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尘埃落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爱。……
王勇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头大过。一边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一边是自己亲妈。他之前已经在妻子和母亲之间做出了选择，现在没想到又要在儿子和亲妈之间做出选择。
他不过就是想要两全其美，这问题很难吗？
明明别人家就可以一大家生活在一起和和美美, 他只能每天回来处理家庭问题,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王勇按着自己作痛的太阳穴, 努力压着自己脾气, 想让自己等会儿问话听着稍微温和些，“所以，你们谁能解释一下,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上次是因为奶奶碰了孙子的内衣，上上次是放在院子里的鸡鸭把王洋鞋子弄脏了，那么这次呢，到底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把他弄回来！
王洋利索翻身，抹了把眼角的泪水, “爸，我和奶奶不对付。我不能跟她一块儿生活, 要么你放我走，要么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和我妈一起过去。”
他也不是没人要的, 之前都是王勇给他洗脑, 说什么奶奶很不容易，奶奶是和他们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他才乐意留在这里了。现在他看清楚了, 奶奶才不喜欢他，她就是想要当家里老大。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管王勇什么反应，自己直接冲上楼，听这动静应该是在收拾东西。
胖婶就坐在池子边继续哭, 整个人失魂落魄，她也不说王洋不好，一个劲儿说着埋怨自己的话，“都是我不好，要不是那时候我不够照顾孩子，孩子也不会和我离心。勇啊，你就把我送回乡下去吧，这样你这日子才能好起来。妈不生气，能够和你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妈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到底有多委屈呢。
闻明毫不客气在背后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手上拿着的云台递了过去，“那个，王老板，按理来说，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应该多嘴，但是我觉得刚刚拍下来的视频还真挺有意思的，你要不现在看一下？”
他也不管当事人到底乐不乐意，直接点了视频播放。
这角度卡得刚刚好，把胖婶的蛮横，故意倒下那点小心思全都拍得一清二楚。还有她在王洋看不见的角度，下死手狠狠掐的那几下——要是真把孙子捧在心尖尖上的奶奶，哪里舍得这样对自己亲孙子？
所谓这些喜欢照顾，都不过是停留在嘴上，对自己行为的矫饰罢了。
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但瞧胖婶这所作所为，可真真是把所谓的喜欢全都停在了嘴边，实际做的事那是一点儿都没。全靠一张嘴换了天地。
王勇一时语塞，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作何反应，是态度激烈地叱骂，还是语重心长地开解？但此时此刻，有一件事却分外清晰——他到底还是要在母亲和孩子间做出选择了。
现在这情况不能继续下去。
王勇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变成了坚定——如果现在就要给自己亲妈挪地方肯定不能喊外面搬家公司，知根知底的最好。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对他来说肯定更加有利。
他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面前这兄弟两相当合适。往远了说，他们其实和自己亲妈老早就有矛盾，绝对不会偏帮。往近了说，自己家这情况，他俩不能再清楚了，平时也没从他们俩嘴里听到点什么风言风语。在现在这情况下，他们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要稍微再额外付出一点钱，他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即使听起来相当不孝顺，他也得把这句实话说出口——从胖婶过来到现在为止，给他带来的全都是麻烦。不过是他贪恋那点母亲的温暖，迟迟不肯醒悟而已。没有得到所谓家庭的快乐，倒是把事情弄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王勇只觉得嘴里尽是苦涩，一句多余的话都难开口。“闻老板，我记得你家里是有面包车和厢车的，搬家的活儿你接吗？”他加上闻明兄弟俩，肯定能把人和东西一趟儿都运出去。
他甚至悲哀地发现，要是只有他一个，他肯定降服不了自己亲妈。
一般来说，闻明肯定是不接其他活儿的，家里还有个小卖部要管，何必给自己弄个那么麻烦的活计？但是给胖婶搬家？这种落井下石的活儿怎么能少一个，哪怕是为了看热闹，闻明都乐意自己带着车加入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他眼珠子一转，立马给王勇想到了正当理由。
“王老板大气啊。村子里没给您多少帮助，这功成名就了，还是想带着老封君回老家去住。这叫落叶归根，不忘故土。”闻明给郑晖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叫点人，他自个儿顺带把门关上，“是了，城里虽好，但也不是咱老家。非得让老人家留在这，也是我们强求了。”
闻明这话说得相当体面，一下子把这些全都圆了过来。
老人家想要和家里头住在一起是常理，城里住不惯更是正常，他们为人子女的，是不是也得考虑父母内心真实的想法。一味想要把他们困在自己身份，反而可能招致恶果。
王勇叹了口气，把自己亲妈扶起来，和接她过来时候一样温和的态度，“妈，既然你在这里适应不了，我还是把你送回老家去吧，在老家，你自己也能活得自在些。”
老家多好，他们自家就二亩地，独自在村尾。哪怕胖婶喊破喉咙都不带有人搭理的。
村里老人基本上都已经被接下山了，就剩下那几个老得走不动道的。哪怕胖婶打到门上，人家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说白了，那几个老货其实也就是待在家里头等死而已。
光是想象都仿佛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
所有人都在好像会在那样的世界里慢慢腐烂，看不到任何出路。当夜幕降临，这山极其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你自己的呼吸和虫鸣。
这样的环境是会把一个爱热闹的人逼疯的。胖婶一看就是喜欢人间烟火的类型，让她苦修未免有些太早了。
闻明还不清楚王勇的想法嘛，自顾自帮忙原话，“老家环境多好啊，开门见山，空气新鲜，一整座山头都是自己的。要不是我这里一摊子事，我也想天天待在老家不出来。城里张嘴就是一嘴巴灰。唉——也是我们做晚辈的平时工作太忙，都没工夫问问家里长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等到闻明说完这些，胖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几个的意思——这是要把她赶走？
这个家是她亲儿子买的，她住在里面天经地义，凭什么要把她赶出去！而且就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她就是不让王洋喝可乐而已，竟然就要把她赶回去？
之前的眼泪多少有点装的意思，现在却是全然发自肺腑，胖婶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被儿子放弃的一天，拽着他的裤脚哭嚎起来，“阿勇，你不是答应过妈吗？要带着妈过好日子的，这些都不算话了？”
要是以前，王勇看着自己亲妈的眼泪肯定会心疼到不行。但是现在——
他只是把她甩开，“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这个家里，你看什么都不顺眼。我当然要把你送到你自己能当家做主的地方去。”
胖婶的哭闹其实也就是仗着她和儿子之间这点亲情，但当她儿子不打算继续纵容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无力——她没办法决定任何事，只能等着儿子给她的最终判决。
这一次，她儿子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下去了。
不过就是帮忙搬个家，随便叫几个人的事。郑晖叫来了两个店里休息的员工，顺道还开来了叉车和一辆箱车。有这两个大家伙在，装点东西那是轻而易举。
闻明压根不管哪些东西需要不需要，一律都给打包上车。
看着是衣物这些贴身东西就戴着手套先放进蛇皮袋再封箱，房间里那些小玩意儿，每个都用泡沫板固定好装箱。
最容易的就是那些那些瓶子和纸壳，用绳捆一块儿，叉车运几趟直接搞定。
原本堆得满满当当的房间一点点被清理出来。没了这些东西，看着杂乱的庭院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王勇站在自己院子中央，缓缓呼出一口气——原来，这才是他自己家真正的模样。
胖婶实在受不了，直接把自己滚到了车轮底下，“你们要搬就把我先压死吧，我不走。这是我的家，我去哪儿！”
“这是不是发了癔症啊。”闻明一脸关切，示意帮忙的员工倒车倒点，顺便掏出了个精神病院的介绍单子，“王老板，我们都这么熟了，那我说话就大胆点，您母亲现在这情况，会不会是脑子里……”
他拍了两下自己脑袋，说话相当直白，“这精神出了问题可比身体上出问题难治。要不先送去住院住一段时间？这家医院我有亲戚在那儿待过，医生护士都很专业。原本不对劲的人去了那之后就正常了。”
第82章 全是新的 新的遇见开始了。
看王勇脸上表情明显松动, 闻明又加了把火，“你说人要是有点自己爱好很正常，但要是往偏执方向走就不对了。也是我们以前没有相应医学知识, 都说是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自己走了。其实早应该送医院去看看……”
这话胖婶倒是听懂了。好小子, 这是要把她一个正常人送医院里去！
从前头打交道她就知道, 这小子面慈心黑, 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现在三言两语还想要把自己送医院里头去，那精神病院能是什么好地方吗？进去了可就出不来。
胖婶也没办法，只能更大声哭嚎着, “大家出来看看啊，有没有天理了，亲儿子要把亲妈送精神病院！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应该生下你，现在多一个冤孽。都是我上辈子欠的债……”
粗粝的嗓子传遍大半个小区，太阳在水泥路面上蒸腾, 但周围一片安静，仿佛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表演。
这大夏天的人, 所有人都门窗紧闭在家里吹空调，谁听得见你这个疯婆子在路上哭嚎。更何况胖婶早就名声在外, 所有人都耳提命面, 千万别掺和他们家的事。
现在哪里有什么所谓正义卫士能帮她振臂一呼呢。
转身只会发现空无一人。不，应该说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好戏。这时候也别怪人家落井下石，毕竟现在的果不就是她当初一点点种下的吗？
闻明往后退了几步, 和地上这位保持应该的距离。现在就差临门一脚，总不能倒在这地方吧。
他甚至特意往王勇身后藏了藏，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开口，“王老板，您瞧瞧令堂这情况, 看着不太理智。咱总是吃点药，去医院住几天控制一下比较好。有病治病，总不能在家里一直闲着吧。”
这话一听，胖婶恨不得喷死闻明，“你这个小兔崽子，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张嘴就喷粪。你没爹没妈吗？怎么不把你爸妈也送到精神病院去……”
闻明一句话没应，只是和王勇挤眉弄眼，指指自己的脑子，压低了声音，“王老板，暴躁易怒，有可能是双相，是不是得去医院给人评判评判？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应该喜欢在自己老家待着的。”
看王勇神色难辨，闻明还不忘加一把火，“我昨天刚好去看了我爷爷回来，八十多的人，那叫一个精神，唯一问题是给家里开了十来亩地，隔一段时间就得回去帮他干农活。他老人家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给子女添麻烦，我们变着法儿想要把人家请过来，他就是不乐意，非得守着他自己那个安乐窝……”
闻明这句话是真说到王勇心里了——是了。天底下的父母大部分都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计较，生怕自己给子女添麻烦，哪里像他家里这位。
只要有一点不顺她心意的就在家里大吵大闹，明明是一些小事，却弄得好像全家都对不起她。
见王勇脸上更加动容，闻明给了最后一击，“说句不客气的话，我是觉得，在这处不好多半是哪里出了问题，隔开一些一家人才能继续和和美美。婶子都这年纪了，肯定是要让她过舒坦些，我们强求不了。”
强求什么？这不是摆明了说她脑子有毛病。
他这话无异于把人架在火上烤，把问题粗暴得归纳为两个方面：要么胖婶就是精神有问题，要么就她就是和这个家气场不合。不合适的就应该趁早隔开。
当成年的孩子冷硬下来，做事的果决总是能超乎人想象。
王勇没有再听，冷漠地转过头去，“闻老板，家里东西比较多，麻烦不要落下。老人家就喜欢自己家这些东西，一样样都记挂着呢。”
以前的合照被压在层层叠叠的垃圾底下，就像他和母亲的关系，早就被这些垃圾混得一塌糊涂。现在分开，他们之间至少还能留下点脸面。否则——
真走到撕破脸那一刻就太难看了。
闻明他们带来的人动作实在是快，快到王勇还没从自己纷乱的思绪离开，房子里属于胖婶的东西已经全都收进了车里。
那位熟悉的闻老板甚至还拿出一个包装盒在他面前晃悠，“王老板，监控要不要，随时都能看到那边状态，那边装网线应该挺快的，现在说不准就能预约上。”
只要把网线一连，胖婶的动态不就尽在手中。
闻明还不清楚这些孝子贤孙到底担心什么嘛，不就是怕老娘一个在家里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点意外，那他一辈子都要叫人戳脊梁骨。
但现在这些算什么问题呢。只要有钱，再远的距离都不过是眨眼间。
要闻明说，早就应该这样了，不适合待在一块儿为什么非得在一个屋子里头演什么孝子贤孙呢。最后还不是苦了他们自己。要是胖婶自个儿待在老屋里头，孙子儿媳也只会说她这个当奶奶的节约了些，大家还能和和气气的。现在倒好，一下子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几乎都消耗殆尽。
不过——
往往会这样苛责的家里头指定不止一个孩子。闻明其实心里头大概有了想法，只是眼下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在这家里头作威作福，多半是另外一个家里头有更记挂的呢。否则何必这样对人？
他们这车还没出发，一个电话气势汹汹杀了过来，张口就是指责，“大哥，你怎么这样呢，妈在你那过得不开心，你不能多退让一点嘛？一言不合就要把人送回老家去，她一个人在老家怎么过？”
要是这个弟弟不说这话，王勇心里指不定还有点愧疚，听到这电话，之前那些愧疚全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剩下克制不住的愤怒。“怎么，我管不好你自己接回去！妈不是我一个人亲妈，你怎么不把人接回去养两天？”
平时藏下来那些钱他是半个子儿都没见着，现在到他头上演孝顺儿子了。那么爱亲妈，怎么平时不把她接过去照顾？合着他也知道伺候老人不容易，不想费这事？
王勇算是看明白了，平时照顾是不想的，真有什么问题，是争着过来甩锅给他的。明明是一家人，却全都可着他一个人吸血。他那时候就应该听老婆的话，远着家里这些人。
但他就是想着大家一家人，想着能和所有人和和美美地过下去，稍微花一点钱没事，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现在看来，倒全都是他的错，这些钱没养出什么亲情，倒是养出了一堆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狼心狗肺家伙。这个弟弟既然不想要脸，王勇也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把他面皮撕下来，“王强，你弄弄清楚。钱和照顾，平时哪个不是我在弄的？老家那几百平别墅，我什么地方没给她装修好？还有每个月给的零花钱，每个月六千家用，我就问你，这六千到底到谁手上了？”
说出来不觉得好笑吗？
他亲妈不止要六千生活费，还要他家里买东西的伙食费，甚至把王洋的零花钱克扣下来给他弟弟一家送去。他好不容易弄来的海鲜，大闸蟹，新鲜牛羊肉，他和王洋都没吃几口，全都整整齐齐出现在他弟弟家。
以前是他不想计较，毕竟自己和王洋两个在家也吃不了多少。但不代表他们能把自己当傻子糊弄。
他不但要养自己亲妈，还得养着弟弟一家，甚至他们还觉得自己给的不够多。是不是有一天还要让他把家业送过去？王勇不想继续和这些人说下去，吸血的人永远不觉得自己已经占到大便宜，只想要拼命再占多一点。
有一句话还真是说对了，钱真的能改变很多。比如现在他就可以无视另外几个的想法，直接把人送回家里去。“王强，你要是想照顾亲妈，自己去老家接去。以后我还是每个月打六千，多余的一分都没有。”
不是想要补贴王强吗？自己活该受着去，但这一次，别想着再把他拖下水，他不伺候了。
听着这是尘埃落定了，闻明看看时间差不多，直接发车。早点出发他们今天就能把货卸了回来。要是大家伙多待一晚上还得多出点钱。
说起来王勇老家其实离这边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也就是村子实在有些偏山里，大家全都迁移下去，只剩下王强家这幢孤零零的别墅。
风一吹，还有点萧瑟的味道。
郑晖可不管那么多，进去转了一圈，直接把货卸在地下室里。反正那里头看着就是被胖婶当成杂物间用的，再继续堆点垃圾那叫相得益彰。
崭新却陈旧的房子，一眼看去就知道那时候费劲装修好，压根没怎么住过。
看着闻明几个忙里忙外装好监控，王勇一脚油门直接离开这个村子，没有丝毫留恋。胖婶在后头踉踉跄跄地追着，脸上依旧挂着泪水，“阿勇，你回来，妈想和你在一起……”
村里夜晚的风真大，把这些呼喊吹得七零八落，半点都听不清。
闻明也上车加速，和黑夜里狂奔的人擦肩而过，还不忘看了眼手机，从上头删了个什么。
第83章 假期余额 不足的时候，总要挑灯夜战。……
郑晖刚好瞥了一眼, 看见了。“你删了什么，有什么消息不能让我看见？”
“是追车那位的联系方式。”闻明摆摆手，相当潇洒, “想着以后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需要联系的时候。”就算以后监控需要维修, 那也是王老板联系他这边, 和这位可以说没什么关系。
他们出来做生意的, 当然要认清楚谁才是老板，否则这事多少弄得尴尬。
无边的黑暗在身后缓缓展开，无数故事被抛在身后, 剩下此时的闻明和郑晖，在这黑暗里往前奔跑，看不见后退的路。但闻明也从来没想过后退。
好像握紧身边人的双手，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切。闻明忽然对前路有了一些信心，他试探着对郑晖再多付出一点信任, “晖哥，如果我们俩现在离开这里, 去别的地方流浪，你愿意吗？”
不管不顾, 只要现在就出发。
郑晖看了一眼路线, 正儿八经地规划道，“可以是可以，但是这辆车油可能不够, 我们最多只能再跑一百公里就得找个加油站加油，这个时间可能也凑不上什么好的旅馆，我们得仔细规划下路线。”
三言两语间，郑晖就差给他把行动路径给规划出来。按照他这个角度来说，他们现在收拾收拾出发都可以。行动力不要太强了, 他晖哥。
看闻明没反对，郑晖需要操心的事情更多了，“小明，你看，如果走这条线的话，我们之前已经去过太多次了，既然出来肯定要选有新鲜感一点。但是这边在高速上时间太多，我们可能看不到多少风景。你觉得呢？”
他觉得都挺好的。
刚刚也就是他突发奇想，但要让他现在真的出发，闻明觉得——“要不再想想，这大晚上的，不如先回去睡觉？”
计划时候总觉得自己活力四射，一到真得上场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只想在温暖的床上畅游。这大晚上的，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舒舒服服躺家里不好吗？
闻明迅速反悔，“不不不，我觉得这样出去也太突然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息好了。什么都等明天睡醒了再说？”睡醒了再拖一拖，就能把这茬糊弄过去。
本来就是临时起意，干嘛弄得那么认真。聊天而已，不是每个念头都一定要达成的，人生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它会有很多的变化。
但是——闻明悄摸看了郑晖一眼，人家都那么认真做攻略了，他忽然说不去，是不是有点太没良心了？显得他这个人好像不咋地，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郑晖已经彻底摸到闻明的心思，看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心里已经大概清楚了七八分，顺势换了话题，“那我们就再想想，晚上回去要吃宵夜吗？一起去吃点小龙虾？”
“不了不了，我最近要克制一下食量。每天吃宵夜太过分了，我这个年纪，也应该要做好身材管理了。”闻明这话说得轻松，等到家里估计又是另一幅光景。
不过郑晖没有给他泼冷水，听着这位给他安排就行。如果真想吃了，哪怕郑晖不想出门，某位也会准时过来把他拖出去。
在家里的时光过得相当快，仿佛眼睛一眨，转眼就到了暑假尾巴。闻明还在家里头呼呼大睡，店铺门口已经有了不小的动静，那砰砰砰的声音，绝对是某些熟悉的家伙。
不对啊，现在还没开学，那些学生这时候来他们这边干什么？
但一个个都是活爹，没听见闻明这边有动静，他们倒是挺自来熟的，自己开了门直接进来，甚至还把电视和空调都打开了。
哎哎哎，这是打算在这安营扎寨了？
闻明哪怕再想休息，现在也不得不爬起来待客。总不能让那群叽叽喳喳的真的在店里放肆。虽然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但真让他们自个儿在店里，闻明睡觉都得两只眼睛轮流放哨。
他们不会故意做点啥，就怕这不小心太多了，直接给他这小店折腾毁了。他这店就那么一点，所有人都能看着，实在是经不起任何风浪，只盼着各位大神能手下留情。
不过到店里仔细一看，情况倒是比他想象的好得多，他们自个儿拎着小凳子安安静静地坐着，还自觉把他外头的两张桌子支里头来了。店里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
这是干什么？
冷不丁那么安静，他都不习惯了。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要么就是抄作业。闻明探头一看，不出意外的话还真是没有半点意外，一本本作业本整整齐齐地放着，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完全忘却了外头条件，眼里只剩下面前这几张纸。
要是早知道他们过来干这事，他就把店里空调关了。
闻明故意打趣他们，“哟，数着还有几天，要不缓缓，过两天再继续。现在出发有点太早了，要不咱们歇歇，再玩一会儿？”然后他顺便给老师们打个小报告，把他们全都举报了。
多少年了，头一次见到在学校门口小卖部抄暑假作业的主们，他们还真是有创新，这是生怕别人逮不到他们吗？难道他们已经熟练掌握基本技能，玩得一手好灯下黑？
但是——
闻明左看右看，都没从坐在这里的几个家伙脸上看出点聪明的痕迹。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但就他们这智商，摞在一块儿也看不出什么聪明样来。
笨蛋加笨蛋只会变成笨蛋plus，不能引起质的改变。
闻明看了一眼，又一眼，实在忍不下去，“你们带脑子了吗？有没有搞错，你们算得是周长，怎么可能就是长加宽，清醒一点。”他们最基本的公式背了吗？但凡带点脑子都不至于做成这种离谱的样吧，看拼音写词语也错得一塌糊涂，字一个个都像狗爬，主打的就是想要抓紧时间把空白填满。
光是看着，闻明都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不是，这些家伙脑壳没问题吗？明明都是一样坐在教室里学习，他们怎么连这点东西都想不明白呢？
人果然没办法共情，闻明现在就是不能共情坐在这里的家伙。他按了按自己凸起的青筋，实在忍不住叹气，“要不你们去找个补习班上？”做了一堆正确率那么低，自己不发愁吗？
再看一堆乱写的答案，闻明只想闭上双眼，“要不这样，你们交点钱，我给你们做点饭吧。一时半会儿你们这边也不能完事。”
让他们出去别的店买吃的也不太现实，外头那么热，路上中暑一两个他麻烦就大了，还不如他辛苦点，临时开个小饭桌。
埋头苦干的几人根本不在意到底吃什么，随口应道，“都行都行。”又立刻低头进行自己伟大的事业。
在作业补完之前，谁都不要和他们说话，这些一律不听。也就是在靠近学校的地方，感受到学校气息鼓舞，进度简直一日千里，手下几乎要快得看到残影了。
几分钟就一页写完了。
那字一个个都跟狗爬似的，简直不堪入目。闻明忍了忍，还是看不过眼，多说了两句，“你们这样写字，不怕交上去被班主任批评，或者让你们重写吗？”
“怕什么。”他们这几个完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老板，你要知道，这么多暑假作业，老师又不会仔细看。也就是让小组长检查一下，只要能把事情糊弄过去就行了。到时候这些作业本都会卖了当废品。”
这流程他可相当熟悉。
说起来为首那个小不点还有点失望，“我去年都提前买到了被卖掉的暑假作业，但谁想到啊，今年学校换了个版本。”一下让他之前布局的成了空。
本来他也可以去书店买本崭新，带答案的是不是。问题就是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实在是太多了，竟然提早把这些都买空了。
可恶！
这样不是显得他不够聪明吗？世界上聪明人那么多，他竟然没有赶上趟。不过没事，他还是对自己老师有着充分的了解，知道他们没那么多时间一本本仔细查过去，这不就是立马让他抓到了空子。
“只要我们把前几页弄好看点，后面随便啦。到时候作业本一卖，糊弄过去就得了。”说着，他甚至还给自己同学传授起快速写作业秘诀来，“你看这个抄写，两支笔夹着能同时写两行，格子填起来就得了……”
光是口头指导还不够，他甚至亲自上阵给对方来了个一对一专业辅导，务必要让他马上掌握这项新鲜技能。
闻明在一边总觉得心惊胆战，按照他的经验来说，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要不你们换个隐蔽地方补作业？在学校门口这么大胆，我心脏有点受不了。”
好像他自己也回到学生时代，马上要被老师逮住似的。
“没事。”小不点摆摆手，开口又有些老气横秋，“这招叫灯下黑……”
“哟，老熟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响，让他们几个浑身一激灵。
第84章 老熟人 见面一点也不高兴。
不是, 他们就是随便嘴上念叨两句，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呢？他们班主任那么闲的吗？放假了还要来学校拼命？不对吧，不对吧。
哪怕心里一万个不相信, 他们僵硬着身体缓缓转头——看那熟悉的脸, 熟悉的身姿, 熟悉的语气——不是他们班主任又是谁。
这样子, 哪怕化成灰他们也认识啊。
可太是老熟人了，熟到午夜梦回都想偷摸在他身上揍几拳。不为别的，就为了他当初折磨他们那点积怨。谁没在背后偷偷骂过自己的班主任呢。
但是——退一万步说。难道你人都落人家手里的时候, 敢在他面前多说一句话？他是没这胆子，哪怕他以后从这学校毕业出去了，再见到班主任，估计也逃不过腿肚子发颤。
这不是他怂，是他打从心底里对班主任的尊敬。
何峰低头看着这几个家伙, 有他自己班里的，也有他不认识的。唯一相同的地方是, 所有人全都老老实实低着头，试图把自己缩小点, 再缩小点。
现在看着倒是像是有点本分的样子, 实际到底怎样谁也不清楚。
开学前在店里聚集，指定不是干什么好事，何峰没硬来, 只是朝他们几个伸出手，“不是补作业吗？拿来。”他就这样平平摊着手，没有说第二句话。
但无论是谁都已经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威胁与震慑。
有股子山雨欲来的危险。闻明一个后撤，连忙退了一大步，立刻把自己塞到隔壁货架里头。有一说一, 他就是提供了一个集合场所，他们在这抄作业和他没关系啊，应该不会骂到他头上吧。
他无辜啊。
他，闻明，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卖部老板而已，只是每天都在迎八方客，他哪知道这些人会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万一东窗事发，他们几个要被严厉批评，他就说自己刚刚去做饭了不清楚？
但闻明还是担心，身体藏了起来，脑袋倒是趴在货架后头，偷偷观察那边情况。
钱瑞抖如糠筛，结结巴巴，几乎说不出个囫囵个句子，明明小店里头空凋温度打得很低，他额头上却密密麻麻出了一层汗。
紧张得很嘞，估计在紧急想自己还能找到什么借口。难咯。
闻明就在一边看好戏，现在就恨手上没抓一捧瓜子，多少有点不给劲。快快快，戳穿他们的假面，让他们在这里无地自容。这种迅速打脸的场景好看，爱看，就等着班主任云淡风轻制裁学生呢。
何峰还不知道这些家伙是干什么吗？快开学，聚众，摊着的作业本，不是一起抄作业都浪费他这么多年班主任经验。
但是被他当场戳破，指不定这些家伙就破罐子破摔，负隅顽抗到底。优秀的老师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戳穿他们多没意思，当然是要给他们上上强度。
何峰装作没看见那几个家伙偷偷藏作业本的手，往前一步，拍拍钱瑞肩膀，“挺好的，知道叫同学们一起出来学习，进步挺大的啊。除了书面作业，实践作业也别忘了。开学我等着仔细看看你们作业。”
他好像就是为了过来说这么一句话，鼓励了两句后，买了瓶水就走了，一点没细究他们作业到底做成什么样。
目送何峰离开，钱瑞立刻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在地上，这大起大落，实在是让他扛不住。“不是，何老师怎么会过来，现在不是没开学啊。”
闻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晃出来，“提早回来干活的吧。每个学期都有些老师要提早回来加班，假期也有老师过来值班的。”人数少，但碰见倒是挺正常的。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这几个傻蛋下意识忽略了这种情况，精彩，真是精彩。
每次都会被他们的天真给打败，好像他们脑子里根本不会仔细思考，下意识就觉得，只要他们不在上学时间，肯定不会遇到老师，这条规矩也没人和他们说好了啊。
小学生，总想要把自己装成大人的小学生，在这时候就彻底露怯了，只剩下这点儿心气在翻涌。年轻人，真的是一点都沉不住气，这样出去是要吃亏的。
那几位遭受重击的年轻人愣愣地坐在原地，似乎已经被彻底掏空了灵魂和思想，只剩下一个躯壳在人间晃荡着。啧啧啧，看着就是遭受了沉重打击。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闻明当然要出来添把柴，“怎么，这么快就失去信心了？你们这作业要不要重做？”毕竟一个两个都是上了班主任名单的人，别人不一定查，但他们铁定会被查处。
钱瑞如梦初醒，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橡皮，快，把橡皮拿过来！”刚刚乱写的那些答案统统都得擦掉，否则被何疯子发现了，他们一定会死得很惨。
此时，身体上的一切不适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只想催着自己死手快写吧。平时都见这手相当灵光，怎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一点使不上劲了。他们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钱瑞也想过要不干脆换个据点，可是转念一想，都是何峰手底下的兵，他难道不清楚自己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吗？要是把何峰招上门，他又要和爸妈怎么解释老师上门这件事？这玩意儿简直是腹背受敌，让人无所适从。
现在他还能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就是那砧板上的肉，随时等着被何峰搓扁揉圆。小命岌岌可危，最害怕的还是他甚至不知道何峰什么时候还会再回来。
“小瑞呐……”熟悉的人影又在门口探出个脑袋，冷不丁杀了回来，戳心窝子的话他说得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我和你爸妈说过了，你在小店里认真写作业呢。我答应他们了，要是你写得好，把你作业放班里展览，我很看好你哦，加油！”
他在加油什么？让他的作业展览？
这不是让他全家都彻底丢人吗？不行，绝对不行。钱瑞挥着自己手里橡皮，恨不得穿越回去，呼死那个提起要在这里补作业的自己。玩什么灯下黑，现在把自己玩脱了吧。
钱瑞千万种苦都说不出，只剩憋在自己心里，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泪水往心里咽的滋味，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可他这样的悲伤却无处诉说，被迫静静地憋在自己心里，简直要把自己憋成一个红彤彤的大西瓜。
看他脸上演的内心戏可真有意思，所有的情绪和内心活动全都写在了脸上，让人真的很想对他做些坏事。
或许是因为班主任突然出现给他们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这次会晤迅速落下帷幕，还没到半下午，他们几个就急忙散开。闻明估摸着是去寻找解决办法去了。
最差的办法就是给自己哥哥姐姐磕几个，求他们帮忙写作业。
郑晖也不理解，“现在小孩子写作业那么难吗？我们那时候有这么多问题吗？”童年的回忆好像都已经逐渐离他远去，只剩下一点斑驳的回忆，在那样的故事里，他记得自己好像每天都在很努力工作，想要为自己创造更美好的未来，这样悠闲的时光似乎都没留下什么痕迹。
“那肯定是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皮糙肉厚。要是作业没做，学校里先挨一顿，回家再挨一顿混合双打。”闻明翻了个白眼，“现在不一样了，读书那是皇帝进宫，所有人都得小心伺候着呢，多批评两句还要说老师伤害到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真金贵呐。
要是那么娇贵，拱在家里好了，何必到学校里来受罪呢。读书要是都快乐了，那这玩意儿还有什么区分度呢。读书本来就是一个残酷的竞争，把智商不够，没有毅力的家伙全都筛选出去。怎么可能舒舒服服就把日子快快乐乐过好了呢。
你看到的那些所谓优秀家庭，背后付出的努力知道吗？
别人家长陪着孩子挑灯夜读到深夜，每天陪着上网课，帮忙订正纠错。这些付出的努力，在某些家长嘴里或许就只剩下一句轻飘飘的——他们家孩子聪明点，我们家孩子不行的。
闻明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就是有家长觉得孩子不用揍呢？我现在想着我以前那熊样，都觉得我天天挨揍不冤。”要是靠讲道理就能约束住一个人，那么那位还会沦落到需要三天两天讲道理的程度吗？
说到调皮，郑晖的记忆也跟着回来，“小明，你以前是真的胆子很大，都敢爬到葡萄架上去撵猫。”结果就是把无辜的猫吓个半死，自己还差点从顶上摔下来。
从那之后，他就被锁在屋子里锁了半个月。
往事不要再提，怎么能一直念叨往事呢。闻明挺挺腰板，马上给自己找到点借口，“那不是我好奇，想要和小动物亲密接触嘛。但至少我就是单纯和小动物玩，从来没想过让它们给我顶包。”
比如，把作业放到它们窝里，让它们把作业给撕了这种事。
钱瑞虔诚地把自己几本作业都捧到了他们家金毛窝里，甚至把金毛的大爪子按到了作业本上，“乖乖，铜板，你听话，两个爪子这样，把这个本子撕碎。”
第85章 当事汪 家人们，汪被栽赃了。
对不起了铜板, 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幸福生活，事后，我一定会给你买一个月大骨头补偿的。但是现在——
只有你能救我了！
铜板叼着自己的玩具不说话, 转过脑袋, 用水润润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面前主人。
小狗的脑袋估计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小主人要撅着屁股在这里拱来拱去。难道小主人想要从它窝里拿什么吗？汪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就是看着主人在它窝里拱啊拱，它也跟着一块儿仔细研究。
难道主人是在和它玩藏东西的游戏？铜板眼睛一亮，急忙把放进窝里的东西叼出来, 又放到钱瑞的手上，尾巴都要摇成麻花了。
主人，你看你看，汪是不是做得很棒？
但是钱瑞毫不留情地拍开了它的嘴筒子，又把东西放了回去, “铜板，不是这样, 是把东西放进你嘴里，用户牙齿撕咬, 快点, 用力咬。”
铜板是只乖巧听话的小狗，自从成年之后，从来没有拆过家, 汪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和全世界最好的家人们一起生活。但是，哥哥忽然要让它干破坏的事，汪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
只能试探着把自己嘴筒子放上去。平时汪做这个动作，小主人都很开心的，这次应该也这样？
但这次不一样, 钱瑞没有像以前一样揉揉它的脸，反而把什么东西硬生生塞到它嘴里，语气相当焦急，“铜板，你是不是全世界最棒的小狗？最棒的小狗狗帮我把这个东西撕碎。”
但铜板只是含着作业本，口水把地板打湿了一滩，更加显得此时的钱瑞完全是在威逼利诱。家人们，谁能想到啊，这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够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来威逼一只小狗。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铜板坐在原地，用那双晶莹剔透的，真挚的眼睛望着钱瑞——也并没有唤醒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对，就保持这样。”钱瑞一拍大腿，只恨自己之前竟然没考虑到这种方式。他已经在亲爹亲妈这里信誉破产，但铜板没有啊。这不过是铜板不小心犯下的错，看着这样可爱的小狗，哪怕它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想方设法帮它拿到的。
铜板啊铜板，你不要怪哥哥狠心，是哥哥生活太苦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好心的铜板能帮他度过难关。
嘴上说着抱歉，但塞作业本速度一点不慢。为了提高效率，钱瑞甚至开启了撕咬教学，“铜板，你不要就直接把嘴巴合上，这样没用的，你要把犬齿卡进去，然后顺着这边用力一撕，你看，就像这样……”
看似锋利的犬齿卡在作业本上，进退两难。湿哒哒的口水把作业本打湿了，铜板专注地看着他，眼里只有信任。啊，他的心脏稍微抽动了一瞬，有点后悔涌上来，但是不行，他得坚持自己。
如果今天不让铜板背锅，今天他绝对会死定了。铜板活还是他自己活，当然是他自己更加重要。
想到这，钱瑞拽着本子使劲往外一扯，铜板顺着他的力道脑袋一仰，直接把自己牙齿脱了出来。撕拉——他自己用力过猛，倒是把本子顺着装订线扯了出来。
哦豁——
钱瑞和铜板两个大眼瞪小眼，一时都感觉有些无所适从。他们现在到底要干什么呢？是继续他原来的打算，还是老老实实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你干什么呢！”
忽然从头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里头还带着明显的怒气。这声音一出，一人一狗都齐齐打了个寒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干了什么坏事，现在被抓了现行。
钱瑞下意识回答，“没干啥呢。妈吗，我就是和铜板在玩呢，你说铜板这么大的身体，是不是要给它好好洗个澡？我看它身上有些毛都打结了……”
铜板幽幽地转过头来，瞳孔在灯光下更显得清澈。这一瞬间，钱瑞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狗看穿了。它该不会知道自己刚刚被他诬陷了吧。不过他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哪怕放到哪儿去……
不对。他好像刚刚确实是在干坏事。
钱瑞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被压了下去。但正所谓捉贼拿赃，只要亲妈没逮住现场，他就不算撒谎，想到这，他甚至都理直气壮起来，“没什么，妈妈，我就是想要多照顾一下铜板，铜板平时在我们家也辛苦了。我也要学着给家里分担一点……”
刚开始说的时候，钱瑞还觉得自己有点卡壳，但是越说越顺畅，到后头，他甚至觉得这些就是自己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还特意在最后升华了一下中心思想。
“妈妈，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回想以前，我真是太不应该了，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把我养到那么大一定很辛苦吧。”
按流程来说，应该是进行到母亲和儿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细数过去点点滴滴。
头顶却传出亲妈的一声冷哼——呵——
钱瑞心都要碎了，捧着自己小心脏柔弱地倒在铜板身边，顺手把自己拿出来的作业稍微往它肚子底下藏了藏，“妈妈，你不相信我吗？我原本以为你是全世界最相信我的人，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到现在这情况，没想到……”
哪怕他现在不过是个儿童，也会痛彻心扉。心碎并不只是但属于成年人的症候。
“呵。你要不抬头看看？”亲妈已经彻底免疫这种做戏，干脆把事情挑明了。
装在吊顶上的，柜子上的，还有移动的宠物看家摄像头一动不动地对准这边。三个黑洞洞的镜头一言不发，却好像述说了无尽故事。
“客厅是所有人活动的公共区域，不是你的私人领域，不涉及隐私。我开摄像头是为了和铜板打招呼，逮着你这条大鱼是意外之喜。”
不等钱瑞给自己找个借口说明，亲妈已经把他想到的所有狡辩全都说了个遍，简直相当于在他身上buff叠甲。钱瑞这点小心思，已经被人家彻底看透了，跟透明的差不多。
钱瑞一时语塞，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现在给自己再找个新理由——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尴尬地坐着吧，这样让他的脸到底要往哪儿搁呢。
亲妈却从来不会给他逃出生天的机会，迅速制定新的方略，“你不用和我解释为什么要把作业本放到狗窝里，你去和班主任说明一下，你现在要怎么把自己暑假作业本交上去。”
说话间，亲妈已经打通了何峰电话，三个人就这样通过监控站在了同一时空。
“何老师，我们家这个混小子特意把作业本放到了狗窝里，您帮我出个主意，这个行为要怎么解决。虽然现在离开学也就一个星期，但也不能作业就不做吧。”
何峰好像正在外头骑车还是什么，电话那头相当多噪音，“没事的，钱瑞妈妈。你忘记了吗？群里我发过电子扫描版的，万一损坏了，你们自己可以用电子版打印，或者你到学校来，学校里还是多余的备份……作业本出现意外重新做一次就好了，索性现在还有时间。”
不妙，他让狗咬早了。
钱瑞一个弹射起身，慌张地从狗窝里抢救自己被四分五裂的作业本。他快速翻过几页，只感觉天都要塌了——他让铜板弄破的是自己做好的那半本。
剩下没做的白花花地摊着，那耀眼的白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捂着自己胸口缓缓倒下。痛，太痛了。
之前看那些网上教程，他们只出了这个主意，没指导具体细节呐，冷不丁来这一下，实在是把他打得溃不成军。也就是说，他这么操作了一通，只让他亲妈抓住了自己把柄，还把好不容易补好的作业给丢了？
“啊！”钱瑞一声惨叫，头也不回地钻进铜板笼子，打死不乐意出来。“从今天开始，我要和铜板当兄弟，再也不理你们这些冷漠大人了！”
如果他有罪，就让警察把他抓走，不要用作业跟他开玩笑，年轻人真的承受不起这个打击。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有趣地紧，亲妈实在没忍住，把他这段监控剪了出来，发在了自己个人短视频号上。
这种精彩翻车，当然是要给他保存好记忆，等着午夜梦回，他以后结婚，放在婚礼现场和现场所有宾客一块儿好好回忆，这样才叫物尽其用。
他亲妈的号之前其实都挺冷的，发出去最多也就是几十观看，好像被大数据彻底遗忘似的，但这一次可不一样，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了好几十点赞，而且上赞速度相当快，一会儿不见就看到下面多了好多评论。这些评论还有些熟悉——来自她加过联系方式的好友。
在这种时候，大数据总算起了作用，尽职尽责地把这个视频推送到他们家的每个亲朋好友那，就连闻明都刷到了。虽然亲妈给脸打了码，但那小奶音，那身姿，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最好写照。
第86章 冷漠哥 最讨厌冷漠的人们！
萌萌的小奶音说着绝望的话, 结合现场视频只剩下好笑。
对对对，冷漠哥遇到了一群冷漠的人，这怎么不能说是一种完美适配呢？今天遇到他们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只能算他倒霉。
围观小孩子出糗怎么能说他们挡大人的不讲义气呢, 这不是给孩子留住每个珍贵瞬间嘛。孩子一晃儿就长大了, 可没有多少时间能让家长这样折腾的。
如果把孩子生下来不是为了玩, 那这日子过得是不是太无聊了一些。他们不但自己看，还拼命把视频传给自己身边认识的所有人。
你说要是那些平时刷到的网红拍视频，大家也就当个乐子, 看过就算了。但钱瑞是大家都认识的，好不容易身边出现个网红，可不得仔仔细细看起来。
你还真别说，看身边人的热闹就是特别有意思。不但能看，还能实时给个反馈。
钱瑞照例出门去找小伙伴一块儿去小卖部补作业, 真是邪了门了，平时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玩着。遇到事了再约他们, 他们怎么都不乐意一块儿出来。
他只能采用强制手段逼问他们，“说, 到底是为什么不理我, 我们那时候不是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吗？难道我们之间的情感就那么脆弱？”
风略微一吹就散了？
那他也要报复回去，让这些家伙知道一下他的厉害。可电话手表那头人的反应却出乎意料，比起分开, 更像是——刻意避嫌？
“不是，哥，您现在是出名的瑞哥。我们这几个没怎么见过世面，实在是扛不住这件事，我承认我们怂, 就让我们安安静静躲在角落里成不成？”
另一个也是同样的说法。
“瑞哥，我们现在还太年轻，握不住成名这条路。”
其实还是因为丢人。拽着自家狗子发疯，试图掩盖罪证，被当场拿住了不说，全程还被录下来了。就这情况，瑞哥竟然还能面色如常地继续好好生活，他们不得不佩服钱瑞绝对是这个。
但他们几个看见何峰怂啊。
要是何老师把他们跟钱瑞打成同谋，他们要怎么解释？说一切都是夜晚给的迷惑，他们不过是犯了全天下学生都会犯的错，求求老师再给次机会？
啊，对对对。何峰当然会给他们机会，不会就是暑假作业再来一次。
想到这，他们几个什么胆子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想要老实躲着，给自己留条后路。“瑞哥，你在前面放心大胆飞，小弟们就先退一步了。有事，我们开学再见。”
要杀要剐，就冲着他自己一个人去吧。他们实在是扛不住呐。你如果要说他们怂，他们还真得认下这点。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们还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这话倒是越说越离谱了，钱瑞真的是二丈摸不着头脑，带着一肚子疑问推开了熟悉的小卖部大门。今天他过来可是揣着十五块巨款，张口先把自己午饭点了，“老板，我在你这吃午饭，来碗馄饨，来瓶可乐，剩下零食你随意搭。”
他一挥衣袖，轻薄的运动外套在他身后扬起好看的弧度，一如他此时的自信张扬。钱瑞微微仰头，谈论起他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既然何峰总是出现在学校周围，他也经常出现在这里，嚷何峰不经意间偶遇自己几次认真学习的画面，之前的坏印象不是很快一扫而空嘛。只剩下对他的赞美。
他简直太优秀了，在这个地方，哪里还能找到他的对手，还有谁。要不是觉得这地方不合时宜，钱瑞简直想要为自己的天才想法鼓掌。
想到这，钱瑞甚至还想要给自己找个靠窗的位置——里面不是不行，但太不起眼了，瞬间就会被淹没在茫茫商店中。
只有窗边，才是他最完美的做作业场景。
试想一下，夕阳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投下一地的静谧。而他，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奋笔疾书。看到这样的场景，谁能不动容呢？
大家都会感动身边出现这样一位优秀的学生吧。
当然，这个作业他肯定是会好好写的。但是在合理范围内，稍微给自己来点修饰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总不能因为这点苛责他吧。
他只不过一个想要在班主任心里留下好印象的普通男孩而已。
看闻明在忙着店里的事，钱瑞也不用他招呼，相当自觉地就把桌子搬到了窗边。还特意把货架往后挪了点，恰巧能够露出他半张脸——主打的就是这种不经意地吸引人注意。
半遮半掩可比直接上去找更能吸引人注意。
精心摆弄好自己展示位，钱瑞几乎是迫不及待把自己作业挪了过去，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开始写——
但是，不太对……
他捏捏手指，摆弄了两下铅笔盒，让铅笔盒直直地对准桌角的线这才接着往下写——扎耳挠腮——腮字怎么写来着？老师上课时候好像提过这个字的用法，他写对了吗？
钱瑞不确定。
既然语文开始地不顺利那就换一门科目，他迅速翻到数学的部分。计算题还算简单，他流畅地写了两个大题，紧接着就是应用题。
你说明明是数学题，上头怎么那么多语文字呢？看着他头晕目眩，跟着不舒服起来。绝对是文字在里头搞了鬼。
他这么热爱学习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区区一点小题目打倒呢？肯定是误会。
但身上就跟爬满了虱子似的，怎么坐都不舒服，骨偷缝里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让他只想给自己另外找件事情做做。
闻明看着实在好笑，拍拍郑晖肩膀，示意他往后看，“你看，这家伙有意思不。”
明明作业压根不怎么会做，非得把自己逼在这种位置上，简直是抓耳挠腮的最好诠释。
年纪轻轻就这么要脸，这样可不行，很容易被人拿住的。一下子就来个溃不成军了。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闻明忽然冒出个相当损的念头来，“你说，我要是现在主动过去教他，他会同意吗？”
要脸的家伙肯定不会。但钱瑞就不清楚了。
郑晖已经相当熟悉这个流程，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红色大钞，放在闻明手里，“我赌一百他会同意被教。”
“我赌不会。”闻明眨眨眼，满脸都是狭促，“年轻人，总是把脸看得比天重。你这钱，我赢定了。”
闻明拎着篮子，装作自己去上货，上着上着就走到了钱瑞旁边，就那么不经意地一瞥，顺理成章搭上了话，“哟，现在暑假作业版本都不一样了，没我们以前做的难。要我帮忙教教你不？”
他压根没想着什么迂回，直接说出自己提议。
钱瑞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不用。老师教过我们，学习要靠自己。如果靠别人得来的知识不会长久。”
真变性了？
昨天还在这聚众抄袭，今天摇身一变，转职道德标兵了？这小脸变得，闻明一瞬间都觉得不认识他了。
不过这也是他想要的答案，闻明转头朝郑晖眨眨眼，手在虚空中挥了几下，意思相当明确——你输了。
可爱的小钞票归他了。
钱瑞嘴上坚定地拒绝了老板，但是他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年轻人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听到老板说要教他，钱瑞相当心动，但是又害怕，要是老板教地太高端，直接上方程，他又要怎么和自己交代。
之前他表哥回来教他就直接上的方程。真是谢谢他，有了一次非常特别的被批评体验，这辈子都记得。
拒绝他人帮助后，自食其力的人只能愣愣地坐在窗前发呆，手上当然是不老实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页脚，把平整的页脚一个个卷起来。
开小差的人自然而然看着窗外，和外头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显然有些猝不及防，立刻移开了视线，甚至特意稍微走开了点。
好奇怪，他也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两个人对视会反应那么大？好像他干什么坏事被逮到了似的。
钱瑞心里奇怪，眼睛怎么都聚焦不到作业本上，心里只剩下疑惑。就这时候，他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刚刚路过那个人竟然拿着手机在拍照，在拍他！
干什么这人！难道他对小男孩有什么特别的爱好？！
钱瑞猛地起身，挥舞着双手，试图用这样方式来显示自己的威风。但这样的小动作只会显得他更加虚张声势。
那人非但不怕，还叫来别人一起对着他拍，指指点点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在讨论自己？
钱瑞心里的勇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一溜烟跑回店里，想要让老板给自己压阵。“老板，老板，那两个人好奇怪，一直在看我。”
“难道他们是冷漠哥的粉丝？”闻明一句话脱口而出，看到钱瑞迷惑的眼神，迅速反应过来，他应该不知道这事。可他不小心把这事说破，现在也只能给他解释清楚了。
“你还不知道吗？你妈给你拍了个视频，火了。”
第87章 升起的新星 未必能够乘风而起。
“什么？”钱瑞愣了一下, 只觉得平时这个熟悉的大哥哥嘴里冒出来的都是他听不懂的话。
什么叫他妈妈拍的视频火了？
“我妈妈平时不喜欢拍小视频，她也不太会剪短视频。”甚至经常是抓他这个壮丁弄的短视频，她怎么会有爆红的短视频？他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进修过了？
不可能吧。他们明明是世界上关系最亲密的母子, 他妈却背着他有了小秘密？钱瑞如遭雷击, 踉跄着往后走了两步, 眼里只剩不敢置信, “我妈背着我偷偷干的？”
明明说好一起进步的，亲妈却背着他偷偷进步了？不对吧。这不对。
闻明也觉得挺难解释的，干脆把那个视频找出来递过去, “怎么说呢，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什么内容了。”总不至于让他把这个视频内容解释一遍吧。
他也是人，也会觉得巨尴尬的。
闻明直接把手机递到了当事人面前，郑晖帮忙按下播放，两个人齐齐往后看, 仔细研究着货架上的摆设。
“你看这些零食是不是摆地有些太高了，学生进来不方便拿。”
“底下藏一点便宜的辣条, 小孩子自己会去找，在家长眼里又没那么扎眼。”
视频忠实播放着钱瑞嚣张的叫声, 后面怂怂的哀求。前后对比清楚地说明了某位人士是如何在抓包的情况下毫无底线地苦苦哀求。
真的是非常有生活了。
谁家里没有这样一两个偷奸耍滑的小孩子呢。他们总觉得把自己的小心思隐藏地很好, 但那点想法早就明明白白写在了他们一览无余的脸上。
看着他们前后矛盾，着急圆谎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要是一下把事情点破就没意思了，一定要让他们觉得自己有可乘之机, 犹如待宰羔羊般一点点把自己送入绝境。最后在他觉得自己逃出生天那一刻，把他这些小心思彻底戳破。
这种爽感简直无与伦比。
每次”看这类视频的时候，成年人总容易把自己带入家长的视角，在这个视频里，他们就是上帝, 可以俯视这个小孩一下下把自己逼上绝路。
如果养孩子都是这样的easy模式，好像生一个孩子玩玩也没什么。
不但能带来情绪价值，还有金钱。就这么一个视频爆火，带来的流量，平台里都能让他们家赚不少，认真读书哪里有做这些来钱快。
要不怎么说现在好多孩子张口就说自己的愿望是当网红呢，干这活儿确实来钱快。不比苦哈哈读书好多了？
但是——
钱瑞抬头看看自己面前这几位熟悉的陌生人们，心里头总觉得不是滋味。自己突然红了这事有点开心，红的又是自己黑历史，而且每个人都晓得他这么一段，让他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难道每天遇到朋友，他们见面跟自己打招呼都是——“hello，冷漠哥？”
想一想都觉得只想脚趾扣地。他就是撒了一次谎而已，何必要这样对待他。一般这种时候不应该，他不问，我不知。发现了，我四处逃窜。
他追我逃几下把这事情糊弄过去就行了。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钱瑞又抬头看了一眼老板两个，他们从窃窃私语到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
两个老板肯定在偷偷蛐蛐他，没跑了。
钱瑞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双手叉腰，直接来了段自由发挥，“两位老板，请专心听顾客讲话。你们这样的行为不行不行，放在外面是要被点名批评的。”
他虚空捏着两根手指，煞有介事地用隐形的教棒开始对闻明两个指指点点，“你看看，你们这样nonono，把你们的两只眼睛，都牢牢订在黑板上。you konw？”
这洋不洋中不中的，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味儿，倒是很符合闻明对班里调皮蛋的刻板印象——随时随地都想整个活儿。
这样的小孩，短视频爆火是必然，他每天自己就有很多节目。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总能用自己的方式自洽。
用人话讲说，就是脸比城墙厚。
不管别人怎么想，钱瑞是真的把自己想好了，甚至开始了自己的职业规划。“我觉得我妈对我的开发还是不够全面，要是那时候给我学个才艺，我也能给家人朋友们更多精彩，你看看，现在就是把我局限住了不是。”
他振臂一呼，甚至当场发下宏愿，“从现在开始，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网红，让所有人知道，属于年轻人的力量。”
就这还局限？再给你个机会是不是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年轻人别的本事没有，想得倒挺美。
闻明笑笑，闻明不语。
他说服不了面前这位自信的年轻人。只能用老年人的眼光看待问题，提出一点老掉牙的建议。“小同学，你可能觉得我多嘴。你可能不清楚，未成年注册不了账号，你得征得家长同意。”
换句话说，没有他妈在后头看着，这位一个视频都发不了。
这完全就是小看人了。
这些APP响应号召，给未成年人设置了专用的防沉迷模式，超过使用时间就直接锁定。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些都是小问题。
他未成年人的账号不行，难道不能用亲爱的退休老人身份证吗？奶奶今年八十八，平时也爱来几把游戏。这叫老当益壮，永远不被年龄束缚，心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宽。
钱瑞不但想了，甚至还把这件事正儿八经炫耀出来，“老板，你们就不懂了。这账号只要用别人身份证绑定了就行，剩下就再也限制不了你。”他可是相当有经验的。
一个游戏用爷爷，一个靠奶奶，两边都不耽误。谁说短视频账号不能这么使呢。
可以是可以。
闻明欲言又止，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提醒——问题是提款呐。必须得用和身份证信息统一的银行账号才能把账户里的钱提取出来，否则它们不过是躺在账户的一串无意义数字而已。
钱瑞能悄摸把奶奶身份证借出来使使，但他还能让奶奶跟着他一块儿重新去办张银行卡？这难度未免太高了一些吧。
还有个关键问题是，你自个儿不知道奶奶的卡密码，你爸妈可未必不晓得。
不过这里头的坑还得他自己亲自去体验一下。
想到这，闻明只是勾了勾嘴角，祝他好运。“果然是年轻人，什么都乐意尝试一下。试试呗，反正还年轻，干什么失败了你就是一个小学生而已。”
不像他，一失败就是大数目债务。
他算是知道了，想干什么都行，哪怕天天就在外头打零工，至少不会亏到哪儿去。创业就不一样了，一次就能直接让你倾家荡产。
闻明觉得自己现在这日子挺好的。每天日子数得着，钱进账有数，不会日日在焦虑中煎熬。
他真觉得相当不错。
钱瑞其实也不是征求闻明建议，问他一嘴不过是为了寻求来自大人的认同而已。哪怕全世界都阻挡他，也无法消磨他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说干就干，家里放着落灰的单反拿出来，还给自己架了双机位，一段自我介绍脱口而出，“家人们您好，我是瑞瑞，祥瑞的瑞，我觉得我就是我家的祥瑞，您不信？仔细听我给您往下说。自从我来到了我家后，家里的装修大改，换成了后现代简约风格，父母也懂得什么叫量入为出，再也不大手大脚……这些都是我给他们带来的肉眼可见的进步……”
谈到父母话题，钱瑞那叫一个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自己成长路上受过的苦全都给人吐得一干二净。
他看了眼自己表现，一气呵成，几乎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小学阶段就能说出这些富有哲理的话，他简直是个天才。
钱瑞用自己现学的剪辑技术，把视频略微精简了一下，马不停蹄放到了自己账号上。他倒是想得挺美，要是这个视频能火，同类的题材他能想出无数个，或者直接把这做成一个系列。
小钱钱还不是源源不断嘛。
但事实倒跟他设想的截然不同，这个视频发出去石沉大海，根本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奇怪了——
钱瑞仔细复盘，人是一样的人，话题也是差不多的。为什么他妈那个能爆火，他自己这个就无人问津呢？难道是他有趣的灵魂暂时被乌云遮住了？没道理啊。
还是他选择的人不对，最近说自己学生时代很火，他要不也出个吐槽老师的？肯定能引起大家共鸣。
但年轻人不会轻易说失败，他再接再厉，甚至打算直接以量取胜——出了每科老师全明星阵容，主打雨露均沾，一个都没落下。
或许是他一次性发得够多，数据虽然惨淡，但看着明显比之前的强多了，底下也开始有了一些活人评论。
“按照你这话，你好像对学校老师挺不满的？”闻明半开玩笑说道。
“难道天底下还会有学生喜欢老师？”钱瑞下意识回复。
第88章 网红的破灭 想红没有那么容易。
豁, 果然是年轻人，这话还真是敢说，一来就上王炸。
既然这样, 闻明也想问问他一些死亡问题, “看来你平时是遭遇了很多, 要不展开说说？”或者到教你的老师面前说一说？总是在背后说这些总归有点不够爽。不如直面他们, 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这样才叫爽快是不是。
求生欲后知后觉地泛上来，他现在还在老师手里头, 就这样大放厥词真的好吗？
不过——钱瑞一挺自己小胸脯，很快又变得无畏，“反正我在这说他们又不知道。”糊就是最好的保护色，他就是在自己视频说老师坏话又能怎么样。老师还能过来打他吗？
想到这，他腰一扭, 不能再理直气壮了，“怎么了。我就是发了点吐槽视频, 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要学会与时俱进，接受新知识的冲击。”
明明是个年轻人, 说起事情来一套一套的, 总是试图把别人绕到他的逻辑里。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和他们以前不一样了。
闻明摇摇头，做了和以前的大人一样讨人厌的事, 总是在小孩子面前喋喋不休后果，“不要觉得这事很简单，只要做了就有暴露的风险。”
说完闻明就把事情撂下，自个儿拿着手机继续刷，没一会儿, 钱瑞的视频就被推送了过来。
有意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APP很喜欢推送手机联系人关注的内容。闻明也就看了一眼那个视频，还点了不感兴趣，按理来说是不太会向她继续推送这类内容。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关注的人在看这个视频。
这问题可就大了。
他手机里头联系人成份也相当单一，基本都是老师和家长，都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转悠。
不管是谁都很容易和面前这位扯上联系。
现在的小孩还沉浸在自己伟大的计划里，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在悄悄靠近。
大数据真的是相当神奇，它会精准地抓去你喜欢的内容投送，从这些纷繁复杂的数据中，总能找到最关键的那一组，准确拿到你面前。
忽然上涨的数据也许并不是一个好势头，也有可能是出自某些事被宣传了一下。比如，某些大家自己组建的群聊。
就这时候，丁磊忽然把闻明拉进了一个新的群聊。里头人不多，但看头像和昵称都相当熟悉。豁，不都是学校老师嘛。他们不是已经有两个大群了，现在怎么还拉个小群？
闻明满肚子疑问，但也没直接问，就等着群里的人等不及主动跳出来给他答疑解惑。果然，丁磊很快就忍不住了，打开天窗说亮话，“闻老板，那个小子是不是在你店里？”
另一个老师紧跟着回答，“我都看见了，那小子打算在窗边表演写作业呢。他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还在那儿装认真。”
这话说得稍微有点重，但对钱瑞的评价来说，只能称为恰如其分。毕竟钱瑞他的戏精全校都出名了。时不时就给整个花活儿。
最后还是何峰出来主持大局，“闻老板，是这样的。我们看见钱瑞最新发的视频了。你也知道，他现在还是个学生，坐这些事情多少有点不合适，我们这么坐不是为了限制他的行动，只是想要让他知道身为学生的本职是什么……”
正所谓走一步看十步，钱瑞现在或许觉得出名很不错，但这对钱瑞自己来说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才小学的孩子能接住账号背后带来的严重后果吗？一旦有了流量不止有他们幻想的鲜花和赞美，更多的是背后的风险和谩骂。一旦选择成为公众人物，就要接受带来的所有人的审视和批判。
如果想要给人找点缺点，那可不要太简单。
但你要说愤怒，当然也是有一点的。丁磊紧跟上，试图把闻明拉下水，“总之，你要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在适当的时候……”
“给你们通风报信？”闻明脱口而出。
不就是报耳神嘛，这活儿他可太熟悉了。由于他家职业特性，从小到大，闻明经常兼职这活儿。可有可无的小事不用报，大事必须报。
这里头讲究的就是一个尺度。那他可太清楚了。不过闻明还有一点不清楚，“问题是，大家不是看得到他的视频吗？”何必让他这边再转一手呢？
群里沉默了一瞬。
还是何峰打破了这个僵局，“因为身份。他是学生，我们是老师，家里是父母。哪怕我们关系再亲近，也是天然站在不同立场。”无论他们说再多感同身受，在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大多数孩子还是下意识选择隐瞒。
而闻明不一样。既然钱瑞现在选择了这里，万一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他也有可能率先过来这边寻求帮助。
他们能做的，只是在事情来临之前，把能做的事情都先做一些。希望他们做的这些不过就是未雨绸缪，希望他们想多了。
那头准网红新一天的计划已经完备，马上准备上新。他甚至还让闻明给他出个主意，“老板，你看看，我的新计划怎么样。”
这次他倒是知道给老师上个马甲，全都取了代号。
从五花八门的弹弹国王，大花，变成了同一的小美，大强——再来点其他元素，就可以转行电影解说赛道了。
钱瑞充满希冀的大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眼里只有对自己才华的满意和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我真是个天才，这样我的老师们就不会发现这些视频是我做的了。他们总不能因为这个化名过来找我吧。”
啊，对对对。
声音听不出来，身形也看不出来。还有讲的就是你们身边的故事。这样还认不出来，他们是不是脑壳有问题？
孩子，掩耳盗铃说得就是你这种人呐。
闻明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评价，“要不你再想想，用别人的故事来创作怎么样？”
钱瑞大手一挥，“不用，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做出来的视频才有灵魂。”
哈？灵魂是这么用的吗？
这一期也是常规吐槽项目，吐槽老师是怎样对他特殊对待的。“家人们，在以前，我一直以为老师对学生的爱是无私的，是一视同仁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被特殊对待了。都是在一个班学习的人，大强却总是对我的态度特别强硬。我也只是一个小男生，需要老师温柔对待……”
well well 这个小年轻，勇啊。
小孩子造谣有什么后果？家长带回屁股开花？
这是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件童年阴影，如今为了家人们，他也乐意把这件事翻出来给大家听一听——曾经，他以为父母很爱他，老师虽然严厉，但内心还是爱他的。
一切的不幸都源于这一天，他和另一个男生起了一个口角，他们本来在正常争吵，最后升级成了打架。当然，打架不是一件好事。
但老师进来，不管不顾直接给他定了罪，还直接告了家长。他爸妈进来，也没问前因后果，直接给了他几巴掌，最后压着他去和别人道歉。
钱瑞实在搞不懂，“我知道打架我有问题，但这真的只有我有问题吗？难道因为我平常是一个吵闹的小孩就不配在班里得到公平的待遇吗？”
这情况简直让人无比动容，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只是学习不好，又不是做错了人，为什么要这样苛责一个小孩子？]
[最讨厌这种不公平的老师，好学生做坏事也是好事，差学生哪怕呼吸也是错的。]
……
不过在这些评论里头还是存在着一些清醒的言论。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人总是会说有利于自己方面的事。]
[他隐瞒了很多细节，能不能让另外一个当事人出来说说？]
底下一个评论迅速被点了上来，[呵，平时手机就拿来做这事？把视频删了，手机交上来，然后去老师家道歉。]
这评论瞬间点燃大家怒火。凭什么，学生说两句就不行，难道老师就一定是对的吗？
[老师一定是对的吗？为什么上来就让孩子删视频！]
[他是你家养的吗？说交手机就交，当你孩子一定很不幸吧。]
[咸吃萝卜淡操心，少管别人家孩子，多看看自己家孩子吧。]
评论区怒火高涨，钱瑞战战兢兢，赶紧回复底下评论。
[大家冷静一点，她有权管我，有权，要她养的，她是我亲妈啊。]
但还是有人不太接受这样的回答，为什么当母亲的会不相信自己孩子呢？他们也不过想要为这个孩子多说两句。但他还是在这个残酷家庭下逐渐失去自我。
钱瑞妈可不惯着这些人，直接把当初的事说个一清二楚。
[你们说我和老师对他区别对待了，你们知道这小子干什么了吗？他一年级时候和别人女孩子玩互扇巴掌游戏，玩不过别人女孩子伸手把人裙子扯了下来。还就站在监控底下玩的……]
第89章 原生家庭 这创伤是伴随一生的潮湿。……
听到老师给他说这情况时候, 钱瑞妈恨不得打死这个家伙，把他塞到肚子里头重新来过。
真是全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和女孩子玩游戏输了没什么，但她可没教过玩不过扯别人裙子这事。这事说出去, 她这脸往哪儿搁。所有人都只会说她这个当妈的不教。
还冤枉呢。
前后俩摄像头, 把这家伙小肚鸡肠的行径全都原原本本地拍了出来。他班主任刚好坐在监控室里检查呢, 亲眼目睹全过程。
人家当场就把全过程发给她了, 哪里有什么上来就不分事实，直接让人认错。
钱瑞妈现在才反应过来，要不怎么说这小子每次被批评都是一脸不服气呢, 他自己原来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这家伙……
既然年轻人记性不好，她不介意让这家伙记记清楚，“对，你就是干了这种垃圾事，不但脱了自己衣服, 还把别人女孩子裙子拽下来了。虽然人里头也穿了打底裤的，但是……”
真的是把她家的脸都丢尽了。
钱瑞妈甚至都没想过, 到办公室的时候，人家女生的家长也没说跟他们家不依不饶, 还帮忙解释了两句。这年纪的小男生确实不大懂这方面, 就是贪玩而已。
人家越是通情达理，他们家这脸要往哪儿搁啊。
那是人家给你台阶下，你还真能给脸不要脸？偏偏这家伙在这时候开始犯浑, 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是那个女孩子打他打重了。不是，你都把人家裙子扯下来了，人家多给你两耳瓜子都是理所应当。
年纪小就能不要脸了？从未见过如此倒反天罡的事。
钱瑞妈想也没想直接赏了钱瑞好几耳刮子。世界安静。所有人都反过来劝她，“没事的, 钱瑞妈妈，孩子不听话说两句就行，大家都能理解的……”
“这个年纪小男生都是这样，分不清轻重，回家教育过就好了。”
只要她巴掌甩得够快，网暴就绝对追不上他。
但此时此刻，再想起当初的场景，那股子尴尬还是久久萦绕着，无法散去。她怎么这么倒霉，就摊上这么个儿子。
看看人家女儿，带着妈妈在空调房里美美玩过家家，而她每天在干什么，中午最热的时候，跟着她家这个狗东西在地上爬高爬低，她上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过来这么还债。
家里的狗和狗儿子在烈日下快乐地奔跑，崩溃的母亲晒中暑。
如果她有错就直接把她关掉监狱里，不要让她每天在这种无边地狱里苦熬，她受不了，实在是受不了。要不是不行，她真恨不得直接把这个死孩子塞回自己肚子里去。
但是不行。
即使亲妈把这件事说得那么清楚，钱瑞脑子里第一反应还是不相信，甚至直接在评论区和自己亲妈激情对线。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我的那些委屈难道都是假的吗？]肯定哪里有问题，是不是他妈，为了立好自己好妈妈人设，在中间偷偷干了什么？绝对是这样。
钱瑞妈懒得和这个死孩子多说两句，直接一句话结束了复盘，[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那时候的视频我还存在手机里，要不要我现在拿出来给你看看？]
看吧看吧，早点看就能早点死心，免得一天到晚在那里念叨说自己被虐待了。怎么不说他虐待他们呢？一天到晚都弄出个事情来，为了这么个儿子，她都折寿多少年了。这中间受的苦，又有谁能为她说句话？
这母子俩谁也不放过谁，一来一回说得旗鼓相当。其他人这热闹也是看得相当高兴，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们摇旗呐喊，让他们在多弄点精彩事项出来。
[来来来，仔细复盘一下，妈妈，我举报，我觉得宝贝在家里肯定有什么东西瞒着你。一定要把他隐藏的秘密找出来。]
[钱妈妈，我举报，昨晚上凌晨两点，我截图到这个账号上线了，他半夜不睡偷偷玩pad！]
[建议严查他的游戏账号，之前他在评论里说过，自己连续打了四个小时游戏，感觉眼睛都花了。到视频底下问我们，眼睛不舒服会不会瞎。]
[破案了，绝对不是拿自己身份信息注册的。严查！一定要严查！]
见微知著，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偷偷打那么久的游戏！
这些网友真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下子就把所有事情全都掀了出来。钱瑞完全就是觉得自己和网友是一头的，这才不管不顾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全都倒腾了出来，谁想到这些家伙竟然直接把他踹进沟里，简直是太过分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间气得手抖。
嘴里也不停念叨着，“他们为什么要和我妈说这些，这么没有义气吗？”
评论里头还真有人提到了义气这件事，[小娃娃，给你上个课，义气这东西，不值半毛钱，傻眼了吧。]
[我们不是不讲义气，是为了你好呀。只要抛弃外物，好好学习，你才能有更好的未来。]
这些话五花八门，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终归都是把钱瑞费心隐藏的小秘密暴露得一干二净。
谁说年轻人血管好，稍微气一气没事的。闻明在旁边看着颤抖的小家伙，只觉得再给这家伙来口气，他都能把自己吹上天了。简直是精彩到不行。
但他还真不打算多说两句，就在这等着看好戏。哎呦呦，现在感觉到被自己信任的网友背刺的滋味了？年轻人还是太嫩了，遇到点事情就扛不住了。
钱瑞着急忙慌地吵着，实在吵不过一气之下直接把视频删了，自个儿在闻明店里喘着粗气，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
明明这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他们之前难道没干过隐瞒父母的事吗？现在过来撕伞很有意思吗？
这是真气着了。
闻明难得动了点恻隐之心，免费送了他瓶冰水喝，“来来来，喝点水冷静一点，要是肺气炸了可得在医院里头苦哈哈地住着。”他可不敢请这位喝可乐，一个气性儿上来，可乐估计得从鼻孔里冒出来。
钱瑞先是不理解，现在是急得团团转。刚开始，他只是因为自己以为瞒得天衣无缝的事被揭穿而着急，很快，这份着急变成了害怕——
哪怕他平时是个不好的学生也明白自己偷偷拿别人身份证注册游戏账号是个天大的事。
虽然平时爸妈对他都还算温和，但这次他真算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他不知道自己回去到底会遭遇什么，此时是真的六神无主，像只无头苍蝇急得团团转。
他看来看去，竟然把目光聚集在闻明身上。
“老板，怎么办？要不你收留我两天？”钱瑞都快要哭出声来，“我现在回家肯定会被我爸妈打死的。”那些未知的恐惧让他手脚麻木，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但你要让闻明来承担这个责任，这也未免有些强人所难。这可是在小学门口，汇集了全天下最通情达理和最胡搅蛮缠的人。要是小看了她们，肯定会摔个大跟头。
听到这件事，闻明蹭蹭蹭连退了好几步，生怕这倒霉事还真摊在他身上。有一说一，这事可跟他没关系，他就是进来让这个小家伙有地方休息一下。
“你不要乱说，无论如何都要回家的，你在这里干什么，这又不是你家。”这种事总要先说清楚，万一真遇到什么，这锅不会甩到自己身上。
闻明压根没有给这家伙反悔的机会，马上拿起手机联系他班主任，“你是何老师班里的，不乐意回家我让何老师过来接你。”
他想得很好，何峰到了，他总不至于还赖在店里不走吧。
“老板，求求你，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你了！”钱瑞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恨不得当场给闻明磕几个，“老板，如果你不帮我我就不起来。”
他作势要磕。
说时迟那时快，闻明跟着跪下来，伸手硬生生拦住他的脑门，“钱同学，使不得使不得。如果你要这样，那我只能这么和你说话了。”
他都跪着了，那些道德卫士总不能再说些什么了吧。只要他磕得够快，舆论肯定追不上他。
但钱瑞是真着急啊，趁着闻明跪在地上起身不方便，呲溜一下爬起来直冲楼上。店里本来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谁会常年把去楼上的门锁着呢。
现在倒叫他钻了个空子，一路冲到了楼上房间。
也不知道钱瑞这家伙怎么想的，不但进了闻明房间，还脱了衣服直接钻进闻明被窝。开着16度空调，牢牢把自己裹在闻明的空调被。
他想法相当简单——他都已经把衣服脱了，闻明总不能把□□的他硬生生拖到外面去吧。
只要看他在这里僵持，总是能在别人家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问妈妈是真的无奈又好笑，只能打何峰电话，让他帮忙过来收个场。
第90章 倔强少年 他就是不一样的烟火。
沉默在小小的房间蔓延。
闻明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刺挠, 怎么就遇上这么个倔强的娃呢。他想要和家里对抗，行啊。但是能不能别把他拉下水。他好不容易能在学校门口开家店不容易的啊。真的别搞这种事。
涉及到小孩子方面的问题很严肃的，一不小心真要把他整进去。
要是现在躺他床上的是个成年人, 闻明肯定二话不说, 直接把人从床上拽下来, 再给他这白斩鸡身材来个一镜到底。保管让他被看得清楚明白。
但问题是钱瑞是小孩子啊, 他还能干什么。
要是他打人，那就是欺凌弱小。他给这家伙拍点照片，那就是炼铜没跑了, 把这种视频传上去是侵犯孩子隐私权，会被所有人讨伐。身体又脆皮，稍微给人家弄出点伤来都是后患无穷。这家伙简直buff叠满，让人无处着手。
反而稍微不注意一点，闻明自己的名声就全完了。他现在真的是对老师们感同身受了。遇到怎么些倒霉玩意儿还不能打不能骂, 不是，上辈子是欠他们的吗？这辈子非得这样回来还债？
冤孽, 全都是冤孽。
就这时候，郑晖带着外头打包两个菜到家了。一进门就看到闻明在自己家客厅罚站,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实在觉得奇怪, 就往里看了两眼，“这是怎么了，连自己房间都不进去了？”
看到郑晖过来, 钱瑞更跟打了鸡血似的，刷一下把被子掀开，白花花的一片引入眼帘。
“咦——你这是干什么。”郑晖立刻背过身过，眼睛都不敢乱瞟一下，“脱衣服干什么, 快把衣服穿上。”
一个光着的娃躺在闻明床上？这件事实在让人有些费解。
不过郑晖迅速想明白其中关窍，肯定不是自己家这位对这小不点儿有什么想法，多半是他跟家里人有什么矛盾，到这来道德绑架了。
他这招，虽然损，但真的有效。他俩站在原地发愁，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无奈。唉——他俩也算是堂堂男子汉，现在直接叫个小孩子给拿住了。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做这些事难免有些放不开手脚，只能任由自己被限制在这儿。既然进去制裁不了这家伙，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闻明相当贴心地帮忙把门关上，拉着郑晖坐在客厅里休息。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脸上的疲惫如出一辙，还都紧锁着眉头。闻明忽然放松了下来，想起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晖哥，要不要吃馄饨？我昨天刚包的。有芹菜肉，玉米肉，还有笋丁肉的。”
四五月份存着的笋，闻明切了好多直接包了饺子。
年年都是这样，笋要冻一冰箱，一直吃到第二年冬笋上市都不一定吃得完。以前闻明惯着家里人，这次他干脆把冰箱库存清了大半，把那些老演员通通打包扔了出去。
原本拥挤的冰箱干净多了，他心里头也觉得亮了起来——看吧，其实往前走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好的坏的，一切都不过是选择而已。
闻明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主动握住郑晖的手，慢慢地靠在他肩膀上，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了一些。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这小小的一角。空调默默吞吐着凉风，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闻明自己的心跳声。
如果每一天都这样，好像面前遇到的麻烦也不是什么大事。人生总是充满着无限可能。本来人生就是坦途，全看你想要什么方面而已。
不行！
闻明猛地抬头，回头看自己紧闭的房门，还是觉得卡在喉咙里那股气下不去。倒反天罡了，他自己的房间被人鸠占鹊巢，他自己竟然进不去？世界上还有这种道理吗？有没有搞错。
他这次要是放过那家伙，岂不是证明他这位成年人在和小孩子的斗争中输得一败涂地吗？不行，绝对不行。
必须要让这个嚣张的家伙知道一下成年人的手段。这样他才不会在外头行将踏错。
闻明忽然想到一件事，“晖哥，对了，你说我们这位同学已经要五年级了，班里有没有什么他喜欢的女同学，或者玩得好的同学？”
他们是大人不好意思碰这家伙，但学生不一样。都是同学，大家只会瞪大眼睛看着他的笑话。
闻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完美好主意，马上开始找一找和他一班的学生家长联系方式。之前卖得那些杂七杂八东西不是用上了嘛。仔细一数，他们班家长加了联系方式的都七八个，哪怕随便撞撞估计都能蒙到几个吧。
找到其中一个再找其他人就容易了，顺着那位家长找到了他们同学的社交账号，再看他的关注，没一会儿闻明甚至找到了那时候一块儿抄作业的几个搭子。
你看看，世界很小的，能够通过其他人找到正确的方向，他们之前也不过就是缺少一点指引而已。找到人不是重点，消息怎么发才能让他们过来呢？
闻明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突破口——从他们都害怕被发现的秘密出发——游戏账号。
“钱瑞晚上偷偷打游戏被家人发现，速救。我现在藏在小卖部二楼，不知道要怎么办。”
紧接着给另一个发消息，“账号有暴露风险，顾好自己。”
那头回复更快，马上来了一个神秘符号，多半是在对暗号。他们之间的小秘密闻明肯定是不懂的，但他有脑子会思考。避开了这个问题，只回了一个字，“撤。”
反正闻明就是猜，这个年纪男孩子既然关系那么好，肯定有点什么特别的缘由。多半游戏账号就是认识的，他这不是为了他们创造一个挽回的机会。
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估计还在天人交战中。自己的队友显然已经陷在危机之中，但是自己突然过去也会引起自己这边家长怀疑。
营救还是袖手旁观，这也关乎到他们自己的命运。
但对闻明来说，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原本还有点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几个人混杂在一起的吵闹声一块儿朝楼上靠近，“小媛，你不要冲动，和孩子好好说，孩子也不是故意这样的。”
“妈，你别拦着，这家伙已经无法无天了。要是不教训一下，他以后要干什么。钱瑞，你给我出来，躲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滚出来！”
豁，主角其中之一到场了，不过还是三缺一，闻明不敢跟啊。
来不及考虑更多，钱瑞家里人已经冲到了楼梯口，两步就跨了进来。这时候钱瑞妈还保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记得和闻明先打个照顾，再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老板，我们家钱瑞呢？他说要来你这里写作业就一直没回过家，他……”
说到自己儿子干的大事，钱瑞妈只觉得脸都丢尽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地在房间里寻找自己这倒霉孩子，“老板，你别帮他瞒着，我自己儿子什么样我知道。”
闻明难道不知道吗？但现在这情况他还能怎么办，硬生生把那家伙拖出来啊。
他只是沉默地转动房门把手——没打开。
那死孩子从里头把门锁上了。真的是每分每秒都在不遗余力地给他找麻烦。
闻明按了按自己抽动的额角，转身掏出一整把钥匙，一边开门一边给自己解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位直接闯进我房间，怎么劝也不乐意出去。”
门开了。
光屁股的某位在房间里上蹿下跳，那一览无余的身姿实在震撼，钱瑞妈一时失语，整个人都跟着哆嗦起来，“你……你……你在干什么！”
到别人家里耍流氓吗？！
这死孩子！
钱瑞妈一声尖叫，上来就要揪钱瑞耳朵，“钱瑞！我和你爸什么时候教你干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了！你是要把我们俩个的脸都丢尽了是不是！”
不好意思混着羞愤，让钱瑞妈开始口不择言，恨不得有最恶毒的语言攻击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钱瑞！用你的奶奶身份证偷偷注册账号玩游戏不说，你还干这么不要脸的事，你是过来丢我的脸吗？早知道这样，刚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溺死！”
钱瑞灵活闪避，躲过了亲妈的奋力一击，“妈妈妈，冷静一下！”
闻明跟郑晖两个悄悄往门口挪——现在这家庭伦理频道有点太亲密了，他们俩有些扛不住，总感觉被迫加入这不大和谐的一家人了。
但他们一动，倒是让钱瑞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钱瑞突然冒出来一句，“这衣服不是我想脱的，是他们，他们两个……”
世界安静。
闻明和郑晖往外走的脚步停下，转头看向里头热闹一家人——什么意思？脱衣服还能是他俩逼的？不是，从天而降一口大锅啊。
被逼到在程度，闻明说话也没过脑子，直接来了句，“钱瑞你说什么呢，我和郑晖感情好着呢，有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