀了李青苏。
然而,又一个问题出现了──李青苏对谁有用?
想到这里,洛子期脑海中隐隐浮现出王逸的名字。
“肯定是王家搞得鬼!”
洛子期面上神情忿忿,气得跺脚,恨不得现在就把王逸抓来鞭笞一番。
“先前就曾想抓李青苏去给他这老贼治病,如今更是使出如此阴谋诡计,在小爷眼皮子底下直接劫人,真是不要脸!”
林行川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皱起眉头,试图拉回洛子期的理智。
“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小师叔,我怎么能不急?李青苏就算是目前可能没有危险,但一直拖着,万一呢!”洛子期像是想起什么,闷闷道,“你若是不帮忙,我便去找汤镖头,他如此仗义之人,定会出手相助!”
“不可!”
林行川听见这句话,想也没想,便严词拒绝。
“为何?”
洛子期也皱眉,他本就是个冲动莽撞的性子,瞧见林行川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心中略有不满。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若是事事如你这般优柔寡断,李青苏都不知道要死几回了!”
他最终还是撇了撇嘴,没忍住埋怨一句。
林行川听见这话,深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轻声道:“洛子期,既然洛秋风把你们交给我,我便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管,你若是不信我,就去找那清闲至极的汤桂昌吧。”
洛子期听出来林行川话间的疲惫,冲动出逃的理智瞬间回归。
他紧抿唇角,手指紧紧捏着一片衣角,眼里闪过一丝愧疚,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洛子期不禁上前一步,别扭地想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林行川与跟他一样高的少年平视,随后垂眼瞥见他手中的动作,看出他此刻的无措与不安。
他微微叹气,打算说点其他的话,安慰安慰洛子期。
却见身姿挺拔的少年此刻缓缓低头,将额头抵靠在他的肩膀上,有意无意蹭了两下,惹得他顿时浑身僵硬。
他呆立住,听见少年声音沉闷,一点也没有了刚才反驳他时的气势。
“我没有不信师叔……我只是害怕。”他这样说道,声音微微颤抖,透露出几分自责,“我信誓旦旦对李青苏说,天塌了也有我给他顶着……但我现在才知道,我其实没有顶天立地的能力,所以我慌张,我害怕李青苏真的出事,我害怕我根本救不回来他。”
林行川闻言心中一动,抬起眼眸,看见床边放着的黑布包,想起曾经与洛秋风闲聊时,那一句“不希望他成为第二个你”,不禁叹息一声,犹豫着伸出手,摸了摸少年靠在他肩膀上的脑袋。
他嗓音听起来极轻,话语中的意味又极重,像是对洛子期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没关系,大不了,杀了他们便是。”
洛子期闷闷应声。
午时炽热日光静静洒落,填满半个房间。
林行川突然想,其实洛子期天真点也挺好的,长不大也挺好的。
他不禁出神,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之中──他突然想起带他四处长见识的洛珉,想起总是笑看他练剑的林渊,想起体弱多病却最是乐观、总是为他着想的弟弟。
随后那些温馨画面瞬间支离破碎,如同噩梦惊醒一般,他猛然回神,才发觉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一时间,世界安静,只听得见窗外传来车水马龙的喧嚣,和此刻室内交错的呼吸。
“洛子期。”
林行川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轻声喊他一句。
“既然发誓要顶天立地,就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自己没有顶天立地的能力,也不要害怕身边人的离去。
否则如他这般半死不活地留在这个世上,仅凭一口气吊着,只靠一个复仇的念头推着走,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突然理解了洛秋风的话。
其实他也不想让洛子期成为第二个他。
第30章 第二战
好在洛子期始终是个乐天派。
林行川才安慰他不久, 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心知林行川正在着手调查这事儿,他便跟洛清清一同写信,准备告知洛秋风此事。
想了想, 还附上很多这两天听来的奇闻趣事,洋洋洒洒一大页, 洛清清都差点没处写了, 气得洛清清骂他:“你个爹宝男!”
洛子期:“?”
他气乐了。
“那我不写了, 你写!”
冒牌货“李青苏”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一直沉默寡言。
洛清清自然也察觉不对劲,跟洛子期眼神一对上, 偷偷小话一讲, 便明白怎么个事。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地保持往常与李青苏的相处方式, 带着“李青苏”四处鸡飞狗跳, 好似并没有识破他的身份一般。
还时常能看到汤桂昌坐在大堂中,洛子期便拉着“李青苏”前去为他的出手相助道谢。
他满脸笑容,拉着“李青苏”的衣袖,将人拽到汤桂昌面前,开口道:“汤镖头,今日我领着我兄弟再来谢你!”
“哈哈!”汤桂昌大笑一声, “洛兄弟不必如此客气,这也算是广结良缘!”
“正是!”
洛子期应声道,随后转头对“李青苏”道:“青苏,快来谢过汤镖头。”
只见“李青苏”笑容僵硬, 客气道两声谢。
洛子期挑眉,却不管,随后又是与汤桂昌热络聊起天。
不久,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李青苏”便转身离开。
洛子期见“李青苏”离开了,本想趁此机会再询问汤桂昌一番帮忙之事。
却在准备开口瞬间,猛然想起林行川先前严词拒绝这事儿。
虽一时不解,但他选择乖乖听话,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咽回去。
汤桂昌好似没发现洛子期的欲言又止,依旧笑呵呵地跟他称兄道弟。
洛子期一边应付着,一边想着,汤桂昌确实有些奇怪。
毕竟汤桂昌堂堂镇山镖局老大,怎么日日如此清闲,在这客栈大堂中晃悠?
不过他并未多想,毕竟李青苏出事时,是汤桂昌一马当先,伸出援手。
如此行侠仗义之人,当不是什么坏人。
再看另一边,林行川此时却有些焦头烂额。
他暗中调查汤桂昌口中前来青州的王家人,果真给他查到了点东西。
那前来青州城的王家人,正是王逸,不仅如此,还雇佣众多江湖高手保驾护航。
他派人前去调查先前便已查出的王家所在院落,却不想那座院子被看守得严丝合缝,所派出的手下不过是远远观察一番,都差点被发现而暴毙当场。
林行川逃出承风楼后,承风楼剩余势力皆被他派出调查灭门之事。
如今手中本就不剩几个人手,还差点栽在那座小小院落里,怎能不让他焦心?
不过好在是有了线索,大概能确定,王逸此番前来青州,就是冲着李青苏来的!
而且洛子期已经写信给洛秋风,想必不过几日,洛秋风派来的人便到了。
在此之前,他本想独自暗中前去先行调查一番。
然而待他突然察觉手脚隐隐麻痹时,颤抖着手从宽大袖中掏出小瓷瓶,却发现瓶中已经不剩几枚李大夫特制的黑色药丸。
思忖片刻,他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身体累赘是一回事,若是他离开了,洛子期师兄妹俩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
到时候三个孩子一起丢了,他更没脸见洛秋风。
不过近来麻痹之症发作愈发频繁,他这会儿并未使用内力,却突然隐隐有了发作迹象,好在并未被人发觉。
想来是李大夫这临时塞给他的解毒丸,药性已经快要压不住观音醉排出后的余毒了。
眨眼间,一日过去。
今日,是武林大会第二轮。
江湖向来奉行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法则,能者居之,管你正道邪魔──不过坏过头了,总还是会有行侠正义的热心肠替天行道。
如今,第二轮剩下来的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实力更加不容小觑。
洛子期来到天罡山脚下时,恰好碰见一同上山的厉双羽。
对方目光淡淡看向他,犹豫片刻,朝他随意打了个招呼,他便十分热情回应过去,倒惹得厉双羽有些不知所措。
不仅如此,他还凑上去聊起天来。
“厉姑娘,听说你来自西北昭关,那里可好玩?”
洛子期主动开口问道。
“还行吧。”厉双羽拎着她的红缨长枪,神情淡漠,眼也不眨,语气随意,“边关战场打打杀杀,肃杀荒凉,不如苏杭繁华热闹之地好玩。”
随后,她转过眼眸,锐气的小脸隐约能看出西北风沙磨砺出来的痕迹,顿了顿,开口补充道:“不过你若是哪天来到昭关,我可以带你去草原骑马,非常畅快!”
“草原。”洛子期重复一声,眼珠子一转,语气兴奋道,“我还没见过!”
“草原?这位姐姐!我也能去吗?”
洛清清这小丫头原本跟在后头,听见这两个新鲜字眼,立马也凑上来,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便直直问道。
厉双羽似乎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小丫头,思索片刻,猜测洛清清与洛子期的关系,这才应声道:“一起来,当然都能来。”
“姐姐你真是人美心善!”洛清清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小声嘟囔道,“若是我师父后面还同意我下山,我定要去大草原瞧一瞧!”
“你师父是谁?”
“青云剑派掌门洛秋风!”
厉双羽闻言若有所悟。
“就是那个天天跟我爹吹嘘儿子多厉害的洛掌门啊……”
“嗯?”
洛子期闻言歪头,发出疑惑的声音。
厉双羽唇角不太明显地上扬。
“没什么,才知道原来你是青云剑派洛家人。”
是挺厉害的,洛掌门倒也不算吹嘘。
年纪轻轻能将八仙剑法掌握,便已足够显示出少年在剑之一道上,有着过人的天赋。
倒不是八仙剑法多稀奇,只是这剑法极其难学,资质差点的,或许一辈子都顿悟不出来其中奥妙。
但从那场比赛展现的两式剑招来看,洛子期已经实打实将剑法融会贯通了。
她原本平静的目光突然隐约浮现一丝欣赏,娇小的姑娘提着高高的红缨长枪,仰着头,伸手随意拍了拍洛子期的肩膀,语调略微激昂起来:“期待你在武林大会上的表现!不过我马上要走了,或许不能看到你的最后一场。”
洛子期被她拍得肩膀一痛,第一反应就是这看着娇娇小小的姑娘怎么手劲儿如此之大──虽然对战时他早有体会。
勉强忍住差点龇牙咧嘴的表情,洛子期幽幽转过头去看她,顿了顿,随后面上扬起自信的笑容。
“没关系,下次再见,到时候我们切磋一场!”
“好。”
林行川站在不远处看着,想起刚刚厉双羽那句“天天吹嘘儿子多厉害”,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毕竟他也曾见过此等言论,在洛秋风写给林渊的信里──两个中年人,来回十几封信,只为了争谁家儿子更天才,谁也不服谁。
想到这里,他唇角抿直,轻叹一声,不再去想,转眼看向前方正跟洛清清打闹的洛子期。
快到午时,烈日当空。
此时早已没了早春时节的凉薄,太阳照下来,额头直冒汗,令人心中隐隐躁动。
洛子期在躁动之下,终于等到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刻,踏着轻功,飞身一跃,便轻松上了高台。
回头往人群中看,只见洛清清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冒牌货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当人形立牌──洛子期已经确认此人不会武功,这冒牌货只是个用来拖延时间的障眼法。
也不知道是自愿的还是强迫的,总之还有些可怜。
他顿了顿,随后摒弃这种想法,转而目光搜寻着红衣白帽的林行川,却发现这人突然又不见了。
洛子期心中慌乱一瞬,想起林行川时不时如此,于是稍微安下心来,最终转头看向这一场的对手。
“赵千机。”
对方已经自报家门,径直引起台下轩然大波。
原是一手丝线、一把青伞,便能在江湖中立足的千机娘子!
说起来,洛子期第一场还算幸运。
厉双羽虽身经百战,却是从战场中厮杀出来的,或许能做率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但并不擅长擂台上的单挑,且他使了八仙剑法一时讨巧,这才险胜。
对上江湖高手千机娘子,洛子期心知,这场怕是要吃上一番苦头!
只见对面的漂亮女人美目轻眨,巧笑倩兮,纤纤玉手中随意执着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青伞,动作间摇曳生姿。
若是不说,谁能想到如此人间尤物,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蛇蝎美人?
只听她声音似乎都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挑衅道:“小兄弟,怎么不报上名来?莫不是怕了?”
洛子期虽好美人,但此时倒是不为其美貌所动,紧握手中绝命剑,标准地朝千机娘子执了个礼,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洛子期。”
“原是青云剑派洛少主。”她玉手轻抬,掩面轻笑,目光流转,“我若是误伤你,洛秋风不得把我的皮给扒了?”
洛子期皱眉,不欲跟这位出了名的蛇蝎美人废嘴皮子功夫。
“若是技不如人,我爹没那么小气!”
“是吗?那洛少主可要小心了!”
话还未说完,只见女人手腕轻抖,青伞一旋,无数泛着碎光的银针如同蒙蒙细雨,朝洛子期迅速射来!
洛子期立刻翻身躲过一片银针,紧接着果断抽出锋利的绝命剑,狠狠一挥,汹涌剑气横扫而出!
千机娘子见状,不慌不忙地抬起手中青伞,以内力为盾,竟格挡住了这道骇人剑气。
剑气留下的劲风吹乱她耳边青丝,她不以为意笑道:“洛少主就这点本事?”
洛子期这般年纪,如此心性,本就最是受不得激将法。
听见这话,只见他脚步轻点,身影快若奔雷,长剑裹挟着凌厉剑气,冲向千机娘子,直刺她的咽喉。
“你们剑客,果真是莽撞又冲动呢……”
她丝毫不畏惧面前闪着凛冽寒光的绝命剑,玉手轻扬,便见几根极细的丝线瞬间如灵动毒蛇般射出,巧妙地缠绕住洛子期刺来的长剑。
洛子期只觉一股强大力量传来,原本听话的绝命剑,此刻剑身竟变得难以操控!
他心中一紧,知道这才是千机娘子真正的武器。
随后猛地一振手腕,雄浑内力顺着剑身爆发,“啪”的一声挣开丝线。
千机娘子眼神微动,指尖轻晃,紧接着再次射去细丝,数量看上去竟是比刚刚多上数倍!
洛子期剑招愈发迅猛,剑影重重,本想将千机娘子笼罩其中,逼她后退。
却不想那细丝极其坚韧,向来削铁如泥的绝命剑竟没能将其斩断!
于是细丝极轻易地再次缠上剑身,牢牢禁锢住洛子期凶猛挥剑的动作。
双方较量一番内力,正僵持不下。
细丝紧紧裹着绝命剑,二人皆动不了分毫。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角顺着下巴流过,他的眼神如同困兽般有些执拗,手中仍然试图挣扎。
眼看着如今洛子期只有两个选择──弃剑,或是想办法斩断那些细丝。
千机娘子指间操控着无数细丝,见状微微笑起来。
“不如洛少主说说看,堂堂剑客若是没了剑,还打得下去吗?”——
作者有话说:厉双羽是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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