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山间别墅(四) 异国他乡
白逸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足够贺乘逍去还原露华苑的每一个细节。
白逸拨开清一色的白衬衫,在角落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黑盒子,一时有些不敢打开。贺乘逍阴魂不散地站在他身后:“还记得吗?”
这个时候,这个情况, 其实他直接逼自己穿就好了, 他还非要询问自己的,白月光能告诉他什么?告诉他自己愿意?
“嗯。”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喝醉了, 我错了, 我不应该回来晚了。”贺乘逍环住他, “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好不好?”
“我记得我扔掉了, 你是怎么……”
“我看了监控,反反复复, 很多遍。”贺乘逍抱得他更紧了一些, 好像这样就能更多地让他听见自己的忏悔,“你走之后,我把家里的监控全部保存下来了, 我每天就看着你……看着你我就开心了。我一边痛苦有你的画面太少了, 你白天工作, 晚上就回房间了;可我怕看见你等我, 你等待的每一分钟对我而言都是煎熬。”
白逸张了张嘴,话还是没说出口。
这是纯粹的意外之喜。
他想过贺乘逍会用电脑, 所以给他留了一点文字和音频,去刺激他主动发现自己遇到的委屈, 引导他委曲求全和宁惟新合作,集两个“主角”的气运为环亚的转型保驾护航。
可没想到他会反反复复看监控。
白逸不记得细节了,但是他肯定不会穿着这种东西在监控底下到处走的, 一定是贺乘逍顺着哪一次推出了这天的“惊喜”。
“你不是断片了吗?”
“是。”贺乘逍承认,“我不记得了,所以这是新的。”
新款式,新材料,白逸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抱着烫手山芋。
他主动勾引是一回事,贺乘逍逼他勾引则是另一回事。
他开窍了,会主动玩情///趣了。
按理说这是白逸希望看见的,可真正实现的时候,他又有些退缩了。叶公好龙大抵如此,他听别人说起时各种羡慕,真正见到了,顿觉自己的形象仍旧是自己最坚固的外科。
他仗着贺乘逍不知道他第一次买了什么,故意说:“这个……这个有点薄……”
“我买了一些,好像都是差不多厚度。”贺乘逍想了想,虚心请教,“是因为和你买的批次不同吗?”
他抓住了盲点,白逸买过,穿过,还两次,就说明这家是有他能接受的尺度的。
白逸含糊地混淆重点:“嗯。”
“可以穿吗?”
他脸红了,白里透红那种红,从内而外晕染的,带着点豁出去了的纵容:“你出去。”
白逸以为会磨身的,但是穿上后发现这个设计就不太会碰到。脖子上的蝴蝶结,小腿上的皮带扣,表面看去完全是可以出门的装扮——可见贺乘逍还是比较保守的,只是忽略一些没有的东西的话。
他在更衣室里换好了,贺乘逍在房间里等他,他穿着家居服,看起来更像是白逸在主动了。
白逸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挑起他的下巴,眼神中带着困惑与无奈:“你喜欢这种?”
贺乘逍很明显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身子紧绷起来了,顺从地被他左右着:“喜欢你。”
喜欢被打扮得很好的小白。
也喜欢打扮小白。
他以前不敢这样的,他觉得自己趁虚而入已经很可耻了,不该再得寸进尺些什么。但是他现在知道了,他的退让同样是一种忽视,他们的感情需要调剂,他不能每次都等白逸来主动,他就是让白逸等待的太多了,消磨了他的热情。
白逸看起来有些害羞:“这个要怎么……”
“我看了说明书,应该是可以直接从这里进去……”
肢体接触,双方都僵住了。
只是手指的触碰都让人心跳加速。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一些该有的了解还是有的,他知道怎么让白逸舒服,白逸也知道怎么调动他的欲望。
他只需要两根手指,就能做一场游戏。
……
“喂?”
电话响到第三遍,贺乘逍不得不接了:“钱总?”
钱靳咬牙切齿:“贺乘逍,是不是你干的?举报就没意思了吧?你找了谁当靠山?当心把自己玩进去!”
“我只是想要一笔研究经费罢了。”
“狗屁!”对面气急败坏,“怎么了?白逸不给你钱了?软饭吃不动了?要出来自己干了?你这种人啊,你就活该!”
白逸动了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如果钱总打电话是来羞辱我,那你成功了。”
他从善如流,给钱靳噎住了:“你没脾气吗?你是什么孬种吗?”
“擦边抄袭也是抄袭,钱总不做,我的举报自然不会成立。”
钱靳爆粗口了:“你不是既得利益者?要不是我把他弄下去,你以为三年前能评到你和白逸?”
他居然开始打感情牌了,可见是真被搞出问题了。
白逸就专心听他们聊天,表现出来为有些走神,被在肩膀上咬了一口。
“……”
人不可以,至少不应该,在床上想工作。
“钱总还是太冤枉我了,咬着您不放的是吴总,他口口声声说的那场聚会,钱总从未愿意给我透露细节,我实在是,有心也无力啊。”
“他们开直播闹成那样,你倒还装起来了?说吧,多少钱能解决?”
“这个恐怕不好说。”贺乘逍语气礼貌,“他生气了,我只是想做点什么让他开心起来。你知道的,他什么都不缺。”
“好……你很好!”
耳边一阵忙音,钱靳挂断了电话,贺乘逍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昏暗的室光带上朦胧的美感。
“不要想他。”
嗯?
谁要想他。
“我不想。”
语言的艺术是这样,三个字,传达自己不想钱靳的意图,同时刺激贺乘逍以为自己真的想过。
不过他很快就为此付出了代价。
……
“别想。”
“不准想。”
“……想了也不准去找,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想害你。”
白逸有气无力地趴在枕头上放空:“你会对我好吗?”
贺乘逍就被哄好了:“我会的,我肯定会的。”-
还原布局的含金量在于,白逸在书房随便找了一本书,发现了相同的折角。
只不过上面的批注被换成了贺乘逍的笔迹。他在他的基础上写了的回复,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字迹出现在同一本书上还挺有意思的。
他走得仓促,给贺乘逍留了很多生活痕迹,这也被他很好的珍视着。
“都看过了?”
“嗯。”
“有没有来找过我?”
贺乘逍的神色不自然起来:“嗯。”
白逸知道他来过,但贺乘逍不知道自己被发现过,所以白逸继续逗他:“什么时候?”
“第一年……第一年没有来,第二年来的,第一次是……是你生日。”
那得是冬天了。
白逸回忆了一下:“第二年,父亲来了,裴哥也来了……”
“是。”
“你没有进来,是在外面看着吗?”
“嗯。”
“下雪天,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冷不冷?”
“冷的。”
“那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是带着气走的,又分开了一年。”贺乘逍没有往后说,但是意思已经传达到了。他不知道白逸是怎么想的,他不敢问,他们之间,只要不捅破,就还有一段亲密的联系,他可以远远的看,跟路人说这是他的丈夫,非常漂亮非常优秀;他也不想在白逸生日的时候触他的霉头,万一呢,万一他因此生气了呢?自己会毁了他的好心情的。
“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有。”
“是什么?”
贺乘逍犹豫了一下:“是……是一份计划书,我想告诉你,我知道你对乘方的期望了,我会努力去实现,我……”
“那现在它实现了吗?”
“实现了。”贺乘逍说,“我看到那串航班号,就去投了航空。我知道你在担心,可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坐飞机不出国,不确定性太大了,可我还是想做点努力。”
“啊,我回来的时候确实遇到了异常天气。”
贺乘逍更不自然了,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谈,但白逸穷追不舍:“你不关心我一下吗?”
贺乘逍也在飞机上,他知道当时的情况,甚至说可能还看到了白逸来他的座位上找他,但他不敢露面,他藏着不敢见他,直到白逸需要他在宴会上出席。
“你怎么样?怕不怕?”
“怕。”白逸坦然承认自己的担忧,“我担心我回不来,赶不上,这种受到威胁的感觉太糟糕了,可是总有些事是要在国内处理的。我不回来,你就不出来见我,你好狠心……”
第192章 山间别墅(五) 飞鸟与树
“没有。”贺乘逍妥协似的闭上眼, “没有不来见你。”
他怎么会不想,拿出自己的出入境记录都能吓到白逸,华国到S国只需要不到一天的路程,只需要一个双休的周末, 就足够他往返。
他只是没说, 不想让白逸知道,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冬天他去了, S国的春节氛围很淡, 华国留学生在校内举办了个小型聚会, 他租了张通行证进去了, 站在横格窗外看着, 室内灯火明亮,白逸脱下长外套, 穿着件毛衣, 浑身散发着柔和的气质。
他有些走神,手里拿着的礼物被出来的学生看见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心里了然, 好心地提醒他白逸可能有男朋友了。
“他们说你和裴知意是一对。”
可他才是被夺的那个, 他才是被撬墙角的那个, 只是他有顾虑,他说不出来。
“他画了很多手稿, 但是都被烧了,有人说是你。”
裴家有钱, 就怕裴知意走不上正途,他们都能干得出拿钱买人和裴知意社交的事,和他相关的话题也一直有流传。那一沓无人认识的画稿在论坛上留下过痕迹, 黑发黑眼,是个漂亮的华国人。
Peri是会画人像的。
银柏做艺术品发家,裴知意从小就接受定向培养,静物和人像都是基本功。可让青年画家声名鹊起的画展“知·意”却没有一副人像,这在校内是引起了小范围讨论的。
“听说就是因为裴家烧毁了他的画稿,他心灰意冷,才放弃人像。”
“后来他在华国创作出了新作品,业内一直有人猜他的新缪斯是否就是初恋。”
“谈不上深交吧,但毕竟有点金钱关系,我们觉得他也挺可怜的,如果喜欢上一个人能帮他重拾灵感,作为半个粉丝我会祝福他们。”
学生看他孤身一人,热情地邀请他参加他们的聚会,贺乘逍失魂落魄地推辞了。
…
他们从小相识,裴知意也是第一个向他表白的人。只是因为他出国了,所以没人知道当时的白逸有没有动过心——他回来后寻找灵感的事贺乘逍还亲自陪同,他见过他们之间融洽的氛围,知道白逸对他的偏心。
这些事白逸知道吗?
他那么好的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心疼裴知意吧。
他选择来S国践行他们的“约定”,又何尝不是一种回应……
不可以。
谁都不可以。
如果和他们断绝社交会让白逸陷入困境,那这个恶人就让他来做,让他来逼迫白逸和外界失联,让他来逼迫白逸时时刻刻呆在自己身边。他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呆多久,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他们不可能在这里长久地与世隔绝下去的,他的喜欢不是以牺牲白逸的利益为前提的,他只想再自私几天——现在的白逸或许在同情自己,在施舍自己,可是这份同情谁知道会持续多久,让他再抓紧一次。
他不自觉回想起高尔夫球场上,白逸一杆进洞后,裴知意大方地散出小费,杯装啤酒的白沫洒出了一点。
他走到白逸身边,耳语了几句什么,白逸方才还因为专注而有些严肃的脸上露出点无奈的笑。
他那天离开以后就去包了片场地,他不会的可以学,只希望下一次站在白逸身边的是他。
这不够,还不够。
他身上的,属于自己的痕迹还不够。
感情看不见、摸不着,他没有办法将它占有,他只有一种确认自己心属的方法。
他把白逸拽过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对上他受惊的眼眸,像飞鸟短暂在树顶停留。
圆,手感也好。
不疼,但羞耻。
白逸的手被铐在他脖子上,腰塌下去,弧度翘起来。衣服被撑满了,但没有人像帮它解脱出来,他要白逸穿戴整齐,要看他为了逃离而后仰,又被拽回自己身前。
“他喜欢你。”贺乘逍自己下了结论。
白逸的眼神充满委屈。
“没有。”
贺乘逍就用领带蒙住他的眼睛:“你说了不算。”
“乖,我和他才是同类人,他在想什么,我知道。”
“可他也没有那么喜欢,宁惟新,阿青,他的爱掺了太多杂质。”
“乘逍……”
白逸喊了他一声,却不给他后文。
贺乘逍自己会脑补:“你想也没用,你走不了……”
他想把他关起来,却不会一直关着。
他不舍得拿走他的自由。
给他几天,几天就好。
即便他还是决定要离开,也至少……至少给自己留下更多一点的念想。
他承认自己是非常贪心的,他想要回忆,各种回忆,哪怕强行制造的,也要留着。
他准备了很多东西,都是按照白逸的比例定制的。
“我想看看你高中时候的样子。”
白逸没有给他更多伤春悲秋的时间,他的眼睛乌黑明亮,似乎透着几分窘迫,在他地注视中,咬了下嘴唇:“时间有点久了,嗯……那段时间稍微有点叛逆,不太爱拍照……照片有点少。”
“我想看。”贺乘逍心头好像呼之欲出有什么答案了,白月光通常是浑身天然透着那股清纯的气质的,即便知道他衣服下藏着怎样的糜艳色彩,只要遮上,他裸露在外面的细白手腕脚踝,就一眼拽着人往记忆里被美化的所有场景中坠。
这里衣服太多了,贺乘逍可能把想看的想玩的都塞在这里了,像一个巨大的百宝箱,把白逸装点成任何他想要看见的模样。
露华苑里他见过校服版了,但白逸还能给他看看别的。
十六七岁的白逸已经有维持形象的意识了,会出席一些小辈们的社交场合。他穿上礼服,朝他伸出手,两手腕并在一处:“选一只吧。”
贺乘逍扣住他的手腕,用链子缠住:“我都要。”
“好吧。”白逸把右手张开,露出一条腰链,“我还会戴这个。”
……
腰链自然是挂在胯上的。
白珍珠链和黑皮带像画作中的牵引线条,把人的视线不自觉地引向中间的太阳花环银扣。
裤子也挂在胯上,露出一角白色的蕾丝边。
……
腰链一直没有取下来,上面有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
白色蕾丝倒是变了形,随意地挂在脚踝上。
……
生活是需要调味的,同理,□□也是。
白逸的手被缠得很紧,他逃无可逃,这种被困住的感觉增添了些许孱弱的美感。他的手臂曲着,蝴蝶骨凸起,腰自然而然地塌下去。
他的肌肤是细白绸,适合搭配珠宝-
贺乘逍托起白逸的右手,在他的手指上试了试尺寸。白逸忍着疲惫睁开眼:“你在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他看见一枚戒指,上面有一颗很大的宝石。
贺乘逍或许是想偷偷给他试一下,见把他弄醒了,脸色不自然地握住:“没什么。”
他之前给白逸的那颗都是细钻,他想要送他更大的更好看的,可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立场,也不知道白逸还会不会答应。
白逸手指动了一下:“不给我吗?”
“你……愿意?”
白逸说:“我理解你的不安,也明白你的挣扎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他理解?
他理解!
从白逸他没有因为自己的折腾生气,也没有选择别人重新开始——他能考虑自己,就是没有爱上别人!
他一时有些声音发抖:“真的吗?”
真的吗?
不是他昼夜颠倒出现的幻觉?
不是为了离开他做出的妥协?
他有些不敢确定,抬起白逸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才清醒了一点。
他握着白逸的手腕,细白的手指自然半蜷着,灯光下流光溢彩。
不对,位置不对。
他晕乎乎地把戒指拽掉了,然后翻身下床,端端正正地单膝跪地:“我们不离婚吧,白逸。”
白逸躺着,很困,非常困,大脑有些迟钝,并且他就不太想动,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他以为自己戳穿,贺乘逍强行给他戴上就好了,现在搞得有点正式,他们又都很狼狈,这不太符合他的喜好。
他不想很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自己“复合”时的状态是这样一个半坏不坏的样子。
“你想一想,好好想一想。”他勉强爬起身,被子滑落腰间,神色中透出几分怜悯,“选择权在你手上,离婚协议也是,戒指也是。”
贺乘逍觉得自己早就想好了:“是不是因为我带你来这里……”
“和这里没关系,只是我觉得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可我没有合适的解决方案,这让我感到苦恼。”
“你不要等我了,让我等你吧。”贺乘逍眼前闪过无数个后知后觉地等待,对于白逸再次将决策权交到自己手中一事受宠若惊,“我等你接受它,我想要你的答案,你选择我吧,我想要被你选择。”
“那我好好想一想。”
明明白逸没给出答案,今天他也得不到答复,但决策权交回白逸手中,贺乘逍却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需要……他需要再表现得好一点。
第193章 婚前协议(上) 怕他离开
钱氏被查了。
导火索不是他们, 他们是被牵连的,只是恰好得罪了人,被从上压了一把。
为了表示诚意,钱靳本来就没有解的禁足再次无限期延长, 钱老爷子被迫出山坐镇, 甚至还让人主动询问了秦晟的合作意图。
他们这次挺过去没问题,但是可能要伤筋动骨一阵, 等过了这阵风头, 生意还得做的, 秦晟是个小橄榄枝, 目标是为了他身后整个秦氏。
秦家有这么个游手好闲的小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给了一些从底部积累的可能。新被认祖归宗的卓小公子完全不顾家人的意愿,在公开场合大谈秦晟对自己的帮助和资助, 慷慨表示如果秦晟愿意, 他可以用自己得到的所有股份作为回报。
此言一出,卓家内部鸡飞狗跳,缠得他也没办法找秦晟麻烦, 秦晟兜兜转转想起来好几天没见到白逸了, 打了个电话过去, 居然提示拒接。
他不死心, 又发了一长串消息问情况,白逸这才回了:【暂时不方便。】
【秦晟:?】
【秦晟:我还没问, 那天你们俩怎么大早上就不见了?贺乘逍把你拐哪去了?】
白逸是拿不到手机的,他想回消息得让贺乘逍打字。贺乘逍也很礼貌没有查看他的聊天记录, 不然白月光分分钟形象碎裂一地。
贺乘逍虎视眈眈等他的回复,白逸斟酌片刻:“你告诉他,我们出门旅游了。”
贺乘逍这才回了。
秦晟看见他的回复, 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让人定位他的信号。
他有经验,谈到夫夫感情,白逸嘴里必然跑几辆火车。像今天这么老实,绝对是有情况,结合一下刚收到的白逸请假的传闻,他心里有了猜测。
【秦晟:我们的事,乘逍没起疑吧?要不要我转移他的注意力?】
白逸:?
贺乘逍:!
他的手就按在白逸腰上,好像他嘴里多蹦出一句不中听的,就要被就地正法。
白逸稳住了心态:“是卓家的事。”
卓深的选择贺乘逍有所耳闻,他不清楚秦卓之间的纠葛,跟卓深不过一个投资与被投资人的关系,一切立场跟着白逸走:“我们要和卓越割席么?”
“不用。”白逸摇头,“当务之急是把裴哥手里的收回来,他们先不动。”
“你又要亲自去谈么?”
白逸小腿超级不经意踢了他一下:“你让我走?”
“不让。”
“什么时候让?”
贺乘逍很认真地思考:“等你接受我的戒指。”
白逸现在就能接,主要问题在于贺乘逍自己卡着不给,他好像因为白逸的妥协又愧疚上了,一边不想让他离开,一边想要从别的地方补偿他。
“作为交换,吴富给了我关于孙氏的消息……”
“哪个孙氏?”
白逸不记得,贺乘逍心情又好了一点:“之前一起欺负你的,孙钊。”
啊,这个脾气不好闹事的。
白逸原先以为他会早早被钱氏扔出来祭天的,没想到他还真有两把刷子,靠着威逼利诱获得的合作,一直享用到了现在。
“你要拿他开刀?”
“孙钊自以为成功逼迫了钱氏,这两年行事乖张,我顺手交了点证据而已。”
白逸深以为然。
他没走的时候孙钊就嘲讽他,后面还在银柏的画展上闹过事,这波被查,有点牵扯的几个人都不会保他。不过贺乘逍挑在这个节骨眼举报他,显然不是为了什么杀鸡儆猴的小戏码。
“是因为钱靳吗?”
“他咎由自取。”
白逸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严肃地道:“你不要自己擅自行事,你——”
贺乘逍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让吴富联系他了。”
吴富前期被钱靳打入低谷,是贺乘逍提出的合作把他重新推到台前。由奢入俭难,他原先享有了那么多资源,突然一无所有,在泥潭里有人拉一把,恨不得踩着这股风重新把他的前妻拉下去。
这种人不适合深交,但是让他去咬别人却很合适。
“你想让孙钊去背刺钱靳?他会同意?”
“只需要给他制造一点不安就可以了……”
比如说,酒会上的人都被列入了报复对象,而他现在有一个倒戈的选项。
白逸装出自己刚想到什么的样子,眼眸颤了颤:“他确实……”
“想到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白逸摇头:“都过去了。”
他不说,贺乘逍就从心底升出无力感,偏偏白逸还在不知死活地转移话题:“环亚对A大的投资追加一笔给穆教授的实验室吧?他……他人很好的,就是太追求学术成果了……”
“小逸,你怎么总想让大家都好啊。”贺乘逍和白逸对视,“如果我不坚持,你是不是还要对宁惟新轻拿轻放!你都躲去国外了!你明明那么害怕!可你不说,你不告诉伯父,也不告诉我,你说你去读书——你说你去读书——”
白逸说的他信,事实也逼着他相信有这么一股力量在左右世界发展,他担心的,所以他要跟白逸同乘飞机,要跟他呆在一起,倘若真的有什么东西非要针对白逸,他能阻止就阻止,阻止不了就跟着。
他想要白逸依靠自己一点,但白逸是一个很自强的人,他会藏起来,一个人处理。
甚至说在贺乘逍看来,白逸留下的日记和宁惟新电脑解出来的机票都指向一个可能的死局,他还在这个关头把人气跑,让他带着失望与决然离开。
横亘着这一点,他就不敢奢求太多。
“对不起。”
白逸鼻子忽然有点酸了,他怎么会不想有人可以靠着呢?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他习惯了有家庭做靠山的生活,可是他不得不自己去成长——他和贺乘逍的恋爱太仓促了,发生的时机不对,给他们培养感情的时间也不多,他确定当时的自己想要贺乘逍手里的东西来帮自己翻身,但他也不是完全相信贺乘逍能无条件对自己好,所以他才会果断借助一纸“婚姻”捆住他。
他的出发点本就不是完全单纯的。
贺乘逍或许是出于爱,但他的掺了杂质。
珍珠链在他腰上挂着,他咬牙往后坐了一点。
一颗一颗圆润饱满,贺乘逍买来配他的都是品相好的,连着几天的折腾让他现在稍微有一点敏感,很快就固定住了几颗。
他脸色稍微变了一点,贺乘逍就紧张起来了,随即发现那是羞恼。
他有点茫然,然后被白月光睁着含雾的眸子问他,能不能帮自己扯一下链子。
……
珍珠是圆滚滚的,没有棱角的,除了有点硌,并不太会伤人。
他口干舌燥了,白逸礼貌地和他说谢谢。
……
不管了。
珠链被扯散,分别镶嵌在了别的地方-
风口浪尖上,钱靳自顾不暇,裴知意视而不见,兰迪鞭长莫及,弗兰德作壁上观。坚持来见宁惟新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穆振荣,一个是陈允绉。
穆振荣是真的想拉自己的学生一把,对他来说,团队失去宁惟新或许是一种遗憾。但墙倒众人推,那些似是而非没有实锤的“证据”如同海底水草缠着宁惟新,表面上引不起什么决定性的风浪,波涛之下却缠绕着让人无法脱身。
先前闯过白逸房间的男子在精心包装下,立起了一个诚心悔过的形象。他被告知他参与的这件事里,大部分人他都惹不起。
软柿子恰好有一个,他就逮着咬,并且尝到了甜头。
解铃还须系铃人,宁惟新现在要脱困,必须要自救。
好在他前期给自己的铺垫充足,争取到了指定贺乘逍来见面的机会。
宁惟新因为各方拖着,迟迟没有定责,背后又有名义上的后台,过得并不算糟糕,甚至说不用每日谋划着演戏,精神状态还好了不少。
“学长,有没有冤枉你我心知肚明,我就不多说了。我想要你撤诉,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告诉你一点关于白逸的事。”
贺乘逍默认他在挑拨离间。
他被从温柔乡里叫出来见自己讨厌的人已经很不悦了,宁惟新还在习惯性地兜圈子拿乔,他顿时没了好脸色:“我不感兴趣。”
宁惟新却势在必得:“你不觉得你们在一起的很仓促吗?”
“他的父亲刚出事,他就接受了你,这是一个沉浸在悲痛中的人会做出的选择吗?”
宁惟新一直压着这件事给自己做筹码,此时说出来也胸有成竹,他知道白逸动机不纯,他也清楚贺乘逍极其在意这件事。
贺乘逍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尽管自己在意极了:“我不在乎。”
“我没有利用价值了,现在才会坐在这里。”宁惟新带着怜悯,仿佛预见到了他和自己相似的结局,“他不一定会害你,但你怕不怕……他离开你?”
第194章 婚前协议(下) 共同财产
毫无疑问, 他怕。
他不怕白逸图谋他的东西,他怕白逸不要自己,这种危机感是长年累月日复一日叠压在他身上的,伴随着他对白逸的爱和占有欲, 牢牢攀附在他身上。
他固然可以劝说自己, 说白逸从未背叛,和他们也是非合作不客套, 而也正是因为他知道白逸和他们之间太干净了, 他才越发对此珍重、惶恐, 觉得自己对这段感情的约束只有虚无缥缈的爱。
否则他也不会把白逸带走, 关起来。
这让他短暂地彻底地占有了他, 也将他推到了悬崖边。他不确定白逸对自己是什么想法,是否离开了别墅那个封闭的环境, 就会选择舍弃他。
他不想要消耗他们现有的感情来让白逸妥协, 他想和他毫无芥蒂的走下去。不管过去如何他都会接受的,他想要的是未来。
贺乘逍让步了。
“说说看。”-
贺乘逍不在。
别墅空旷,只有白逸一个人。
他身上也没有锁着链子, 所以他下楼用了餐, 到窗边欣赏了一会风景。
A市附近寸土寸金, 每一块地都备受关注, 他看地形已经大概推测出了自己的位置。
贺乘逍还是很心软的,他说疼就不绑着他, 怕他闷就不封门不封窗,除了电子设备, 室内的东西几乎1比1复刻,方便他用来打发时间。
新闻他们会一起看,白逸必须处理的公务他会眼巴巴地盯着处理, 明面上防着他对外求助,实际上也真怕自己的囚//禁让白逸和外界脱轨;又想把人关起来,又舍不得真让人难受。
一点点相处的小细节融化的冰川在心间流淌。
和他想象中的其实不太一样,“剧情”中的贺宁同样是走的这条路,他们的刺激却是外因,他们对内是毫无铺垫的干涩的交锋,表现出来的就是棱角分明的碰撞。但白逸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心狠,他想要把贺乘逍推向那个方向,挑战他的性格极限,他迫切地想要确认自己眼前这个贺乘逍是否真的是一个书中角色般扁平的人物——他不可否认,自己在被关起来的时候真切的感到了惶恐与荒谬。书里贺囚禁了宁,他所处的世界里贺乘逍关住了他,他心知肚明这是自己一手刺激出来的结果,可真正面对现实时还是心中一沉。
剧情不会让他对自己的生活懈怠或是消极,可是感情上会让他失望。
他很怕自己测试出来的结果是,“贺乘逍”是一个行为固定的“主角”——他和白逸在一起,就关白逸;他和宁在一起,就关宁;他爱的只是另一个主角皮套,至于底下的灵魂是谁,他根本不在意。
倘若世界是本书,自己和宁惟新“醒”了,并走上了新的道路,那其他人呢?他们是真实的存在着,还是在机械地执行“书”中的“人设”?
贺乘逍不安,他完全理解,但他也同样在害怕,他害怕自己付出真心对待过的所有人都只是一个个执行“剧情”的“人物”,他们只是在围绕主角做出反应,而非真的有自己想做的事,有自己的行为逻辑。
——恰好在这个关键剧情点上,贺乘逍做出了和书中所写相似的行为。
不过其实他也想好了,就算贺乘逍真的只是个“角色”,自己也认了,他爱白逸一天,白逸就爱他一天,他们是相互的,他们因为彼此的需要才聚在一起。
不过现在……好像有点别的认知了。
即便是做出了把自己关起来这种事,贺乘逍对他仍旧是没有破坏欲的,他对于“白逸”做出来的反馈是独一无二的,这不是三言两语或是几个标签可以定义的,这是他们多年相处的留痕。
他们不是书里分崩离析的贺白,他们是书外无数个日夜真实磨合出来的夫夫。
有这些在,这就是他的,活生生的贺乘逍。
精神在过度紧绷之后骤然走向空虚,他需要高强度的身体消耗来享受他们的爱情。
窗外的景色静谧安逸,在屋内看,它像一副流动的壁画;走出去的时候,更能意识到那是一片森林。
…
门没有关,贺乘逍应该是有事出去了。
这是一个离开的好机会。
贺乘逍应该绑住他的——如果他真的想要以囚//禁的方式圈住自己。
没有黑化,没有强迫,他只是无法从感情上获得安全感,所以迫切地想要在他的肉//体上打上自己的烙印。
向往自由的“宁”拒绝这种占有,而白逸享受这种偏激的索取。
……所以贺乘逍什么时候回来?
他好想他-
白逸在窗边静静地站了一会,他知道别墅里装了摄像头,但是他还没有完全摸清楚位置。
如果自己离开,贺乘逍就只能抱着荒淫的录像度过余生了。
好可怜。
白月光好心疼他。
他起得不早,因为这里没有留人帮忙,所以贺乘逍肯定是要赶在饭点之前回来的。他看了一眼时间,上楼去忍着不适穿戴整齐,装模作样地露出几分焦虑和不安,又站在三楼往远处眺望,似乎是在确认四周无人,算时间差不多了,然后重新朝门口走去。
他推院门的同时听见了发动机的声音——这里与世隔绝,太安静了,人造的动静总是很明显。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进行内心的挣扎,而后做出抉择。
白逸推开了院门,空气中一声轰响,贺乘逍的车急刹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
他连火都没熄就跳了下来,扣住白逸的手就往里走,动作之大之粗鲁,拽得白逸一个趔趄:“贺乘逍!”
他腿软!
贺乘逍背对着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转过身,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你做什么去?你要做什么去?”
“随便走走。”
“还回来吗?”
“……”
沉默被解读成默认,花园无人,花圃无人精细照料,长出杂草,和娇艳的花朵纠缠在一处。
白逸被贺乘逍推进花丛:“你之前问,郁金香……想不想在花丛里试试。试试吧,这里只有我们。”
背上是松软的泥土,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但他们彼此已经很熟悉了,他们掠夺式的接吻,交换空气与唾液。贺乘逍的手一只护着白逸的头,一只护着他的背,把白逸牢牢圈在自己身下。
花不高,遮不住人,但从平躺的视角看去,恰是摇曳的花托。
“你疯了!这是外面……”
“但这里只有我们。”
只有他们,他们也只有彼此。
…
微风,阳光,摩挲的花叶,偶尔有鸟鸣经过。
白逸咬着的衣服被放下来,盖住肚脐。
贺乘逍想找点什么去擦一下他身上的泥泞,不仅没找到,还发现他又没穿。
他不是清冷矜持白月光么?怎么衣服都不穿整齐就往外跑啊?
白逸察觉了他的目光,可怜兮兮地出声:“我疼……”
也不是特别疼,主要是贺乘逍吃这一套。
他的外裤被用来擦拭,上衣下摆盖住身体,贺乘逍脱了自己的衣服给他围了圈腰,然后裸着上半身把人抱回屋。
白逸发现了,即便自己喊疼了,他都没有和自己说话,可见是非常生气了。
稍微联想一下,倒也不难猜到贺乘逍可能的经历。
楼梯颠簸,他颤着声线以退为进,带着几分被戳穿目的的恼羞成怒:“我只是想出去看看,你还真要把我关起来不成?”
贺乘逍踹开房门,把他困在床头,拿起链子锁住他的手腕:“宝宝,为什么我们的婚前协议里,写了我的婚内作品全部属于夫夫共同财产?”-
宁惟新知道的还真多。
换作自己,都未必会记下这么多细节。
他看起来真的很想拆散自己和贺乘逍,尽管这对于他现在在做的事来说,有些多此一举——也有可能是发现了兜兜转转还是贺乘逍是关键,才抛出这个捏了许久的底牌。
贺乘逍相信他,没有细看过他们的婚前协议。
这么多年过去,他想抓牢贺乘逍的,也想把这些都瞒住的,但是他也很确定这是个定时炸弹。
他一次又一次提离婚,但凡贺乘逍动过一点念头,都该自己发现这一点。偏偏拖到现在,被宁惟新提醒了才去看,可见他真的没有一点想过和白逸分开。
白逸陷入了沉默,贺乘逍咄咄逼人:“这是什么?你很想要么?只要你想,只要你喜欢,都给你,不用离婚,不用协议,我现在就可以签转让书。你喜欢这些是吗?那我再努力一点,我去找老师带我,我回研究所重新开始——”
他有些口不择言了,冷峻的面容出现道道裂痕,这次看起来是真的很慌了,忙着把自己一颗真心剖出来给白逸看:“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做。”
第195章 排期(上) 花到了,就回家……
白逸张了张口, 没有给出回答:“……还有什么?”
“什么?”
“除了婚前协议,还有什么?”
“还能有什么?”
“你还是去看它了……”
“我看什么了?”
白逸的眼神缓缓地黯淡下去,带着几分临头一刀的痛苦:“……没什么。”
他语焉不详几句话,让贺乘逍重新祈祷他有苦衷了, 握住他的肩头:“告诉我!你告诉我!你觉得我去看谁了?你为什么要……你为什么要这样写?你想要什么, 你告诉我,我可以学, 我可以做,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告诉我吧, 你不是才决定留下我?”
白逸只是坚定又失落地摇头, 眼睛一眨掉出颗晶莹泪珠。
贺乘逍抬手帮他擦了,手指按上他的眼睛, 要他闭上眼,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我不在乎你以前是怎么想的,我只要现在,你告诉我你现在选我, 以后选我, 我就不问了, 好不好?”
“不好。”白逸深知不破不立, 他要排除这个隐患,就得让贺乘逍再痛一点, 然后失而复得——他知道这是自己动机不纯地接近他造成的,他会补偿的, 他会对贺乘逍很好很好的,“我不想骗你,之前不想, 现在不想,也不想继续骗着你走下去。”
适当留白也是语言的艺术,贺乘逍等不到后文,只听他一口一个“不想”——白逸不说,不解释,不沟通——在白逸的惊呼声中攥紧他的脚踝,把他往床尾拖,然后用锁链一并固定了。
白逸被他完全困在床上了,链子预留了长度,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你别这样……你别!”
他还是被推倒了,链子预留的长度不是让他活动的,是让他能摆出更多姿势的。
他尖叫着痉挛着反抗,贺乘逍狠心,他就跟着遭殃,手指紧紧扣入他的肩膀,留下十个深指印。
“白逸……阿逸……”
“我知道,你怕我变心离开,影响你的布置,你这么做只是为了环亚,没有别的心思,只要我们不离,就根本用不上……”
可是白逸提了好几次离婚了。
他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地认为这份婚前协议只是一张废纸。
白逸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回头看他,里面带着点难过,带着点怅然,将他们的距离拉远:“别逼迫自己了……乘逍……”
“我没有。”贺乘逍痛苦地贴近他的胸口,“我知道我之前对待感情没有你细致,我……我还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但是你都不介意……”
他听见白逸的心跳,略快,他也不像表面拆解他们关系时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
他就无师自通地问:“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他觉得你草率,可我不觉得,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否则你有那么多选择,你不会选中我。”
“总之是我,不是别人,对不对?”
他声音飘着,找不到系着的那根绳子:“你答应了想一想的。”
“是,我答应了,但是……”
“没有但是!”贺乘逍音量拔高,“你总让我想,我想得很明白,我想要你,现在你也要想明白,想不明白的话……那就留在这里,我们慢慢想——”
…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他需要节制。
白逸恹恹地靠在床头,粥喝了几口就推开了:“我吃饱了。”
“你在绝食抗议么?”
“……只是没胃口。”
“你想吃什么?我去弄给你,好不好?”
“你别这样,我只是有点累,让我休息一下……”
他嘴唇发白,眉心紧锁,露出脆弱疲态。
白逸下颌尖尖,头侧向别处,不吃,也不和他对视,说话的气息都分外微弱。他像反被人类夺走精血的妖精,委屈又可怜地拒绝沟通。
“别用你自己威胁我。”贺乘逍的心硬不起来了,摸到白逸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会放你走的,你再喜欢我几天好不好?再等等,等我帮你把他们都处理掉……你不想动的就让我来……”
“都给你……都给你……你再等一等,我都会给你的……”
白逸打断他的话:“你别这样。”
贺乘逍的神情带着几分山雨欲来,口中还在耐心地哄他:“是因为谁?你想留下谁?我和他合作,我们和平相处好不好?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了。”
还惦记着自己用花造出来的假象呢。
“没有谁。”
贺乘逍不信,但他不能不信,他的所有怀疑都会把白逸推远:“好,好……喜欢郁金香——”
叮咚。
白天睡醒了没事干的秦晟发来消息:【你给老裴的花到了,你自己去送还是我帮你送?】
床上两人同时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贺乘逍看起来要碎掉了。
可他还是忍住了,演一个自欺欺人的视而不见:“……我订了花,等花到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期限,把做决断的日期交给白逸喜欢的花的运期。
白逸感觉更棘手了,因为花什么时候送到是他决定的,只要他想,走专线完全可以次日达。
贺乘逍想起来了就准备去做,他打开手机联系庄园那边,消息发出去没多久,白逸就收到了询问。
贺乘逍现在沉浸在悲伤中,白逸眼疾手快地回复让他们走正常流程,然后把消息记录沉底了。
嗡。
庄园回他:【银柏高价预约了我们这一季的全部花材,正常排期需要等几个月了。】
几个月……好像不行。
倒也不能这么持久。
白逸赶在贺乘逍抬眼前敲下了“一周后”三个字,快速屏蔽了对方。
长出一口气。
贺乘逍还在为他们摇摇欲坠的未来担忧,白逸已经开始玩一天少一天了,面对他憔悴的神情,心虚且于心不忍地想要速战速决。
“你之前一直没看离婚协议,为什么突然想看了?”
“宁惟新。他说要用这个消息换我撤诉。”
“那你会撤诉么?”
贺乘逍反问:“他说这是你想要抛下我的证据,你会抛下我么?”
白逸不会,但他不说,他用眼神回避。
“可以不问吗?”
但是这是强行堵住的,不是真正解开的。白逸抬起锁着链子的手轻抚他的发顶:“你想一想,你再想想……”-
贺乘逍觉得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白逸还让他想,要他想什么呢?
他知道白逸是个慎重的人,绝对不会像宁惟新臆测的那样为了利益就不择手段,他肯定是对自己有非常多的好感才能把自己选出来。
宁惟新只是抛出了这一件事作为交换,让自己撤诉,他还会知道更多的东西么?关于小白的?
贺乘逍有点想知道了,尽管他知道自己不会因此记恨白逸,他只是想知道更多和他相关的消息,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掺太多隐瞒,只要白逸愿意坦白,他们肯定可以说开的。
白逸吃不下去东西,他担心是不是胃病犯了,想带他去做检查,倒是白逸自己拒绝了。
“很久没犯了,我在国外养好了一点。”
贺乘逍更难受了,白逸的应酬很多,他们都不想让彼此担心,在刻意回避提及自己的社交问题时,也因此错过了对方的频率。这些他都没有办法再去了解了,正因为他知道选择自己对于白逸来说并不是一本万利的,他才会觉得自己身上有白逸需要的东西,是一件让他幸福的事。
他想再知道一些,但白逸希望他们就这样保持这个状态下去,不要追究,不要问,他们默认继续。
他不知道,白逸不说,宁惟新的话在他心头萦绕。
放弃追究,就可以知道小白瞒了什么,他们的感情就还有修复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万一缝隙越扯越大,就完全无法弥补了。
一道铃声打破寂静,贺乘逍似是被惊醒,从白逸身上退开,去接电话。白逸偏头看向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老夫老夫了,他还是会为了一些新鲜的体验感心跳加速。
即便贺乘逍压低了音量,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维护正当权益……陈董想要什么,不都自己争取么?”
“陈董想要谈什么条件来和解呢?”
“——我要分一半。”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房间内只有他们俩,太安静了,白逸还是听清了。宁惟新出事,陈允绉接手新河,新河和Astray的合作是承诺了会继续,而他也倾向于帮陈允绉把东西从宁惟新手里夺走。
贺乘逍这是狮子大张口,直接要一半?看来他和宁惟新的碰面给了他不错的信号,至少确认宁惟新苦心勾结的几人都无暇或无意照拂他,贺乘逍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拖到这样的后期,还能找到对自己有利的筹码来撬动贺乘逍的立场,但凡他们俩之间感情多一丝裂缝,现在宁惟新就已经成功了。
而现在告宁惟新的是乘方,陈允绉也需要乘方持续地压力宁惟新,以为自己争取利益最大化。
他想听听结果,贺乘逍那边却转移了话题:“他?在休假。”
“陈董很关心我的丈夫?”
“你可以试试。”
不太妙,贺乘逍想把自己关起来不太容易。一方面白逸自己就能猜出大概方位了,另一方面,贺乘逍不可能在这个关头和外界断联,有联系就不能完全隐蔽,他再隐瞒,他们俩被找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等贺乘逍挂了电话,才说:“很忙的话,就回去工作吧。”
“我留在这里了,乘方,环亚,你要让它们也被牵连么?”
第196章 风向 泡沫屏障
他们陷入一场无声的对峙, 白逸半字不提自己要离开,只是提醒他责任与目的。
反复的热潮与寒流在一室内更迭,留下咫尺残春。
“陈允绉想要稳住合作,他要宁惟新松口;钱靳上次擦边的项目也用了宁惟新的设计, 对归属虎视眈眈。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宁愿把费尽心思弄出来的东西拱手让人都不自己循序渐进地推进了。”
一是个人前期起步时间太长, 而他需要迅速靠时间差抢占市场;二是紧密的利益相关才能让他们保他,虽然现在他们因为其他事务缠住了, 没法直接把宁惟新弄出来, 但宁惟新的责也迟迟没有定下来。
“我倒要感谢宁惟新, 否则我还不能这样直接的牵制陈允绉, 不过我有一点感到奇怪——宁惟新出事, 他居然想的是把东西拿出来,而不是帮他……”贺乘逍逼迫自己找回一点工作状态, “他舍弃的很干脆, 好像完全不考虑宁惟新脱罪的可能。”
白逸心里悄悄绷紧。
贺乘逍变得更了解他了,也更容易发现他的手笔了,白逸也很难说这是好还是不好。
他说服陈允绉威逼利诱宁惟新看似说一拍即合, 但掠夺式的念头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品行高洁的白月光身上——他也是押上了自己的名声的。
要是干净利落地收割了, 随时间推移, 这些都可以被人为洗白;要是收割不干净, 陈允绉第一个遭反噬,其次就是白逸。
即便眼下局势大好, 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宁惟新有风险,如果可以转移归属, 是可以降低风险的——但是宁惟新不愿意。”
这就很奇怪了,他们本来完全可以是利益共同体,现在成了对立面。
——宁惟新不愿意, 才会向他求助。
这也说明他和陈允绉走在闹掰的边缘,陈允绉铁了心要从他手里榨干剩余价值,这份狠劲不像是对待合作伙伴。
他就很轻易地开始吃醋:“他和宁惟新本来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却因为宁惟新失去利用价值,这条线被一分为二,让他有了被切割的可能——陈允绉这个人有点狠,小白你不要太信任他。”
白逸:“……”
白逸:“嗯。”
陈允绉本身没有那么狠,宁惟新再怎么样都是新河的创始人之一,没有绝对的弊病不会被轻易针对。
但贺乘逍不知道白逸在里面也助推了一把。
他亲手助推过的事,他还要装无辜。
他们的心靠的很近,各自的心事却相差甚远。
如果贺乘逍自己的他口中这个“狠”的人其实是白逸,他会失望么?会害怕么?他喜欢的到底是白月光的形象,还是一个真实的、也会有阴暗面的白逸?
他只需要炽烈地去爱,白月光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花让秦晟转交一下,银柏毕竟是乘方的投资方,你和裴哥再有误会也不要因此任性。”
“小白。”贺乘逍追着他的视线走,像绕月的卫星,“我想把它开源。”
白逸错愕:“你不赚钱了?”
“我们没有办法界定宁惟新那边的归属,追责钱氏也劳神伤财,所以我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东西开源交给国家,完完整整的把我们的东西从他们手里脱出来。”
这是可行的,但技术就意味着利润,白逸看过“书”,知道后期它能撬动的利润,因此更对贺乘逍的选择感到震惊。
“我们还是可以争取的,上次约谈的结果不是偏向你么?等下半年圆桌会议上桌,乘方肯定还能再翻几番——”
“但这对于技术的进步和革新毫无意义。”贺乘逍提到专业领域,终于冷静下来,“我们已经有新的尝试了,不需要守着旧的东西,项目的起步翻倍比后期□□要快,我想要试试。”
开源啊。
意味着新河的加密技术会受到冲击,钱氏的贴边项目还未成型就会夭折,乘方也可以甩开银柏和卓越的制衡,完全把控自己的技术。
而这一切要牺牲的就是肉眼可见的高额利润。
他们已经通过城西的经验深入生活应用了,在这个关头上收手,好不容易铺垫好的市场都要重新归零。
白逸自认为是个商人,他要利润的,贺乘逍的提议他能看见其中价值,但和现状对比衡量——
“宁惟新就不用这么难处理了。”
是了,只要把这些都斩断,宁惟新就没有资本和他们叫板了。
“因为他,值得吗?”
“我不是在为了他赌气。”贺乘逍的依据总是很有份量,沉甸甸一沓合作意向书,大小公章排布——贺乘逍不是在咨询他,是在告诉他。
他毫不避讳地把乘方的机密交到白逸手里,这些都是他已经定下来的规划,每一个泄露出去都必然背上违约的责任。
白逸只是拿着都觉得烫手起来,他怀疑贺乘逍,他想要找到“贺乘逍”的角色逻辑,他想要知道贺乘逍对他包容的底线在哪里,他不认为一个没有界线、没有标准、虚无缥缈的爱可以拴住什么,但贺乘逍又总在捧着一颗心告诉他,他可以,他再往上走,也是把心和后背都交给白逸的。
白逸不需要怀疑他、试探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拿,他都愿意。
白逸忽然问:“你对我这样,是出于责任么?”
出于夫夫责任,又或是对他曾经所为的愧疚?
愧疚能持续多久?就连裴知意对自己表现过这么多的喜欢,他仍然会和宁惟新合作背刺白逸;钱靳明目张胆地找替身,真和他相处,却又碍于他的清高,想要把他毁掉。
感情上的事,朝夕就变了。
况且他和贺乘逍在一起本来就仓促,他承认他试图引诱过,但贺乘逍忍的太久了,他能控制自己的爱,谁能保证他不是在爱那一层“角色滤镜”?
如果他真的离开了,白逸也就干净利落地放手,可他拼命地往里挤,他知道白逸身边拥挤,他就从外层往里挤,一直挤,只因为他相信能参与角逐,就是白逸对他的偏爱了。
他只需要这一点点好处,就能为此一直努力下去。
贺乘逍还在做自己的分析:“你让我做新东西,让我走新的路出来,我知道你一直想摆脱他们,包括环亚内部的一些分歧,唔——”
他没有机会陈述完自己的想法,白逸的手指点上了他的嘴唇:“我为你高兴。”
无论生活上还是工作上,他们都是很好的搭档,他们都希望对方走上更好的发展道路。
金钱,权利,地位,都在为自己争取一个自由发展的选项,白逸知道贺乘逍有想法,所以给他资助,让他发展;贺乘逍知道白逸想要打破技术壁垒,所以无条件地以他的需求为目标。
白逸懒偏头看着他,如他所愿的表明了和他统一战线的立场:“钱氏那边有位员工可以争取一下,据我所知,钱老爷子还挺器重她。”-
闵敬是抓住三年前的WE预选替公司顶风出席连升三级坐的主管,个人能力和个人责任感都是毋庸置疑的优秀。钱靳被禁足后,钱老爷子重新接管集团内部工作,钱氏本部的技术汇报就是由她负责。
“我认为宁先生的存在对我们的规划形成了一定的误导。”她开口第一句就惊得全场员工侧目,对她的大胆感到不可思议,但她展现出了对自己结论的自信,“针对宁先生的工作记录和技术摸查,我认为他在心中构建了一个公司的壳,他只是想为钱氏修枝剪叶,然后把我们塞进去。”
她想了很久,和白逸聊过,也反复查阅宁惟新的调查报告,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
“小钱总在位时,甚至做出擦边抄袭这种决策,诚然这可以和乘方抢夺市场,可是这一竞争并非唯一赛道,我们会想要逼近他们,则是因为我们有类似的项目基础,确实可以相对轻松的做到这一点。然而——”
她微一停顿,以示强调:“我们的优势在于根基,一个项目赚不回来,我们可以做十个,我们有我们的扩张式布局,并不完全需要宁先生倾向的点对点抢夺。”
室内一静,随即掀起讨论来。
钱靳器重宁惟新,宁惟新本身也极其优秀,事情也一直如宁惟新所希望的那样,他以一个高调的、惊艳的开局镇住所有人,让别人不会轻易质疑他的能力。
可这层壳像泡沫一样,没有人触碰的时候,阻断了窥探的视线,可一旦有人发现了它的本质,一捅就能捅穿。
他给钱靳树立敌人,引导他针对贺乘逍,引导他压榨乘方的生存空间,推着钱氏向他知道的那个方向走。但他本身并没有这种前瞻经验,他知道的路太少了,还要八爪鱼一般地四处干预,就在某种程度上把大家推向同质化竞争。
这也是宁惟新明明涉猎不广,却能越来越“抢手”的核心。
他让自己成为风向,那么所有人就要来争抢他。
可事实是,他并不足以成为一个“风向”。
第197章 机场录像(上) 谁在忍心!
他只是用泡沫堆砌出了一个虚高的假象。
这本质是一场炒作, 只是宁惟新可以牵动的利益较大,他们作为既得利益者,愿意捧他上去,想要借助他的个人声望反哺前期努力。而闵敬则在这个关头上提出了“止损”:“宁先生处在口碑崩盘边缘, 保他的风险远大于舍弃他, 他对集团的发展方向干预太严重,需要被拨正。”
在场立刻有人反驳:“据我所知, 宁先生基本上是在独立开发, 并不过度占用集团资源, 对我们来说成本几乎为零。相反, 和他对垒的乘方一直在挤压钱氏生存空间, 根据他们去年的报表来看,发展势头正盛, 我们需要进行针对性压制。”
“现在的情况是, 不是我们在主动挤压他们,而是他们为了发展,抢夺了我们的资源。其中——”
——“报告!”
会议被中途打断, 二助抱着平板匆匆走入, 把屏幕放在钱老爷子眼下, 咬字清晰而快速地汇报:“前期合作的孙氏被曝污点, 我们需要在这件事上尽快表明立场。”
室内的争论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钱老爷子脸上。
“孙氏?”钱老爷子翻了一下他一同带上来的合同, 随口问道,“没有突出业绩, 给出的报价也不专业,当时怎么选中他们的?”
殊不知,他这一个小问题, 让在场的两个特助都犯了难。这是钱靳直接点的人,人家是一家人,做点诨事也不会出什么事,但他们拿工资办事的,少不了背个处分。
“是二公子的私交。”
“……”单从表情上来看,众人并不能看出钱老爷子的喜怒,他只是继续往后翻,然后“啪”地重重合上,“你们不是在合同上留了漏洞?直接处理掉就是。”
主动汇报避责的小心思被看穿,涉事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钱靳是做决定的人,他们在执行的过程中却可以给自己留退路。姜还是老的辣,钱老爷子能看出他们故意留下的漏洞,那他们这就算将功补过。
和政府的合作涉及广泛,他们承诺了三年落地,三年发展,直接和上头的政绩挂钩,要是他们做废了,连累了别人,就得割让自己的利益来铺路。
二助收了文件:“是。”
闵敬站在台上目睹的全程,这件事她并未经手,了解的细节不多,却对他们说的“私交”略有猜测。钱靳任性合作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没想到他能在这种重大工程上铤而走险。尽管有重重把关,但他点的两个合作方都不是什么很靠谱的企业,一个连一个都是隐雷。
经过这一段,在场一些受钱靳器重的领导层夹紧了尾巴,闵敬重新开始陈述观点时,反对的声音跟着少了不少。
她在汇报的末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说钱氏一定要舍弃一点什么来成为“政绩”,那么一个牵动社会热点、又在实际上和钱氏关联不深的事件,明显是最好的切入点。
他们不反驳不是因为不看好宁惟新了,而是宁惟新被推出来当这个业绩了。
时间卡的刚好,以至于一切都看起来如此顺其自然。早一点曝光,他们完全可以用其他项目相抵,又或是钱靳因为私交不惜代价保住宁惟新;但现在巧合太多,紧连着换届,他们内部又出现人事变动。
孙氏,孙钊本人,他们有什么问题都不重要,也影响不了全局,只不过他们不能在这个关头跳出来。即便自己站在这里,戳穿保护宁惟新的那层泡沫,也仿佛在把车轮拨上既定的轨道的时候轻轻推了一把-
白逸听贺乘逍去接触孙钊的时候,就有猜到他的想法,只不过这种的“自荐”有些过于冒险,他要拉踩的是钱氏,这一步台阶很大,跨上去了就是登高一级,踩空了就是咫尺深渊,并且白逸没办法帮他。
他知道环亚的弊端,环亚的权利迭代断层,他几乎是浪费了刚入手的几年,虽然得到了绝对的话语权,原先的一些利益方却被隐形瓜分了。白父醒来后,重新联系维系了一部分,但是要走到钱氏那么紧密的程度,还是非常困难的。
钱氏能做大,一定是要得到上头的默许,这个默许就是和政府紧紧相联的链条,决策需要执行,钱氏就是一个涉及面很广的优秀执行方。
乘方想要挤进去,就要把它的东西撬开。
先用检查让他们保守行事,再用诱饵引他们做出自己想要的决定——挺有意思的。
“白逸”这个壳子在圈内浸淫太久,不能做这种高调对抗的事,但贺乘逍可以,抛开白逸他就是孤身一人,旁观者说不清他到底会不会选择赌一把,毕竟他们也不清楚环亚和乘方是否仍然紧密相连。
为了让自己更无辜,白逸顺手停了一笔专款。
…
“我承认我以前对宁惟新带着天才滤镜,但是他说的是个疑点啊!”
“宁惟新是山里出来的,他是通过什么认为自己写的东西能惊艳A市的主办方?天才的自信么?A大可不缺天才。”
“虽然知道竞赛是很多天才崭露头角的地方,但是宁惟新这个巧合真有点天注定的感觉……”
…
他们没有证据,不能指认宁惟新偷,否则事情闹大,宁惟新反而可以靠着这个漏洞说他们造谣,借机洗白。
宁惟新已经进去了无法回应,网友的矛头纷纷指向银柏。艺术品交易大多有人为因素在,抵不住这样查——公开的作品被翻了一副又一副,裴知意不得不用花边新闻转移火力,网上一个瓜连着一个瓜,压也压不完,吃得晕头转向。
要说有谁在这里面收益,黎垣无疑是一个。他手里握着太多花边新闻了,一方要买爆,一方要买断,他当中间商两头加价,赚了个盆满钵满,圈外或许不知名,圈内再次出名了一把。
他自认还是比较识时务的,见过的拍过的美人不少,但能帮他长期赚钱的真不多。
白逸和贺乘逍同时请假的事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眼就猜出来他们准是“修复感情”去了,不过,也不知道这两人现在身在何处,会不会看社交账号,但是他和白逸的合作太多,不完全需要言语上的沟通。
——所以在打款日期当天没有收到钱时,他就直接放出了一段录像。
这段不是他拍的,只是他拿人钱财帮人办事,和白逸有关的录像他都会帮忙处理,正好收到了这一段,并且汇报给了白逸。
白逸的钱是分批付给他的,这也成了他们之间某种隐秘的联系。
这是个手机视角,画面不长,从下跪的贺乘逍到毅然决然转身的白逸——和他一瞬就泛红落泪的眼睛。白逸的泪珠大颗,一滴一滴,像镶嵌在面颊上的透明珍珠。他不回头,脚步也快,走得决然,眼泪掉得让人心碎。
这一幕因为两个“主角”外形优越,视频很快就小火一把。
“这是谁啊?”
“等会,有点眼熟,怎么这么像进去的那个?”
“最近热度这么高,这是要炒作颜值了吗?”
——“不对,这个不是宁惟新!”
因为白逸几乎没有照片流传在外,且本人非常低调,所以他和宁惟新相似的面容在圈内相传很广,放到公众眼里,并不太被关注。
但现在,踩着乘方和宁惟新的纠葛,以及他们各自和乘方的关系,舆论热点加上花边新闻一同发力,很快就被推上了高峰。
“我想起来了,这个是贺总他丈夫!”
“之前宁惟新和环亚有纠葛时他出现过!虽然只有半张脸!但是我和他是校友!这个肯定是他!”
“我的天哪他在顶着这张脸掉眼泪吗?”
“到底谁在忍心!”
白逸需要讨论,需要热度,需要大数据不经意地把他推给该看到这些的人。
股权和婚姻上,他不和贺乘逍割席;但他要在舆论上抽身。
虽然有点把贺乘逍一个人扔下来面对风浪的感觉,不过白逸不会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他,也希望贺乘逍能够理解他们之间风险回避的原则。
他没有电子设备,看不到舆论的发酵,不过他交付给黎垣十足的信任,用这份信任反向束缚他对自己忠心。
…
贺乘逍不仅能上网,而且身为事件的主人公之一,在舆论初期他就已经收到相关的分析报告了,助理递材料的时候都目露同情。
内部人都知道贺总夫夫闹了点小矛盾,但是吧,已经快和好了。
现在这事又被挑出来,对旁人毫无影响,却明摆着往当事人身上捅刀子。
第198章 抗药性(中) 醒酒汤
“联系对方, 买断。”
助理回答:“已经在联系了。”
“我今天要提前离开……算了,没事,继续。”
助理接着核对今天的工作安排。
“呈德今晚有个聚会,张总特意交代您参加, 应该是想给乘方牵线搭桥。”
…
白逸穿了件丝绸的睡衣, 枕在卧室的沙发上,只留了一盏小灯, 却足以让人一眼抓住视觉的重心。
他这几天作息规律被完全打破, 不得不延长了睡眠时间来缓解, 尽管如此, 眼下还是积起一抹乌青。
薄毯在腰部塌下, 向下露出一截小腿,脚踝恰好成了个高光点。
沙发不比床, 他睡的不太舒服, 眉心蹙起一个小疙瘩。
手上的锁链限制了他的行踪。贺乘逍没办法24小时跟着他,所以延长了链子,让他足以在室内活动。
贺乘逍往前再走了几步, 想把他抱回床上时, 把人弄醒了。裸露的手臂垂下来, 他睡眼惺忪地揉了一把眼尾:“怎么才回来?”
“应酬。”
“闻出来了, 要喝醒酒汤吗?”
贺乘逍大脑短暂地陷入空白,然后被莫名的喜悦裹挟着问出来:“你做的吗?”
“……?”
白逸跟着茫然了一下。
他在国外都是带厨子出门的, 因而即便身处美食荒漠,也并没有亏待过自己。相比而言, 现在在贺乘逍这个地方,反而不如在外面吃的丰富多彩。毕竟他想吃什么做什么都要经过贺乘逍,过于挑嘴不符合自己的人设。
他没做, 或许贺乘逍想尝,也不是不可以做。
“你想试试么?”
他听出来了,贺乘逍很期待,尽管这并不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
他被贺乘逍抱进了厨房,看完了他给自己系上围裙,然后眼巴巴地收拾好食材,洗好切好配好调料,热好锅,烧好水,一副就等他扔下去搅和一下的全程。
然后试探地放了一片菜叶进去。
很好,浮起来了。
然后是,一勺鸡蛋糊。
贺乘逍的眉头皱起来了,白逸把手边的西红柿也挑了一瓣放进去。
“蘑菇吃吗?”
贺乘逍洗了,他就放了。
一勺牛奶,一片鱼膏,一勺面粉糊……
它们很均匀地在锅里漂浮,被锅铲挤压在一处。
也不是说不能吃,甚至捞出来的时候配色还意外地很好看。面粉糊调和了汤的浓稠度,让其它食材可以在其中浮浮沉沉,不至于完全分层。
贺乘逍在白逸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
他其实连调料都配好了的,所以这汤味道也不错。
自己做饭可能会有点成就感,白逸这个时候已经醒过来了,有一搭没一搭和他闲聊:“怎么这么晚回来?天都要亮了。”
“喝酒了。”
白逸目光落在他的发梢,唇边漾起一抹笑意:“走路上山的?”
贺乘逍默认了。
“是应酬吗?”
“张老的局。”
“那确实不能不喝。”白逸支腮看着他,“我得处理一下环亚的事了,趁现在你在。”
丝绸很有垂感,修饰了他的锋芒,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贺乘逍犹豫了。
白逸自己停的打款,对他犹豫的原因一清二楚,他就仗着贺乘逍不知道,故作担忧地问:“是出了什么事么?”
和白逸相关,环亚的人肯定会汇报给他的,说不定白逸一打开邮件就能看到那段视频。
“没有,现在很晚了。”
“可我想看。”白逸说,“我习惯了,不处理完睡不好。”
贺乘逍有点喝不下去了:“不行。”
“可是你还在喝汤,肯定还要过一会才会睡觉的,你让我睡个踏实觉,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给白逸看,要是他晚上睡不着觉休息不好贺乘逍得全责。
贺乘逍看起来还在犹豫,白逸的和悦就渐渐收敛了:“是出事了,对吗?”
“没有。”
“贺乘逍!”他提声,“你知道的,环亚是我的心血,它要是出了什么事……它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肯定要让我知道呀……”
那双眼睛,漂亮的,干净的,总是波澜不惊的,或许带了点夜晚的困倦,仿佛被他的小小态度就牵住了。在这之前,贺乘逍甚至想好了倘若他生气,就道歉认错,即便他借此提出要离开——也可以稍稍放宽一些期限。
他怎么就不生气呢?
他发一发脾气,闹一闹,他真实一点,也好过这样完美的表象之下让人摸不着他的心。
贺乘逍怀着苦涩问:“你是不是……更在乎环亚?”
有些话压在心里很沉重,说出来了,石头就挪开了,露出缝隙,漏进天光,后面的话就跟着涌出:“环亚没有问题,乘方也没有,我就是……我就是不想让你看,我想让你只看着我。”
“你说了不关着我的。”
贺乘逍卡壳了。
“你想要我怎么看着你呢?我都在这里了,我天天只能想着你、看着你了,你还要骗我……”
贺乘逍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关住白逸是没用的,即便他就物理意义上的看着自己,且只看着自己,自己也不会感到满足的。他想要的是带着爱意的凝视,而不是强求来的一瞥。
“好,看。”
白逸的手机只是刚开机,消息就蜂拥而至。贺乘逍拿在手里,接二连三的提示音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平时也有很多人找白逸,但是工作相关走邮件的居多,像这样直接通过社交软件联系他的少。他已经感受过一周了,大概的消息频率有所了解了,今天这个密集程度,绝对是有情况。
白逸指挥他下滑,看见通讯录里一些熟悉的名字,就知道是视频推送成功了。
“乘逍。”他问,“什么视频?”-
“学长,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麻烦。”
贺乘逍能忍,能拖,陈允绉也不甘示弱,宁惟新隐约猜到了他们在合作,可这个节骨眼上,他能做的事情已经非常有限了,甚至谁来见他,谁不来,都身不由己。
原先穆振荣还会经常来看他,后来听他提到实验室多了一笔投资后,宁惟新就猜到了结局。
要绊住他太容易了,他对学术足够热情,能为了出成果来保自己,就能为了出成果去抓牢新的机会。
他的心态随着时日增长也不像表面那么平静,至少这次再见贺乘逍,肉眼可见的多了些焦躁。
“我说的,你应该已经验证过了?”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相信他。”
“……”
宁惟新有些话想骂,但是他还不能骂走这根稻草,两种情绪对冲之下,表现为唇角抽了一瞬:“你别被他骗了。”
他看起来真心实意地在关心贺乘逍:“他从一开始看上的就不是你,借助你把环亚扶上正轨,就开始接触其他人。他根本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清白,倘若没有他的示好,怎么可能有人对他念念不忘那么多年?你觉得以他们的花心程度,你看看我,学长,你看看我的处境,我在这里,他们不闻不问,可他们追捧白逸,你觉得他们之间是清白的么?”
宁惟新说到情绪激动处,眼中盈出泪水:“你看看我,我的东西被他们抢走了,我这个人就被舍弃了。我们才是一类人,没有家世做支撑,所谓的能力不过是怀璧其罪……”
“我们不一样。”贺乘逍打断他,“我还有价值。”
他和宁惟新不一样,宁惟新的东西是拿来的,他过早的表现出了疲态。可自己不一样,自己还在向前走。不管是能力还是别的什么,这都是他的东西,在他身上一天,他就多一个说服自己白逸爱他的证据。
“他爱我的作品,就会爱我。”
宁惟新被他的发言震惊了,好半天找回声音:“那如果出现一个更适合他的呢?出现一个比你优秀的呢?你就不怕这点倚仗都没有吗?然后他卷走你的东西,和他的新欢在一起!”
“如果在见到你之前,我可能会怀疑。”
宁惟新不就是他说的这种可能之一么?横空出世的天才,他能干预钱氏的方向,倘若有这份心花在白逸身上,也未尝不可能撬动一个没有的白月光。
可他也恰用自己证明了,白逸是长情的,他是会基于感情做出选择的,他们如此般配,他们根本没到穷途末路。
至于出现过的其他人,他们的出身太好,不像他,可以把白逸置于首位,他相信这样的联合,不会被一个重感情的人看重。
完全没想到自己又争又抢,还是为贺白做了嫁衣,宁惟新甚至有些急了,他隔着玻璃面容扭曲:“学长,你真是冥顽不灵——倘若我再告诉你,他在钱靳的酒会上就是故意留下来的呢!”
“哪一个?”
“就那个,兰迪的接风宴啊。”宁惟新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吴富,孙钊,阿青,我……学长,你接触了这么多人,大家都告诉你,白逸喝醉了,又或是白逸中药了。那你觉得,他自己知不知道?”
第199章 抗药性(下) 你能抗几颗
白逸……会知道么?
他酒量好, 还能抵抗一定浓度的药物,尽管贺乘逍不知道这个一定浓度是多少,但从白逸可以一敌三来看,他恐怕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不……也有可能是人在危机关头的本能, 小白能保护好自己, 明明是不幸中的万幸,宁惟新不了解他, 妄加猜测也就算了, 自己自诩最了解他的枕边人, 怎么可以跟着外人一起怀疑他。
可是……
他几乎可以肯定, 白逸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
他知道, 他为什么求助,也不离开?
还是说, 他走不了?
贺乘逍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那是钱靳的地盘,白逸就算想逃,也没有那么轻易能离开, 这不是白逸的问题, 他从手机都没有拿回来开始, 就知道这场封口没有结束, 所以他选择避开与钱靳起正面冲突,没想到一晚上都那么忙了, 钱靳没亲自下手,倒是宁惟新对他下了手。
贺乘逍和白逸都愿意帮阿青, 也很大程度上是在还他报信的恩,否则贺乘逍不铁了心闯进来,那天白逸就要过度失血。
白逸不是没有受伤, 也不是完全没有受到伤害。
失血,车祸,还有他在医院里查不出来的病症,总有些避无可避的事情在发生,即便他们百般筹备,也无法完全应对。
他们都心知肚明有一本“书”在干预世界的轨迹,却没人能保证自己走上的会不会是书上的那条路。
甚至说明面上的求学与扩张版图,都是为了避开一个可能的灾祸。
宁惟新于他们,就如同一个手握世界规律、还对他们有恶意的先知。
贺乘逍恍然察觉宁惟新说的有可能是对的,他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知道了很多事情,所以白逸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真有可能知道。如果白逸不说,那宁惟新就是唯一突破口。
“他知道吗?”
“你在问我吗?”宁惟新维持住了他那个体面的、志在必得的笑,“学长,我说的你不信,那你就自己去想,去问,去自欺欺人地被白逸蒙蔽。”
“我想要你的答案。”
宁惟新点了点面前的玻璃:“我的条件从来都不复杂。”
“但你没有选择。”
宁惟新笑容凝固,缓缓压下唇角。
贺乘逍接着说:“被他们发现了你江郎才尽,你就没办法功成身退了。”
他们之中,没人喜欢被一个价值被榨干的人拿捏着命脉。
“你是对的,我们都自己是被他们利用着,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才能献上去,供他们挑选,或许还要踩着同类人作为垫脚石。”
“——我知道他为什么给我开一家公司了,只有站在相似的位置上,我们的想法才会接近。”
“乘方因为年轻,在管理制度上也更为弹性,我会向他建议向环亚推广的。”
宁惟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看着贺乘逍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手握很多资源了,该担心的不是我,相反,我更应该为我的员工谋福利——”
宁惟新表情寸寸皲裂,他就保持着那么一个被强行洗脑的表情开始走神,时间久到还是贺乘逍礼貌询问:“你还有其他想说的吗?”
“你真的很不一样。”宁惟新回神,喃喃不知在和谁说话,“你是有多信任他,才会一点都不怀疑、不生气?”
一个正常人,被亲昵的枕边人如此利用,甚至走到了离婚的边缘,眼看着一步下去一无所有,他怎么会还这么自然替白逸开脱?宁惟新毫不怀疑,贺乘逍看完婚前协议后,根本没有让白逸签字作废,甚至可能还觉得这是自己某种献礼。
他和他看见的那个“贺”很不一样,“贺”被出轨刺激了,对感情失去信任,才会在“书”中表现那种行为轨迹。现在他把贺乘逍推进相似的条件,他却还是在无条件地信任白逸。
他应该是厌恶的,但这一点点微小的“人设”差异,甚至让他反过来产生了怀疑。
他和白逸为了利益默契地推动世界向“原著”发展,以至于他有时候都会被成果麻痹到忘记自己的今天本身就是人为干预的结果。
“宁”都可以不爱“贺”,贺乘逍为什么不能对白逸死心塌地?
他有这么多信任,他们又怎么会走向离婚!
他没有机会多想,贺乘逍已经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点条件。”
“什么?”
“有些东西,既然被你带来,就留下你的痕迹,如果你告诉我更多的,我帮你和新河协调。”
宁惟新没想过自己促成的新河反过来成了谈判的筹码,但不可否认,即便现在贺乘逍撤诉送他出去,他也一无所有,甚至会面临铺天盖地的质疑,而他本人并没有迎接挑战的能力。
相比之下,留下来,反而能保全他前期的成果。
如果贺乘逍能帮他和新河谈判,不完全将东西从他的手里剥离,他只是做几年牢出来,等互联网清洗记忆,他完全可以带着巨额财富换个国家生活,重新开始一段能自由选择的人生。
他觉得自己没有选择的,贺乘逍给了他一条新的退路。
“你怎么保证,新河的营收呢?”-
贺乘逍回来后,会把白逸和自己拴在一起,很难说被圈起来的究竟是谁,但他不放,白逸还真跑不了。
白逸今天被他带进书房了,以为他是要开始处理工作了,没想到他把锁链在凳子上缠了几圈,然后就松开了自己那一头。
他把白逸绑在凳子上了。
这把凳子是根据白逸的身体曲线定制的,他坐着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手被绕后缠起的感觉有些糟糕,习惯性板起脸:“你做什么?”
贺乘逍后退一步,走向了墙角,那里放着他的保险柜。
他今天从外面回来,依旧是一身西装——白逸总觉得他可能猜到了一些自己的审美,在故意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但是他没有证据,毕竟贺乘逍看不出来说那样的人。
刚才在房间里时,他从抽屉里取出一节领带,递给还没被束缚的白逸,白逸帮他换了,柔软的领带在指缝间穿行,灵活地编出整齐的形状,然后夹上一个领带夹固定。
“你要出门?”
贺乘逍没回答,看起来还在因为他们昨天的不欢而散而生闷气。
他现在就很正式地在保险柜上输入了密码,然后打开,取出一个文件袋。
有什么文件都被放在这里了,还要晚上看?他们的婚前协议?好像也不是这个厚度——
白逸看清了上面的字:检测报告。
贺乘逍检测什么了?
贺乘逍把他的金丝边眼镜带上了,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给白逸看了完整的封条,然后郑重地用刀片拆开。
银色的刀片划过森冷的光,封条被一刀划开,动作不重,白逸心里跟着缩了一下。
东西明显放了一段时间了,贺乘逍没有避开他,而是当面开始翻阅。白逸的视力挺好的,从书页上提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份匿名的体检报告!
“你生病了?”
他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包括拿到手机就联系秦晟把贺乘逍绑去全身检查,又或者是陪他把这个强迫的游戏玩到尽兴。他在车祸后就去读了很多类似的书,知道书里像他这种人设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但他不知道自己迟迟不死,会不会对贺乘逍有什么影响。
贺宁针锋相对,一方把一方送进牢里了,会有什么蝴蝶效应?
他声音都哆嗦了起来:“你生病了?”
白逸的情绪起伏有些过于明显了,本来在专心看报告的贺乘逍抬起眼,对上他焦虑的神情。
“你在担心我么?”
“你放开我,我陪你去医院检查,我答应过你会考虑的,你不用担心什么,况且现在的婚姻法一方不同意另一方也离不掉——”
“不放。”
“……”
白逸噎住,他觉得很难在有素质的情况下表露自己的情绪:“没必要,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不需要自我折磨,我……我难道就有那么狠心么?”
“你不狠心吗?”贺乘逍反问,好像掺上了点无可奈何的痛苦,“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狠,我把你强留在这,你都没有发过脾气,你是多好一个人,你对谁都这么包容,谁欺负你一下你都能以德报怨,你真是一点都不狠心。可是——”
“可是你看起来总是很远,很不真实。”
“不真实”三个字让白逸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贺乘逍看起来并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在单纯表示他的困惑。
“我在这里,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真实?”
“你喜欢做//爱吗?”
好直白。
白逸被直球打晕,委婉的试探他可以不着痕迹地装聋作哑,可贺乘逍这个人总是太直接了,这是他的优点,也是隐藏的弊端。
“谈不上喜不喜欢,正常生理反应吧。”
“你总是很理智。”贺乘逍说,“我想知道你能抗几颗药,你想知道吗?”
第200章 白水or药(上) 空中楼阁
白逸的瞳孔猛缩, 贺乘逍没动,他却产生了逃跑的冲动——可他被绑在了凳子上,贺乘逍早就想好了要慢慢地“处刑”他。
那个检测报告……到底是什么?!
白逸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类似的检测,至于他的抗药性——他平时就不吃药, 贺乘逍上哪去了解他抗不抗药?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又是宁惟新?宁惟新给他提了什么——
一件被忽视掉的小事涌上心头。
他回国后的第一场宴会, 就被宁惟新引入了一个房间,想要威胁他收手, 可白逸半点没放在心上, 干脆利落地联络贺乘逍把合作抢走了。
那个房间, 贺乘逍是没有见到的。但房间里的东西——他把宁惟新留在里面的药带走了, 他本来应该去溯源的, 去抓一抓宁惟新的小辫子的,可宴会散场, 贺乘逍换走司机, 他们在车里缠绵,白逸就把那颗藏在口袋里的药片完全抛之脑后了,要不是贺乘逍突然问起耐药性相关, 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倘若宁惟新直接把药交给贺乘逍, 贺乘逍未必会相信, 他还有可能觉得白逸被陷害了, 他必须要保护好白逸。
但贺乘逍从白逸口袋里找到催///情类药物的含金量可就不一样了。
甚至说,如果宁惟新不知道这一点, 没提,只是贺乘逍自己想起来了所以去检测……
他咽了口口水, 故作镇定:“你又听了什么?你又要怀疑我什么?”
贺乘逍举起文件袋给他看:“这里有三年前宴会后的检测报告,里面提到在你的血液中提取到了一定浓度的药物。因为是别人害你的证据,所以我一直小心保存着。”
“……所以呢?”
贺乘逍把手头的文件翻回第一页, 展在他面前:“这个,是更早一些的我的检测报告——时间是我们第一次上///床后,我想做个体检,告诉你我的身体是健康的,你不用因为跟我……就产生担忧。”
他们第一次……
他把几件事连起来了。
白父车祸昏迷的太突然,白逸对此毫无防备,被仓促推上总裁的位置后,面对公司的内部混乱,完全束手无策。在他的人生规划里,白父没有那么早退休,所以他应该是先出国深造,再回来从子公司做起,最后逐步接手总公司的。
他有丰富的理论,却没有充足的经验。在面对董事会的老油条时,初出茅庐的年轻学生尚不能完美招架。
他请了一段长假,逼自己尽快熟悉公司的各项事物,并且靠自己出色的记忆力勉强保住了总裁的位置,才有机会考虑下一步。
下一步,得把公司的管理权完全拿回自己手里。
贺乘逍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新走入他的视线的。那时的贺乘逍给环亚投了一个项目,直接抓住了白逸的注意力。
他想要贺乘逍手里的东西,并且很有野心想要用这套崭新的技术去完全替代环亚现行的技术核心,以突破散落在各股东手里的技术封锁。
但是以公司的名义购买,这套新东西,还是会落在环亚名下,被所有持股人共同瓜分。他手里的现金不是很多,他又必须要完全占有。
他想到了,贺乘逍喜欢他。
他以拉投资的名义,邀请贺乘逍出席了一场晚宴,并且为了保证能确定的、尽快的得到他的支持,大胆地在他们的酒杯里都下了点药。
贺乘逍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和穆振荣有些相似,对于人情世故古板到有些木讷,很快就主动送上门提出要对白逸“负责”,而白逸只需要“被迫”接受他的好意,用道德牢牢地圈住他,就好了。
甚至贺乘逍比他想象的更真诚,他连婚前协议都没有翻开,一直到宁惟新指出其中的霸王条款,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被离婚的可能。
整件事都很顺利,很隐蔽的,本来真的可以被白逸就这样糊弄过去一辈子的,即便日后贺乘逍发现了,要闹事,在白逸压倒性持股的情况下,他也翻不出更多风浪。
偏偏“剧情”多送来了一个知情者,这个知情者还非要拆散他们俩的感情,把他们相处的细节盘了又盘,不遗余力地向贺乘逍灌输负面想法。
…
贺乘逍的为了体检,抽了血,测了体内的药物余量,甚至还分析了成分,和他从白逸身上找到的这一片药对上了。
“药物会迭代,这个版本本来应该停产的,但是……”
贺乘逍的声音戛然而止,留下空白让白逸自己填补。
“——它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白逸没法回答,贺乘逍今非昔比了,他要是有心,指不定能查到一些什么。他突然对自己笃定的事情产生了一丝动摇,如果……如果连这一次都是利用,贺乘逍真的还会继续爱他么?
贺乘逍在观察他,而他在保持沉默。
“小白。”贺乘逍喊他,“那我们来试试吧。”
“试什么?”
室内有水壶,贺乘逍递给他一杯水:“你想喝一点吗?”
“里面有药么?”
“你猜一下。”贺乘逍说,“有可能有很多,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
白逸的呼吸紧了一下:“可以不喝么?”
“也可以我喝。”他方才亲手系上的领带被摘下,靠近他的眼睛,“我应该是不太有耐药性的。”
眼睛被蒙上,留下小巧的鼻梁和绯红的唇瓣。
白逸的下巴被抬起,冰冷的杯壁抵上他的唇。
他看不见,其他感觉就无限放大。
白逸能清晰感觉到口腔的充盈和湿润,食道中液体流淌,积攒到小腹。
该降温还是该惹火,好像只在白逸一念之间。
他的腮被手指顶住,来不及吞咽的水顺着唇角滑落,沿着锁骨弄湿衣领,形成一条光亮的小溪。
杯子离开了,贺乘逍接着问:“下一杯谁喝?”-
里面有东西吗?
白逸努力想要去感知身体变化,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被种下了心理暗示,现在的感知是不准确的,盲目的,会被主观误导的。
他的上半身被捆着,膝盖被分开,即便是没有药物,他也喝不了一杯又一杯白水。
眼泪从领带和眼睛的缝隙里滑落,一颗,又一颗,大颗的,成串的,被指腹轻柔地抹去:“别哭啊。”
“你讨厌死了……”
贺乘逍叹气:“不要讨厌我,不要让我离开。”
白逸福至心灵:“里面没有,对吗?”
他的前襟几乎全湿了,嘴唇泛着晶莹的水光,被亲红,咬肿,透出诱人的色泽。
“我不知道。”
他不觉得贺乘逍会主动买这些东西,他的印象里,贺乘逍还是那个在相处中中规中矩的老实人,让他玩点什么花样都得自己主动的老实人,他就算知道了,发现了,也不可能去买回来,他被这种羞耻感束缚着,再偏移也玩不出什么过火的花样。
“你好过分啊……你就是想用这种事折磨我……”
“那你喜欢吗?”
白逸又不说话了。
自从他拿到话语权,就很少被这么灌了。他越逼自己去感受反应,身体的充盈感也就越明显。
哈……
贺乘逍抵着他的膝盖,他稍微用点力就被发现了。
“看起来,你挺喜欢的。”
“我不……我不想喝了……”
宽厚的手掌贴上他的腰线:“难受吗?”
“难受。”
“那为什么不走?”
白逸知道他在暗指什么:“想要……合作……”
“给你的,都会给你的……”
“让我……让我……”
“宝宝。”贺乘逍找到了他很喜欢的那种声线,听得他本能地泛软,“这么敏感么?”
…
贺乘逍不碰他,他只拿着杯子,等白逸口中空了,就问他要不要喝水,好像他只收到了执行这一个动作的指令。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坏心眼呢?
白逸的嘴唇张着喘息,贺乘逍隔着眼罩轻吻他的眼睛,冰凉的镜框贴在他的额头,白逸都能想象镜片沾满雾气后,被遮住而愈发深沉的眼眸。
他心烦意乱,他有些判断不出来了,贺乘逍的大腿和他的膝盖相蹭,这不一定是真的什么药物作用,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喝饱了压迫了。
他分辨不出来。
他不想试探了,在外面要试探,在家里还要包装自己,他每天都裹在一层厚厚的壳里,虽然习惯,但累。他不能大哭、大笑、表现自己明确的喜好,他可以做一个优秀的人,但目的不应该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摇摇晃晃站在空中楼阁上,他要踩着贺乘逍的肩膀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