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一章 “说说这个案子。”……


    这一刻孟千昼在赌, 百分之五十概率,他不信运气那么差。


    沈尚信找过来的时候,他做好接受任何结果的准备, 心如止水地看着对方健步如飞转过楼梯眨眼到跟前。


    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一瞬让孟千昼明白对方不是为了打赌的事来的。


    “怎么了?”孟千昼问, “检验报告结果不理想还是别的。”


    “平时会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这次上天给我两来了个天大玩笑。”沈尚信拉开椅子坐下,“一是和你对峙村民不见了,二是联系不上陆茂予和谢灵音的保镖团队电话打到我这来。”


    孟千昼:“村里人没见过他了吗?”


    沈尚信只是想告诉他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人处理,重要的是老陆这边, 他和你通过气吗?”


    提前打过招呼的突然联系不上,算作事出有因, 这要是什么都没说,惹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乱转, 罪过大了。


    孟千昼:“他和谢灵音去查助学金那条线索, 应该和接头人进老巢了。”


    沈尚信忙活大半天一口水没顾上喝, 接到电话提着口气没敢耽搁, 这会儿有眉目, 也有心情捞过瓶水拧开:“就是里面临庄?他和谢灵音大张旗鼓混进去了。”


    “嗯, 这次谢灵音打头阵, 他在背后掌控大局。”


    沈尚信直摇头, 一脸不赞同:“风险很大。”


    孟千昼转过椅子面朝沈尚信:“怎么说?”


    “你想,邓元思对他两恨之入骨, 在向上级领导发表看法的时候难免会带入个人情绪, 引得组织多放重点在他俩身上。”沈尚信和容续研究过这类人的心理,应该说大多数犯罪分子都有这方面意识,“他们会将对手研究透彻, 家里几口人,都在哪,目标本人喜好、上班地点、生活规律等等,只要想,目标本人在他们那毫无隐私可言。”


    以掌握线索来看,这个组织从谢灵音回国就盯上他,将行程洞察得一干二净。


    陆茂予也逃不过,上次死里逃生足够犯罪组织将其列为头号目标。


    这两人再怎么伪装也盖不住熟人毒辣的眼睛,陆茂予那边有个邓元思,谢灵音则不用说,想和小少爷交好的人那么多,一眼认出来这种事再轻易不过。


    沈尚信不知道陆茂予到底为什么做出这么冒险的举动,按老陆往常风格,怎么着也得提前通个气,这次反常,他沉吟片刻:“看来我们计划该提前了。”


    “不对。”孟千昼眉头紧皱,“老陆没提过当天见面进老巢的事,是不是见面那会儿有突发情况?”


    “最坏的结果是对方一眼认出他俩来,找借口邀请去老巢,杀人灭口再毁尸灭迹。”


    这算不得沈尚信危言耸听,因为视警察为眼中钉的凶徒惯会做这种事,那么多违法乱纪勾当不介意再多条杀警察的罪。


    孟千昼脸色跟着拉下来:“我联系胡局。”


    沈尚信叼着烟:“你们胡局有特殊救人手法吗?”


    一听就是在打趣。


    孟千昼没好气地说:“他能查到老陆现在在哪。”


    沈尚信恍然大悟:“找大兄弟借的好东西啊,你想知道老陆在哪,我也能办到。”


    孟千昼拨号码的手顿住了,诧异地看着沈尚信:“你有办法?”


    “他给那两保镖装了个软件,定位显示在临庄大山中心那片,我地图上看过,进出无路,也问过相关部门兄弟,附近没有私人飞机起飞。”


    “没路没飞机,长翅膀飞进去的?”


    “私人飞机动静很大,真绑着人去的不想闹那么大,还是走地面。”


    孟千昼想起南嫣传过来毛泉那份口供,拉出云潭地图,盯着河田县和临庄那片区域,手指抵着下颚:“不能吧?”


    “事实摆在眼前有什么不可能的?”


    沈尚信是个效率派,自己这边腾不出空,只好电话遥控在市局的容顾问帮个忙,来这边前,狡猾的容顾问打着太久没陪他吃烧烤的借口把零花钱薅走了,间接导致沈队囊中羞涩,像这种劳民伤财的大事就拜托容少爷。


    看看时间,大概半小时内会有结果。


    孟千昼扭头看着沈尚信:“你们市里有些部门好像也不干净。”


    沈尚信喝口水:“把好像去掉,早在你们查到桐乡监控有猫腻的时候,我就着手查这几个地方,当时就觉得临庄这地方有问题。哪地方穷到甘愿自断出入路的,我试过几种办法,都没能混进去。”


    这是之前交涉中沈尚信从没提过的内容。


    孟千昼怀疑不是老陆今儿这出,沈尚信这人根本不会说,他指着眼前半点不尴尬的人笑了笑:“哎,你这家伙让我们狠狠打工呢。”


    “话不能这么说,主要负责团队是桐乡,案子结束获得褒奖得是你们,我什么拿不到啊。”


    “不和你掰扯这些,来说说嘉谷村的情况吧。”孟千昼说,“一天二十四小时,排班轮流制守入门,没有休息。目前参与其中的青壮年共有二十人,四人一组,均匀分在嘉谷村四处。”


    沈尚信算算队里能调用的人和孟千昼带来的,总数对上吃亏,真要实施逮捕,得申请外部力量。


    “我刚才又想了想,现在算不得最好动手时机。”


    孟千昼已经把老陆进入老巢的事同步给胡徵,希望对方确认下陆茂予安全与否,消息没来先听见沈尚信这句改口,不由得深深看他一眼。


    那眼神给沈尚信逗乐了:“觉得我冷血啊?”


    孟千昼轻轻啧了声:“谈不上。”


    对陆茂予跟进老巢情况不明的时候,沈尚信有过片刻关心则乱,差点要去硬闯临庄救人了,一通分析过后又有胡徵这个局长保障在,沈尚信重新冷静下来,又能从长计议,真真是性情中人呐。


    沈尚信有话直说:“说句不好听的,老陆真落入贼手,也希望我们能借此机会钓出幕后那群人,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确实是陆茂予做出来的事。


    孟千昼不置可否,这时手机微微震动,低头看了眼,神情微凝。


    沈尚信扬眉:“怎么了?”


    “可能真让我两说中了,原本盘踞在市中心谈生意的盛念初和夏彦青动了。”


    “去哪?”沈尚信问,“回桐乡也能说是动了,说清楚点。”


    孟千昼把导航路标图发给他:“我对云潭路况没你熟,要不你看看这是去哪?”


    沈尚信点开,眉头皱得很紧:“顺城也有生意谈吗?长青集团在那边可不太吃香。”


    孟千昼没吭声。


    沈尚信又看了看:“从顺城去临庄是个不错选择,就是这么明目张胆出行会不会太不把我们当回事。”


    孟千昼也有同感:“这两可能半路换车去别的地方,在这之前,要甩掉小尾巴。”


    “那他们的目的地未必就是临庄。”沈尚信话音未落感受到大小脑互搏的矛盾感,不用孟千昼点明,自己先乐了,“这么巧时间点出行,大概率赶着去看热闹。先让你的人跟着,跟丢了也没关系。”


    “我记得顺城紧挨临庄那片区域监控稀巴烂。”


    “那是之前,孟副队,你可以质疑我,请不要质疑顺城市局的超绝行动力,他们能在一夜之间补全全市监控,那条路上现在有得可不止是探头。”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让孟千昼坐直身体:“我知道顺城市局很强。”


    但碰上那群惯会发疯和下黑手的凶徒无法预定发生什么事。


    沈尚信倒是安心:“我透露过消息,顺城那边外勤配枪了。”


    孟千昼:“我现在有个疑问。”


    沈尚信拨弄着手机:“我猜你的疑问和我相同。”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转头找纸和笔写下来,两分钟后同时拍在桌子上,欠身一看,再次笑了。


    孟千昼盯着两张纸上说法不同意思相仿的话喃喃道:“是啊,谢灵音对这个组织到底有什么魔力,打入老巢值得这么多拼命撇开关系的高层赶去见证。”


    沈尚信抖开地图,意味深长道:“这就要问问那位谢小少爷。”


    在此,孟千昼要为谢灵音说句公道话,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案情相关部分谢灵音如实告知,无半句隐瞒。


    “他并不知道。”


    “看来你们谈过。”沈尚信若有所思,“实话难听,他之所以不知道,有可能说谎,也有可能受恩怨牵连。”


    恩怨牵连就是和老一辈挂钩。


    谢肃年轻时在桐乡也是风云人物,后来转战开拓国外市场,回国便少了。流露出来的豪门恩怨当中,谢肃没有风流情事,多是商业勾心斗角。


    要说竞争对手报复,选择谢清石或者谢清鸣更为合适,这两目前在谢氏集团都是中流砥柱重要人员。


    反观谢灵音,从事与家里产业毫无干系的医学专业,一个不争不抢得到全家疼爱的小儿子针对起来意义在哪?


    沈尚信抛开父辈恩怨,出发点在谢灵音个人身上,他手里也有详细资料,知道小少爷高考前十八年都在桐乡,高考后和陆茂予闹掰才接受家里人安排远走国外。


    看眼不说话的孟千昼,沈尚信胳膊肘搭在桌上往那边稍稍靠近,瞅着他:“我查过谢灵音,发现件被人为抹掉的案子,你和老陆知不知道?”


    孟千昼倏然扭头,眸光如冰:“什么案子?”


    沈尚信惊奇:“不是,你两对谢灵音就信到那份上,查个表皮无伤大雅是吧?”


    刚认出谢灵音是谁的时候,孟千昼也没手软,按照规矩查过,没有沈尚信提到的部分。


    “说说这个案子。”


    沈尚信玩味笑了:“他十一岁那年夏,谢肃报警说孩子丢了,警方不眠不休找三天没头绪,第四天谢肃销案,说孩子回来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不值得沈尚信单独拎出来说。


    “事实上谢灵音消失整整两个月,那年暑假谢家动用所有能用的人脉隐秘寻找,临近开学两天,谢灵音被发现在家里后花园,因为昏迷一周晚入学,这都有记录。而事后,他根本记不起这两个月在哪又做过什么。”


    “你的意思是现在针对他的组织和十一年前暑假有关?”


    “别急,我顺着这条事件线去查同年桐乡青少年失踪案子,你猜我发现什么?”


    孟千昼嘴角绷得很直,竟显得有些锋利,好似下秒就能割开这无形的迷雾。


    沈尚信礼尚往来发去一份整合资料,屈指点点手机:“同年同月在谢肃报案前后脚几天内,分别出现余家、盛家包括夏家都陆续报案,接着再销案的情况,是意外吗?”


    在警察固定思维内,意外背后往往藏着预谋,而且是同时间段同时失踪年轻相似的孩子们,这实在无法推给意外。


    “还有呢?”


    “还有啊,你们查夏志诚的时候查过他为什么第一个对秦家下手吗?”


    这事儿孟千昼有印象,那天陆茂予递来的资料内容写得很详细。


    “说是因为霍方怡,也就是盛家老爷子私生女联姻的缘故。”


    “是也不是,有部分原因是为他大儿子出口恶气。”


    沈尚信倒不怪他们背调做得有缺失,因为这部分堪称知情者寥寥数几,几乎每个都咬牙要带进棺材里,他能知道属实机缘巧合。


    孟千昼拿到那份资料对此只字未提,他知道陆茂予有个习惯,凡是重视嫌疑人都会经过两手准备,局里调查加上金和玉提供。


    既然是金和玉都挖不出来的东西,沈尚信这手人脉有点厉害,那孟千昼更要知道了。


    “都说他大儿子不愿意继承他的衣钵,成年时候早早出国独立生活,为了撇清关系,从此再也没回国。”


    “这是对外宣称,真实情况是他受到刺激,智商永远停在十岁,夏志诚不想让他成为笑话,干脆送到国外托人照顾,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也挺好。”


    “他大儿子成傻子和秦家有什么关系?”


    “传言是秦益喂他吃下某种药物导致,啊,或许我换个名字你能想明白很多事情,那东西叫聪明药。”


    熟悉的名字一冒出来,孟千昼瞳孔微缩,突然之间将那几家孩子失踪和这些年聪明药不断在更迭调整的事情全串起来了。


    原来所有一切都有迹可循,那么陆茂予怀疑秦勋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当年苦心钻研聪明药丧心病狂到骗来那么多孩子的秦益哪里会放弃眼皮底下这么好的现成实验体。


    “那么,秦勋呢?”


    “这也是苦命人,提前声明接下来的发言纯属推测,没有任何事实依据,我觉得他是霍方怡和秦益的孩子。”


    第122章 第一百二二章 “有事我会喊。”……


    孟千昼竟有种就该如此的荒诞感, 脑海清明一瞬,他捏捏眉心:“说说你的理由。”


    “没有。”沈尚信回答爽快,见孟千昼满脸一言难尽, 又乐了下, “你就当我平时听容顾问说豪门秘辛多了, 脑补过盛的产物。”


    孟千昼居然不知道该吐槽哪个, 是他爱听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往容顾问身上甩锅,还是容顾问当真有两幅面孔,在家对着老婆格外开朗。


    “霍方怡死了,也弄不到秦勋DNA, 所以这只能是猜测。”


    孟千昼突然想起件事来,边给南嫣发消息边说:“我想想办法。”


    沈尚信眉梢微扬, 没等来他的答案先等来家里那位的电话,接通那瞬, 沈尚信清清嗓子:“我开免提, 你挑重要地说。”


    “沈队和我这么见外吗?”容续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委屈, “用人朝前, 不用人朝后, 沈队是这样吗?”


    沈尚信半转身, 伸手挡在嘴边, 压低声音:“少来, 要不要我把凌晨视频录像甩你脸上?”


    真是够了,凌晨不睡觉打视频骚扰他, 非要他说骚话弄出来, 否则就连麦睡觉。


    开玩笑,那么黏黏糊糊小情侣把戏,他疯了才答应, 老夫老妻这么久,臊得慌。


    被这不轻不重的呵斥,容续短暂而急促笑了声,听见沈尚信正经地重复道开免提,知道这次是真的,收起调戏的心思,正色道:“你发来的那个定位有两条半通往外界的直线路段,分别是云潭市中心、河田县及正在修建的抵达云桐高速入口。”


    云桐高速顾名思义就是以云潭和桐乡结合命名的,这条路贯穿附近几大省。


    “普通人进不去?”沈尚信问。


    “有人把守外加专门弄来的高级关卡货,入口很隐蔽,实行专车专卡制度。注意这个专车双重含义,一是车辆本身登记在册,二是驾驶员驾驶证。”


    “守在那的人有多少,带没带武器?”


    “每个入口有两支十人小队,携带砍刀等冷兵器,更详细情况还在进一步确认。另外,勘察过程中发现一号嫌疑人,他在监管修路,随身携带枪支。”


    一号是邓元思。


    原来费劲半天找不到人是因为人躲进大山里昼伏夜出的修路,就这贼似的做派,一时半会真不好找。


    沈尚信还是更关心另一个人:“找到武思博了吗?”


    这是目前为止容续极少答应他却没能办妥的事情之一,容续道:“还没有,不过我猜应该被藏在陆队他们现在在的地方,那儿很大,装下几万人不成问题。”


    他们手里地图不显示,也不好联系相关部门直接派出直升机去现场核验,那东西声音太大,目标又明显,就那么直愣愣过去,摆明给对方警醒。


    孟千昼觉得这么干等下去不是办法,怎么着也得先摸清楚那座藏在大山里的老巢到底长什么样。


    抬头要无声给沈尚信说两句,却见对方神情古怪地看着手机,像是收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东西。


    平时孟千昼没窥探他人手机获得隐私的喜好,今天自然也没有,只是他刚抬胳膊,沈尚信动静很大的将手机屏幕朝下倒扣在桌上,一副做贼心虚既视感。


    孟千昼:“……”


    反应过度的沈尚信:“……”


    两人大眼瞪小眼,难得双双看出几分尴尬来。


    大抵几分钟过后,沈尚信若无其事捡起手机,继续刚才没完的话题:“把弄到的照片发来啊,别磨蹭。”


    容续声音带笑,或许是听见他们这边动静也或者是因为别的,罕见情绪外漏:“好。”


    孟千昼原地懵圈半秒,这才知道原来这两没挂电话,刚刚那出演给他看的吗?


    沈尚信神色如常,黑色发丝下的耳朵尖隐约泛红,把‘卖身’求来的图发给孟千昼:“这就是老巢。”


    也就是毛泉口供中提到的‘家’,乍一看,好似山体之中凭空长出座磅礴宏伟的宫殿,端庄震撼。


    见惯高楼大厦,冷不丁见到如此古香古色的建筑物,轻易被定在原地。


    孟千昼:“外看得有三十多层,这是把整座山掏空修建?”


    沈尚信是个外行人,只能根据以往经验说事:“差不多吧,这座山后面就是真正的临庄村。”


    “是差得不多,我稍微做点补充。”容续给领导留足颜面,“地基打得很深,预留三层停车场,这里集吃喝玩乐于一体,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办不到。”


    容续突然抖出来这么多东西,孟千昼心生疑窦,这种内部人员才知道的情报,哪弄来的?


    要说特殊人脉提供,该在陆茂予动身前往河田县前就知道,哪犯得着像现在这么被动。


    电光火石间,孟千昼想到个可能,他看向沈尚信。


    沈尚信轻轻颔首:“他撬开武贤的嘴。”


    这些全部由武贤提供。


    严格来说,是武贤从武思博那弄到的,先前提过兄弟两关系不似外人提到那般恶劣,甚至称得上要好。


    据武贤亲述,他到徐从闻身边当助理是季妍安排,起初季妍是受谁所托他不得而知,直到有次兄弟两见面闲谈,武思博说漏嘴,他才知道这份工作是亲弟弟帮忙,顾不上懊恼自卑,他想知道武思博哪来人脉搭上娱乐圈的。


    可惜再三追问,武思博始终不肯说,只告诉他,自己在参与一笔大买卖,事成之后,他们再也不会为钱发愁。


    嘉谷村的孩子自呱呱坠地起哪怕不知饥饿便知钱的重要性,赚钱在这片穷苦地方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武思博一句话打动武贤,他没再追问起工作来历,转而留意起弟弟行踪,多数时候,他跟在徐从闻身后到处跑,没多少闲工夫操心弟弟,只好在相聚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或者是弄来武思博手机看。


    第一次要手机的时候,武思博没给,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向来随他玩手机的弟弟开始有秘密。


    俗话说越不让看心里越发好奇,武贤对武思博手机旺盛探知欲就这么积累起来,终于有次他过生日,找机会灌醉武思博,获得千载难逢的时机,这一看武贤当场懵了。


    将补习班的学生当做无偿实验品,一次次来试药,这就是现实版的活体实验。


    这还不够武贤吃惊,令他畏惧的是与武思博接触的备注为G的人,对方许诺,只要他在桐乡协助做好聪明药这阶段的试药,回去奖励一趟‘家’的奇妙旅行,附送几张照片。


    其中一张正是刚才他们看过的。


    本来有照片还不够,临庄那片山体面积非常宽广,找起来如大海捞针,岂料陆茂予带着定位器进去了,无心弄成个里应外合。


    容续已经和储安国通过气,申请动用卫星,重新勘验临庄那片区域。


    现在先不追问地图和卫星到底为什么没更新,当务之急是摸清底细好在紧要关头进去救人。


    这绝对是重大进展,孟千昼如释重负:“辛苦容续问。”


    “客气,你们继续耗在那意义不大,不如先回局里计划下进临庄的事?”容续诚心实意地说,“挡在临庄前面是这座宫殿,后面情况暂时一无所知。”


    应该说基本无人知晓,容续这边花了不少功夫始终没查清临庄内里真实情况,翻看过数次民警去走访的录像,里面景象与村民反应迎面扑来的满是假感,这才是最棘手的。


    找不到突破口,永远无敌。


    孟千昼道:“嗯,对了容顾问,武贤知道小余吗?”


    “没提过,他也不知道幕后主使,最多知道邓元思和老狗,在你和徐吏找上他之前,家里始终处在被人监视状态,每次民警来之前,都会有人拿着他养父母的视频来威胁他。”


    不准对外开口,不可以吐露一个字,否则你父母死无葬身之地。


    “他是因为武思博才甘愿继续当个哑巴吧?”孟千昼说,“养父母活着,对武思博是最大的安慰。尸检报告一出,梦碎了,他也终于相信那伙人对武思博下手,这才决心说出实情。”


    “一半一半。”容续回答,“他想让我们帮忙找到武思博。”


    孟千昼摇摇头:“情况不乐观,之前假设武思博在外躲着要他命的这伙人。现在设想他在临庄,真是如此,那他还活着吗?”


    这声问让房间两人包括电话那端的容续都沉默了。


    太阳渐渐西落,夏季燥热在这刻宣布结束,夜晚清凉风吹起,山间昼夜温差较大,谢灵音借着尿遁到卫生间,外面天花板左右各两个监控,拉开隔间门,好在没变态到偷看人上厕所的地步,这里算干净。


    手机彻底沦为板砖,信号全无,谢灵音低头看了会又揣回兜里,解开皮带放水。


    等会得想个法子装醉,今晚的美人恩不能享用,连门都别让人进,他拉好拉链,按下冲水键。


    仰头轻吐出口气,回想刚才酒席余淼看陆茂予的眼神,不经意流露的敌意最能证明心境,那是危险第二次告诫。


    从进到这里,谢灵音始终找不到单独和陆茂予说话场合,也怕隔墙有耳,猜想烂在肚子里并不好受,提心吊胆像随时会暴露。


    谢灵音推开隔间门,门外站着个人,看清那刻,谢灵音将按在胸针上的手放下:“你怎么来了?”


    余淼回头灿烂一笑:“怕苏总在厕所待太久有需求找不到人呐,我服务得到位。”


    “有事我会喊。”谢灵音洗好手抽纸擦着,透过镜子看余淼,“余主任这么贴心我真是受宠若惊。”


    余淼歪头看他,目光渐渐幽深。


    第123章 第一百二三章 “附近有人。”……


    留在餐厅包间里的陆茂予不动声色看向四周, 都是监控,失去今晚重要的两个主演,陪酒玩乐的莺莺燕燕放松下来, 交头接耳说着玩笑话。


    谢灵音出去五分钟余淼打着电话也跟着出去了, 这一来一回快十分钟, 两人都没回来。


    陆茂予承认不放心余淼, 那明显是个示弱的狼,逮到机会狠狠吃掉猎物。


    陆茂予又看一圈,那些莺莺燕燕大概没得到交代,根本不往他这边看。


    就算注意到又怎么样?


    他作为保镖就该随时随地跟在谢灵音身边, 这是基本职业操守。


    陆茂予不再悄摸悄声,转身就走, 这里地方很大,按照商场模式制定指示牌, 不过两分钟, 转过弯就是洗手间正门, 陆茂予还没走近, 谢灵音和余淼一前一后出来, 两人神色竟出奇一致和谐, 并无半分演。


    这是非常罕见的。


    要知道离开赌场来餐厅这一路上, 他俩的笑容比面捏出来的还假, 一碰就碎。


    陆茂予实在很难想象两人在洗手间短短几分钟内到底发生什么,大有化敌为友的意思。


    但有些事情太具有欺骗性, 陆茂予仍脚步不停赶到谢灵音身旁, 哪怕什么都不问,安静待在他身后,这份无声支持也够了。


    余淼见状, 唇角微勾,对着谢灵音挤挤眼:“没看出来,你这五大三粗的保镖这么离不开你呢。”


    谢灵音笑道:“保镖嘛,干得可不就是黏黏糊糊的活?要是余主任喜欢,赶明我给你介绍一个。”


    余淼收回盘旋在陆茂予身上的目光,口吻轻佻:“我看那些都不如你这个。”


    谢灵音笑意不减,眼神却冷冰冰的:“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想余主任不会舍弃君子这个头衔吧?”


    “开玩笑,我哪抢得过你啊。”余淼这声感叹里似有一举双关,不等人细想,又说,“今晚这酒喝得差不多,我差人送两位回房,晚点奉上醒酒汤,记得尝尝。”


    说完叫来个气质温婉的旗袍美女,低声交代两句,转头又看眼陆茂予,再继续说。


    等旗袍美女候在旁边,余淼抬手挠挠头:“本来给苏总安排点夜间游戏,现在嘛,我让人撤了。苏总,回见。”


    谢灵音扬起标准送客笑容:“行,明儿见。”


    这两人互动宛如失散多年陡然相识的亲兄弟,弄得陆茂予疑窦丛生,偏偏这条走廊到处都是暗探不好问,只好跟在谢灵音身后边走边琢磨,直到进房门,谢灵音接过美女手里房卡,客气送走人,这才掏出手机检查起房间。


    别人地盘当然不可能干净,陆茂予一共搜罗出十个窃听器八个探头,全部没收。


    在他忙碌期间,谢灵音始终缄默,偶尔回头去看,小少爷也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


    把东西轻轻放在桌上,陆茂予走回门口去牵还陷在情绪里没出来的谢灵音,大抵气息与味道太熟悉,肌肤相贴那刻谢灵音也没太大反应,仅是不同相触那刻被唤回灵魂般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张开双臂叹着气勾上他的肩膀,柔软的脸蛋紧挨着颈侧。


    “大刘哥哥,事情比预料糟糕很多啊。”


    “他们知道我们是谁。”


    这句笃定的话让谢灵音又是一阵失声,微微抬高头仰脸看他,语气说不出的纳闷:“你偷听来的?”


    为贴合身份,陆茂予的手也变得粗糙,抚着小少爷细腻脸颊,惹得对方不自觉往后躲,他神情微顿,把手搭在谢灵音后腰。


    “看你表情得出的结论。”


    “这么会分析,要不要猜猜余淼和我在洗手间聊些什么。”


    陆茂予低头看着那双狡黠的眼睛,如果是坏消息,他大概不会这么好心情,可要说透内容,实在有些难。


    陆茂予带着猜测色彩去推理:“你两从前接触不多,就算认出来也不是友善叙旧。是一桩比当前所有利益加起来还诱人的交易,该是和余淼自身紧密相关的事。”


    从他简短挑明谈话重点开始,谢灵音眼神彻底变了,这会儿目光灼灼看着他,满是崇拜。


    “将赌博做筹码威胁赌狗卖孩子的产业链当事业的人根本不会在意犯不犯法,余淼求得也不是和你合作后寻求警方宽容处理。”陆茂予几乎把常规情况下几种结果全部排除在外,他不带任何颜色重新审视起谢灵音来,“你的家世和人脉同样在法规法律之下,真正有作用的是你这个人。”


    而谢灵音最为杰出是医药方面天赋。


    答案浮出水面。


    陆茂予不期然对上谢灵音震惊眼眸,他唇角微翘:“他请你研制新药。”


    谢灵音看傻了,也听到呆滞,这就是刑侦支队最出色刑警的推测能力吗?


    一句提醒没给,就这么水灵灵排除错误选项,得到正确答案。


    要不是案件需要证据做支撑,谢灵音不敢想陆茂予破案得有多快,即便如此,谢灵音很捧场鼓掌。


    “答对,没奖励版本。”


    陆茂予倾身,飞快在谢灵音唇瓣轻吻:“没关系,我自己拿。”


    谢灵音推了他一下:“你真是好意思。”


    陆茂予无所谓,搭着谢灵音肩膀,带进客厅,这里是个原木风总统套间,每一处搭配都价值上万。


    谢灵音敞开腿坐在沙发扶手上,目光追着陆茂予:“他给我说了一种很奇怪的病。”


    “你也没见过?”陆茂予问,谢灵音就读学府收罗世间所有罕见病例,没见过的应该少之又少。


    谢灵音摇摇头,又瞥着他,眼神中有点小骄傲又有点好奇地问:“在你眼里,我见识渊博?”


    “在我心里,谢医生妙手回春,能治好我的任何不舒服。”陆茂予坐进沙发里,顶着那张丑兮兮的脸说着挑动人心的话,“我个人认为谢医生拿奖实至名归。”


    本来只想听他夸两句的谢灵音这会儿真接不住,抬手打断:“行了行了。这病闻所未闻,更别提治,我看过余淼,他很健康。”


    既然健康,何谈对症下药?


    陆茂予抵着下颚:“他和你说过得病过程和发病症状吗?”


    谢灵音走到他面前,挤进那两条腿间,然后在他以为要坐进来的时候,弯腰坐在身后茶几上,逗得陆茂予眉毛微皱,好似期待落空的不耐烦。


    谢灵音压下唇角,正儿八经说起事来。


    原来余淼十多岁那年暑假误食过一种药品,整整发烧三天,醒来后脑子清明,读书做题轻松无比。


    当时药品放在实验器皿内,无包装无名字,放到现在就是三无产品,好奇使然吃下,结果对当时成绩一塌糊涂的余淼无疑天降救星,就在他天真以为这份聪明像天生拥有似的时代价来了。


    每逢暴风雨夜,浑身疼得像被砸碎重组,镜子照不出完整人样。


    据余淼描述,那仅有个人形,肌肤仿佛干涸土地裂开,一块块有红痕边缘拼合,视觉冲击配上挖空大脑痛击,他恨不能自裁。


    这些年来寻求过大大小小帮助,情况日渐好转,但解决的是表象,蚀骨刮肉般的疼始终无法根治。


    他们把能试的办法全试了,仍旧毫无头绪。


    经过长达十几年暴雨天的疼痛煎熬,余淼渐渐习惯,嘴上这么说,谁不想日子过得舒服些呢。


    当时谢灵音给余淼把过脉,涉及中医方面学艺不精,把脉还是不在话下,他确实没看出余淼病在哪。


    余淼给出的答复是这就是那个病的怪异之处,发病时癫狂似野兽,病过之后活蹦乱跳精力充沛,好似为冲事业匹配上一具合适躯体。


    没凭没据,谢灵音表达信任度很低,余淼也不生气,说晚点给他资料。


    这份资料大概跟着那份醒酒汤一并送过来。


    前脚刚说完,后脚门铃响了。


    陆茂予按住谢灵音起身去开门,这时候哪有让老板亲自动手的道理。


    门外果然是位持着端盘的貌美女子,见门开,微微福身,双手送上托盘,有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盏,盏底压着个小小的内存卡。


    陆茂予默不作声接过,看向四周,在有监控的情况下,不会有人傻到冒头来窥探。


    他转身回屋,顺手关上门。


    谢灵音探头:“怎么了?”


    陆茂予把东西放到茶几上,端走琉璃盏,让谢灵音看端盘上的内存卡,眉头微皱:“附近有人。”


    谢灵音捏起那张内存卡,微微转头看他:“巡逻的还是暗查的?”


    走廊监控管不着,这间套房里看不见,有人想知道这里情况,难免会想歪点子。


    陆茂予摇摇头:“脚步快而整齐,围着四周在走,大概在搜查。”


    谢灵音思忖:“总不能是趁乱来咱们这打探吧?”


    “他们犯不着用这么拙劣手段,估计有人进来惹是生非,注意关闭门窗。”陆茂予说。


    这种时候他们最该做的是静观其变,没探清这里之前节外生枝不可取。


    谢灵音也有同感,帮人自然没问题,要凌驾在自己有能力上,否则是自寻死路。


    不过应该没人能攀在山崖外边从那边窜到他们这边来吧?


    徒手攀岩在专业人士面前都极为危险,虽说人在极限会激发出潜力,但不可能一步登天,之前不会的东西短时间掌握诀窍。


    顾不上别人,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内存卡里有什么。


    “还好我带了外置读取卡。”谢灵音从口袋翻出个小零件插到手机上,“哎,大刘哥哥,你要不要去看看书房电脑。”


    陆茂予往书房方向看一眼:“联网电子设备不干净。”


    谢灵音看着他:“我不信你没办法。”


    陆茂予唇角几不可见翘了下,边掏兜边说:“问网安同事拿了点东西,有没有用暂时不好说。”


    谢灵音跟在身后,调侃道:“你网安同事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诋毁他们吗?”


    “我打着你的名义去要的。”陆茂予半侧身捏下谢灵音的脸颊,补上之前躲过的那次,“他们竭力推荐这款,说是最近静心研究出来的好东西。”


    谢灵音揉着脸,往他摊开的手心里看,很像银行卡网盾,黑色小小的,丢在地上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平时给刑侦大队这边改善生活质量,谢灵音会让南嫣给网安那边也送一份,面没见过,情意送出去了。


    有这么深厚的革命友谊在,东西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在谢灵音期待的注视下,电脑开机,网盾插进去,很快屏幕上跳出一连串看不懂的东西,两分钟过后,桌面只剩下原始组建外加个像素猫猫头。


    猫咪长相很眼熟,谢灵音脱口而出:“芒芒。”


    陆茂予本人在市局口碑很好,在撒娇成精又古灵精怪的芒芒面前完全不够看的,这小猫咪到市局便是万人宠。


    “这是什么?”谢灵音问。


    陆茂予双击运行:“网安内部聊天软件。”


    谢灵音懂了,这就是为屏蔽信号电话联系不上特意准备的,有这东西在,他不会彻底和市局失去联络。


    陆茂予直接进入聊天界面,里面目前有三个人,是网安同事,看见冷不丁加入的这位成员,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陆队?’


    ‘陆队,你还好吧?’


    ‘陆队,孟副队那边说今晚凌晨大BOSS会抵达你们在的方位,同时盛念初和夏彦青在外兜兜转转绕一圈,从云潭市中心那条秘密通告也去往你那,看起来他们要齐聚一堂对付你们。’


    ‘胡局准备联合云潭储局凌晨五点出击,将这群人一网打尽。’


    ‘还有,胡局今晚去赴牧家的饭局,不知道什么情况,他让我们转告你,凌晨五点半没动静就抓紧逃。’


    全部看完,陆茂予眉头缓缓隆起。


    为什么犯罪组织的高层们全部往这里赶?


    说是因为他和谢灵音太牵强。


    知道他们两来了,那些人第一反应不该是跑吗?


    再有,牧家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胡徵,是质问他查牧磬,还是要为这趟临庄之行开辟条特殊通道给某个人放行?


    陆茂予摩挲着指腹,偏头看着同样沉思的谢灵音,轻声问:“你来之前怎么和谢清石说的?”


    谢灵音回答:“定位不动,带人来救。”


    算算时间,谢清石应该已经动身到达附近,在想办法进来了。


    陆茂予屈指先打字报个平安。


    ‘大BOSS是谁?’


    ‘目前还没拍到完整画像,他很神秘也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我们的人连续扑空三次,只知道他走顺城去了临庄,没能拦截到。’


    ‘顺城市局的同事和他们有过个小照面,没敢声张,只看见一双眼。’


    发来张人物速写。


    陆茂予一眼认出来了。


    第124章 第一百二四章 “离他远点。”


    ——秦勋。


    谢灵音也认出来了, 神情严肃而疑惑:“怎么会是他?”


    回复完网安同事,陆茂予退出聊天软件,再把网盾拔掉, 让电脑恢复原样。


    不管谁来查都不会查到刚才那段记录, 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和外界联系过。


    关掉电脑, 他和谢灵音重新回到客厅, 这次两人面对面,重新梳理起幕后主使是秦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之前说过他身体不好小时候不常在外人面前出现,我怀疑他不是天生体弱,是后天做活人实验导致的。”


    谢灵音瞬间把这件事和余淼的经历挂上关系, 心里有个最为合适的人选:“秦益?”


    当时那种局势,能对秦勋有动手机会的就是作为亲生父亲的秦益, 众所周知,秦益是个非常厉害的医药天才, 出手即封神。


    这一切在传出和盛家联姻失败后渐渐没落, 仿佛所有天赋都随着霍方怡的逃婚消失了。


    或许是受这方面冲击, 秦益把更多心思用在经营公司上, 后来事业有成, 只是儿子身体不好。


    有了秦勋, 秦益在医药方面的天赋似乎又回来了, 做出大大小小好些个赚钱项目。


    只是好景不长, 夏志诚的崛起与盛家刻意针对,秦益日子不好过, 最终在两相夹击之下公司破产, 远走他乡,对外宣称专心从事医药研究,从此不见外人。


    谢灵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做?”


    “因为他想要塑造出个医药天才, 重新振兴秦家,晚年失败是他心里一根刺。”


    “振兴秦家用不着改造亲儿子吧?”谢灵音说,“秦勋很聪明,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会耗他命。”


    “从头说吧。”


    陆茂予觉得这是个时间跨度很长的故事,细节方面稍微欠缺,大致方向应该对的。


    谢灵音双手抱臂,静静看着他。


    “霍方怡始终没对外提过孩子生父,但同时见过孩子和生父的不难猜出两人有血缘关系。”陆茂予说,“她一直拒绝对方负责,没让孩子和生父见过,因为她有能力独立抚养孩子,就在她以为生活能平静过下去的时候,鲁卓的事横空出世。经过一系列变故,她身陷牢狱,只能请求好友帮忙照顾孩子。”


    “朋友哪抢得过生父?无需打官司,有律师和孩子亲口表述,她妥协了。并约定出狱后会接回孩子,她始终不放心孩子留在生父身边,大抵太清楚对方品行,孩子跟着他,容易出事。没想到先出事的是她,事后,受到委托的好友之一华庚找到孩子,想要带他走,他不愿意。”


    有部分事情是陆茂予反复看过庄月灵案卷后,委托金和玉寻找华庚,经历过一番波折求证到的。


    消息到陆茂予手里不久,那时候他还没完全理出来这些串联起来的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没和谢灵音说。


    “我没记错的话鲁卓案是十五年前的案子,那时候秦勋顶天十五岁。”谢灵音拧眉,“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没这么大。”


    “这说明在霍方怡不知情时父子两已有接触。”陆茂予有过这方面猜测,“我现在怀疑当初收服老狗是秦益出谋划策。”


    如果全部出自仅有十五岁的秦勋,这个人该有多恐怖。


    谢灵音:“他为什么这么做?”


    “聪明药。”陆茂予追查过这个药的发展史,“华庚说过秦益痴心研究一种改变人大脑构造的药物,他想组建一支惯会创造奇迹的医药团队。有时医药高材生需要的不单智商,更多是在这方面的创造力。”


    当他听见自己提到余淼的描述,第一反应是对方也曾是秦益的实验体。


    谢灵音:“你接着说。”


    “之前我以为秦勋不肯和华庚走是贪恋秦益名声带来的价值,多数人都愿意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看来是想在秦益留下的聪明药基础上研究出治愈后遗症的解药。因为不断反复改善实验需要大量资金,所以有了长青集团。”


    “长青集团不可能心甘情愿白白奉献。”


    “秦家是秦勋的投名状,而余家是第二份厚谢礼,况且这些年长青集团让盛家赚的盆满钵满,秦勋对他们够好的。”


    “我更倾向盛念初同样需要这份解药。”谢灵音对那年夏天暑假的事记忆不多,但他知道这几家人间关系,“单看余淼坦白那会儿语气,他们做的这些事是为了治病。”


    陆茂予不置可否,又道:“秦勋服用药物身体反应很大那段时间,秦益雇人照顾他,那位保姆叫庄月灵。”


    谢灵音倏然抬头:“烧烤店小莱妈妈。”


    “是,庄月灵亲眼目睹那桩杀人案凶手是个吃喝嫖赌的老手,出事前被拍到在宜坊街玩,我翻过案卷,他去的正好是霞姐的店。”


    “我有点想不明白他杀庄月灵的动机,仅仅因为对方照顾过他吗?”


    “应该不是。”


    陆茂予暂时没找到证据理出秦勋的杀人动机,单论这两桩案子,确实是为杀庄月灵设计出一箭双雕,因为前个案子死者在谈的医药项目后来落到长青集团手里。


    谢灵音起身,受此消息冲击,多少有些不平静。


    陆茂予视线紧紧追随着谢灵音:“我不知道在这段病态的父子关系里秦勋抱着什么心态,以目前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与父慈子孝不沾边。”


    “你说得还是太含蓄了,他恨不得亲手宰了秦益。”谢灵音站定,还是有些不敢置信,“那他针对我。”


    身份一旦挑明,诸多事情逐渐清晰,当然也有些疑问。


    陆茂予摇头:“我不知道,或许要问问他本人。”


    谢灵音凝重地想,询问本人吗?


    那也未必有结果吧。


    毕竟有时候嫉妒就是作案动机。


    两人一时没说话。


    书房那边窗户突然异响,陆茂予迅速抄起果盘里的水果刀塞到谢灵音手里,轻手轻脚朝着那边走去。


    外面天暗下来,山涧漆黑,唯有星空闪闪,书房没开灯,只有客厅的光芒隐约照过去,灰蒙蒙成片。


    窗外空无一物,陆茂予目光在玻璃似干净无洁的面上停留片刻。


    很快门口传来急促敲门声,谢灵音不由得握紧手中刀,与从书房出来的陆茂予交换个眼神,默默站到沙发后面,双手背在身后不让人看见。


    陆茂予透过猫眼往外看,几张陌生冷酷的脸,看气势和体型应该是这里的打手。


    门开,他板着张脸的模样大抵更能唬人,对方数人竟一时没敢出声,直到他稍微不耐烦抬眉,为首的才开口:“抱歉打扰,有外人闯进来,请问您这里还好吗?”


    “嗯,还好,我看这里设有呼叫按键,出了意外会按的。”陆茂予说。


    “好的,谢谢。”


    这是此人生平最讲礼貌的一次,说完便带着人继续前往下个搜查点,头也不敢回头看。


    这么凶神恶煞的客人也就他们这有了,能不惹就不惹。


    重新回到客厅,陆茂予对着谢灵音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再次走进书房。


    谢灵音战斗值不高,在追随陆茂予这方面却是顶级的,离他两步之遥,贴在书房门旁,手中刀随时能出击。


    陆茂予走到先前异响那扇窗户,按下锁扣轻轻推出条缝,语气低沉:“出来。”


    谢灵音下意识看向窗户两边,空荡荡的,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很难猜到他那句话对着谁说的。


    像连空气都停滞数秒,这里顺遂平静。


    陆茂予朝左看,死角内是块石壁,他带着点危险说:“他们刚走,再叫回来不难。”


    这种时候比得就是耐心。


    谢灵音握刀的掌心出了点汗,松开又握紧,盯着那扇开着条缝有热风进来的窗户看。


    许久之后,就在谢灵音忍不住朝陆茂予靠近时,外面传来清脆小石子滚落声音,谢灵音竖起耳朵,再定睛一看,一团漆黑小影子顺着窗边爬上来。


    谢灵音身躯一震,抑制住喊有鬼的冲动,死死盯着那张渐渐展现在灰暗光芒里的脸。


    真正看清那刻,谢灵音有片刻怔神,然后不自觉想笑。


    他俩这运气真是没谁了,以往想找的人一个找不到,伪装入大本营歪打正着全给找着了。


    小影子爬上来就往陆茂予腿边爬,速度奇快,抓都不好抓那种。


    谢灵音没看清陆茂予动作,眨眼功夫,那团小影子就被随手扯下来的窗帘内纱裹成个粽子,四脚朝天躺在地板上。


    这一落到下风,小粽子终于开口了,声音是少年清亮中带着点沙哑,配着这张未发育完整的小孩脸倒也不违和,就是叫起来的话有些惊悚。


    “啊陆队松手,弄死我,你们永远走不出这里!”


    “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最先走不出这里的是你?”


    听出他语气不爽,小粽子赶紧好声好气顺毛:“信信信,陆队到哪都是最厉害的那个,别说我,就是这里的任何一个你都不放在眼里。”


    陆茂予懒得多废话,单手拎起人丢到客厅宽阔地方,刺眼灯光一照,小粽子痛苦的吱哇乱叫。


    “再出声我给你丢外面去。”


    叫声戛然而止,小粽子仰头眼巴巴看着陆茂予,无声求饶。


    陆茂予垂着眼皮子半死不活看着这浑身写满心眼的小机灵鬼,也不问从哪知道他们是谁的,就这躲在大地方藏着的劲儿,偷听到多少东西都不惊讶。


    “武思博?”


    武思博狂点头,小声带着点讨饶的语气:“是,只要你把我从这里弄出去,问什么我答什么。”


    陆茂予看着这写满求生欲的小孩,转身要进主卧,进去前对谢灵音说:“离他远点。”


    就算他不说,谢灵音也没想主动靠近,这小子看着就不是个好鸟,离得近容易遭殃。


    陆茂予也没打算让两人单独相处太久,不到一分钟,拿着条白毛巾出来,在双双疑惑眼神中俯身将毛巾塞到武思博嘴里。


    “唔唔唔!”


    武思博急死了,嘴堵住什么都谈不成,好不容易找到条救命之路,他哪里甘愿继续留在这等死。


    陆茂予现在不想处理他,和谢灵音看起那份内存卡里的资料。


    先是几份医院出具的体检结果,身体健康,连多数年轻人缺乏维生素这块都是完美的。


    两人留意到这是不同时期好几个人的体检,除开余淼那份写有名字,其他名字全部马赛克。


    但有份报告生育情况提供内容不同,提到子宫,这让陆茂予和谢灵音推测当初误食聪明药的有女性,如今仍在组织内活跃。


    两人对视一眼,这瞬间心底频率共振,想到个名字。


    再往后看是按照年份编号出的视频,一年一个,单看视频关键帧显示出来的封面就能看出这些年发病的大概趋势。


    从最初看不出是个人到现在像被偏头痛困住的可怜人。


    第125章 第一百二五章 “别出声。”


    谢灵音把声音开到最低, 点开第一个视频,画面出来的时候差点松开,是陆茂予的手包上来捧住了。


    光听余淼描述还不觉得怪, 真当那么个人出现, 大有恐怖片既视感。


    像被无数丝线绞杀后再拼合起来的人偶, 面目可憎, 恐怖如斯。


    陆茂予点开第二个视频,同样病情发作,这次身体血痕浅了不少,还是很痛苦。


    看到第五个, 视频中余淼外表恢复正常,只是盯着镜头看得眼珠子血红, 张着大嘴四处乱啃,叫着嚷着手指扣着脑袋, 痛到深处以头磕地, 一下一下直到出血也不停, 那副反常模样看得人心惶惶。


    后面视频大差不差, 唯一区别在红眼睛深浅不一, 大概是聪明药实验效果反复导致。


    似乎无论改变多少版本, 都没法减轻发病时的不受控和痛感。


    陆茂予关掉手机放到桌上, 拍拍谢灵音肩膀, 让谢医生到旁边思考,他得收拾收拾在地板蛄蛹半天有话要说的武思博。


    虽然看视频全程他俩基本没说话都是眼神交汇, 但房间安静, 视频内的嘶吼听得很清楚。


    武思博多聪明啊,眼睛一转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再说能追到这里,知道很多内情, 武思博自信手里证据够说服他们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武思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茂予,快点放我自由,嘴上一轻,陆茂予抽走毛巾。


    “我问你答,可以多说,别七七八八乱扯。”


    干脆利落一句话把武思博到嘴边谈条件的话全堵回去了,见陆茂予脸上没笑意,低头时眼神肃杀,像个没感情的杀手。


    武思博现在对陆茂予并没有太多畏惧,以往只听说这个人厉害,亲眼所见不过凡胎□□,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之所以配合,是想将陆茂予当跳台,缩在这里老鼠似的东躲西藏快一个月,要把人逼疯了。


    武思博想离开,无论是谁,什么方式。


    他主动来找陆茂予,除开投案自首外,是希望陆茂予能发发狠,把那帮子说话不算话的恶霸们一窝端掉。


    再不济,两方斗得你死我活,没空来找他的麻烦,未尝不是件好事。


    总之,他投奔陆茂予,百利无一害吶。


    “好、好啊,陆队,我保证我好好配合,事后千万别忘记带我走。”


    打开录音设备的陆茂予回头看,似笑非笑道:“我以为你很喜欢这。”


    一路躲着监控从桐乡逃亡到这,发现别人描绘出的天堂在他这里是地狱,随时随地会死。


    武思博幽幽叹了口气,小孩模样大人口吻属实不协调,但那双眼睛能看出成年人影子来。


    “不可否认在邓元思说这里有多好多好的时候,我真心喜欢。”


    “桐乡聪明药补习班事情败露,他一说,你就跟着来了这?”


    “我也不想啊,老实说,我更喜欢繁华热闹的大城市,那儿包容性强。没办法,他们说我继续留在那,迟早有天落到你手里,到时候败露的就不止散播聪明药这件事。”


    面对警方能坦然到这份上的犯罪嫌疑人很少。


    陆茂予又把武思博从头到脚看一遍:“来之前回过家吗?”


    武思博神情有很微妙的凝滞,眼神短时间内变换很快,最终趋于平静:“我知道家里可能出事了。”


    “怎么说?”


    “真想管住一个人,利益相关还不够。他能被你给的好处收买,难保不会因利益转头投奔他人。最好用的亲人这支签,当然啦,前提是这个人注重亲情。”


    真碰上个冷血动物,拿谁威胁都不管用。


    陆茂予:“知道聪明药怎么回事吗?”


    “知道的不详细,好像是说在做什么针对性拆解,想研制出解药?我读书少,记不住那些专业性用词。反正就是先给补习班孩子投喂第一版聪明药,再用后来改版的去治。”


    “第一版?”


    “对,我们手底下人这么叫。像现在这版叫59,因为已经改59次了,那些编号实在太长,这么叫好记。”


    武思博话家常似的轻松说出的这个数字是建立在无数金钱和数不清孩子吃过苦头后更迭出来的。


    陆茂予猜到聪明药背后的真相必定残酷而血腥,但没想到有这么多次,以实验品每十个为采取小组为例,起码有将近六百个孩子受到荼害。


    “怎么选择试验区域?”


    “这不归我管,都是上面命令,我拿着东西伪装成补课班的孩子散发东西就行了。”


    “一次多少名额?”


    “少则五十,多则一百。咱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是什么都吃,碰上不爱吃糖的就是浪费一个名额,为了预防意外,每次会多添十个进去。”


    也就是说少则六十,多则一百一。


    多么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


    陆茂予面上看不出情绪如何,平静继续追问:“谁和你对接?”


    “邓元思。”武思博回答,“其实在他之前有两个女人找过,我这个人吧,对男女这方面没兴趣,有那精力我更喜欢来点真男人间的对拼。”


    “哪两个女人?”


    “两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能说会道长得也漂亮。后来听邓元思说那是余淼专门培训过的好苗子。”


    是助学金名单里的孩子。


    陆茂予挠挠额角,这系列案子查到今天这步,之前种种琐碎的案子和线索全部连起来了,包括助学金笼络来的孩子用在哪里,也在一步步靠近真相中被挨个找出来。


    “……他们笼络人的方式就是送人吗?”


    “一半一半,你想啊,有的人爱美女,那有些人爱钱嘛,人各有志。”


    “见过彭莹吗?”


    提到这个名字,武思博一下子来了精神,本来躺在地上,这会儿居然跟个弹簧似的坐起来,一脸兴奋地问:“你见到她了?”


    这个反应很不对劲,陆茂予扬眉:“怎么?”


    “你有没有觉得她和你之前见过的那些女人不一样?”要不是被捆住,武思博双手双脚都得舞起来,“表面对你笑容款款,扭头就能把你推下悬崖,任何人都是她的工具,在她眼里,自己最重要,谁说她自私都是夸赞。”


    武思博眼睛放光,那不是对彭莹的厌恶,相反满是钦佩,仿佛把她当榜样。


    “只打过照面。”


    “不对,你没说实话。”武思博笑起来,孩子般的脸蛋露出成熟笑容,令人心生不适,“你作为警察,在朱亮死的时候肯定就查到她头上,这么说是没把她查清楚吧?也是,她在这我们这里做过的事是传奇,也仅限组织内部,传出去不是好事。”


    陆茂予正好也想弄清楚彭莹到底扮演什么角色,顺着武思博的话题:“那不如你来说说?”


    “好啊,我和你说,她这个人——”


    话被突兀的敲门声打断。


    客厅内三人齐齐望向门口,这时候谁来访都充满危险色彩,更何况他们在这并没有熟悉人员。


    陆茂予和谢灵音的目光落在武思博身上。


    武思博无辜眨眨眼睛,小声说:“我躲开过了,把追着的人引往别的地方,这位不知名来访者未必冲着我来的,或许是找你们的呢?”


    陆茂予低声:“别出声。”


    然后拎起武思博,把人塞进书房门口,这才折返回去开门。


    门外这个人当真令陆茂予有些意外,来者见到他也皱皱柳叶眉,视线越过他往里看,语气有些恼:“苏总呢?”


    明明都知道他们是谁,彭莹这演技未免太好了。


    陆茂予视线微转在彭莹真情流露的脸上扫过,堵在门口没动,不给彭莹一星半点可乘之机:“这么晚有事吗?”


    彭莹拿出手机,恨不能把大屏幕上那四个数字怼进陆茂予眼珠子:“看清楚,十一点半,哪里晚了?”


    陆茂予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居高临下看着气急败坏的彭莹,声音冷冷的:“抱歉,苏总不见外客。”


    “什么叫外客?”彭莹怒问,“你要不要回去问问?说不定苏总就在等着见我。耽误我和他谈正事,你担得起这份责吗?”


    陆茂予不为所动,并且开始沉默地对着彭莹,内部分歧似乎已经开始,他微微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监控。


    自他们身份暴露开始,站在监控后面的人肯定不止余淼一个。


    他的小动作不期然落到彭莹眼里,这个一举一动皆妩媚的女人轻轻撩起头发:“放心,今晚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我和苏总见过面。”


    陆茂予这才转回视线看着彭莹:“你在监控室有人。”


    有没有人的用不着说出来,再说她艳名远播,多得是裙下臣,随便勾勾手指,多得是男人上赶着献媚。


    也就只有余淼那几个男人对她避之不及,迟早有天,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和你无关,现在能让我进去见苏总了吗?”彭莹挺直腰背自信地问,“你一个拿钱办事的人怎么那么没眼力见。”


    “进来吧。”陆茂予撤到旁边让出条路来,直勾勾地看着愣了下的彭莹,“不想进?”


    开什么玩笑,这是浪费几分钟争取来的机会。


    彭莹昂首挺胸走进来,路过他面前停顿两秒,接着扭头再次打量他的脸:“回头我给你介绍个纹眉师吧。”


    陆茂予:“……”


    “有个眉毛会帅很多,相信我。”彭莹丢下这句话转头看见沙发上的谢灵音,扬起笑容声音甜起来,“苏总,不好意思深夜到访,和你分别之后,有些事我是越想越不对劲,等不到明天先找过来了。”


    谢灵音起身,一脸笑容相迎:“怀英女士的到来让这蓬荜生辉,请坐。”


    谢灵音指得是对面沙发,彭莹长腿一旋细腰微扭直接坐到他旁边空位置上,末了还对他小小抛个媚眼:“苏总还是那么会说话,听说今儿半下午您玩得很开心,想必和余主任聊得也很相投。”


    “我来谈合作,场面得过得去。”谢灵音靠着另一边沙发扶手,旁边站着陆茂予,忽然之间形成一对二的局势来,“再说,比起余主任,怀英女士离去连声招呼都不打,让我很是难过。”


    彭莹心里稳如泰山,这不过是谈判用的技巧,犯不着着急,但脸上还是装装样子,她跺跺脚,一脸不高兴:“是我不想吗?苏总没看见余主任的嘴脸,当时几乎威胁着把我赶走。我说我和苏总一见如故,全个礼数都不行。”


    “这么说我该怪余主任了?”谢灵音轻笑,“假设事情真如怀英女士所言,那余主任真是坏事做尽啊。”


    彭莹心想,可不是嘛,他们这群人何止坏事做尽,简直丧尽天良。


    “哎呀,我不敢说,人微言轻容易受欺负,现在就指望和苏总这次合作能争口气。”


    “哦,我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有,我要是能得苏总青睐,往后您来这里想做什么,我无条件放行。”


    结合手里情报,彭莹和余淼他们应该是负责不同部门,专人做专事,每个部门再互相合作完成上面命令。


    可彭莹话里传达出另一层意思,谁能为组织带来最大效益就会升职,她想压余淼头上,所以深更半夜跑来挖墙脚。


    难道余淼看出她藏着这份心思,才没有将他们的身份告诉她,也没将幕后主使及盛念初等人即将抵达的消息一并告知。


    陆茂予看了眼笑而不语的谢灵音,低沉缓慢开口:“余主任说过除他以为,这里不会有第二个主人。”


    大抵内容太戳彭莹痛点,她顾不上计较陆茂予插嘴的事,绷着笑容带着点咬牙道:“才不是,谁有本事谁做主,他算——”


    房门冷不丁又响了。


    谢灵音仰头看向陆茂予,今晚这么热闹呢?


    第126章 第一百二六章 “还不能走。”……


    居然是不久前离开的余淼, 对方表情凝重,一见陆茂予,忙压低声音问:“他呢?”


    挑明身份后, 余淼越发开门见山。


    考虑到房间藏有两名不方便露面访客, 陆茂予没让余淼进去, 山似的堵在门口。


    “什么事?”


    以余淼所知, 任何事情和他说,效果一样。


    谁料余淼急着呢,边越过陆茂予边往屋里走,语速倒豆子似的:“和你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赶紧让我进去,拖得越久对你两越不利。”


    陆茂予伸手要拦, 这人泥鳅似的从他胳膊下面矮身钻进去,熟练到经历过千百次锻炼。


    陆茂予转身, 成功混进屋的余淼冲他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这种越过他人的小技巧早在邓元思那学过, 哪怕教学者, 现在也防不住余淼。


    “再练练。”余淼抓紧机会贴脸开大, 也就在这方面能胜半分, 不看陆茂予反应, 余淼转身往里走, “我说你两没背着我做些难收场的事——”


    话没说完,接着在客厅看见彭莹, 笑意全然收起来, 余淼先看眼稳坐不动的谢灵音,连个眼神都没对上。


    再看搔首弄姿的彭莹,转瞬明白过来, 彭莹找过来是求合作,对方情报还停在明面上。


    余淼极为挑剔地上下看彭莹,嗤笑道:“深更半夜在这干什么呢?”


    “没事不能找苏总谈谈心吗?余主任,你刚刚干嘛呢?”彭莹问。


    她可不是外面那些傻大姐,只听余淼那熟稔的语气就知道他们关系不简单,最少有合作外的情谊。


    到底哪来的,彭莹想不通也查不到,凡是能打听到的,她早听过无数遍。


    余淼并没有一个姓苏有钱的真心朋友。


    “我?就允许你半夜穿成这个样子来和苏总谈心,不许我担心苏总认床前来走访?余怀英,你别忘了,我是你上司。现在,我命令你滚出去。”


    余淼态度格外强硬,假设彭莹不愿意,立马叫人来拖走她。


    用不着怀疑,余淼做得出来。


    走与不走在彭莹内心滚动数百次,脸色跟着一阵青一阵白变来变去,最终求助似的看向谢灵音,事情没谈多少呢,这一走未必有机会再见面。


    这个节骨眼上,孰轻孰重自然好分得清,谢灵音幽幽叹气,送去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在人家地盘搞事还被抓个正着,只能说时运不济,甘愿认命吧。


    眼看求助无望,彭莹倏然起身,拉着脸匆匆往外走,路过余淼跟前,斜眼看过去,满是不甘。


    余淼冷眼相待,愣是把彭莹气得不轻,接着头也不回走了。


    房门发出清脆响声,怒气头上的女人是连路过狗都要挨两句骂的程度,大家心照不宣。


    送走了个麻烦,余淼看眼时间,对谢灵音说:“我送你们出去。”


    正想问他来干嘛的谢灵音愣了愣:“怎么?”


    “再不走,你要去哪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余淼也是为小命拼上一把,“实话告诉你,组织内得怪病的人不止我,他们听说你在这,想联手把你抓起来。”


    然后没日没夜研究解药。


    研制不出来拖拖拉拉能活着,真研制出来,说不定那天就是他的忌日。


    谢灵音已经得知盛念初等人过来的消息,但余淼先前只透露自己有病的事,并不想让他知道全部真相,这会儿谢灵音装傻:“他们怎么知道的?”


    余淼当然不可能承认泄露消息,毕竟那会儿没和他洗手间坦白做交易,算不得友军。


    事实如此,此时袒露实情,搞不好让他心里有疙瘩,到时候解药里多出点东西来,那就不好了。


    余淼选择真真假假混着说:“都知道我今天带个大老板回来,分不上这杯羹,也想看看这杯羹的样子。”


    然后按照余淼认出他们的套路,便能成功甩掉这口锅,十分方便顺手的事。


    谢灵音仿佛真信了,点着头说着相反的话:“还不能走。”


    余淼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掐着人中问:“怎么呢?”


    “你忘了吗?我两这趟来就是为查清楚这个村,拿到证据,把你们缉拿归案啊。”


    作为被‘缉拿’的那方,余淼很难赞同他继续待在这的方案。


    “我也说过会协助你收集证据。”


    谢灵音一脸‘我看不着诚意不走’的表情,让余淼回头去找陆茂予,事关人身安全,命栓裤腰带上的典型代表人物,相比起马上被囚禁起来被迫研究,先撤走‘留得青山在’,难道不是最优选吗?


    那位素来性命要紧的陆队居然没太大反应,似乎出门在外,全部事宜都由谢灵音这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少爷做主。


    好好好,你们这对不见黄河不死心的狗男男偏要这么玩是吧,那就别怪他提醒不到位了。


    “苏总,我好言相劝你听不进去,那晚些时候也别求我帮忙。”


    谢灵音心里微动,听这意思要毁约,他按着沙发扶手,半侧身看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对上他们没胜算?”


    余淼看他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就想笑,还是大声嘲笑那种,他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吗?”


    谢灵音还真不知道,诚实摇摇头。


    这可把余淼气个仰倒,真是自寻死路拦不住,他往后方一指,那是临庄真正村民居住地:“那里一百多号青壮年都是我们的人,经过邓元思特训,比你们想象中能打。”


    谢灵音皱了下眉。


    临庄内部情况果然有假,陆茂予得知每逢民警走访是经嘉谷村那条入口抵达就猜到了,由余淼这得到证实,他没特别意外。


    他俩给出的反应都太平淡,弄得上蹿下跳急到不行的余淼觉得自己特小丑,颇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羞恼味道。


    再待下去意义不大,这两摆明王八吃称砣铁了心,还是早点另寻出路。


    余淼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几步远外的陆茂予忽然问。


    “听说你们对待不听话合作对象的方式是把人抓起来干苦力,人在哪?”


    山与山相连形成天然屏障,在伸手不见五指夜里,那片连绵不绝的山脉仿佛神秘禁地,无声警告外人,擅自出入者——死。


    风呜呜吹,一连三次嗡嗡振动声响,手机屏幕亮起来,是云潭气象局重要推送。


    受台风影响,本市自凌晨五点半起,暴雨伴随大风呼啸而至,未来二十四小时风雨不停。气象局提醒广大市民朋友们,尽量减少外出,注意人身安全。


    一分钟之后,车内重新归于黑暗。


    窸窸窣窣四面八方起,转瞬消失不见,车内人缓缓睁开眼睛,于抵达车外的人先一步降下车窗,微微偏头,和对方在黑夜中仍明亮的双眸来个正视。


    双方都很镇定,来人打个手势后退几步,车内人推门下车,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走进风吹树叶扬的黑夜。


    十多分钟后,两人进到指挥车内,十多张陌生脸庞,谢清石只认识胡徵,他轻瞥领路的那位青年,高个脸俊美,气质出尘冷峻,一身黑西装,进来后自动到旁边去理东西。


    嗯?谢清石再定睛细看,是一柄看似普通的黑伞。


    一车人,只有胡徵腆着脸能套近乎,储安国连连使好几个眼神,再不出动,等会这位谢先生该让手底下人进山了。


    就谢清石造出来的动静,怕是人还没抓到,先惊到犯罪嫌疑人,到时候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大局长的脸要往哪里放?


    储安国不怕丢脸,就怕这通瞎忙活,把那群人打惊了,到时候潜伏个十多年再出来作妖,那才是头疼的事。


    储安国就想着这次一劳永逸,不给春风吹又生的机会,所以催着胡徵赶紧游说。


    那么多人看着,胡徵也坐不住,拿出数小时前和牧家人斡旋的态度来,上来先是一个客气的笑容。


    “谢先生请坐。”


    谢清石转动手腕那串佛珠,笑容款款道:“就不坐了,胡局有事说事,我急着救弟弟。”


    上来直奔主题,是不留商谈余地啊。


    胡徵头疼:“谢先生,我知道你担心谢小少爷,但这次能不能多给我们点时间?里面那些人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不惜牺牲老百姓也要抓到?”谢清石问。


    发言太犀利,一车子人脸色顿时都不好看起来。


    谢清石视若无睹,唇角微扬,带着点嘲弄道:“哦,我忘了,进去的还有个人民警察,他要是死里头,是因公殉职。到时候罪犯全抓,你们给他申请个除开对家属来说安慰的一等功外,什么都没有。”


    “不是一命换一命,只要确定幕后主使到位,我们会立即实施抓捕计划,不会给多一秒犯罪机会。”


    “你怎么确定里面的加害是等到主使到了再开始呢?”


    谢清石知道谢灵音最近在忙些私事,弟弟那么大了,早该放着让他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谢清石谨记谢肃的原话,看着他,别出事就行,其他的随便他折腾。


    谁知道这一折腾,连自己带男朋友蛄蛹进犯罪团伙的老巢。


    天知道谢清石看见定位求救那刻的心情,差点原地猝死,更恐怖的莫过于身旁谢清鸣死亡凝视。


    谢小姐向来只打关键战,骂他一句废物之后,出门去打电话,让他先来这边,想办法进去。


    如果进不去就回云潭等着,天亮之后,她会带着谢灵音回来。


    对亲姐姐的话,谢清石从不质疑,只是刚到这边没多久,他收到胡徵的消息,这才有了会面。


    “因为谢灵音对他们很重要。”胡徵说,“谢先生,关于这部分你有没有想说的?”


    第127章 第一百二七章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谢清石一动不动看着胡徵, 比之谢灵音的精致漂亮,他五官更英俊具有攻击力,即便笑着也充满不友好。


    “我弟弟没错, 要问原因, 我想胡局去问那位即将被抓捕的真凶更合适。”


    胡徵眉头轻微皱了下。


    风不停歇。


    从陆茂予打听那些人关在哪开始, 余淼内心腾升起不祥预感, 半小时后预感成真。


    看着书房里缩成一团努力贴墙想当个不存在的武思博,余淼气极反笑,连说三个好字。


    辛苦小半个月抓得内贼先自己乘东风,更可气的是为东风能成事, 自己还得帮他藏小贼。


    陆茂予原话,这是聪明药极为重要的涉案嫌疑人, 同时也是人证,必须活着。


    废话。


    余淼比他更清楚武思博这小子有多重要, 别得不敢提, 聪明药近三年发展及后续安排, 武思博是除那位以外最多知情者。


    余淼并不想保武思博生死, 这样就算失败, 还有一线退路。


    话到嘴边又收回来, 不过呢, 武思博在手里, 胜算大多了。


    余淼应下来,眼看他俩要出去, 不太放心:“这里地方大着呢, 真记住地图了?”


    搜刮来两顶帽子的谢灵音往陆茂予头上扣:“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他。”


    朝陆茂予那边努努嘴,这位帅哥认识以来, 记性好到过目不忘,刚认识那会儿,他两老玩记图翻面连连看的小游戏,把把惨烈收场,也就趁他一心二用那会儿能赢。


    余淼:“别怪我没提醒你两,可能撞见其他有话语权的人。”


    “你们老大吗?”谢灵音挑破秘密,“没给你透露大概什么时间到?”


    余淼知道迟早要说到这件事,连个惊讶都懒得装,自然而然接话:“没有,他从来不和我们说具体时间。”


    这大概是为保命的一种常用混淆手法。


    谢灵音:“行,我们会注意。”


    虽然他俩递了消息出去报平安,但警方决定出动来围剿,计划不会轻易更改。


    窗外风声越发大了,刚刚电视台颁布紧急台风预警,未来两小时是后面二十四小时最安全时间段,如果不想冒险,秦勋应该会在那时候抵达。


    现在三点,他们还有两个小时,只要人多力量大,可以撑到警察来。


    怕就怕他们运气差,踩进胡徵说得那种可能内。


    真到那时候,就得向上天祈祷,让谢清石能顺着那条路闯进来,否则他们这批人都得交代在这。


    “监控会按照我给你指的那条路开始屏蔽,半小时后恢复正常。”余淼又说,“别人看不见,权限没我高,除非他亲自来了。”


    能做到这份上,余淼也是真豁出去。


    感受到合作的诚意,谢灵音朝余淼做了个并起双指在额头飞了的手势:“放心,解药包在我身上。”


    有他这句话,余淼心定了,然后等他俩疾风般离去,这才转头看嘴上贴有胶带的武思博,脸一下子拉下来。


    “你还挺会跑啊。”


    走廊外面空寂一片,客房这层几乎见不到人,坠在天花板上的探头无声工作。


    避开名为不夜楼层的七八.九,刷卡输入地下一层。


    十六层数字开始慢慢往下跳,谢灵音既兴奋又有点忐忑,万一有人在这时候进来……


    陆茂予镇定自然,仿佛生来是这里一员,那面对任何临时情况都游刃有余的架势让谢灵音挪不开眼,大抵有人转开注意力,电梯开了,谢灵音才发现负一楼到了。


    他们要直行前进通过那扇门找到那条通往临庄内部的路,然后打开上锁的门,放出那些被镇压许久的各种老板打工者们。


    过程很简单,实则要避开巡逻小队,小心随时冒出来的村民,及说服他们一起对抗看守的人。


    只有齐心协力,才有逃出这里的可能。


    陆茂予带着谢灵音快行动,环顾四周时感受到风的变化,他脚步微顿,反应极快先将谢灵音塞到门里,低声说:“直走到底右转下个路口左转直行,出去后能看见两间大平房,巡逻人员五分钟一次,这是门卡。”


    谢灵音大脑先记下这些内容,后知后觉抓住他的手:“怎么了?”


    陆茂予神情凝重:“有人来了。”


    谢灵音有点急:“先一起去放那些人出来。”


    “时间不够。”陆茂予回答,“按盛念初和夏彦青的习惯,知道我们在这,到地方第一时间就是透过监控观察。”


    到时候发现监控有问题,他们也不在房间,轻易惊动打瞌睡的恶魔。


    人救不出来,再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陆茂予制造出动静来争取时间,假如谢灵音动作够快,等盛念初等人命令下达,他们也有一战之力。


    这是最优解。


    紧要关头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谢灵音握紧卡片,深深看眼陆茂予,千言万语都化作这个舍不得的眼神,然后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多争取一秒,就多一秒活的希望,谢灵音和时间赛跑。


    陆茂予缓缓抬头看向离最近的摄像头,盯着那闪烁红灯看了会,抬脚朝离开不久的电梯走去。


    进电梯的那刻,面板数字自动调到三,一晃电梯门开了,陆茂予轻车熟路走出去,碰上等在外面的红裙女士。


    “你胆子真大啊。”彭莹打量起他来,唇角翘起,魅惑而清纯,“保镖先生,看在我给你开门的面子上,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和余淼在玩什么?”


    陆茂予稍稍辨别方位,闻言扭头看她:“你要加入?”


    彭莹手指绕着头发,身姿摇曳着走到他面前,稍稍垫脚靠近:“情况允许我插一脚未尝不可,赚钱的生意谁不想做啊。”


    陆茂予没说话,在这座埋在深山的富丽堂皇宫殿里,有的人消息走在前线,有的人真真应了这里实况,搞不清大小王。


    “干嘛不说话?”彭莹又问,“觉得我没实力还是怕我和余主任理念相悖,弄得大家容易争吵?”


    “给人打工这么多年,没想过提升得知内部消息速度吗?”陆茂予嗅到浓烈的香水味,再看彭莹顿在眼前思考的脸,他垂了下眼睛,后退两步,“你比我了解过得要迟钝。余怀英,你想过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吗?”


    彭莹显然愣了下,看向陆茂予的眼神逐渐犹疑起来:“你什么意思?”


    陆茂予偏头看向那两关闭的监控:“邓元思在那?”


    话题跳得实在太快,彭莹没跟上,脑子却管住嘴没回答,只皱眉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下半张脸眼熟得可怕。


    脑海里由远到近一张张脸幻灯片似的跳跃过去,彭莹尽量稳住情绪,可真当匹配到合适人选,她的表情一下子绷不住了。


    震惊、不敢置信和恐慌一瞬占据完她的心神,触及到陆茂予冷淡的眼神,如冰水倾盆,她清醒了。


    “你居然敢单枪匹马闯进来,把这里当成什么了?”彭莹凶狠地问。


    这就认出来了?


    真正剖析出身份,非但没能博来彭莹的改过自新,反而引来杀意,这让陆茂予索然无味,抬脚要去向前方。


    彭莹也没拦他,怒视他的背影,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一个警察而已,弄死就弄死了。


    上次是他运气好,这次有最想他死的邓元思在,就算十条命也不够用。


    彭莹坚信邓元思多得是弄死陆茂予的方法,只需一个电话。


    看眼手机屏幕的功夫,再抬头眼前多出个人,彭莹瞳孔微缩,刚想大声呼喊,后脖颈一疼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茂予接住彭莹的手机,没让它摔的稀巴烂,顺着墙壁瘫倒在地的彭莹有没有伤到哪里就看运气。


    内部人员的手机信号正常,点进通讯录,每个人员备注名字都很丰富,陆茂予粗略扫过,没有秦勋。


    只能说明两个人没有直接联系,平时秦勋用得着彭莹的时候,大概率是通过别人传话。


    他返回聊天软件主界面,大大小小十几个群,每个人群名字内容和人员都十分满,这带回去够网安同事忙活的。


    随即,有个六人小群引起他的注意。


    盛念初、夏彦青、余淼、霞姐和彭莹,另一个头像背景为黑左上角有颗星,性别为男,看不见朋友圈,再看两遍,陆茂予推测此人不是彭莹好友。


    那么,此账号出现在群里的含义就广了。


    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十点半,是盛念初发的定位,在云潭市中心某家五星级酒店,什么话都没说,也没人回复,打哑谜似的。


    看完之后,陆茂予给胡徵发去条消息,然后手机静音揣进兜里,继续朝着那间办公室走去。


    拿到余淼标注地图的时候,陆茂予特意记过监控室的位置,所以对彭莹不知他身份却巧合帮他上了三楼的事感到匪夷所思。


    不过这会儿,他并不感激对方这举动,因为他在总控室探到邓元思,很巧,对方跟在他身上装定位似的也看了过来。


    隔着透明玻璃直视,眼神各有变化。


    邓元思将叼在嘴上的烟丢地上碾灭,活动着拳脚,目光死死盯着他一步步走出来。


    时隔数年,两人真正名义上的打照面,身份与心态早与当初截然不同。


    邓元思看他的眼神带着恨,语气也咬着:“我还寻思着你能老实待到明早,看来我对你了解不够。”


    一句话双方亮明牌。


    陆茂予反应平平,抬手摘掉帽子:“我以为你起码敢作敢当,结果躲来躲去躲到这深山老林来了。”


    针锋相对的火.药味儿蹭一下子冒出来。


    邓元思举手挥拳,朝他打过来:“你他妈法盲呢?杀了人我不跑,等你抓我啊?陆茂予,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陆茂予侧身躲过,抬腿就踹:“跑到这里很安全吗?”


    原本在邓元思心里就没想过能彻底逃脱他的制裁,而落到这里,最多是缓冲。


    作为和他搭档过数年的人来说,邓元思很清楚他的执着,就像当年空无证据仅凭一线直觉就硬生生把自己从庄月灵案子挖出来一样。


    牵扯到那么多条人命,一时无影踪无法阻拦陆茂予要查到真相的决心,所以他们迟早会见面。


    邓元思也在早早为这天做准备,没料到来得这么快,短短两分钟交手,邓元思退后主动拉开距离,上下打量起陆茂予来。


    躺在病房里那么久,似乎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出手速度和反击力度比之从前更具力量。


    那时候老狗提起来,他心里认为是老狗学艺不精,对上陆茂予大意轻敌才没能占得上风,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老狗没撒谎,是这家伙太强了。


    “陆茂予,感谢你来这。”


    陆茂予眉眼微动:“不如把里面的叫出来,一起解决了。”


    这狂妄嚣张的口气让邓元思笑了:“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举手轻轻鼓掌,监控室里出来何止两个,放眼望去那片六七个人,各个人高马大,是块能打的料。


    邓元思一抹唇角,阴险地笑道:“这可算不得我们以多欺少,是陆队你要求的嘛。”


    陆茂予不经意朝后扫一眼,斜对着楼梯间的门,他不说话,只朝邓元思等人勾了勾手指。


    来。


    这番不经意挑衅,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更何况邓元思和他有仇。


    占据优势的时候再不狠狠报仇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给我打!”邓元思吼完身体力行先冲在前头,其他人自然跟着涌上来。


    陆茂予站着没动,眼睛微微下压,看不出在想什么。


    按兵不动实在太异常,这让邓元思身体先思想慢下来,雄赳赳要砸出去的拳头好像没那么硬挺,身后人见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邓元思等人被唬住的时候,陆茂予倏然抬头,唇角微勾露出个轻蔑的笑,然后转身就跑。


    邓元思还愣着的时候,陆茂予已经一阵风卷进楼梯间,撞得门哐当阵阵响。


    “邓哥,他跑了,追吗 ?”


    身后马仔傻乎乎地问,问得邓元思一肚子火,猛地踹墙,怒道:“你他妈不追搁这问个鸡毛呢?”


    这声吼完大概是觉得连带着他也是个傻子,掉头闯进楼梯间去追,隐约能听见楼下有脚步声,再晚点就要追不上了。


    陆茂予没使出全力逃跑,边拿出彭莹手机找余淼边留意身后邓元思等人有没有追上来,给余淼发完消息,删除聊天记录,他跳到第三层停车场,推开门往另一边道跑去,刚到路中央,一束极强高光从远处打过来。


    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两步,侧身回眸看去,是一辆黑色牧马人。


    逆光看不清驾驶室,但陆茂予直觉那是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