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大哥，你票贩子啊？！ “我去，这……
“我去，这卤味大战竟然打到咱们H市来了啊！”
刘柏宏津津有味地打开微博，部门领导这会儿被叫去开会，他们这些底层小喽啰没有入会资格，反倒能轻松地摸起鱼来。
“哎，就是有点可惜，竟然送不了外卖，要不这价格多划算啊，咱中午点这个就好了。”
刘柏宏的电脑椅朝后头仰去，几乎是半躺的姿势，瞧着不大雅观但却让他的老腰舒服许多。
再说这会儿领导都在会议室，他这工位又靠着墙角，自然更是肆无忌惮。
身在职场，即便不大想回应，边上的同事为了面子情也难免要嗯嗯啊啊敷衍下。
林峰拿着手机，左边手腕上还用智能手环放着精准到毫秒的计时器。
“想吃就吃呗，反正离得又不远。”
他从右手边抽屉里取出四五张鸭掌柜优惠券传单递到磨砂格栅外的刘柏宏桌上。
“喏，我今早出门被塞的。”
最近天气不算太冷，但骑起车来仍有冷风往袖子里灌，搞得林峰都忍不住琢磨起什么时候去汽车城那边看看车。
骑车这两天是不想骑了，林峰从周一开始就开启了特惠拼车上班之旅。
说来也无语，从繁华里小区门口走到美食街外的马路上车点，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实际行走也多不了太多。
偏偏那发传单的跟扎了定点似的，怕是健身房外推销办卡的都没那么积极。
来得早就不说，见林峰手里都有了两三张传单都还一个劲儿的往里塞，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优惠券滞销，帮帮我们！
“嚯！你这儿还有这么多好东西啊！”
刘柏宏瞪大眼，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得照那开屏广告上说的那样，去店门口找店员拿券，怎料林峰随手就掏出一兜子。
“那怎么说？中午去兴科那边吃一趟？反正离得不算远。”
他饶有兴致地建议道，倒不是对鸭掌柜有多大的兴趣，只是这不限单数的薅羊毛机会实在难得啊！
座位另一旁的林峰此刻却全神贯注，完全分不出心神跟刘柏宏聊天。
“唉！”
林峰无奈地将手机轻摔到桌面。
之前上班的时候总有部门领导在边上监督示威，搞得他一到宋记卤味线上预约点就紧张得不行。
今天难得没人在屋子里巡逻，林峰还以为自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怎料还是以失败结尾。
“我真服了啊！这些人有这手速直接去打职业比赛吧，一天天在小程序上折腾干嘛呢！”
刘柏宏调笑地看过去。
“我的天啊，你还没抢着呢？”
工位挨得如此靠近，他对林峰现在一到这点就对着手机捣鼓这事是心知肚明。
“怎么说？中午要不要去试试？”
林峰琢磨了下摇摇头，转而提议道：“晚上去怎么样？”
他跟刘柏宏都是单身汉，也不跟父母家人同住，通常不出意外这晚上也没什么别的邀约。
“我这会儿是没抢上，但今天手上没什么项目，估计能正常下班。”
林峰精打细算地盘算着，自打遇上宋记，他曾经松松散散的打工生活早已一去不复返。
“反正活动地点都在兴科路，咱俩下班都顺路，先瞧瞧宋记排队情况，买不上我就跟你去鸭掌柜怎么样？”
刘柏宏不置可否，终究还是点了头。
反正这鸭掌柜宣传上说了不限货，早去晚去不都是去嘛！
兴科路边，同行的焦头烂额压根没被项启放在眼里，若叫他亲眼瞧见了御卤坊、王黑鸭等竞品品牌店里的骚乱，只怕心中也更为欢欣。
在如今的大众口碑里，他们鸭掌柜已经变得有些过时，无论是平台投流还是新品研发速度都赶不上其他品牌的阵仗。
但作为行业龙头，鸭掌柜背后的实力远远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够概括的。
就拿离H市最近的华东片区，就有大型的鸭禽养殖工厂和配套的食品加工处理厂，占地面积近七万平。
而这也只不过是片区内离H市最近最大的那一个。
杨辉几人试图去寻找宋记货源的行为算不上聪明，这样的方法自然也不会只有他们一家人想到。
可货源再好又如何？
项启每日在办公室里扫阅公司年报，无数数字在他眼里跳动。
即便尝到宋记卤味的味道后，项启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技不如人，鸭掌柜的主推爆品在宋记面前味道落了一筹。
可支撑着他们公司走到现在的，绝对不是味道。
想要新潮刺激，得去找啃上瘾。想要川式香辣，那得吃啃江湖。想要类型多样可挑选，御卤坊是最好的选择。
千人千味，在项启看来哪有什么堪称绝杀的味道，只有做到极致，笑傲江湖的供应链才是让他们鸭掌柜稳居宝座的依靠。
中央厨房配餐，批量化生产体系下，每一份鸭货成本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8小时冰鲜配送，自有搭建的冷链运输配置让项启足以说动总部开启补贴活动，正式从H市开始，向华东片区卤味市场亮剑。
“吴店长，这边五香系列暂时都缺货了，登记了一下算上后面10分钟内能到达的补货量依然不够！”
还没等吴轻亮发话，项启抬了抬手。
“放开干，不用一点一点腾，直接安排辖区内的多余库存全都转移到这里。顺便联系下余厂长，让他加一下工期，明天两倍出货！”
听到招呼，一旁的店员已经转身出门催货，可吴轻亮心中总有些忧虑不安。
“项总，咱们这成本是不是弄得太大了啊…”
早在吴轻亮刚被派来H市时，那一笔笔数额不低的装修费、营销费就让他签字的手都有些颤抖。
可如今跟项总的“败家”行为比起来，他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项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吴啊，在执行上是不错，可惜层级还是低了点，干起事来畏手畏脚，总拘泥在这点小事上。
这商战也是一场战争，既然是战争，那就要做好倾尽人力物力，将所有敌人都干得落花流水的准备。
比起御卤坊那边将注意力集中在怎么针对宋记上，项启的动作更加大开大合，片区内的后勤部门也被他支使起来，以备提供足够的“弹药”。
做生意，就是要讲究“零和博弈”，所谓的双赢那是一败涂地。
项启面色沉着，手机里还有其他下属为他发来汇报——谁公司没俩探子？此刻其他品牌的内部情况如雪花般飘散到他眼前。
一时的消耗算什么？
将这些竞争对手打到害怕，打到加盟店纷纷退费，直营店亏损离市，那片区内的整个市场都将是被鸭掌柜垄断的天下。
收益如金山银山，任尔取之。
“哎哟，老林你就别丧着一副脸了行不~”
刘柏宏嬉皮笑脸地劝慰道，旁边的林峰却是乌云遍布。
他们早上的计划在狗领导从会议室黑着脸出来时便落了空。
据说是他们研发在大会上被质检点名批评，又有项目经理一直催进度。
林峰还没吃上午饭呢，手 上就多了一堆加紧加急的ddl。
下班打完卡光看时间就知道今晚去宋记吃饭的打算彻底泡了空，等来了巷口又正巧看见陈亚文关门的动作，一颗心瞬间坠入谷底。
“说来也怪诶，咱俩住处离得又不远，怎么你早上出门就能拿一大堆券啊？”
说着话呢，林峰又被一个穿着鸭掌柜吉祥物玩偶的工作人员又塞了一张。
比起早上小区门口那些恨不得将林峰背包都塞满的，这会门店的鸭子玩偶倒是克制许多，手上厚厚一摞的优惠券单页虽也在飞速发出，但都是瞅着那些手上空着没券的客人，像是势必做到人手一张。
“哟，兄弟你们都是住哪儿的？”
队伍前头有个瞧着外向的自来熟大哥兴奋地朝后头搭着话。
林峰瞧着这几列长队，一时之间还有种在排宋记的感觉。
“我住富裕里呢，券都是我朋友给的，他倒是住繁华里那，咋了大哥？”
刘柏宏疑惑地回答道。
前头那大哥却是得意洋洋炫耀道：“嘿！我还真没猜错！”
大哥背着运动腰包，自在地扯开拉链，将里头的优惠券给刘柏宏指了指。
“瞧瞧？怎么样？”
刘柏宏和林峰纷纷瞪大双眼。
“我去！！！”
见两人的眼神愈发不对，大哥连忙解释道。
“我可不是票贩子啊！”
话是这么说，可大哥手里这阵仗属实是有点可疑。
鼓鼓囊囊的腰包里，鸭掌柜的优惠券全都被裁切下叠好，厚厚一摞都难以轻易拿下。
要不是这街上的卤香四溢，林峰还以为自己走到哪个演唱会场馆外。
【帅哥，票子要伐？】
大哥为了挽救自己的声誉，说话的语速都快了好些。
“我这都是正常来的券啊！早上出门就被塞了十多张，中午回家吃饭又被塞，吃完饭回去上班又多给了！这几十张优惠券在手，我就是不来都说不过去啊！”
要不是收传单时旁边的路人也是这个待遇，大哥还以为自己觉醒了超能力，享受了鸭掌柜专属轰炸。
刘柏宏点了点头，虽说大哥兜里的优惠券是多得有点不正常，可人家这说辞也是没毛病。
但他转头又疑惑起来，忍不住发问道。
“那你问我俩住哪干嘛？这有啥关系啊。”
刘柏宏百思不得解，大哥哼哼一笑，开口给他解惑道。
“除了你，我刚刚还问了好些手上券不少的顾客呢！”
他手指朝着外头点了点，刘柏宏顺着方向看去，位置零零散散，不过的确手上都拿着数量不少的优惠券，跟门店外大部分只拿了一张的客人格格不入。
“我自己家是住绿荫路的，离这儿可不近。”
大哥自报家门后嘴里还不停絮叨着。
“像左边那俩，一个住东城路，一个住紫光，排在口子那个住得近，听说就是附近家属院。”
刘柏宏眉头皱起，仍然没想明白。
“但这跟住址有啥关系啊？”
被大哥这么一念叨，刘柏宏心里都有些委屈。
他跟林峰明明是住在相邻的隔壁小区，怎么鸭掌柜发券还把他们漏了！
大哥叹息地摇了摇头，瞧向刘柏宏的眼神里满是孺子不可教也。
“鸭掌柜这发券可不是乱发。”
像附近的普通小区，最多也就派一两个人手出去发传单宣传，综合起来量不算少，但跟繁华里、绿荫路、兴科路等地方比起来是差远了。
总量上不分胜负，但要说火力集中度上是完全不一样。
“我家那边是御卤坊在H市的直营总店，也是H市第一家门店。那边东城路的，是人家啃上瘾的地域性标志店，紫光那个是王黑鸭的，至于兴科路这都不用说了，他们总不至于周边的宣传都不跟上吧？”
刘柏宏听大哥说了这么一圈，嘴里喃喃道：“那繁华里那？”
“是宋记。”
林峰面色微沉，一阵寒光从镜片上闪过。
“繁华里那里是宋老板最先出摊的地方，即便如今宋记卤味的名声已经不小，全国各地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但我们小区里依然有很多人是宋记卤味的忠实顾客。”
刘柏宏常说林峰每天早上躲着部门领导打游击抢卤菜的阵仗是有点疯魔了。
但林峰对此从不在意，压根没听到心里去。
疯魔？呵呵！
要是他现在这种半个月难得能吃上一次宋记的行为都算疯魔，那小区业主群里拿着老年卡的银发老头老太们一到下午连免费鸡蛋都不领就为了冲去宋记的行为叫啥！
不过托宋记的福，这半年来繁华里社区内的老年人保健品诈骗事件少了不少——谁让他们老安排人下午听“医生”讲座？
上午老头老太们要去赶集买菜，下午又急着跑去买卤菜。
比起号称熟练使用智能机的年轻人，这帮白发长辈才是一家人晚饭餐桌上能吃到宋记卤味的最佳保障。
网速哪有他们精神矍铄飞奔下公交车后的腿速快啊！
鸭掌柜这招定点发券属实是阴险毒辣，指着这帮同行们的快乐老家打。
林峰拿起手机，正打算在群里给宋老板通风报信，就见上头已经有好些消息滑了上去。
【人在鸭掌柜门口，实在是太便宜了吧？一块钱不到就能买一斤鸭脖，我都怀疑自己吃到的是不是鸭子肉】
【好奇一下，兴科那边那家鸭掌柜现在还跟之前那样爱给人加称吗？之前繁华里那个大姨特爱给人加，我买一斤鸭脖她恨不得整盘子塞给我】
【啥活动啊？宋记的吗？】
【不是啊，在宋记对门那家新开的鸭掌柜，现在凭券一块钱不到就能买一斤鸭脖鸭翅了】
【实测不加秤，他们现在店里都忙不过来了，现在大部分都是直接包好的一斤装，随拿随走，队伍虽然长但是走得挺快的，不会等太久】
【我还是觉得鸭掌柜疯了，一块钱不到一斤鸭脖？那我之前二十块钱就给我十来个这事怎么说？我之前都舍不得经常买，太贵了…】
【完全是直接亏啊，不敢想这活动搞下去要赔多少钱】
前头打包验券的功夫的确快，这一个转头，刚刚那位大哥就已经快轮上了。
即便旁边也有不少顾客带了许多减免券，但能有着腰包架势的还是不少，队伍前进速度难得暂缓了下来，还有人劝后边的顾客换一列排队。
“美女，真不能一次性付完吗？这一单一单验下去多麻烦啊？”
大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觉自己给后头的顾客带去不便。
“不好意思啊，这些都是要上系统的，一块结算的话单合不上呢。”
鸭掌柜的门店店员微微一笑，手里的收银扫描一点不慢，先滴袋子再滴券，最后又让大哥手上的付款码一次次刷新。
林峰在后头瞅着，都害怕搞出大哥的支付宝被搞出账户异常来。
不过瞧着还挺奇怪，一般店家遇到这种“薅羊毛”有些过分的顾客，哪怕面上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心里难免不快。
可在林峰观察着，那前面扫码的鸭掌柜店员虽然有些因为忙着干活的疲惫，眼里却没有丝毫不喜，反而见到这四十多张优惠券后目光发亮。
四十个单子的流程不小，刚刚扫完一半多，前方就有个带着鸭舌帽，身上穿着店长黑衣的青年下楼走来，瞧着架势就知道与旁人不同。
“您好您好，非常感谢您对我们鸭掌柜的支持！”
吴轻亮笑着招呼起后来的店员。
“小王，快过来加个人手，帮贵客结账！”
有了新的人手和机器加入，前头这付款动静都快了不少。
吴轻亮笑着搭话道：“这总共也有四十来斤呢，数量实在不少，您一会儿怎么回去？需不需要我们送一下？”
虽说自己的行为都在规则范围内，但大哥也怕自己把羊都薅秃了，见着吴轻亮这负责人出马，脸上不自觉带了些羞赧。
“没事，我一会儿打车回去就行。”
大哥今天来时是坐的公交，秉承着该省省该花花的原则，这回程“行李”自然得交给出租车后备箱了。
鸭脖鸭翅中，大哥分别各要了一半，这总共四十多斤的大手笔让边上好些顾客都看得心痒痒。
林峰余光里，便有不少人拿起手机拍照，想来这照片过不了多久也要成为社交媒体平台上的自来水。
四五个结实大袋，即便是去超市购物也要花不少钱，如今就这般混着大亏本的鸭货装上。
要不是吴轻亮这边调货快，店里的库存早就要宣告败退。
“感谢您的光顾，欢迎您之后持续关注鸭掌柜！”
远处的出 租车外，几个帮着提袋子的男店员全都用心鞠躬。
若非前面只是一辆绿色新能源出租车而非行政商务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欢送什么重大人物。
吴轻亮满意地抬起头，方才那客人跟人交代目的地的声音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绿荫路金城国际小区！”
四十多斤的阵仗是不小，但也得瞧瞧是发给谁的。
金城国际商圈距离御卤坊直营总店不到100米，说是他们头号对手都不为过。
从茫茫大海里拉来新客的滋味不错。
但从竞争对手的碗里挑食，抢来的饭菜更是美味可口。
吴轻亮忙活完店里的所有招待，留了副店长在底下盘算今天的单量，预备连夜做好报告发给总部。
本次计划是特别行动，除了来到H市现场的项启，所有的数据还需要第一时间向张董汇报。
“回来了？感觉怎么样？”
项启喝着外卖果蔬青汁，虽然没有咖啡浓茶坐阵，但激情澎湃的一天早已不需要这额外的咖啡因加成来让他提神醒脑。
“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因为从单价上看亏损太多。”
吴轻亮微笑坐下，尽管氛围看着是轻松聊天，但他的表情坐姿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过后面在实际运用上我觉得还算可行，并没有之前预想的可怕，反而在对竞争对手的打击上造成了非常不错的效果。”
收到海量优惠券的只是少数人，等店门口的固定数量减免券发放完毕，仍旧有其他顾客冲着低价涌入店内。
直接用减免券购买低价产品的顾客数量在今天的整体接待上并不突出，而这些人在享受完单价后也在他们的服务态度下对鸭掌柜有了优于其他品牌的好感。
挖来一个忠诚顾客难，但打击掉一个竞争对手的忠心顾客却极为简单。
项启轻轻一笑，点开平板上被整理过的PDF，朝着吴轻亮翻转展示道。
“瞧瞧吧，这就是我要的效果，跟你之前设想的可不是一回事。”
吴轻亮接过平板，心中瞬间一惊。
这是从其他卤味品牌那里拿来的数据资源！
在项启最开始介绍计划时，吴轻亮始终担心这么大手笔只为震慑周边兴科路的同行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嘛！
总结PPT一页页翻过，里头的数据看得吴轻亮喉间一紧。
大炮哪里打得的是蚊子…区域内整个H市，其他卤味大牌今日营业额都遭到了重创！
在下降数据里，那些投入成本更大的大型直营店的数额超乎常规思维，反而最是惨淡。
许多小的还有适当收入，御卤坊、啃上瘾等直营店铺销售额已经不能说是腰斩，简直是寒冬啊！
项启的目标绝不只是一个宋记，这一炮对准的，也绝不只是兴科路！
“这边的线报反映，御卤坊那边已经连夜开会决策，预计方案今天连夜就会出来。”
走一步看十步，项启闭上眼思索着，同时开口问道。
“对了，今天宋记卤味那边情况怎么样？”
第92章 韩式炸酱面 吴轻亮脸上略带沉默，……
吴轻亮脸上略带沉默，犹豫片刻后才开口道。
“宋记那边…受了一定的影响，但是情况不算太严重。”
项启慢慢抬眼，心头原有的喜意荡然无存。
“什么意思？”
“宋记今天的店外排队人数相对减少了些，但是店内的接待人数仍与之前齐平，只是售罄的时间比之前略晚了十来分钟…”
吴轻亮说话的底气越来越弱。
十来分钟，这完全在正常营业的调整范围之内，对于宋记卤味的当日生意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行，我知道了。”
项启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边上的青筋已经隐隐作痛。
“这只是第一天，兴许有很多顾客是定好的日程。”
他眸中寒光微闪，语气里透着势在必得。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春雨缠绵，但实在恼人。
H市的雨总是跟人对着干，春天尤其叛逆。
常常叫人一下楼就遇上绵绵雨丝，等回家拿了雨伞，却又发现天已放晴。
宋记后院里的临时雨棚昨晚刚刚拆下刷洗，原本要在后院清洗食材的大部队全都回了大堂内。
简棠熟练地给手上的鸡腿鸭腿兔腿开花刀。
锋利的餐刀在腿肉上划开，连皮带肉单面各来三下，深度够深却又不完全见骨，在保证卤腿入味的同时也让卤菜的外观更加漂亮的保留。
比起陈亚文手上愈发熟练的刀工，简棠虽然还做不到她那般的快速切片，但这些简单的预处理也是得心应手，没过多久边上的空盆就垒起了底。
“亚文，你说老板怎么一点都不急啊！”
简棠沉重地叹了口气，透过玻璃窗就能见到外头鸭掌柜那敲锣打鼓的热闹场面，即便这会雨下的哗哗大，外头的顾客还是撑着雨伞大排长龙。
这场由鸭掌柜率先掀开的卤味大战已经持续快一周了。
一开始还只有鸭掌柜独领风骚，一两天后其他卤味连锁大牌也都反应过来，纷纷加入这场战役。
御卤坊的降价幅度没那么厉害，但是也是连忙拉了个买一送一活动。啃上瘾那头推了个九块九任选两斤的活动，风头比起鸭掌柜是一点不弱…
目前H市里所有连锁卤味都开启了卤味大战模式，鸭掌柜虽然还没在外卖上做文章，但像王黑鸭等店已经上新了30-8的优惠券——数额不算大，但可以和平台优惠共用，算是聊胜于无。
看着H市本地的分享，外地的网友都已经急疯了。
【我已经泪流满面了，道德在哪里？良知在哪里？下单地址又在哪里！】
【啊？还有人没找到路啊，现在基本每个店都上了，不过优惠力度最大的还是在最开始的兴科路…不对啊哥们，你怎么IP是W市，那没办法了诶】
【我请问呢？你们H市是有什么独特的货币体系吗？一斤鸭脖一H市币？这公平吗！@鸭掌柜】
【一个爱吃鸭掌柜但是因为太贵每次只敢买两三两的小女孩心碎了，还有你御妃竟然也背叛我！】
【怎么全是H市人在幸福，之前那个宋记也是只有你们本地人能经常去，现在卤味大战怎么也只在H市打…】
【emmm，楼上哥们你先别激动，本地人也不是能天天吃宋记好吧？不过最近宋记倒是没年前那么挤了，正常时间去都能吃上，但是限量菜还是得抢】
【嘿嘿，我爱卤味大战，虽然我对那些牌子没兴趣，但最近能天天吃宋记真的爽死我了！】
【哥们我懂你，我最近吃不用提前抢座的宋记真的吃美了~鸭掌柜，我们喜欢你！】
【真的希望这场卤味大战停下来，这才一周我都吃胖十斤多了QAQ】
【夸张了吧？这才几天你能胖那么多？】
【冰箱冷冻室.jpg 呵呵，哥们你就瞧吧，我家去年刚换的双开门冰箱现在冷冻室都塞满了，冷藏还放了好些。还好现在天气太热，不然我还得再吃急点】
【我靠太有实力了吧？这就全冻满了？不会坏吗？】
【让我男朋友开车来拉的，他说比我去超市采购都恐怖哈哈哈哈。冷冻室的东西都清了，我也不清楚放了多少，所以得赶紧把冷藏室里的吃了，冷冻的还好，以后拿出来微波炉或者蒸锅复热一下就好】
【你们H市人真是家大业大啊…】
【一斤一块钱，你来你也冲啊哈哈哈，我最近打嗝都是鸭脖味，睡觉都怕有鸭子找我寻仇，最近计划是帮我妈和其他亲戚都带着薅嘿嘿】
【求教程！为啥你们能弄这么多啊，我就只有去店门口才能拿到减5优惠诶，一天最多不就一次吗？】
【那不清楚啦，我反正出小区门口就遇到好多，平常遛狗一路都能拿十几张优惠券回来】
【急求代购！H市宝贝们宠宠我！】
如今这卤味战场就像是绞肉机，没有实力没有资金的想要闯进去，那便只有变成血沫的份。
鸭掌柜、御卤坊这些头部卤味大店每天补贴资金朝里头砸，不过家大业大，又许是为了面，愣是看不出一点心疼和脆弱。
王黑鸭啃江湖手笔没那么大，可这种事情都是别人不做你不做，同行一旦干起仗来要是没一点动作就是被蚕食的命。
前两天的地区营业额已经说明一切，他们最近在外卖平台上的动作也不过是为了亡羊补牢，尽力挽回部分不愿意去线下排队的群体。
这些说得上名头的大店还能支棱着在里头表演，其他非连锁的自营卤味小店才是损失最大的。
跟这些店比起来，宋记卤味的生意自然也有了波动，但好在每日的备货不论售罄早晚，还是能够卖掉。
可这种情况叫简棠和陈亚文都看得忧心急了，只觉自己要化身东西两厂的厂公，在宋晚秋面前表演皇上不急太监急。
“老板，你可算回来了！”
陈亚文见穿着黑色雨衣的宋晚秋从后门进来，连忙抱怨吐槽道。
“对面那鸭掌柜又搞什么前一百单免费，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在陈亚文看来，那鸭掌柜简直是狼子野心，虎视眈眈！
这些店一个个跟在宋记屁股后头来兴科路这原本无人问津的地段开店也就罢了，鸭掌柜那臭鸭子门头还正巧挂在宋记对门，仿佛要跟宋记打擂台似的。
“那你打算怎么弄呀？”
宋晚秋的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身上的黑色雨披这会儿挂满了雨滴，她拎起透明罩子，使劲对着门外挥了挥，等稍微干后才又挂在门口。
春雨贵如油，宋晚秋这两天觉醒了跟那些下雨洗车的车主一样的习惯，见雨势未有减弱的情况便立刻拿起地刷和洗衣粉去院子里刷地。
水泥青石的地面平日里即便经常打扫，要说跟室内瓷砖地面比干净那是赶不上。
不过这会借着雨势，地上的污迹都被狠狠刷开，再配合魔术扫把推入下水道口。
等到天气转晴，地上的污水全都被冲刷好几遍，吹干后的地面就连伸手触碰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沙尘。
焕然一新的样子叫人看了就舒服。
“咱们也多搞搞活动？不然就推些新品？总不能见他们一家独大吧！”
陈亚文气得腮帮子鼓鼓，两家店中间虽然隔了条大马路，但彼此的动向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对面鸭掌柜的店员最近趾高气昂，瞧着好不嘚瑟。
“不就是打价格战嘛，神气什么啊！”
宋晚秋闻言也笑了，调侃道：“你都知道他们是在打价格战了，还气什么呀。”
她从冷鲜柜里找出些备好的食材，院子里这会儿干干净净，宋晚秋的体力也被耗得不轻，这会儿更是得吃点东西补补。
“那老板，咱们下一步计划是做什么？”
简棠抬起脑袋询问，只见宋晚秋偏了偏头，放下袋子转身从前台抽屉里抽出十来张鸭掌柜优惠券。
“去对门买十斤鸭货吧！”
“啊？！”
简棠和陈亚文瞪大眼，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见了什么。
“啊什么啊，人家这么便宜干嘛不吃？”
瞧见她俩的反应，宋晚秋反而觉得奇怪。
“鸭掌柜又不是什么不知名的小牌子，拼好饭上那些小作坊大家有时候不敢点，这种明码标价的卤味大牌做活动干嘛不买啊？”
陈亚文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宋晚秋，她说的这话于理是没什么问题，许多排在鸭掌柜门店外的顾客也是这么想的。
就跟点外卖遇到超级低价单，好些人不敢真点，怕商家收到钱太少不做或是往里加料，但遇上连锁大牌质量相对能保证，自然可以安心下单。
可于理没关系，于情就说不过去了！
“老板，对门可是咱们同行敌人，竞争对手啊！这难道不是资敌吗！”
“这算什么资敌。”
宋晚秋嘱托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一块钱一斤的五香鸭脖，傻子才不买，实在难受你就当自己去薅羊毛，再说了多吃吃别人家味道，咱们也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宋晚秋对这事看得很开。
她因为舌尖味觉敏感，吃对门鸭脖时总能尝出些微杂味，可她不吃又不影响店员自己去买。
这不是搞什么抵制洋货活动，遇到活动就冲，何必义愤填膺。
一块一斤的鸭脖，就是味道难吃都得尝尝味啊！
见两人还是一副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的表情，宋晚秋叹气挥挥手，拎着包装袋进了厨房。
“就这会儿，快去买吧，下午咱看剧也能吃吃。现在人不多，等你俩买完咱们也好开饭了。”
她哼着歌进了后厨，对后头两位的表情一概不知。
最里头的砂锅里，已经炖上了牛肉海带汤，闻着上头飘出的水汽，牛肉的香味和海带独有的鲜味都被煮了出来。
宋晚秋拿出小菜板，将袋子里的上好五花肉切成细丁，这是一会儿要用来熬酱的食材。
平日里的中餐吃腻了，今儿中午宋记的工作餐反而选用了韩式风味，做起来简单不说也能中和下之前的口味。
牛肉海带汤不过是配汤，今中午的主角是却是韩式炸酱面。
中式的杂酱面无论是配菜多样，色泽限量的北京炸酱面还是西南裹着红油的豌豆杂酱，在味道和外观上都跟韩式炸酱面区别极大。
前者无论是微黄的面条还是多样色泽的配菜，都符合中餐色香味俱全的优点。即便是一道主食，也是用佐菜的味觉艺术来搭配。
但韩式炸酱面就不同了，虽然在起源时融合了中式炸酱面技法，但却是彻底本土化，成菜时的浓稠黑墨酱汁裹满了面条，给人一种暗黑的视觉冲击。
陈亚文从前就爱吃，像火鸡面、年糕炸鸡等韩餐也能接受，不过听说老板今天要做韩式炸酱面时却不由得皱起眉头。
“真的要做韩式的吗？那味道好难吃的啊，一大股中药味，要不咱们还是吃正常的北京炸酱面吧？”
宋晚秋无奈摇摇头：“你还没吃腻啊？上周都吃了两顿了。”
宋记的工作餐不至于从来不重复，但通常一周内是不会有相同大菜上桌，大伙也能吃个新鲜。
可那天吃北京炸酱面的阵仗却与众不同。
陈亚文是地道的面食爱好者，从小就被爹妈吐槽是不是抱错了娃，这姑娘合该是个西北人。
宋晚秋做的北京炸酱面味道那是一个绝，手擀面的筋道配上调味上好的臊子，清脆多汁的黄瓜丝更是画龙点睛的绝配。
一大盆面条被他们集体吃空不说，还撑着肚子嚷嚷加面，最后还是臊子被彻底扫空后才罢休，甚至都第二天都叫嚣着还要再来一顿炸酱面。
美味佳肴是不错，但这种原始的碳水炸弹更是吃的人畅快，众人饭后都有些晕碳发饭晕，好在干得是体力工作，没两下又舒缓下去。
“我之前买火鸡面的时候配了几包韩国炸酱面，难吃死了，一大股中药味。”
陈亚文瘪瘪嘴，她当时下单也是因为看韩剧着迷，见距离的男女主一个个吃得畅快过瘾，还以为这东西有多好吃。
结果那几包速食炸酱面就煮了一次，剩下两包便因为一直没动过了保质期，进到垃圾桶。
“速食的对吧？我今天做的这个跟那个可不是一回事哦。”
宋晚秋笑了笑，速食炸酱面跟她锅里的差别那可大了去。
她手上这炸酱面做法严格来说不算是韩式，而是更偏向朝鲜做法。
之前大二的时候，宋晚秋因为实习工作特地跑去了外地。
实习公司里人际淡漠，工资待遇倒是给的还不错，倒是难得一次加班后隔壁财务室的一个老前辈见宋晚秋这么晚还没下班打卡，招呼她去了公司附近一个小巷里极难寻找的韩餐餐馆。
“最近食堂那边你的饭卡还没下来吧？楼下这些店吃多了都不舒服，我还是觉得他们这馆子好。”
实习的写字楼下自然也有不少餐馆，粉面麻辣烫，饺子肉夹馍，味道不算多好但价格也不便宜，完美符合CBD附近的物价。
不过这些菜吃多了总叫人肠胃不适，那家人气最旺的麻辣烫更别提了，宋晚秋的舌头一碰到就快被里头分量加到齁的味精给谋杀了。
说是韩餐餐馆，但里头做事的女老板确实从朝鲜那边过来务工，普通话也说得勉强。
店里的装饰简简单单，但打整得相当干净，红白格子的桌布摸着崭新，完全不用再用纸擦拭。
不过菜单上的价格也属实不低。
“您好，这个是您的餐，旁边是赠送汤，请慢用。”
女老板圆润的脸上带着真诚，虽然话说的结结巴巴，但人瞧着干净卫生，给人一种吃家里人做饭的放心感。
那炸酱面就更别说了，不但没有速食包装里的中药味，里头的甜咸分寸也是恰到好处，配上筋道的粗面，让一向挑嘴的宋晚秋都爱不释手。
实习的两个月，宋晚秋就差把这店吃成固定食堂，等后面离职，她最念念不舍的可不是公司，而是楼下那家韩餐店。
作为配菜的五花肉丁和土豆西葫芦等都被切好，宋晚秋往铁锅里倒入宽油，油热后先放入黄豆酱中和，随后才往里放了些用分装袋装好的黑豆酱。
市售的 成品春酱偏甜偏咸，这代从朝鲜族商家手里买的家庭版黑豆酱在风味上更加突出，而这些酱料的颜色便是炸酱面最后呈现“黑乎乎”色泽的主要功臣。
中小火慢炒，黑色酱汁冒起密集小泡，油酱分离后即可将酱料盛出。
锅里剩下的油也不必完全倒出，宋晚秋就着剩下的底油将五花肉丁倒入煸炒。
大火翻炒之下，本就不大的肉丁不断缩小，顶上的肥肉也被炒出油，让肥腻的口感在此刻被消灭。
宋晚秋沿锅洒去一圈生抽，炒出味后将满盆的蔬菜丁倒入爆炒，菜丁里的水汽不断蒸发。
哪怕没有其他的操作，猛火的油脂配合锅里食材本身的味道，厨房内便已经传出浓香。
见火候到位，宋晚秋将炒好的酱料往里倒入，又加上调味料混合翻炒，随后加水勾芡。
铁锅里带着蔬菜肉丁颗粒的黑色酱汁慢慢变得粘稠，另一口汤锅内，透明锅盖下的清水也已经沸腾。
宋晚秋连忙熄了铁锅这头的火，拿起大长筷子一边抖落手擀面一边搅动。
正当这时，陈亚文二人出去“资敌”的事也可算完成。
后院里，两人带着口罩帽子，像是大明星逃难般，生怕方才被对门鸭掌柜店员认出来。
“哟，还挺快啊。”
宋晚秋好奇地向外看去，陈亚文他们的脸色可算不上好。
“呼，我还特地走了两圈呢，就怕被他们发现我进了在咱们店。”
陈亚文进店后才敢把帽子口罩摘下，刚刚在巷子口走了两三圈，更是只敢从后门进院。
白色贴面口罩一摘，厨房里喷香的炸酱香料就盖不住了。
“哇塞，老板咱们还有多久能开吃啊！”
陈亚文飞速洗了洗手，兴奋地跑向厨房里头。
铁锅里的酱料乌黑乌黑，好在里头的配料丰富，瞧着饱满的时蔬丁，酱汁品相好了不少。
她好奇地看向锅里，只觉得自己脑袋在打架。
鼻子疯狂说着好香好香，可眼睛瞧着却让人难以提起食欲。
黑色酱汁瞧着实在是太过暗黑，可这香味却尝着跟人常识不符的反调。好在嘴中是味觉嗅觉打败了视觉，原本觉得自己不太饿的陈亚文这会儿收到了碳水大军的召唤，一时心痒难耐起来。
“马上就好啦，你去把桌子收拾下吧！”
宋晚秋笑着掀开锅盖，里头微微泛黄的手工面已经滚开，她拿起漏勺往边上的凉白开过了一道这才淘洗到空面碗里。
铁锅里的黑色酱料虽然已经熄了火，但锅壁的余温让叫边上的汁水冒着泡，这会儿的温度没有多大消减，盛放在淘洗过后的面条上是恰到好处。
一冷一热之间，炸酱面的温度正适合入口。
“都来端面吧！”
宋晚秋对着玻璃口招呼了声，简棠连忙前来。
等到她洗完手端着两碟跳水萝卜出来，剩下几人也都落了座。
“黄萝卜我这边没做，直接用了点跳水萝卜，也能讲究着吃。”
跳水萝卜算是快手菜，里头的酸甜地位都是依靠白醋和糖，虽然宋晚秋不太爱这口，但用来替代跟黄萝卜相似的味型是足够了。
“哇塞，好重啊。”
桌上的面碗已经被端到中间，但陈亚文挪到面前时仍被这重量惊了下。
面的分量不算少，里头的炒好的酱料更是豪爽，她一时觉得宋老板如果去开汉堡店也会是个彻头彻尾的多酱党。
底下的面条因为过了水，哪怕放了会儿也不会轻易坨掉粘黏。
陈亚文拿起筷子，卖力地将微黄的面条跟顶上的酱料混合裹匀。
明明看着黑黑的不咋地，可这鼻子里闻着却香得不行。
出于对宋老板手艺的信任，陈亚文放手一搏，夹起一大筷子送入嘴里。
好吃！
超乎预料的好吃！
酱料经过焦糖化反应变成如沥青般的焦褐，油亮如镜，浓郁的甜咸底味彰显着异国风采，味道却完全不差，散发着隐约的酒香与焦香尾韵。
洋葱、猪肉、土豆、西葫芦还有最顶上的黄瓜丝，丰富的配料打破了地位的单调，却臣服融入与酱汁之中。
这香气暴击之下，筋道弹牙的面条更是最后的托底。
陈亚文吃的嘴角都沾上了污渍，甜咸鲜的三重攻势已经将她完全折服。
先前她还能做出一副今天就是饿死也不吃韩式炸酱面的。
现在飞速填面加酱的动作已经昭示着她彻底倒台投降。
黑色的炸酱面？好吃爱吃还想吃！
“老板，这面还真不一样，这要是炸酱面，那我之前买的速食是啥啊？”
浓郁的酱汁包裹着她的味蕾，偶尔觉得腻味那便用泡菜萝卜和黄瓜丝加以中和。
“速食本来就不一样嘛。”
宋晚秋拿纸巾擦了擦嘴，她得意地眨眨眼。
“我这可是跟人家正宗朝鲜馆子学的，味道当然不一般啦。”
她低下头看着手机里微信群的滴滴声，关心问道：“我上午让加的公告添了吗？”
元光霁点了点头：“放心吧，后台那边的数据我也都改了，今天暂时把分量挪给其他限量菜了。”
因为天气原因，甜辣鸭脖和烤兔腿在制作工序上不能像之前那样大批量风干。
原本宋晚秋还纠结是暂时减量还是直接暂停下架，考虑到工作量后还是老老实实关了购买选项，不过这会儿群里的声讨是止不了了。
“那行吧！反正晚上也算加了个新菜，再想叨叨我可没那么容易！”
宋晚秋伸了伸懒腰活动筋骨。
在来势汹汹地卤味大牌绞杀中，宋记卤味还算淡然，可其他家庭作坊的小店们已经摇摇欲坠了。
第93章 外国小伙跨国寻爱 兴科路卤小鸭分……
兴科路卤小鸭分店内，姚文慧早已焦头烂额。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H市内这些个卤味大牌每天都在活动里烧着白花花的现金流，具体的亏损额度有多少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要被这帮大牌卷死了！
鸭掌柜这些全国连锁品牌，自然有将价格打到骨折的底气。
可她呢？
家里长辈奋斗到现在，也不过就攒下一个门面和两套房子。
之前姚文慧主张着来兴科路开分店，家里人虽没多大看好但也是尽心尽力扶持，哪怕开业后店里的生意并不如姚文慧预想的那般红火，可在她自己的卖力招揽下也不至于折了本。
这样的境况持续到卤味大战，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奔着鸭掌柜和其他卤味大牌低价的顾客比之前只冲宋记的还要坚定，只有薅羊毛才是他们的唯一目标。
姚文慧热情招揽的身影被当成透明人无视——不对，透明人起码不会有路障的功能。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他们姚家不过是做得一手家庭卤味，在竞争远远说不上白热化的繁华里还能有一席之地。
可到了这群雄争霸的兴科路，味道嘛不能跟宋记和其他品牌争高下，传统的个人小店成本也做不到放肆压价，跑出去跟鸭掌柜他们打擂台。
空无一人的寂寥店面，姚文慧只觉独守空门，一天下来店外经过的人流量绝对不少，即便是市中心的客流都不一定能赶上这儿。
可偏偏这人群匆匆来去，有的朝着左边的鸭掌柜，有的直奔右边的宋记卤味，愣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将目光投向她的店铺。
姚文慧坐在柜台里，手里拿着签字笔不断盘算着开店以来的支出。
“唉，上当了啊。”
她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如今这一纸租约就像个烫手山芋。
放在手上叫自己吃亏难受，可要抛出去也不见得有傻子买单。
姚文慧现在才想明白当初这条街的所有房东为什么都口径统一，非要一次性收完所有房租，还要在合同上注明不能提前退租。
当时的他们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不用担心房东见自己生意好了就涨价或是另租旁人。
现在的姚文慧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又被一年的租金套牢，只觉沉没成本愈发严重，想要抽身离开却发现自己身处沼泽地，越陷越深。
“泥嚎，我想问问宋几卤味怎么肘？”
姚文慧被这怪异的声音唤醒，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明白这是在问路。
抬头瞧去，男人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身上背了个朴素的双肩包，棕发深眸，靠着那明显异域风情的脸蛋和口音彰显了自己的外国人身份。
“往前直行，大概再走两三百米就到了，有个小巷子可以穿过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人家问的是其他门店，但姚文慧也没有不给人家指路的道理。
路已经指明，但面 前这大高个却还是一脸傻笑着。？
姚文慧自认自己说得够清楚了吧！怎么这人还是没反应啊？
问路这人名叫Mattia，若要换成中文名那就是马蒂亚。
作为一个之前几乎没详细了解过中国，也不清楚华夏文化的意大利人，马蒂亚这次跨越近万公里飞到中国的事可让他们全家都大跌眼镜。
老天爷啊！这小子根本不懂中文，甚至连英文都只会简单的hello，byebye。
当马蒂亚坐上跨国航班时，他家里的长辈兄姐都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去做个报案预备，以免他在中国沦落街头。
姚文慧本以为是对面听不懂自己说的中文，叹了叹气用自己记忆里仅剩的英语词汇给马蒂亚指路。
“go，go straight！”
面前的棕发男人仍旧挂着笑脸，瞧着仿佛是个聋子。
要不是看人的皮相长得不错，姚文慧真觉得这傻乐的样子跟傻子没区别。
她深深叹了口气，转而化身为原始猿人，试图跟人手脚比划交流。
这一招果断奏效，马蒂亚拿出自己的手机地图跟姚文慧比划了半天，才把这一场麻烦解释清楚。
马蒂亚手机里下载的是谷歌地图，中文互联网该有的软件是一个没下。
他这回过来是借了144小时免签入境政策，落地在S市时因为许多导引做得恰到好处，语言不通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不过到了H市就不一样了。
他手机里的地图在S市还能勉强使用，大部分的地点标注明确，换乘是一路畅通。
可H市这里的规划做得略差些，马蒂亚心心念念想要找的那家宋记卤味又在老城区，本就没有互通联网的地图彻底罢工，他方才甚至误入了后头的家属院，这会儿整个人大汗淋漓，怎么都摸不着北。
“沃特？Italy！”
马蒂亚的英语不大标准，顺势做了个拿水杯喝水的动作，又拿起自己的钱包，抽出换好的纸币给姚文慧示意。
姚文慧挑了挑眉，这东西就跟养狗似的。
刚开始听不懂狗言狗语，交流得多了汪汪一声就能明白意思。
她转过身从柜子里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往里倒入温热开水递给马蒂亚，又示意他将那百元大钞收起。
水，免费给，不用花钱换。
姚文慧对着马蒂亚摆了摆手。
开玩笑，要是被人知道她坑骗外国友人一百块一杯热水，这缺德程度得上国际头条了。
兴科路这条小道不算复杂，但耐不住马蒂亚是个傻的，绕来绕去走了快一小时都没找到店。
瞧着他这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姚文慧重重地叹了叹气，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僵住，脑子卡了好半天才发现不对。
靠！她怎么被这傻子智力同化了！
人类的优点在于会使用工具，姚文慧无语地拿起手机，飞速下载了个翻译软件。
“我陪你去宋记吧。”
机械女声迅速转化成了意大利语从扬声器里放出，原本大口喝水的马蒂亚顿时眼前一亮。
他接过手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叫姚文慧都害怕软件罢工。
等那头翻译过来她才慢慢换上常服外套走出柜台。
“非常感谢！但是你这里没事吗？”
最后一句倒是被精准翻译，前头那些由于说得太多语速太快，软件翻译得不算精准，姚文慧勉强听懂他在表示感谢，顺便抱怨自己都忘了能用翻译软件的事。
“没关系，我这里没什么事。”
她对着音筒说道，一时都为马蒂亚的智力和勇气都大为敬仰。
要换成她，是万万不敢啥准备工作都不弄，甚至翻译软件都忘下就勇闯异国他乡。
姚文慧斩钉截铁地拉下门口的小卷帘门，不带一丝犹豫。
倒不是她多有善心，实在是最近生意太差，昨天前天都是挂零蛋，守店还不如直接关门得了。
“我们得快一点。”姚文慧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宋记的购买数量是有限的，如果去晚了就无法购买。”
许是有什么洋人综合征，又或者是怕翻译软件折腾出问题，姚文慧现在只觉得自己成了个经典译制腔。
马蒂亚听后不自觉地做起小鸡爪动作。
“对不起，我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
等到两人匆匆赶到，前头果然已经大排长龙。
人在队尾，两人闲着也是无聊，借着手机翻译聊起天。
“非常谢谢你的帮助，Yao。等吃完这顿饭，我可以买一些你的商品吗？”
马蒂亚真诚地看向姚文慧，他刚才问路时并非胡乱寻找，在巷口迷失了两三次才将目光投向了看起来最面善的，不是很忙碌的姚文慧。
虽然她的柜台里的菜看起来都是红棕色，远远一片叫马蒂亚认不出里头是什么。
可Yao很善良地帮助了他，他们是朋友，他也想要帮助他的朋友，照顾她的生意。
此话一出，姚文慧的脸上却有些尴尬。
她笑了笑，眼里还有些垂头丧气。
“不用了，我店里的卤菜没有宋记的味道好。”
姚文慧犹豫片刻，开口问道：“马蒂亚，你一会儿吃完宋记要不要去那边的店里买卤味？他们现在在做活动，价格非常非常便宜。”
这话听着像是在给人盲目拉客，但姚文慧这会儿说的却是真心诚意。
“不用，我就是为了宋记来到中国。”
马蒂亚摇了摇头。
他的年龄其实很年轻，只是因为这一路旅途风尘劳顿，瞧着没有多少朝气，但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意大利大学生。
欧洲国家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想象般有钱，像马蒂亚家里的经济也分得比较清楚。
大学的学费家里人会帮忙承担一部分，但其他的生活费和剩下的额外支出都需要马蒂亚自己攒钱。
好在他平日里干的兼职不少，花钱也不算大手大脚，这才有了买特价机票来中国的机会。
马蒂亚钱包里的钱都已经被规划好了。
除开机票酒店的花销，剩下的大头基本都要留给宋记卤味。
他方才提起照顾Yao的生意，是因为他们是朋友，至于其他的卤味尝试却暂时无法进入他的钱包计划。
见马蒂亚态度坚决，姚文慧也压根没有劝诫的心，鸭掌柜这卤味大战都快把她店里生意打完蛋了，谁还有心思给人当说客啊！
不过也是时也命也，要是换之前，姚文慧都懒得过来陪马蒂亚走一趟，一看时间就知道宋记已经售罄。
好在现在的风波之下，宋记卤味这线下抢菜的火药味也能暂时减弱。
“你为什么要从意大利那么远过来吃宋记呢？”
姚文慧难掩好奇。
人的穿着打扮撒不了谎，马蒂亚看着也不像是花钱如流水的有钱富二代，这趟出行可以说是清空了他的全部钱包。
“我的大学室友Sue，因为他，我知道了宋记。”
马蒂亚透过翻译器跟人叨叨起来。
那位在他口里出现的Sue，是地道中国人，老家就在H市。
学生公寓里的大家也都很喜欢热情大方的Sue。宿舍里头的公用厨房比较简陋，但Sue总能用里头的设备做出味道极好的中餐，在备考期末时给他们送上美味。
若要说饮食差异，意大利堪称欧洲中国，无论是食材还是做菜风味都极为接近。
哪怕马蒂亚之前没吃过中餐，也对Sue做的美味完美适应。
可就是这么大方的Sue，有天却像做贼似地偷偷锁上了宿舍大门，任凭有要事前来的马蒂亚再怎么敲门都迟迟不开。
“Sue？你还好吗！”
马蒂亚担忧地看向门内，里头的人迟迟不应声，但听着声响又的确有人在屋。
没过多久，门缝处传来了食物香气。
马蒂亚心中一急，Sue从来不是小气的人，这会儿竟然要将大门锁起来都不敢应声，不敢想到底是在干什么可怕的事情。
“开门啊Sue！你是不是又在吃菠萝披萨？！不可以的啊！”
他这般着急也是因为Sue有前科——他竟然敢把榴莲菠萝双拼披萨点到宿舍！
圣母在上！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在意大利国土上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菜，还把这么侮辱披萨的东西卖给无知懵懂的外国留学生！
是的，鉴于Sue的优秀习惯风评，马蒂亚坚定认为他是被魔鬼哄骗了才会买下那份披萨，一切都是那个厨师的错，Sue是无辜的！
如今他亲爱的朋友或许再次遭到了魔鬼的哄骗，马蒂亚顿时 心急如焚，拍门的动静都大了不少。
宿舍里，苏霖正偷偷摸摸吃着家里千辛万苦忍耐下才残存寄出的宋记卤牛肉，可外头的敲门声实在太大，他有些害怕惊动更多人，只得无奈地解锁房门，把马蒂亚赶了进来。
“噢！Sue，你没事就好了！”马蒂亚环视整圈，看到屋里没有出现异类的水果披萨瞬间大舒一口气。
“咦？你桌子上这个是什么？”
他好奇地朝前方看去，塑料真空袋里酱汁浓郁，让人一下子认不出。
“卤牛肉，是我家乡非常出名的一家店做的，你也尝尝吧。”
苏霖心中痛心不已，从边上划下一个小角送了出去。
学生宿舍里不能用锅，否则容易触发烟雾报警装置。
但要把这卤牛肉拿去公共厨房复热，他还真没有把卤牛肉完璧归赵的信心。
马蒂亚好奇地看着手里捏着的牛肉块，疑惑问道：“什么是卤牛肉？炖牛肉的一种吗？”
“不太一样吧？这个需要加很多的香料。”
“香料？是不是跟Salumi一样？”
Salumi指的是意大利腌肉，主要是像萨拉米、帕尔马火腿等本土腌渍类食物，以咸香风味最为突出。
“嗯…也不是一回事吧。”
苏霖纠结了下，觉得以自己这初学水平的意大利语还是无法跟人解释清楚这卤味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招呼着人先吃。
没有经过复热，这份跨洋而来的卤牛肉在香气上多了些内敛，但味道是绝对不差。
马蒂亚鼓起勇气将这一小片卤牛肉塞进嘴里，从来没有体验到的味道瞬间从他的嘴里炸开。
美味！
马蒂亚家里的节日聚餐也是非常热闹，餐桌上的红酒炖牛肉是他们全家人的心头好。
可跟面前这一小块又韧又香的牛肉块比起来，那迷迭香月桂叶炖煮的牛肩肉一下子在香味上落了下乘。
“太神奇了！你们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马蒂亚的眼睛都睁大了，原本还能被人称为迷离的笑眼瞬间圆圆鼓鼓，闪着清澈的愚蠢。
他现在彻底对东方世界的美味心悦诚服，还想着上前再分一点，却立马被苏霖拦下。
“NO，马蒂亚，这卤牛肉非常珍贵，是我家里人好不容易给我寄来的。”
苏霖说这话都有些心痛，他第一回吃上宋记还是之前放假回家。
苏爸苏妈已经成为了宋记卤味的忠实顾客。
不知道是因为吃到想吃的美味心中幸福还是为了些别的，人到中年的夫妻俩是愈发神采焕发，远远瞧着也就刚到三十。
苏霖回家时还觉得奇怪，他妈要是去美容院做做医美，平日里买贵价护肤品保养他倒不奇怪。
可他爸那个糙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习惯？
刚从意大利考完试回来，苏霖身上的穿着打扮也带了些入乡随俗的风格。
虽说意大利的时尚出名，可苏霖好像没被熏陶到，反而穿着上多了些随性——也就是土。
一家三口出门叫苏妈频频皱眉，只觉丢脸，不过有人常把她认作是苏霖的姐姐倒是叫苏妈尝尝乐得合不拢嘴。
等苏霖第一回吃到家长们打包回屋的宋记，头一次悔恨起自己当初为什么申请出国。
H市大学不好吗！留在本地还能天天吃上这一口美味，等回了学校连代餐都不好找了啊！
马蒂亚眼中满是不舍，但苏霖已经说得很直截了当，他再怎么都不能上手硬夺。
看着苏霖小心翼翼地拿封口夹给卤牛肉袋子封口，马蒂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提议道。
“Sue，你手艺那么好，能不能也在厨房里做一下？我愿意为你付食材钱！”
苏霖苦笑了下，解释道：“不，马蒂亚。这道菜是非常厉害的厨师做出来的，我的水平只适合普通的中餐家常菜，做不了这个味道。”
愿望破碎的马蒂亚瞬间失了热情，好似一见钟情的爱人相逢邂逅，还没相处多久便天各一方。
尽管不能再对Sue的存货下手，但马蒂亚已经彻底爱上了这种叫做卤味的东方美食。
一些亚洲超市的真空卤味，还有中餐馆的特殊供应都被马蒂亚找了个遍，却怎么都寻不到那样的美味。
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中国留学生总是抱怨中餐馆价格不菲——这五六次尝试已经让马蒂亚钱包受伤。
冷静下来痛定思痛，又恰逢国际机票特价，马蒂亚做了一个违背自己过去人生的决定——他要单枪匹马去中国，去找到那家让他一见钟情的卤牛肉！
听马蒂亚兴奋地说完他跟宋记卤牛肉的恋情，姚文慧的嘴角直抽抽。
太抽象了，这算什么？
中国留子成了宋记卤味海外宣传大使是吧？
她之前也听说过有好些外国人来这宋记买卤味，不过要么是能说一口流利中文，要么是集体组了个旅行团。
像马蒂亚这样虎了吧唧连路都找不到的，姚文慧还真是第一次见。
宋记外头的队列走得不算快，姚文慧都排得有些累了，但边上的马蒂亚却依旧神采奕奕，不知疲惫。
比起对门鸭掌柜那汹涌的人潮，宋记卤味外头的队列略显小气，但真要论起数量也绝对不少。
姚文慧默默地数了数，心中更填了几分沮丧，这么多客人，但凡能分她一半…不，哪怕是四分之一她都不必为店里的生意发愁了！
宋记卤味的顾客如今的确有好些被分流，毕竟连店主都率先“资敌”。
鸭掌柜那边虽然暗自生喜，但这帮顾客倒并非如他们预想那边完全倒戈。
如果说宋记的味道是十分，鸭掌柜的算七分。
那在价格相等，甚至宋记更高的情况下，大伙都会毫不犹豫地选宋记卤味。
可如今鸭掌柜的价格都打到冰点，一块钱一斤的价格，这数字不买都对不起自己啊！
人的肠胃容量是有限制的，吃完鸭掌柜的糖衣炮弹，想要再来宋记消费也难免有些困难。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放弃了宋记卤味，只不过是容后再议，将真爱挪到这些大牌活动结束后再去慢慢享受也不迟。
过期羊毛如砒霜！
宋记的店反正就在那，可这资本家大放血的机会是完全不能错过的！
如今宋记卤味店外，不是如马蒂亚这样目标坚定，大老远过来必须吃这一口的，就是那些已经暗自觉察到卤菜里那说不清道不明，但对身体只有好处的老顾客们。
有着这股后劲在，宋记每天的备货量依然能清空，干起活来比起年前时的手忙脚乱，也添了些不紧不慢的自在。
“不好意思，卤牛肉已经没有了。”
陈亚文遗憾地在收银系统里确认，看向站在吧台前的两人。
姚文慧担任翻译，纠结地跟马蒂亚宣告了这个噩耗。
说来也是不巧，前面刚好有十来个人全都点了卤牛肉，还都是按斤带走而非选用卤牛肉面。
这会儿时间还算早，系统里其他限量菜都有库存，唯独卤牛肉的按键早早灰了下去。
马蒂亚整个人都像是枯萎了一般，梦想破灭的滋味在他脑门上砸了个彻底，他不由得悔恨起自己为什么找错路！否则肯定还能买上他牵肠挂肚的卤牛肉！
“要不要试试最近新出的新品猪肘粉？”
见两人看着都像是第一次光顾，陈亚文抬起头建议道：“里面除了猪肘还有卤猪蹄，能吃到的味道也比较多。”
第94章 猪肘粉 “猪肘粉是什么意思？” ……
“猪肘粉是什么意思？”
从悲痛中被唤醒的马蒂亚眉间紧锁，整个人瞧着是懵懂无知。
姚文慧瞧着这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外国佬，一时也不由得长叹口气。
“是宋记这里新出的新品，剩下还有其他的限量菜，虎皮鸡爪、鸭脖…”
话音还未落下，马蒂亚已经吓得瞪大眼。
“那我就要刚刚说的这个！”
老虎的皮，鸡的爪子还有鸭的脖子！
马蒂亚光是听着就倒吸凉气，果然中餐真的很奇怪，像那些电视上表演的一样！
二人被指引着带去热卤串串区选菜，马蒂亚活像个多动症患者，迫不及待地瞧着身边人的动作学习起来，生怕自己漏了怯。
“Yao，托盘里的这些菜是免费自助不限量吗？”
马蒂亚兴奋地看着边上人的动作，一个个仿佛是在用盘子打地基，土豆打底，贡菜围边，重重垒砌的高度和稳定性让他再次见识了下什么叫中国基建。
“不，不是自助。”
姚文慧满头黑 线，解释道：“这个就是简单的选购，人民币一元一串，最后根据你的总价去旁边结账。”
马蒂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前面这些人拿取卤菜的动作实在是太过狂热，搞得他都误会了。
他随手往盘里放了些看起来比较善良的蔬菜——尤其是土豆、西蓝花这些能认出来的。
像边上奇怪的鞭炮笋，鸭心便直接被他无视个彻底。
等付完钱拿上号牌，马蒂亚已经欢呼雀跃地找了地方坐下。
他的手机型号不算新，摄像头像素比起酷爱拍照的专业人士也完全不能相配，起码在姚文慧瞧着那照片也不过比座机像素好上几分。
“Yao，你可以帮我拍一下合影吗？”
马蒂亚已经将宋记的整个门店拍了个仔细，这会儿他还想拜托姚文慧帮他录一个大合影。
“咔嚓——”
几声快门声响起，棕发男人龇着大牙比了个大拇指，身后是亮着宋记招牌正在玻璃橱窗里忙活的店内人员。
“Grazie mille！”
听不懂，但八成是说什么感谢吧。
姚文慧百无聊赖地看向马蒂亚，他这会儿正热情地给家人和朋友们发去简讯。
【我已经到达目的地了！路上还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带着我找到了宋记！】
【Sorry，海关入境不允许携带肉类的，Sue你还是让家里人帮忙寄国际包裹吧哈哈哈！】
姚文慧羡慕地看着他，心里完全不挂事，好像压根没有什么烦恼，甚至能为了一个念头花光所有积蓄跑到中国。
如果说马蒂亚的生活是条直线，那她自己就是一团缠绕打结的毛线团，无数的烦恼都成了上头拆不开的结。
“您好，您的餐上齐了。”
简棠端起大号托盘，将里头的大碗猪肘粉端出，已经拌好调料的热卤串串也一齐上桌。
因为后院烧烤事业里麻辣烤兔腿暂时下架，简棠干活也多了些机动性，除了那些自己就等得迫不及待端菜的老顾客，其他客人的餐食她也能顺手送上。
桌上两人的思绪和动作都被打断，目光随着鼻尖不断耸动的香气聚焦到猪肘粉上。
“不！”
马蒂亚表情有些痛苦，老实说作为一个文盲（不懂中文版本），他点菜时压根没听懂店员在说什么，只不过是胡乱应付了下去。
但这一满碗的猪肘粉实在是给马蒂亚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这一碗汤粉闻着不错，顶上的卤猪肘被剁得碎碎的，瘦肉部分成丝状分布。
边上除了半根小油条和绿色生菜碎，被拆好的小份卤猪蹄也赫然在其中，与边上对半切开的大理石纹卤鸡蛋交相辉映。
“这个是猪的腿和猪的脚做的卤菜。”
手机里传来的机械翻译声再次让马蒂亚痛苦地抹了把脸。
之前苏霖给他分享的卤牛肉一点也不奇怪，对于爱吃牛肉的他来说完全就是无害的，也压根没想起中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食材。
马蒂亚也没想到，自己来到宋记的第一顿就点到了这样的菜…
猪肘还好说，虽然他不常吃，但意大利也吃火腿，加上切得看不大出模样，让马蒂亚也比较好接受。
可瞧着边上露着软糯筋骨的卤猪蹄，他一下子是又害怕又反感。
马蒂亚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又不是爱吃烤猪肘的德国佬，那些被德国人引以为傲的国民美食完全就不是他这意式口味的肠胃能接受的。
“怎么了？”
姚文慧抬起头，面露疑惑奇怪地看向马蒂亚。不是急着来吃宋记吗？怎么这会儿没个动静？
“Yao，这个可是猪的脚！”
马蒂亚恐慌地东张西望起来，店里其他座位上也有不少人正啃着卤猪蹄，瞧着模样是津津有味。
猪蹄、鸡爪这些动物部位在他看来就是边角料，一般都是搅碎了去做宠物食品。
而且他不知道怎么说，猪脚这种东西，总让他觉得脏脏的…
“没关系的。”
姚文慧眨巴了下眼睛，安心劝告道。
“冷静点马蒂亚，这个在中国是很常见的食材，你可以先尝试下。”
姚家自己就是开卤味店的，姚文慧对于食材可谓是百无忌惮，刚才点餐时见宋记菜单上没有卤肥肠还有些失望。
不过她这会儿却有些忍不住笑，要是真点上了卤肥肠，以马蒂亚这胆小的样子岂不是更不安了?
马蒂亚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手上的两只筷子被笨拙地拿起，支使了好会儿都没正常夹起菜。
“唉！”
姚文慧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吧台找店员单独要来了把叉子。
“用这边吧，别折磨你手上的筷子了。”
她无奈地递过新餐具，以马蒂亚这操作熟练程度，想要吃上一口不知道得等多久。
有了新的装备，马蒂亚瞬间如虎添翼。
一叉子下去，猪蹄的里的软骨缝隙更好被插住，他举起叉子，上头的汤汁缓慢滴落，马蒂亚脸上满是纠结。
正当姚文慧以为自己还要再劝劝时，僵持有一阵的马蒂亚终于狠了心，将卤猪蹄送到嘴里。
想想你的机票钱，想想你这一路的奔波，马蒂亚，勇敢点！
他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脸上紧张得像是在吞毒药的模样叫姚文慧看得都有些发笑。
这些小块的卤猪蹄并非用菜刀直接砍剁，而是在稍微放凉一点后由宋记店里人人工撕开拆解。
马蒂亚啃下的第一块还算是简单模式，小巧的软骨带着大块的猪蹄肉在嘴里搅动，他轻轻用力，骨头便被嗦干汤汁吐了出去。
富含胶原蛋白的猪蹄胶质不断被咀嚼，就连里头的瘦肉也因此有了些丰盈感。
马蒂亚没来得及说话，手上的动作却诚实地快速插到另一块卤猪蹄上。
这一个大块结构就要比方才那口复杂得多，猪蹄里软糯的蹄筋混着些微骨髓，汤粉的汤汁和卤汤香气融合，叫嘴里的卤猪蹄愈发迷人。
因为舌尖使力不足，软糯蹄筋被镶嵌在骨缝之中，马蒂亚急得都用上了手，这才将里头的精华尽收嘴底。
太神奇了！
他双眼发亮，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吃得越怪，味道越好。这三四块卤猪蹄下肚，马蒂亚已经将自己先前的扭捏不适全都抛在脑后。
猪脚不干净？
他现在恨不得把每个骨头缝都嗦干，就怕在里头漏了精华汤汁！
马蒂亚如今对自己信心大增，不就是卤猪蹄吗！就是让他吃什么蚕蛹蚂蚱…他能鼓起勇气试试！
边上最大的难题成了美味，马蒂亚已经放心地沉浸在美食的享受之中。
叉子随意地搅起一小撮粉条，其实作为意面守护者的他，更偏爱面条的口感。
但宋记卤味的猪肘粉却不同。
酱香四溢的汤底里还有不少芝麻酱，汤汁散发着独特的香气不说，里头的汁水也愈发浓稠。
碗里的细粉不似普通粉丝，虽然仍旧顺滑，但那泡胀饱满的圆形细粉上像是被人为加以改造，轻松便把酸辣微甜的汤汁完全裹满，一口下去完全满足。
面条有自己的独特优势，却做不到如粉条这般包容万象，成为最佳的汤汁携带者。
碗里剩下的猪肘碎肉此刻更是成为点睛之笔的码子。
如果说在吃卤猪肘饭时还有不少人为了口感想要多来些肥肉和肘子皮。
那在这一碗浓郁汤底面前，偏瘦的肘子肉才是最佳搭配。
本就因为卤制让里头细胞完全张开的猪肘肉一旦进入汤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每一个干瘪的肉丝变得饱满。
一口咀嚼下去，越嚼越香的瘦肉丝配着不断出汁的肉香，彻底让马蒂亚被征服。
带着自然生机般脆嫩的生菜碎，浓郁饱满的猪肘肉丝，马蒂亚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仿佛被暴食缠身大快朵颐起来。
吃到最后，那剩下的半边卤鸡蛋也没逃过他的大嘴。
原有些沙沙干噎的蛋黄在浸满汤汁后脱胎换骨，混着琥珀色渐变的蛋白奏起交响曲。
干货捞尽，带着油光的汤底也没有被马蒂亚放过。
一碗猪肘粉在热气腾腾下越吃越香，丰富地佐料让他欲罢不能，最后仰起脖子将里头的汤水完全喝尽，只留了些许胡椒干料壳。
“hey兄弟！你在干嘛？”
米兰这会儿阳光正盛，学生宿舍里的苏霖被跨国电话叫醒，忍不住打了打哈欠。
“怎么了？是终于愿意帮我发国际快递了？我这午觉还没睡两分钟就被你吵醒了。”
马蒂亚吃得心满意足，直接略过了苏霖的愿望要求。
“ Sue，我真的太羡慕你竟然能生活在H市了！我今天吃到了宋记的新品猪肘粉，味道太神奇了！”
他双眼发亮，嘴里的意大利语像是机关枪一般哒哒哒吐出，叫姚文慧都瞧着吃惊。
“一道菜里有好多种美味，而且每一种的味道都不一样，但都超级好吃！”
“我简直不敢想你为什么要来米兰念书！我现在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太多钱，签证时间也不够，我真想留在这里生活！这里的卤猪蹄简直是神仙一般的美食，为什么之前在意大利我都没尝过？这么说你可能不大乐意，但是我真诚地觉得卤猪蹄比卤牛肉好吃多了…”
还没等马蒂亚嘴里叨叨完，这一通国际长途就被苏霖率先挂断。
可恶！
打扰我睡午觉也就算了，还说这些诛心话来刺激！
苏霖恶狠狠地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刚刚闭上眼睛想催眠入睡，脑子里又闪过电话那头炫耀的话。
马蒂亚，我要杀了你！
宋记卤味店里，马蒂亚兴高采烈地品尝起桌上拌好的其他卤菜，对自己回意大利后要面临的江湖追杀一概不知。
不过，比起他脸上的放松自在，姚文慧这会儿却多了些忧郁。
她从前就知道宋记卤味的厉害。
早在当初宋晚秋在繁华里出摊的时候，就有好些常来她家的老顾客变了心，除了实在买不上宋记的卤菜时才会到店里买上丁点卤味。
只是，之前宋记的生意实在是太好，就是姚文慧想来瞧瞧竞争对手的底色都没有机会。
这回配着马蒂亚过来找店，一方面是因为怕这外国人找不到路加上店里没什么生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全她自己的一个念想。
可这一趟前来，姚文慧更加灰心丧气了。
外行品味道，内行知门道。
马蒂亚还在兴奋宋记出品的美味卤菜，姚文慧却已经被这儿的味道打击到不行，心中甚至涌起了悔意。
扪心自问，她做不出店里忙活个不停的宋晚秋锅里这般极致的卤味，就连她家里干了多年的长辈同样也没有如此手艺。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姚文慧之前总是琢磨着要怎么把店铺打整好，是不是自己再多换点好看的布置，再多努力出去做做地推就能好转？
但在这极致且客观的味道差距下，即便身为竞争对手的她自己也只能心悦臣服，那其他的顾客又怎么会如她所愿。
论名气和优惠，旁边大牌对她们这些小作坊不断挤压，可论味道，宋记一出手便直接高下立判。
姚文慧最近虽然为了店里的生意着急，但她自己看得很清楚。
鸭掌柜这些大牌们之间的战争不过一时争锋，再怎么出血破财的卤味大战也不会永远持续。
等潮水退去，兴科路这里就成了彻底的存量市场，她原本还想着观望到最后分上一杯羹，可宋记卤味的一碗猪肘粉下去，她的骄傲自尊瞬间被击碎。
“Yao，你为什么不开心？”
吃完晚饭，两人也不好再在宋记店里坐着，毕竟外头还有不少人排着队。
附近没什么景点，马蒂亚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只打算在H市呆满自己的免签期，把宋记其他没吃到的限量卤味都试试。
为此，他已经决定明天上午逛完就立刻回到这边准备排队，宋记卤味的火爆已经被她充分认识到了。
窄窄的卤小鸭店面里，马蒂亚坐在操作台边，跟姚文慧聊着天，只是姚文慧好像心中总挂着事。
“是因为你的卤菜不好卖出去吗？”
马蒂亚关切地问道，因为吃得太饱，他俩回店后都消了好久的食。
这将近一个小时里，外头的客流量不小，要么过马路要么朝前进，却始终没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们。
“Yao，我想照顾你的生意可以吗？”
马蒂亚的话将姚文慧从思绪里唤醒，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从玻璃柜台里挑拣出一些品相尚佳的卤味。
“没关系，你不用付钱，直接尝尝吧。”
姚文慧叹着气，店里里这些卤味不能隔夜，但比起这些卤味大牌的声势浩大，要想把这些卤菜倾销出去怕不是得白送？
若真如此，她宁愿不卖，还不如把这些卤味拿来招待朋友。
消化了一阵，马蒂亚原本撑得不行的肠胃终于有了余裕。
经过卤猪蹄的驯化，他现在简直来者不拒，直接拿起白盘里的五香鸭脖啃起来。
五香鸭脖不带太多辣味，对于不能吃辣的马蒂亚来说很是照顾。
他边学边吃，没个几下也熟练了动作，吃完四五个鸭脖后，马蒂亚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道。
“Yao，你一定要做卤味吗？”
这话叫姚文慧都笑了，只是弧度里泛着悲伤。
连这没怎么吃过卤味的外国小子都能敏锐地觉察出差异，也难怪她现在的开店举步维艰。
“准确来说这些卤味并不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们家是一个家庭式卤味店面，我的爸妈在另一个地方开店，他们也已经做了几十年了。”
马蒂亚面上带着纠结，他向来不懂得掩藏，总是直言不讳。可Yao是他新认识的人很好的朋友，他很害怕自己说的话伤了她的心。
“你为什么不考虑换一个生意呢？不一定都要做卤味呀。”
马蒂亚诚恳地开口建议道，他今天找店时走得冤枉路不少。
地图不给力，整条街又都是大大小小的卤味店，看得他眼花缭乱。
马蒂亚发自内心觉得这条街上的卤味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
Yao做的卤菜不难吃，但是跟宋记比起来没有可比性。
如果在意大利，他会愿意光顾她的店铺，因为这味道比起华人超市里的真空卤味好得多。但绝对不会让马蒂亚有跨越国度前来的吸引力。
“这附近的店都是卤味店，卖其他东西的很少。”
他真诚地看着姚文慧，翻译声音不停吐出。
“像我今天下午迷路后，非常口渴饥饿，可是附近都没有太多可以去的店。”
“外面排队的人很多，他们也这样，我觉得你可以改变你的商品。”
明明是不带感情的机械声音，却听得姚文慧瞬间眸光大闪。
她怎么没想到这茬！
当美国大量涌起淘金热时，赚钱最多的不是那些掘金者，而是在入口卖水的人！
姚文慧激动地回想着附近的布局，因为前些日子的频繁外出推销，她对周边的店铺分布已经了如指掌。
想着周边店铺的状况，姚文慧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是了，附近甚至没有太多的便利店，几家新开的奶茶全都在宋记巷子另一头，跟主路入口完全不接洽。
虽然也有很多去宋记排队的人从那边买奶茶，但更多从主入口进入的人是找不到补给点的！
更别说开年后宋记门口排队的人被他们劝到了主街，姚文慧自己都能偶尔听到许多人抱怨等了好久肚子饿的话。
“马蒂亚！太感谢你了！”
姚文慧用力地抱住面前的棕发男人，原本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就这么被轻松解决。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提议，但马蒂亚的话直接挽救了她这门店的生意。
说干就干，姚文慧立刻拿起纸笔做起调研，盘算着要改换哪些单品。
在一行行字迹之下，原本从跟风选址就已经失误的投资经营彻底起死回生。
一家欢喜几家忧，兴科路上并非所有人都有姚文慧这般幸运。
杨氏烧腊的门口已经彻底拉下卷帘，门店里的托盘之上更是一点卤菜痕迹都没有。
别误会，不是售罄，是压根没做。
杨辉抽着廉价香烟，脸色阴沉。
“说吧？这下怎么搞？”
他恨恨地看向边上当鹌鹑假装听不见的儿子，怒声呵斥：“全都怪你！当初非拾掇着家里搬店，要不然咱们好歹还有个商铺在手里！现在呢？铺子老本全变成租金流出去！老本都保不住了！”
卤味大战打得热火朝天，杨氏烧腊同样也被卷生卷死。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宋记卤味如今是安然无恙，他们这些小商家已经快被折腾到抢救无效。
当初找错货源那事——杨辉至今觉得陈大发跟宋晚秋串通好了，杨滨口中的货源是中了圈套——他们原本还担心当天坏了口碑，得罪不少客人影响本就岌岌可危的生意。
转头那鸭掌柜就火急火燎搞起大放送。
本就没多少人光顾的杨氏烧腊彻底成了无人问津的冷宫。
连着几天无人进店，杨辉彻底自暴自弃，连卤味也不做 了。
可惜一切正如他所预料，哪怕这卤味没做，店里也没有别的客人进来。
杨滨被骂得不敢吱声，眼见他爸像是要寻摸着东西来一场物理格斗，他才立马出声求饶。
“爸，我错了！上次完全是失误！肯定是那几个贱人故意给咱们设套，就等着看我们笑话呢！”
见对面脸色依然不见好转，杨滨生怕自己要挨顿大的，连忙高声提议道。
“爸，我现在真有办法让咱们店生意变好！”
第95章 惊魂一夜 即便杨滨说得信誓旦旦，……
即便杨滨说得信誓旦旦，但这一招对遭了好几重打击的杨辉早已无效。
他黑着脸恶狠狠道：“你有办法？你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害得老子陷入这田地！”
铺子没了，生意断了。
杨辉现在晚上回家恨不得拿个头罩把自己脸盖住，生怕被繁华里小区里的熟人们认出，沦为被嘲笑的话题。
卷帘门重重拉下，但顺着底下的空隙，隔了好几条车道的鸭掌柜那头依旧传来噪音。
动感的店内音乐混着大批顾客的闲聊，搅得杨辉头痛极了。
不过比起门外热火朝天的卤味大牌鸭掌柜，他更痛恨的是前面几家店面处，已经收工熄火的宋记卤味。
鸭掌柜是大牌，杨辉就是脑子再不清醒也知道自己压根没有跟人对着干的本事，这跟以卵击石没什么差距。
可在鸭掌柜搞活动前，杨氏烧腊店里就只有稀稀拉拉的生意，丝毫不见起色。
杨辉只觉得他们这些从繁华里搬迁过来的老同行全都是中了宋记卤味的奸计，被人狠狠做了局！
哪有这般血本无归的买卖！
两个月前这一条路上满是热热闹闹的装修大队，现在却全然化作泡影。
原想着凑热闹所开发的卤味一条街，如今却是开着开着就倒闭！
他无力地抓了抓头发，手指关节都颤抖起来。
街尾姚家的铺子这几天也都紧紧锁上，想来也是干不走。
可姚文慧的租金便宜，她家在繁华里的老商铺仍留在手上。即便这次尝试失败也有退路，远不及杨家这般元气大伤。
对于之前贸然卖了商铺把自己后路断掉这事，杨辉早已悔不当初。
如今事已成定局，他的心中也闪过一抹狠色。
“滨子，你说的办法要怎么弄？”
被逼上绝路后，杨辉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
月挂枝头，单薄的云雾层层叠障，叫明亮的月光一下子被驱散了些。
杨滨头戴黑色毛线帽，脸上蒙着口罩，做好了十足的掩护。
明明是他率先提起的主意，可看着面前不算低矮的围墙，杨滨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心中打起退堂鼓来。
“爸…要不还是算了吧。”
为图隐蔽，杨滨声调不敢太高，这低声的气音丝毫没能挽回前面杨辉的决心。
平日里做决定，向来杨滨才是拾掇得最欢的，可如今不知怎么，这人却像是八头驴都拉不回来。
“闭嘴，给我跟上。”
杨辉转头呵斥，眼中的冷意叫杨滨害怕起来，也失去了跟他爸讨价还价的心。
围墙虽然不算低，但好歹两人也算壮力。
杨辉试了试劲，奋力一跃，两条胳膊再卖力一攀，便下了围墙里头。
另一头的杨滨平日里疏于锻炼，力气全在打游戏的手指上，好半天没能爬上墙。
还是杨辉等烦了，又才重新上去把人扯过来。
“嘶——”
跳下来时杨滨一个不慎，右脚稍有些扭到。
惊呼还没发出，便被身后的杨辉用手死死捂住嘴。
“叫什么叫？给我小声点！”
他爸话里的狠劲和手上丝毫不留情的力气，让杨滨一下子怂了胆，脚腕的疼痛一时也只能丢到脑后。
“过来，你先试试开下。”
杨辉脸上同样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看着。
虽然在杨滨看来他爸还算镇定，但杨辉的心脏这会儿也已打起鼓，额间流着虚汗。
要不是怕被监控拍到，他真想扯下面罩抽根烟压压惊。
杨滨手上的铁丝不停扭动着，试图以此来打开后门的锁芯。
今晚的计划杨辉他们是做了不少准备的。
从前门溜进来实在是过于名目张胆，再加上通常前门的安保要更上个等级，杨辉便决定从后门杀入。
只是面前的大门却没能如这父子俩所愿。
“啰嗦什么？！动作搞快点啊！”
杨辉不满地催促道，而此刻杨滨也急得不行，手上的铁丝怎么都没见效。
“催什么催，你儿子我又不是专门干这的！”
溜门撬锁那可不是杨滨强项，这一手铁丝大法还是他这两天跟着网络教程现学的。
他对着家里那几个门锁捣鼓了几次，勉强能招呼上。
可这宋记卤味的后门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配置，里头的锁眼复杂得紧，叫他之前的手法都失效了。
杨辉愈发气极，宋记这院子里装修得很是漂亮，面前这防盗门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想来定是赚得盆满钵满！
他不耐烦地走上前问道：“那怎么搞？这东西能直接砸了不？”
杨滨被这虎话吓得瞪大眼，连忙呵斥道。
“爸，你冷静点！”
“咱们只是偷偷进来顺点汤底，你这要是把门砸了那明天不就直接被人发现了！”
自从上次抄宋记卤味供货商货源失败，杨滨也是痛定思痛。
在他想来，这货源的事兴许陈大发和宋晚秋能串通起来设套，但这卤味汤底的事就做不得假了吧？
要知道，好些卤味店发家致富就靠一锅老卤，这老卤汤就是开店后的生财秘方。
杨滨打定主意，只要他们晚上前来偷偷顺走一部分，那这还原宋记味道，重新发家的事便迎刃而解。
他们父子俩这次前来不仅脸上捂得严严实实，就连手上也都带好手套避免留下指纹，正指着进门后找到老卤锅底往身上携带的大水瓶里灌呢！
到那时就算宋记的人察觉出不对劲，也没有证据指明是杨家人干的。
可杨辉这会儿想砸门那可就不一样了！
等第二天店里人来了岂不是一眼瞧出端倪，更何况这砸门的动静也不小，附近都是住宅区，好些老头老太太本就觉浅。
稍微动静大点，他们就得被人赃俱获！
杨滨心里还顾忌着这那，但杨辉现下却做好了一套路走到底的决心。
他定眼仔细瞧着这质量不错的碳钢大门，心中怒骂着宋晚秋有钱没地花，转身去边上拿了个硬点的石头冲着边上的窗户走去。
“嘭！”
还好，不是钢化玻璃。
杨辉勾起嘴角笑了笑，见窗户一角已经起了裂纹，转头招呼起儿子。
“过来帮忙。”
为了不起太大声响，他们小心地从上往下隔着手套把碎掉的玻璃捡出，一时杨滨都庆幸起今晚带了厚实的劳保手套。
“靠！”
杨辉怕节外生枝，特地只砸了一扇窗户，边上好几块玻璃残渣没清干净。
杨家二人的体型算不上苗条，这一个劲儿淌进来难免被刮蹭到。
为了方便出行，今夜两人穿的不算厚，靠着一身外套抵御夜晚寒风。
这会儿外套被玻璃渣刮得破了好几个口子，杨辉也只得将外套脱下系在腰间。
冷风吹过，胳膊上不由得冒了鸡皮疙瘩。
“行了，快点去找吧！”
杨辉奋力地搓了搓胳膊想要热乎起来，他俩不敢开灯，一人拿了个手电筒到处寻摸。
“爸，没找着啊！这厨房是空的！”
杨滨动作还有些小心，哪怕已经破窗而入也不敢大开大合。
手电筒光线之下，宋记的厨房里被收拾得干净锃亮。
里头的大汤锅不少，可杨滨翻来翻去却都是空。
架子上唯一装了东西的还是好些被封好的姜蒜香料，连一点卤汤的汁子都见不着。
杨辉磨了磨牙，发怒道：“你个蠢货！不知道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啊！”
就连他们杨氏烧腊都有专门的小房间，他还不信宋记这么大的铺子还没个仓库了。
果然没过多久，杨滨便顺利摸到了仓库。
干料库里放着大量的香料，还有好些不便冷冻的食材。
感受到前头的冷风，杨滨赶忙朝前跑去，冻库里凉风嗖嗖，但他此刻却欣喜若狂。
“找着了！”
许多被放好的冻肉都分类归置，杨滨瞧着上头的标签还有些疑惑，摸不清明明是一类食材怎么还分开放的规律。
他随意掀开较少的那一堆，说来也巧，盖子下头放着正是牛腱子。
冷色强力灯光下，泡沫箱里已经被净化杂质后的牛腱子闪着诱人色泽，哪怕边上寒气阵阵都不敌威力。
妈的，质量果然不一样！
杨滨愤愤不平，之前他对自己的眼神一直有信心，哪怕事后杨辉再怎么谩 骂他都不肯承认自己监视时看走了眼。
可如今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这箱子里的牛腱子跟陈大发那儿拿的压根不是一个品质，哪怕是冻货都显得格外高档。
压根不是一批货，还真是被做了套！
不过今天的重点可不是这货源，杨滨的注意力很快被边上冷冻保存的老卤汤锅吸引住。
经过几个小时的速冻，汤锅里已经被冻得结结实实。
想要把这东西全都顺出去，就是平地移动都不轻松，更别提一会儿还得出去…
杨滨想着进门前侦查到的那几把外头挂着的大锁，只得回厨房拿起工具大块敲击，最后才带好战利品归去。
“爸，我找着了，咱们收拾收拾就走吧！”
杨滨将大块的冰块逐个敲碎放进瓶子里，转头却看见自家老爸不老实的动作。
“你干嘛呢，爸！”
杨辉此刻已经把店里打量了个遍，前头吧台的收银平板自然也没被他放过。
一回生二回熟。
他走到前头，粗暴地砸开带锁抽屉，五颜六色的纸币赫然现身。
“妈的，怎么才这么点！”
杨辉皱了皱眉，将里头的钞票全都取出，约莫也就一千出头。
“哎哟，现在用纸币的能有多少啊！”
杨滨看着他爸手上的动作连忙劝阻道。
“不都说就只是进来拿汤底吗，你还拿人钱干嘛！”
他心中本就生了怂，这会儿眼见节外生枝，更是害怕得不行。
“你怕个屁！”
杨辉揣起现金就往裤兜里塞，转身拽过瓶子封好头，嘲讽道。
“边上那玻璃你忘了？事都做成这样了，不如一条道走到底，多拿点钱又咋了！”
他不屑回头，只觉自己这儿子少了点血性。
“行了，快走吧，瞧你这德行！”
杨滨心中仍旧发虚，但也不敢驳了杨辉的面子，只得跟在身后迅速朝外逃去。
两人刚要翻墙，巷子那头迅速迎来一道刺眼的白光。
杨辉连忙松手，整个身体的重量下坠到地面，发出了重重的声响。
他还来不及痛呼，墙外的声音早已吓得杨辉屏气凝神，心跳仿佛到了嗓子眼。
“啥声音啊？咋那么奇怪？”
巷子外正是刚下晚班的工厂夜班工人，电动车上的大灯在晚上肆意地开着远光，照得巷子里头亮亮堂堂。
方才那道响声实在不小，他疑惑地打量了路上两边情况却没看出所以然，连忙放下脚撑检查起车子情况。
“不会是我车撞哪了吧？哪里那么大动静啊！”
工人仔细地绕着车身转了一周，又瞧了瞧座椅下头的储物箱也没毛病，最后只得收起疑惑，安下心继续骑行回家。
等到那白光终于彻底消去，杨辉这才敢重重呼气，连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草！痛死老子了！”
这一趟把他们父子俩搞得是残兵败将俱备。
杨辉的年龄也不小了，刚刚那仓促一摔让他这会儿屁股都有些发麻。
他瞧了瞧外头，又听着外头主路上虽是深夜也有偶尔经过的货车疾行，心中顿时盘算起来。
“走，滨子。”
杨辉观察了下地形，对着杨滨招呼道。
“这边出去太危险了，容易被人发现，咱俩换个方向！”
听着指挥，杨滨只好拖着还没好的右脚一瘸一拐地朝后头走去。
宋记最后头的小花园朝内围墙不算太高，杨辉小心地扯着儿子进入。
两人摸了黑，又见前头是条小支路，不想外头巷子口容易有人经过，心中大喜，只觉如有神助。
只是瞧着小花园附近有多少明显住着人的住宅，未免打草惊蛇，杨家父子都将手电筒揣了起来，借着薄弱的月光从泥地上走过。
“就从这儿走吧！这边人少动静也小。”
杨辉低声用气音嘱咐着。
围墙边正巧有块大石头垫脚，杨辉把儿子扶了上去，估摸着高度应该能直接爬。
他也放下心来，立刻伸手用力跃起，身子也随着惯性朝前扑去。
“啊啊啊——”
兴科路最边上的小巷，深夜的寂静之中传来了两道惨绝人寰的叫声。
这声调实在高，尖锐的喊叫中还透着悲鸣，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格外突出。
附近的住宅家属院迅速就有五六家亮起了灯。
“啥情况啊！”
本就没睡多熟的何大爷揣着电筒就朝外瞧去，路上还有两小年轻也被吵醒，八卦地探索着情况。
顶楼那两层也有一家亮起了灯，这惨叫尖锐地不比打鸣的公鸡差。
不过楼层太高，他们这会儿还懒得下去，只是也都去到窗边看热闹。
“我去！抓贼啊——”
何大爷的嗓门哪怕是刚从梦里醒来没多久都依旧如此洪亮。
手电筒的强烈灯光照在杨辉的黑色面罩上，一下子便叫原本还沉迷梦乡的街坊们如梦初醒。
抓人抓现行，杨家两人这鬼鬼祟祟的模样自然错不了。
楼上二楼的年轻小伙赶忙大叫道：“何叔你别冲动！我马上就下来！”
小贼在下头，小伙也怕何大爷一时冲动便亲自上身，真要伤了老骨头可怎么好。
不过底下的何大爷却没那么冲动，反倒对着楼上的街坊招呼道：“我没事！你们快帮忙报下警，顺便拿绳子把他俩绑起来！这会儿这两人还动不了呢！”
比起身体上可能遭受的伤害，何大爷这会儿遭到的精神损失还要严重些。
突然逮到两小贼就不说了，这会儿两人身下还有不少鲜血流淌，痛得他俩直不起身。
还没等杨辉两人缓过劲，便被几个热心小伙绑了个结结实实。
报警电话里催得急促，派出所离得也近，没过多会儿便有警笛呜呜传来。
刘洪文打了个哈欠赶忙上前冲去，今天正巧轮到他值夜班。
往常辖区内是风平浪静，突然接到个这般严重的报警电话，叫他和同事都吓得不轻。
强光手电筒一打，杨辉和杨滨被刺得流了眼泪。
“怎么回事？”
刘洪文率先给两人拷了手铐，惊讶地看向血迹一片的地面，跟附近热心群众打探起来。
“今儿是你执勤啊小刘！”
何大爷慢悠悠地探出身子，因为前些天组织的社区慰问老人活动，他对刘洪文这张脸也很是脸熟。
“是我第一个出来的！这大半夜突然就听见了惨叫，出来就逮到他俩！”
何大爷语气里还有些激动，难得遇上点事还当了第一目击人。
“但这血可不是我们弄的啊，我这刚出来就见着了！”
刘洪文点了点头，将杨辉两人头上的头罩帽子都一把扯下。
旁边有俩瞧稀奇的老太太立马站出来。
“这人我见过！”
王老太太率先出面，她指着杨滨鼻子道：“前阵子我就见这人在咱附近鬼鬼祟祟呢，当时还想给小刘你们说声备个案，就怕是间谍呢！”
这说的便是之前杨滨过来偷窥货源的事。
刘洪文和同事们仔细盘查，没两下就见着旁边围墙上的泥土脚印。
“就是这儿了。”
两名警察点点头，杨家父子的出逃踪迹并不隐蔽，在经过专业训练的警方面前轻易便被抓了现行。
强光手电筒向上照去，围墙顶上的玻璃碴子看得人触目精心。
“嘶——”
刘洪文忍不住深吸口气，这小贼享福了啊！
满满一长溜的尖锐啤酒瓶碎片被密集地摆放在围墙边上，其中不乏利刃尖锐的大型杀伤力武器。
杨辉父子的惨叫也正是缘于这道“机关”。
顶上的尖刺因为高度和黑夜亮度低的缘故，两人都没瞧见。
又因为方才进门时压根没有这些关卡，两人便惯性地放松了戒备。
为了翻过围墙，他俩的一跃可花了不少力气，只是那重重一下所触碰到的并非是厚实的墙面，反倒成了尖锐的玻璃渣。
疼痛之下，杨辉父子逃跑的身形直接在剧痛中从围墙上翻滚而下，顺带还附赠了不少酒瓶渣被他们压在身下。
若说寻常这个季节，大家身上穿得可不少，就是边上看热闹的大爷大娘从这渣子上过一道也是毫发无伤。
可巧就巧在杨辉二人从院内翻进屋时外套被那窗框碎玻璃刮破，这会是身着单衣，一下子便被刺破外套直面锋芒。
地上的血迹也是由此留下。
本就被抓了个人赃俱获，又加上有王老太太的说辞佐证，刘洪文看他俩的眼神是眼浸寒霜。
提前踩点，深夜闯入。
这是蓄谋已久的犯罪啊！
他转头看向旁边，这遭贼的正是宋记卤味。
年前刘洪文可是为了这宋记人流疏散受了不少累，对这店的吸金程度更是一清二楚。
想来，这两小贼也是觊觎人家的财富，这才敢入室行窃！
深 夜电话作响，宋晚秋还迷迷糊糊呢，便被一通电话叫醒。
电话里警方说的简略，她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连忙给元光霁打去电话。
想了想陈亚文也在同个小区，也把她招呼上了。
“入室行窃？！”
陈亚文被这消息惊得直接从睡意中挣脱开来。
她直起身子朝前探去：“什么情况啊？严重吗？”
副驾驶上的宋晚秋素面朝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昨晚收工时特地在仓库加了个班，这会儿被电话叫醒都还有些困得迷迷糊糊。
也正是因为这精神状态，她才不敢自己开车，反而把两人都加上。
“具体不清楚呢，得等去警察局里细看。”
车程不远，等三人下车后却在门口见着了意料之外的人。
“小棠？你怎么也在这？”
宋晚秋有些奇怪，她不是没通知简棠来吗。
警局门口，简棠穿着厚睡衣等候着。
今晚这抓贼声音太热闹，就连在后面楼住着的简棠都被这声音叫醒。
等推开家门跟邻居沟通，才知道前面有人抓了小偷，她起初还听着热闹。
“说是偷的巷子最前面那个很火的卤菜店吧？好像是叫宋记卤味来着。”
在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简棠连拖鞋都没换，慌里慌张立马跑下楼去。
隔大老远就听到有人房子塌了，怎么走近一看，是我家房子塌了！！！
等到最后，简棠反而成了事故现场第一个就位的宋记员工。
方才她在现场陪着另一位警察粗略看了现场，这会儿便立刻来门口接人。
“所以什么情况？店里问题严重吗？”
刚从睡梦出来，宋晚秋此刻都还有些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做着梦，快步朝着警局里头走去。
还没等简棠回话，最里间的审讯室便传来一道尖声刺耳的女声。
“凭什么把我老公儿子抓起来啊！我要报警！他们往墙上放玻璃碎片就是在蓄意谋杀！”
第96章 人若犯我 百倍偿还 审讯室内，陈……
审讯室内，陈达霞神色激动。
厚实的核桃木方桌被她拍得作响，瞧着那架势仿佛要将警局完全掀翻，刘洪文在边上一时都无法安抚下来。
“陈女士，你冷静点！”
刘洪文表情严肃，这板上钉钉的犯罪事实到了陈达霞面前竟然还被她胡搅蛮缠起来。
“杨辉和杨滨已经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了！况且他们受伤跟人家宋记卤味有什么关系？人家才是受害者呢！”
被按下的陈达霞抬眼看见了宋晚秋进门的身影，立马挣扎起来大声喊叫道。
“就是你们这帮杀人犯！我儿子他们要是出什么事我就跟你们拼了！”
宋晚秋被吓得一愣，旁边其他警察赶忙把倒打一耙的陈达霞拉到边去。
“刘警官，这是怎么了？”
刘洪文这晚上累得连口茶都没喝上，见陈达霞被拉去另一个房间这才松了口气同宋晚秋开口解释道。
“今天闯入您店里的就是附近那家杨氏烧腊的人，那两父子翻墙砸窗，又去偷了您店里的老卤汤，同时我们还在他们身上翻出了现金，据嫌疑人交代是从您吧台抽屉里拿的。”
宋记几人面面相觑。
这…这也太虎了吧！
他们店里因为带院子，在安全系数上比起一般的沿街商铺要差点。
但前后门窗也都是做了精心防护，关键是不提店里那些监控，就是巷子外头正好就有两路政摄像头呢！
什么年代了，还有传统小偷？
宋晚秋叹了口气，从手机里找出监控软件。
4K高清的夜间显示下，杨辉父子的身形在里头无从遁形，一举一动都被录了个清清楚楚。
刘洪文在旁边看见录像也是直了眼，对那两小贼的智力再次惊叹。
且不说这清晰无死角到甚至可以剪辑成综艺的多机位摄像头，就是主路那的监控大晚上也没罢工，哪怕杨辉二人没被现场逮住，第二天沿着路线都逃不了法网。
这两人的骚操作不由得让刘洪文检讨起是不是最近的社区普法力度不够，还有漏网之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般行事！
“宋老板，麻烦您把录像也发我一份。”
刘洪文嘱咐着，同时也对刚才陈达霞的行为解释起来。
“那两小贼后面是从后花园翻墙逃跑的，结果没看见围墙上的玻璃刺被扎个不轻，所以家属这会儿还念叨呢。”
陈亚文无语，皱眉吐槽道：“他们要不入室行窃怎么可能会被扎啊？对了！说起来我还记得呢，前阵子就是他们杨氏烧腊在外面宣传说跟咱们家同一家货源揽客呢，真是被狗黏上了！”
另一边刚被安抚好的陈达霞正巧听见这话，心中顿时不乐意了。
“你个死丫头片子骂谁呢！我老公儿子伤得那么厉害，你们必须负责！”
宋晚秋挑挑眉，疑惑看向刘警官。
刘洪文压低声线悄声道：“是伤得不轻，刚刚紧急叫了急救医生过来包扎呢，身上出血不少，两人腿也伤了，现在都走不动道呢。”
陈达霞重重地呼着气。
老公儿子被直接逮到进了警局，想要翻身是难了，她现在必须为自己后面的生活做打算，不从那宋记头上敲笔大的怎么挽回损失！
她眸光一闪，边哭边闹犯起浑来。
“我的命好苦啊！老公儿子伤得快死了，杀人凶手还不认罪，这可是在他们院子里出的事啊！”
宋晚秋眉心紧锁，被这无赖控诉都弄无语了。
“你没事吧？我都还没给你们追究盗窃的事你还挑上事了？难不成我逼着你老公儿子翻墙啊？”
陈达霞仍旧不依不饶：“在你店里出的事，你当然得负责任！”
“你别以为我不懂法律，你们这店算是商业场所，这人在里头出了事你不负责谁负责！”
平常看店无聊，杨家人便都在铺子里刷短视频。
那些餐馆来人滑倒进医院，哪个店家不得负责啊！
当初看视频的时候陈达霞同样作为商家，还被那些“讹人”的顾客气得牙痒痒。
可如今屁股决定脑袋！这滑到进医院都要赔偿，她儿子老公可是被那凶器所害，这不是故意伤害是什么！
这话说得叫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可陈达霞还以为是自己在理，得意洋洋地昂起头，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
元光霁被她的理直气壮堵得心口发塞，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口理论道。
“大姐，你法盲啊？”
他眉间也生出无奈，只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你老公他们进店的时候压根也不是我们营业时间，压根也没有商业行为。明明是你们自己违法入侵他人财产，受伤也是因为自己导致的好吧？”
陈达霞眼见说不清，又辩驳道：“抛开这些不谈，你们往墙上放啤酒瓶碎片怎么说？这么危险的东西，明显就是蓄意谋害！”
刘洪文听后拍拍桌子，呵斥道：“这算哪门子蓄意谋害！”
“人家这东西很明显就是为了防止非法入侵，防的就是你们这起子小人！”
他冷哼一声道：“宋记只是放了碎瓶子，又没在上面涂抹毒药，这在司法上也没有超出防卫界限！你就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若说日常矛盾，那他们还有调解的余地。
可今晚这明显是恶性事件！既奔着人秘方汤底去，又暴力闯入还盗取钱财，让作为之前H市宣传扛把子的宋记卤味受到威胁不说，他们片区的风评也是急速下降！
陈达霞重重地喘着粗气，脑子飞速旋转，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谁说这放瓶子没事了？！”
她恶狠狠地指向边上帮着做笔录的街坊邻居，大声道：“他们的防备措施明显有问题，万一有个风吹草动这路边行人都要进医院呢！”
这一指，叫旁边的街坊们都面面相觑。
“大姐，你搞错了吧？”
最先帮忙拿绳的年轻小伙看了一场热闹，这会儿被指到自己头上也不得不出来开口。
“这些酒瓶子在人家宋老板来之前就已经装上了，还是当时房主跟我们一块弄的呢。”
旁边另一个壮汉也跟着点点头附和。
“就是，还风吹草动呢！当初我家就捐了二十多个呢！边上那几个还是我亲自爬梯子钉牢实的。”
作为刚从繁华里迁来的新人，陈达霞被街坊们的三言两语说得险些昏厥。
旁边王老太太也兴奋地开口道：“谁说不是呢！之前小宋刚开业还问过我们要不要拆，我们都不让。”
“这老家属院没个物业保安看治安，我们这些住一二三楼的可不得 多留点心！万一有个小偷从墙上翻上来，想上楼不是轻轻松松？”
她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吃过的盐比小年轻吃过的饭都多，一眼便能看出陈达霞的不老实。
“这不就是？可算逮到个真贼了！”
王老太太转头义正言辞地对着刘洪文说道：“小刘啊，我看这女人也不老实。他们这家人八成是有预谋的团伙作案，这人也跑不了干系！”
刘洪文正色点了点头，陈达霞之所以被传唤也有这个考虑在，不过具体的程序还得等杨家父子的口供出来。
他对着旁边配合做完调查，又预备去店里盘查损失的宋晚秋道：“麻烦了宋老板，具体结果我后面通知你。”
“哪里哪里，是您辛苦了。”
宋晚秋连忙道谢，随后便急着回店里看看情况。
“姓宋的你给我等着！”
身后的陈达霞仍旧不依不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警察跟你认识，你们八成蛇鼠一窝！我一定要告你们！”
不怕坏人处心积虑，只怕蠢人灵机一动。
可杨家这几人，还真是又蠢又坏。
宋晚秋无奈回头，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的元光霁率先回应道。
“那麻烦你快点找人吧，毕竟我这边的律师已经随时恭候，入室行窃外加对我们店铺造成的经济损失，你们全家一个都别想逃！”
夜晚寒风吹过，想到真要请人打官司，陈达霞先前虚张声势的劲头顿时歇了火，心中生了些怯意。
回店里仔细盘查了下损失，又根据监控确认行迹，尽管看着没什么问题，但宋晚秋还是将被碰过的食材香料都销毁了。
她重新收拾起其他的老卤汤底，确保里头没有问题才松了口气。
狡兔三窟，宋记卤味每天要卖的卤味数量不少，这老卤锅底宋晚秋可是分了许多份储存。
被杨滨敲掉一半的那锅卤水这会儿直接放上灶台煮开，随后混着冷水去了下水道。
毕竟被小偷碰过，里头有没有问题也不清楚，保险起见还是倒了好。
事情处理完，店里其他被破坏的也都被陈亚文他们拾罗好。
等宋晚秋走出厨房时，元光霁正靠在门边打着电话。
“好的，那你安排安窗户的今天就过来，尺寸还是上次那样，但是全都换成高级防弹玻璃，跟风月三巡一样的规格。”
“顺便再加强一下防盗系统，这回那小偷进来报警器竟然没响，记得跟厂家那边追责一下。”
说完电话挂断，元光霁冲着宋晚秋撇了撇嘴道：“我当初就跟你说上防弹玻璃你还不干，非说普通防盗级别的就行。”
“哎哟，这不是没想到还有这出嘛。”
宋晚秋连忙打起哈哈。
新店装修时，元光霁为了补上药费执意将费用全部买单。
当时宋晚秋扫了下清单，见里面好些花费实在是高得出奇，这才削了些，的确也没料到今天这出。
宋晚秋好奇地扫了他一眼，问道：“你这边真找好律师准备告他们？”
元光霁点点头：“当然，律师我这边一直有固定联系的，晚点我把资料发给他。”
他突然面露异色，开口说：“晚秋，你不会还想放他们一马吧？”
宋晚秋连忙摇头，那弧度都快摇成拨浪鼓，极力争辩道：“怎么可能！”
“这本来就是杨氏那边犯罪在先，我怎么会不追究！”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更别说那杨家人的恶意已经这般明显，宋晚秋又不是圣母，现下恨不得送那几人吃上牢饭呢！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
元光霁这才安心点点头。
除了这恶意商业行为，杨家父子的破窗偷盗可给宋记造成了不少麻烦，别的不说，这耽误的营业额也得记到他们账上！
警局里，杨辉和杨滨早已是惊弓之鸟。
原以为自己能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陈达霞此刻也没意识到已经有人盯上了她，她的如意算盘打不成，反倒要倒蚀一把米。
还来不及被宋记卤味遭贼的消息震惊，老顾客们率先被预约系统上的歇业公告给伤透了心。
【宋记卤味：因本店今日凌晨遭盗贼闯入，暂不营业。小程序和线下购买渠道都将于三天后再开放，请大家相互转告，不要跑空。】
【是谁对俺的宝藏宋记下手！】
【哭了，今天正好是来H市旅游的最后一天，原本定的晚上九点的车票就等着今天能不能抢上呢】
【额，要不咱们改签到后面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呜呜，狗公司不给假，我得含泪回去打工了】
【我靠，原来昨晚那警笛是你们这儿出了事，我就住对面动静老大了】
【小道消息，被逮的小偷好像就是旁边那个杨氏烧腊的，听说是打算偷宋记的卤汤汤底呢】
【杨氏烧腊？我前阵子还被骗去吃过呢，味道难吃得要死还蹭宋记额度，差点没把我恶心死】
【真假的？别造谣啊，万一杨氏是无辜的呢？】
【你等着今晚看就是了，一家子全在警局呢，能营业才有怪了】
【纯属商业竞争搞破坏是吧…】
【虚假的商战：安插卧底，拨弄股价
真实的商战：入室行窃偷汤底，浇死对家发财树】
【臭鱼烂虾离宋记远点！给宋老板扇扇柚子叶去晦气！】
五星级酒店内，丁茉沉痛地埋进鹅绒枕头内，使尽力气头槌了好几下。
“小唐！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小助理的手机上这会儿也显示着宋记卤味的公告，她叹了叹气安慰道。
“哎呀丁老师，之后不还有机会嘛。”
“之后的是之后那份！这三天少的怎么补嘛！”
丁茉痛哭流涕，她最近又被经纪人催着回去，这每天的宋记都是吃一顿少一顿。
自打春节杀青的《野孩子》剧组提前收工，看着通告单上被刻意腾出的档期，丁茉大感人生自由。
立刻就孤身定了去H市的机票，又因为之前在酒店长期住，这会儿也是直接找了经理开了跟之前一样的长期套房。
只可惜，等到小唐都被支使着过完假期回来陪她，丁茉都没能等到宋记卤味开门营业。
最近好不容易吃上阵子，许经纪那边又吆喝着工作，今天还撞上了宋记歇业。
丁茉恨恨地用拳头重锤起枕头，让边上的小唐看得无奈。
“好啦，今天既然吃不到宋记，那就干点别的，您这头发老早就被催了。”
因为拍戏要求，丁茉之前的一头秀发都被剪得极短，哪怕经过最近的修养也没能恢复如初。
即便是对自家艺人又偏爱的经纪人许明月都不能昧着良心说这造型好看。
刚出组时，丁茉那粗糙的肌肤、黑得不大美观的肤色和一头短毛让许明月都看得揪心。
这些东西在电影上映宣传片里那是艺人敬业的代表。
可在那宣传片之外，无疑不是女明星被群嘲。
丁茉杀青后被经纪人嘱咐再三多保养，又让她出行注意狗仔，千万不要被拍到正面照。
这东西发出去被群嘲事小，大批颜值粉跑路那才吓人呢！
不过也是因为见着丁茉刚出组的模样，许明月这才敢松口让她独自来H市，亲自去店里偷偷买卤味。
毕竟想要认出这造型，非得是死忠粉和顶级黑粉才有可能。
丁茉伤心地抹了抹脸：“行吧，那你跟Jessica那边说下，咱下午就去接发吧。呜呜，这宋记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接发这事是许明月早就嘱托了的，但由于这做头发加护理，耗时长得不得了。
别说是要赶宋记卤味的晚间档了，就是几个人一块动手都得从早上干到深夜。
丁茉嫌弃这事耽误时间，之前一直拖延着，这会儿是必须得去了。
私人美容工作室外，几道不易察觉的快门按下。
在丁茉还无聊地打着消消乐等着接发时，某个豆瓣小组就已经热火朝天。
【私人渠道！速来点评下藏得严严实实的冲奖姐动向！】
【一楼！谁说是藏得严严实实？明明是糊得nbcs好吧？娱乐圈里哪个正经小花能几个月没消息？少抬咖OK？】
【翻了楼上主页，果然是船的粉丝，这味真的藏不住，恨比爱深刻】
【误入，冲奖姐是谁？船哥又是谁？他们有仇？】
【船哥你都不知道？祁行洲啊！之前寒假《两小无猜》播的时候你船哥请的水军都快把组里淹了，跟他名字完全匹配】
【楼上你别带大名了，我怕船粉大部队打过来】
【冲奖姐就之前说的花姐丁 茉呗，我倒是对大家diss冲奖姐没意见，毕竟吃相难看。但是你船哥不是更SB吗？顶着一张鞋拔子脸演技还烂得要死，船粉还都是小学生天天硬吹，跟蟑螂似的在组里繁衍】
【花姐我倒是知道，为啥管人叫冲奖姐啊？我这备考半年咋直接被时代扔下了…】
【你以为船粉为什么那么恨花姐？当初拍完戏要宣传的时候花姐直接全推了不来，谁家青春偶像校园剧女主不来跑宣传啊？把船粉气得够呛，《两小无猜》扑的锅全甩花姐身上了】
【禁止船粉甩锅，新剧扑明明是你船演技丑陋好吧？我真路人，船的台词表情形体都是灾难，我第一回看剧希望男主角能说一二三后期配音，那气泡音差点害我平板摔了】
【后来人不是说了嘛，花姐不来跑宣传是因为要去拍某个冲奖片，吹得神结果一看导演，业界查无此人哈哈哈】
【流量小花想冲奖，咱们冲奖姐也是挺敢做梦哈哈，之前跟臭鱼烂虾对比夸她演技不错结果真膨胀成这样】
【其实我觉得花姐那边是推辞吧？估计就是不想跟船一起跑宣传，我有剧组小道消息，听说船在组里特别天龙人，天天摔脾气耽误进度】
【已截图，楼上等着收律师函，造谣没妈哈~】
【船粉又疯了，所以楼主还不出来发图？还是想钓鱼啊？我确实听说过，冲奖姐为了新组牺牲挺大，状态超级烂，认识的有俩颜值大粉都脱粉了呢】
【我靠，咱俩是一个消息渠道吧？我也听说了，说是比男的都丑，粉丝走路上都不敢认。冲奖姐确实豁得出去，也不怕两边算盘都落空，自己粉丝盘全跑空。】
【到底谁在造谣啊？你花一直很美好吧？新戏《野孩子》是实力巨著，还有老戏骨作配，当初大把人去试戏被刷掉。一直给美女泼脏水是动了你们谁家蛋糕啊？舔不到饼的样子真酸嘻嘻】
【楼里都快打翻天了，楼主还在钓？】
【图来了！骚瑞刚刚跟认识的狗仔朋友聊天，这回才收完哈！】
【冲奖姐近况，下午刚拍回来的，生图直出。照片123.jpg】
【？？？】
【你告诉我这是生图？搞半天你是冲奖姐粉丝反炒啊？】
【老奴冤枉啊！我单纯人脉姐入组自证而已！我要是粉丝我担糊一万年！】
【好狠的毒誓，信你了】
【但是这图片真没P过？跟之前流出来的那个完全不一样吧？一个月时间整容都没法修复这么快吧？】
【少满嘴喷粪，这从三岁到现在都没变过的轮廓你说整容？你家人造人别来碰瓷我们纯天然】
【但是上个月那张侧面真的很吓人啊！那图里别说是女明星，就是从村里随便拉个都比冲奖姐好看吧？】
【冲奖姐是不是做医美了？我感觉这皮肤比她前年年底盛典红毯都好】
【点了，要么楼主发美颜图，要么就是做医美了】
【不像美颜图，你们仔细看像素边缘，角落里冲奖姐正脸还是挺清晰的素颜，状态很好不是美颜图修出来那种感觉】
【真医美？有谁知道冲奖姐去的哪家医院吗，我从来不做医美都动心了…】
【听说圈里最近流行什么新的蛋白素还是啥的，说是打了能青春焕发】
【拉倒吧，前两天性情姐不是被扒出来在用吗，效果挺一般的】
【我真有点嫉妒了啊！丁茉你能不能出来发个微博说说你用啥了这么白里透红焕发光泽啊！之前感觉水光肌好丑，现在看到你才知道这种自然非化妆的水光肌多漂亮…发个美容院地址！老子不黑你了！】
第97章 鸡蛋仔 “好嘞！师傅您再左边移点……
“好嘞！师傅您再左边移点我看看呢！”
宋晚秋站在院子里，此刻店里的后院已经人满为患。
高级防盗玻璃已经被包装好放在院内，边上还有好几个安装师傅开始对尺寸。
宋晚秋这会儿招呼的却不是这玻璃，而是花园里头安装新版防弹报警系统的上门师傅。
“小老板，这个位置可以吧？”
安装工人再次确定了下要求，得到点头后才操作起来。
警察局里杨家人倒反天罡的控诉自然是上不得台面，但这也给宋晚秋提了个醒，店内的安全防护还是得再次升级。
也正是因为这一遭临时失窃，店里既要处理被污染的食材，又要整修加装，事情堆积起来实在不便，宋晚秋这才发了歇业消息。
这回安装防盗系统时，后花园那处的玻璃碎片也被一并清理掉。
楼上住户们原本还有些担心，好在听说这新系统自带红外监测，发现嫌疑人踪迹后还会自动报警，顿时双手双脚赞成。
外头的噼啪叮当声作响，宋晚秋连忙进屋喝了杯冰橙汁，这才松了口气。
“诶，橙汁哪买的？味道还不错嘛！”
宋晚秋好奇地看向手里的透明塑料杯，里头的橙汁喝着极为浓郁，尝着便是鲜榨的口感，配上里头的冰块，跟那用粉冲的丝毫没有可比性。
店里这会儿人多，一时给工人师傅们备水也不方便，宋晚秋刚才便连忙招呼了陈亚文他们出去买些喝的。
这三天是歇业不用对外开放，两人原本也能在家休假，不过一个离得近，一个“另有所图”，纷纷还是选择来店里帮忙。
“前面不都是奶茶店嘛，我们出门后就见后头有个新店开业做生意过去瞧了瞧，发现人家卖小吃饮料呢。”
陈亚文见宋晚秋从屋外回来，连忙又从盒子里拿了份原味鸡蛋仔。
“老板你尝尝，这鸡蛋仔味道也好吃！”
宋晚秋瞪大眼，欢呼道：“我去，你竟然还买到这个了！”
鸡蛋仔这东西原本是香港街头小吃，但传到内陆依旧火热得不行。
虽然原料简单，不过是鸡蛋、牛奶、面粉、糖、泡打粉等东西搅打成顺滑无颗粒的面糊。
但奇怪的是这东西一旦上了那蜂窝状的贴模具，变成了格外美味的甜品小吃。
别人不说，但宋晚秋打小就对这东西没抵抗力。
小时候每次出去逛街看见广场上有老婆婆坐着卖鸡蛋仔，铺位虽小，不过一个坐人小板凳再加一个小炉，边上顶多再放个铁托盘，可这阵仗却连成年人都走不动脚。
只可惜许是那些老婆婆们年龄太大，又或是广场里的摊位看管愈发严格，今年过年时宋晚秋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那几个卖鸡蛋仔的摊位，心中一直留着遗憾。
她兴奋地接过陈亚文递来的鸡蛋仔，上头的颜色不算均匀，有些地方略深，摸着硬硬脆脆，另一边则是黄色软糯。
许是那做鸡蛋仔的人不大熟稔这火候，不过却误打误撞地搏了宋晚秋的欢心。
“就是这种才好吃呢！”
宋晚秋掰下一大块沉浸在鸡蛋仔的美味里，焦脆的外壳越嚼越香，里头的面糊绵密湿润，带着微甜让人停不下嘴。
外脆内软的口感，配上里头蜂窝状的孔洞，蓬松得绵密如云，蛋奶的香甜在舌尖流转。
“老板，我这里还有巧克力味的你要不要尝尝？”
简棠举起手上另一份颜色看着更深的鸡蛋仔招呼道，但宋晚秋却摇了摇头。
“不用啦，我就爱吃原味的！”
现在好些小吃店对着鸡蛋仔不断创新，有些往上头放冰激凌，有些往里填内馅。
巧克力味、抹茶味、芝士味…各种新品类型数不胜数，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不过宋晚秋却是个坚定的原味党，唯爱吃最基础的这一款。
“附近哪里还卖鸡蛋仔了呀？”
宋晚秋吃完一个仍觉不满足，又从旁边的大袋子里抽了一份。
陈亚文是创新党，手上的抹茶味饼胚还夹杂了个香草冰激凌。
“就后头最拐角那家呢，之前应该也是开卤味店的？反正我跟小棠出门就闻着鸡蛋仔香味了，过去一看她那卖的挺多，还有饮料就顺带都在那儿买了。”
循着外头鸡蛋仔的香气，最外头街道口那的卤小鸭广告字在这两天已经迅速换下，转而挂上了姚家小吃铺的全新招牌。
姚文慧这会儿已经忙得满头是汗，还是边上的姚妈妈帮着才松缓了些。
“妈，这些橙子皮你先帮我倒垃圾桶吧，不然店里腾不出来了！”
方才陈亚文和简棠可是大主顾，一下子就给刚转型的姚家小吃铺送了个大订单，就连后头的装橙子皮的筐子都堆满了。
二十多杯橙汁加上十多份鸡蛋仔，别说这炉子上的铁烙锅都快翻不过来，就是边上帮着 压橙汁的姚妈妈手都累了。
“小慧啊，你这儿之后怕不是还得再雇个人啊，店里这么忙，哪里看得过来？”
一大筐被榨干的脐橙皮被姚妈妈手动拖到了专门的箱子里放好。
这橙子皮作为果蔬垃圾，但也有专门的人前来回收。
一天营业下来积攒的量也不少，拿去做有机肥的材料是再好不过。
姚文慧手忙脚乱地做好手抓饼递到给前面的住户，这才又空从边上抓了抽纸擦汗。
“还真是呢，等晚点我去发个招聘，看看有没有人上门。”
真是转行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自从马蒂亚提了换方向的主意，姚文慧顿时觉得自己的钱途一片明亮。
装修这些天暂时没法营业，但姚文慧也没闲着，穿着运动鞋就把这方圆一公里跑了个遍。
兴科路这边都是老房子，发展实在不咋地，也就是在宋记卤味过来后才吸引了这么大的浪潮。
反方向倒是开了不少奶茶店，姚文慧看完所有菜单发现里头卖果汁的不多，而且周边因为老年住户较多，能看见的小吃零食唯有前头菜市场的老式面包店。
可回来路上，边上好些年轻孩子也都穿行在巷子里，这开小吃店的需求是完全不缺。
今天这一大早，虽说是占了新店开业的热闹，但周边有好些年轻人前来光顾生意，而鸭掌柜那头排队等着急的也愿意过来买个手抓饼吃。
让原本以为自己只能做晚间档生意的姚文慧瞬间大喜，心中只恨自己转型晚了。
这要是早点转行卖小吃，指不定能赚多少钱呢！
“那行，你这招人速度抓紧点啊！实在不行找点学生兼职也可以啊！”
姚妈妈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她和老公在繁华里也还有自己的生意要忙，这两天不过是临时过来帮一会儿，真要长期在这儿那老店的生意也麻烦。
不过原本姚妈妈还为女儿近来糟糕的卤菜生意担忧呢，对姚文慧嚷嚷着又要换品的打算也泛着嘀咕。
这回过来帮忙，也是想着探探虚实，瞧瞧具体情况。
如今见这客似云来的阵仗，姚妈妈的心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眼下更急着催女儿招人，不然一个人看店怕是忙不过来了。
“好好好，你也辛苦啦。”
姚文慧捏着她的肩膀，又给人手臂上松缓了下肌肉。
“妈，你觉得咱们这榨汁机换电动的怎么样？”
她笑着建议道，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但是我之前亏了好多，设备钱你跟我爸能不能赞助点啊~”
除了那电动榨汁机，姚文慧心里其实还瞄上了另一款大型电烤箱，店里还有一小块空地正好能用上，她还想着卖点烤红薯呢！
姚妈妈无语地看着女儿，恨恨数落道：“还真是个小白眼狼啊！把你妈拉来当劳工就算了，还想从我们兜里拿钱啊？”
不过有些苦头终归是要自己尝了才知道不好过，方才那么大一筐的橙子皮全都是姚妈妈榨的，手工榨汁机虽说也是有着省力装置，但这连着好些杯下来人也累得不行。
姚妈妈叹了口气，瞧着女儿在操作台那边就已经忙得不行，这要是之后还得榨那么多橙汁，人指不定累成啥样了。
“行行行，给你买就是了。”
姚妈妈最终还是松了口，旁边的姚文慧眼见目的达成，瞬间欢呼雀跃起来。
不过这高兴劲儿还没持续多久，外头又来了好些点单的顾客，看着打扮也都是住在附近的年轻住户。
“晚秋！你没受伤吧？！”
宋记卤味的院子外，夏正清带着薛景易匆匆忙忙地推门直入。
“我这一大早就听说你这儿店里闹贼了，人没事吧？”
夏正清这一路上都是急匆匆，人是担忧急了，忙带着大徒弟过来看情况。
路上薛景易虽然不停安慰，但夏正清心里头却始终放不下。
“师父！”
宋晚秋从屋里走出，见到人后挥了挥手。
“哎哟，那小偷是大晚上来的，店里又没人，哪里会受伤嘛。”
夏正清听了这话却不赞同，严肃道：“那要是没撞着怎么会突然抓住那小偷？”
宋晚秋无奈，冲着门外刚刚回来，正想要隐身的元光霁大声怒道。
“元光霁！你小子传得的什么话啊！”
要不是手上缺个顺手的武器，远处那人指定得挨顿好打。
宋晚秋摇摇头，解释道：“那小偷应该是冲着店里的老卤汤来的，结果翻出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后花园的玻璃碎片，直接受伤摔出去了，被附近街坊逮了个正着。”
夏正清这才放心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们人没事才是最紧要的，其他的都是小事。”
说完他摇了摇头，眼中带着追忆笑道：“你这如今也是越来越好了，这种偷汤底的都来了。”
薛景易见宋晚秋面露疑惑，也笑着解释道。
“不遭人妒是庸才，当年师父还在灶间的时候就总有人来酒楼里搞破坏。偷师的都算好了，好些个同行派的卧底，甚至还有从采购下手想对食材做东西的。”
大师兄想到当时的兵荒马乱都觉得混乱复杂。
“那会儿师父作为外来厨子，算是砸了H市整个川菜同行的盘子，就连其他菜系也都因为超然楼的出现，生意大受影响。”
那阵子酒楼里堪称鸡飞狗跳，哪天要是闲下来了都让人觉得不习惯。
“不过晚秋啊，你自己可得多做点准备。”
夏正清细心嘱咐道，他见宋晚秋年轻，唯恐她没见过人心险恶，忍不住给她做着预警。
“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厨界这些血雨腥风是无论如何都免不了的。咱们害人之心不可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事都得顾虑周全呢。”
夏老爷子年轻时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凭着一手厨艺扫荡H市。
不过自己归自己，现在轮到关门小弟子时他也难免担忧起来。
“放心吧师父，我都注意着呢！”
宋晚秋笑着应承道。
大门口处，元光霁这才敢慢慢上前，手上拎着的大号塑料袋沉甸甸，薛景易都好奇地看了过去。
“这都买了些什么啊？”
夏正清平日里的事不多，每天要么跟老朋友们逗逗了，要么去参与老式川菜菜谱复原。
平常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上门亲自指点下小徒弟的厨艺，宋晚秋本身也忙，这样的教学频率倒是两边都适应。
可大师兄薛景易现在还得去杏花楼上班，不过他今天倒不是临时请假前来。
早在被告知闹贼一事的前几天，宋晚秋就约着师父师兄来店里吃饭了。
薛景易上前接过最重的那个红色塑料袋，刚一打开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哟，买了肥肠啊！”
元光霁用胳膊推了推薛景易，笑着道：“见着有份，你既然主动打开了，一会儿洗肥肠可别想偷懒！”
“哎哟，哪有这种道理啊。”
薛景易故作闷闷不乐，对着小师妹抱怨道：“晚秋啊，这难道也是你的主意？怎么还能叫客人干活呢！”
大厅里提前多买的橙汁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宋晚秋拿了两杯，一手递给师父，另一手则转交到薛景易手里。
“大师兄，咱们这关系哪里能用生疏的主客来形容嘛~喝了我的工钱，这肥肠可得洗干净点哈！”
肥肠这东西因为处理麻烦，迟迟没有搬上宋记的菜单。
但自己人做来吃吃，这样的小分量倒是不妨事。
薛景易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开玩笑对着夏正清抱怨道。
“师父，您看着小师妹这么欺负我怎么也不管管啊？咱们这好歹也有长幼尊卑啊。”
夏正清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薛景易的肩膀。
“那我就来给你做个主，你今儿的肥肠可得洗仔细点，要是肥油太多我可饶不了你！”
“嘚！”
薛景易无法，只得叹气抱怨，不过手上整理东西的动作却很诚实。
“合着你们一老一小搭伙欺负我呢？”
他转头瞧了眼元光霁，开口道：“还有你小子，别以为你能逃啊？这买肥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就等着我这进门了才过来，卡着点呢你！”
元光霁也笑了笑，调侃道：“这不说明你跟这肥肠有缘分嘛！这要不是薛哥你的手艺在，我们还怕这肥肠洗不干净呢！”
“那你也过来跟着边干边学！”
薛景易见担子脱不了，连忙再叫个人下水。
“你要是敢偷懒，晚上就只得肥肠刺身吃了哈！”
工人师傅们在边上忙碌着，院子里的洗水池也立刻打开。
元光霁将袋子里的肥肠拿出来通通倒进干净的洗水池里。
这一袋子的份量 可不小，许是因为洗肥肠太过麻烦，大家干起这活都乐意一次多弄点。
要是就一小点数量，还不值当费这个劲。
新鲜肥肠颜色粉白，略有弹性，是元光霁特地找前面摊主预留的新鲜货色，早上刚从屠宰场送来。
水池的流水打开，两人一齐发力，将上头的粘液杂质都冲洗掉。
因为杀猪时的预处理，许多人总以为肥肠多油的那一面才是里，但这却和实际完全相反。
不过由于位置特殊，非常尚的肥油总归是带着些味，有些人不吃肥肠也是介意这个味。
但对于爱着一口的人来说，就跟吃臭豆腐、榴莲一个道理，不爱者避之不及，钟爱者狂热不矣，那些天天催着宋记上新卤肥肠的顾客便是如此。
肥肠本身的口感搭配卤制的效果，既能靠着卤香的调味去除其中异味，又能品尝到肥肠的独特口感，堪称王牌组合。
“稍微留一点啊，别去太多了。”
薛景易嘱咐道，刚才光滑面已经被洗得差不多了，这会儿正式要处理外头肥油的时候。
这翻面去肥油也有讲究，上头多余的脂肪太多，严重影响口感不说，还会带上过多的腥臭。
许多人吃肥肠便要求里头的肥油一点不剩，否则就认为是店家处理时没用心，弄得不干净。
但作为专业行家，薛景易他们不仅在厨艺上有一手，对吃的讲究也是一点不差。
肥肠里头的油脂要是完全被撕掉，那口感味道也会降个档次，唯有留少量一点增香，才能吃出肥肠里头的风味。
面粉、盐、白醋。
几样洗肥肠专用大将出马，洗水池里顿时热火朝天。
光用清水可不能将这难处理的活计完全搞定，非得这几样材料搭配，反复搓洗几分钟才能取出上头的黏液和腥味。
即便是两个人出马，但反反复复好几遍的里外清理，这一大袋子肥肠搞定也用了大半个钟头。
就这还是两人手脚麻利，干活熟练的结果呢！
因而这市售卤肥肠价格昂贵，下水比肉俏，一方面是因为居高不下的原材料价格，另一方面也是贵在了这手工上。
元光霁将洗好的肥肠装进盆子，沥干多余水后便端进了厨房。
“弄好了！姜片葱段在哪？我这会儿拿来码上！”
宋晚秋转过头感慨道：“你这动静还挺快啊？备料都在右手铁架子上呢！”
去腥的备料码上，元光霁这才松了口气，好奇地打量起周边来。
陈亚文和简棠这会儿在边上帮忙处理着配菜，一手一个鸡爪指甲。
今天不营业，这鸡爪虽然也是用的冷库里的备货，但却并不打算做要油炸的虎皮鸡爪。
两人面前处理好的鸡爪已经堆成小山丘，过会儿全都要进了卤锅，变成香糯的卤鸡爪。
其中一部分要上烤盘，另一部分则要跟着那卤肥肠一起，沦为卤味火锅的配菜。
元光霁朝着另一边看去，果然，这会儿正是夏正清师父的教学时间。
这种以传统牛油红汤锅为底子的卤味火锅，让夏师父这种川菜名厨来教学那是完全错不了。
之前约饭聚餐时，就有人嚷嚷着要吃卤味火锅。
宋晚秋原先还担心师父年纪大了吃不吃得辣锅，这担忧刚说出口，便遭到了夏正清的吹胡子瞪眼。
“你开啥国际玩笑哦！我要是吃不得辣，这全天下还有能吃辣的人？”
老年人忌辛辣，但这一点在夏正清大师这儿算是能当个屁放的。
虽然早已定居H市，但夏师父骨子里对辣味的喜好是改不了的，真要让他忌了口，指不定身体会更难受。
三岁吃辣是夸张了些，但在川渝，小孩刚上小学就可以拿着火锅菜涮开水。等年纪稍大，还没从铅笔字换钢笔字呢，也能上桌吃上红汤锅了。
夏正清虽然常做传统川菜，但手里的一手打火锅技术是差不了的。
先不提夏家和超然楼里寻常便爱自己炒火锅底料来，就是每年过年过节，夏师父都得亲自上手做些牛油底料拿去做伴手礼送人呢。
这会儿夏师傅便在边上教学起宋晚秋怎么亲自炒火锅底料来，几种不同的辣椒被分别摆放在前方。
他特地嘱咐元光霁买的牛油也早已炼化放在边上。
“今天这回还是我来，不过你可得仔细学好了啊，等年中师门聚餐，这底料就该你来炒了！”
夏正清笑着道：“这要是出了差错，被你师兄师姐笑我可不管啊。”
师门规矩，每回聚餐的火锅底料都要由入门最晚的弟子来，前辈们也能为此多提提建议。
宋晚秋拜师前，群里的小师弟已经炒了好些年，早就叫嚣着要罢工。
这回终于等到后继者，心情那是豪迈得不行，给宋晚秋发的红包都比别人重了一半。
两人正说着话呢，前头大门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Hello？哪位帅哥美女帮我开下门嘞？”
宋晚秋闻声抬头望去，好嘛，这最后一位也到齐了！
玻璃大门外这会儿的锁还没开，门口的杨东旭打扮得光鲜亮丽，手上还拎了两瓶好酒。
第98章 火锅底料 “怎么来这么早啊？” ……
“怎么来这么早啊？”
宋晚秋惊讶地问道，大门那边元光霁已经率先开了锁，顺带将杨东旭拎着的两瓶粮食酒拿去边上放好。
“说是来吃饭，到点了再来吃白食多不好意思？”
杨东旭笑着道，还不时朝着旁边处理食材的陈亚文二人瞧了瞧，准备着上手帮忙。
“再说了，我这上午听说你店里遭了贼，恨不得让那飞机机长都加足马力呢！”
他先去洗了洗手，也没把自己当外人，转身去菜墩子上帮着切起配料来。
杨东旭和夏师父他们都一样被提前邀请而来，不过原先倒也没定在一起，还是后来师父说人多热闹，也不必讲究太多，便招呼着一块过来了。
自打宋记卤味开业，杨东旭还一次没来店里做客过，不过他心里倒是一直心心念念着。
年前因为工作的事太忙，再加上宋记生意火爆，早先的杨东旭虽然收到了宋晚秋的热烈邀请，但也不好意思前去打扰人家做生意。
尽管有宋晚秋后来送来的冷链打包卤味，但杨东旭可早就念叨着这口，就琢磨着什么时候寻个空过来。
“哎哟，您这大红人过来了，我们这店哪里还有什么小贼还敢再来啊。”
宋晚秋笑着调侃道。
杨东旭许是有那个自媒体天赋在身上，前几年经营的不算上心也有好些粉丝光顾。
去年以来就更不必提了，那账号真是越做越红火，从原先的金融生活vlogger一举转型成旅游方向的TOP博主，就连直播也干得风生水起。
过年那会儿宋晚秋的表弟都还抱着手机看【旭日东升】的直播切片，瞧着很是上头，连压岁钱都花了一部分去给人打赏。
当宋晚秋说她认识【旭日东升】本人时，表弟都还不信，还是最后看到朋友圈消息后才老实了。
“哎哟，小老板真是会挖苦人啊！”
杨东旭故作抱怨地叹着气，转身好奇地看向旁边备了好多料的餐桌，开口问道。
“小老板，咱今晚的大餐是打算做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今天宋记卤味不营业的消息，这会儿瞧着桌上分量不小的食材心中还有些暗自咂舌。
“卤味火锅呀！”
宋晚秋笑着回应道，还揽了揽旁边一脸和善的夏正清。
“一会儿还是我师傅来炒火锅底料呢！”
“火…锅？”
杨东旭闻言神色大变。
他倒不是不能吃辣，只是今晚这菜实打实地戳到了他的痛处。
虽然这大半年来的转型收入不少，早已足够弥补他前几年开加盟火锅店造下的亏空。
但如今的杨东旭依然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听到火锅这两字仿佛便要应激了般。
“小老板，你还真会往人心口上扎刀啊…”
尽管杨东旭知道这不过是个巧合，但那一回首空无人烟的火锅店，还有为了凑人气，减损耗，连着大半个月一直吃火锅装客人的经历已经给他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怎么啦？”
宋晚秋疑惑地看向他，她倒是不知道杨东旭之前跟川渝火锅还有过这过节，还以为是他之前吃过的火锅味道不行。
她连忙拍拍胸打包票道：“你放心吧！我师父手艺可好了。”
去年过年回家前宋晚秋还特地去超然楼里跟夏正清师父集训了会儿，每天吃的还都是夏师父专门开的小灶。
即便没用精华萃取这样的异能提纯，但夏正清这样的国宴名厨一出手，直接让宋晚秋的幸福度完美拉满。
“行了， 少在你朋友面前拍我马屁啦！”
夏正清乐呵一笑：“你一会儿可得好好学着点，要是学漏了我可不再讲啊。”
他转头对着边上的薛景易吩咐道：“景易啊，你跟光霁这会儿去院里把灶台垒一下，我一会儿过去弄。”
炒火锅底料需要用猛火大灶，虽然只是自家用，但地方小了也不容易施展开。
等宋晚秋将所有的配料挪出去，院子中央被临时垒起的灶台也已经出炉，中间供火的是特地挪过来的煤气罐，灶上的铁锅尺寸不算特别大，但也完全够用了。
“晚秋啊，你发现没有？这做辣味的川菜，用到的辣椒一定要丰富，不能拘泥于单一的品种。”
夏正清从边上的竹制簸箕里伸手捞出一把晒得微干的红辣椒。
“魔鬼椒，子弹头还有内黄新一代。”
这三种干辣椒混合在一起，已经被陈亚文他们帮着剪成了小段，鲜艳红亮的色泽，若是吃不得辣的看一眼便要害怕得发颤。
“没有哪种辣椒是完美的，我们做菜也是，炒火锅底料也是，想要让辣味、香味、口感都达到最好的状态，那就必须选用不同的辣椒加以混合，这样才能兼收并蓄。”
宋晚秋点点头，锅里这会儿已经加上了大半锅清水闷盖烧开。
等到锅边泛起水汽，掀开盖子里头已经滚起水花，夏正清便将所有的辣椒碎都倒进锅里，不断翻动。
“师父，为什么炒底料还得把辣椒过水煮一遍啊？”
水煮辣椒在宋晚秋的记忆里实在小众，她不由得因此发问。
锅里火候正盛，原本已经晒干的辣椒段在里头像是吸饱了水分，颜色愈发鲜亮。
“这火锅的辣度不能干燥的辣，要辣得有水平。”
夏正清细心说道：“要是那种只顾着烧喉的辣，那跟工业辣椒精又有什么区别呢？咱们把辣椒先飞水，能够让辣味更加柔和醇厚，同时也叫底料里的辣椒红素更好释放，这样炒出来的火锅底料颜色红亮不发黑。”
宋晚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像那些大型商超的火锅底料，上头凝固的牛油块都是带着红亮色泽，反倒是一些家用炒制的虽然味道也不差，但出来的颜色却要发暗发黑，想来跟这道程序脱不了关系。
“还不止呢，这样过水煮一道，咱们后面炒辣椒更能炒香，也能防止炒糊，不然稍微火候大点，就容易炒成糊辣壳了。”
夏正清拿过大漏勺，将锅里的辣椒沥干水分捞出。
“最关键的是，这辣椒是咱们用来做糍粑辣椒的原材料，里头炒软了，咱们剁的时候也好下手。”
宋晚秋低头看向已经被打捞干净的铁锅，底下剩的水都已经带上了厚厚的红色。
她忍不住颤了颤，难怪都说川渝的餐馆一点辣椒不放都是带着辣味的呢，这铁锅要是用久了，八成也能有一样的效果。
夏正清往簸箕上填了把小米辣，又高声对着元光霁招呼道。
“光霁，去后院给我拿点泡椒！”
店里的后院夏正清来的也不少，对后头那泡菜缸子里的东西也很熟悉。
“这个泡椒加的量不用太多。”
夏正清随手码了一些，几种辣椒混合好后去除一些放子啊了边上的大菜板上。
双手拿菜刀，宋晚秋被师父这双刀切剁看得是目不转睛。
手起刀落之间传来了格外富有节奏的韵律，原本成块的辣椒段慢慢被剁碎剁细，最后成为细蓉状的糍粑辣椒。
但凡走进两步，菜板上的火辣便迎面而来。
夏正清剁得也很小心，双手轻易不沾染分毫，否则哪怕是他这种老师傅，也难免遇到“辣手”的情况。
“这东西嘛，机器搅也可以，手剁也可以。”
夏正清将菜板上已经剁好的糍粑辣椒推入盆中，又从旁边的簸箕里取了剩下的部分依次切剁。
他笑着解释道：“不过这东西就跟手打牛肉丸一个道理，虽然两种方法都没错，但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手打的，机器做出来的味道总归差了点。”
夏师父是个实干派，比起许多传统一味坚持老要求的厨师来说，他算得上是来者不拒。
毕竟许多“邪修”的方法也实在好使，换个角度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与其用是否改变厨界老传统的想法来评判，夏正清更习惯看这东西做出来的味道是否符合标准。若有进益，就是打破传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旁边刚给辣椒焯过水的铁锅已经被薛景易眼疾手快地收走清洗。
作为在师父门下年岁最大的大徒弟，薛景易这做小工的水平也是登峰造极。
等着铁锅洗好烧干水分，夏正清盆里的糍粑辣椒也已经全部剁好。
“之前我让光霁熬好的牛油是用来给最后上菜时加料的，这会儿咱们炒制，还得重新上生牛油。”
川渝牛油火锅的油是少不得的。
很多时候外地的红汤火锅差就差在这儿，好些本地商家若是吝啬了牛油的加入，也会让汤底变得清汤寡水，缺了最关键的牛油香气。
大块的乳白色生牛油下锅，随着火候不断融化。
油温六七成热，里头的牛腥味也被慢慢去除，
边上已经备好的小料已经被夏正清端上。
香菜、洋葱、小葱。
满满一大盘倒入油锅，夏正清和宋晚秋在入锅的一刹那瞬间起身，锅里瞬间沸腾起来。
几种本就自带强烈辛香的调料在牛油的激发下瞬间爆发，整个院子都被这香味扑满，就连油里的牛腥味也被完美祛除。
“这火锅底料为什么能有复合的香味，关键就在于这炒制的过程。”
夏正清一边慢慢翻动着油锅，一边对着宋晚秋教学道。
“这味道不是完全来自那些我们看得见的辣椒香叶，更多的还在这些看不见的香料里。”
等到锅里的香菜小葱都被炸得焦黄，夏正清拿起大漏勺，将这些干料全都打捞出来，还不忘用铁勺再逼一下里头的油。
“这些小料的加入主要就是为了取这个香味，锅里的牛油看着其貌不扬，但里头的香味可不差！”
他又往里头加了切片的老姜，炸香后再放入大蒜。
“这糍粑辣椒要一点一点来，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盆子里的糍粑辣椒被夏正清用铲子铲起一小块，放进锅里后原本平静的油面瞬间泛起密集的小泡，仿佛曼妥思进入可乐一般，铁锅瞬间被这糍粑辣椒激活。
夏正清现在用的铲子是专门挑的大号铲，这东西小了不得劲，也容易弄伤自己。
若是要商用的，便是用那跟农具大小的铁锹也使得。
锅里的糍粑辣椒冒着泡，夏正清搅动两下后又往里填入新的，等到盆中全部辣椒都进了油锅，再加上火候的中和，原本不断沸腾鼓泡的油面这会也沉着下来。
等到大泡消散，里头全都变成小泡状态，整个锅面都咕咕嘟嘟的时候便是往里加豆瓣酱的时机。
夏正清这豆瓣酱是自己带的，宋记后厨里的红油豆瓣虽然也是好牌子，但到底是寻常商用，年份较低。
作为对火锅有着独特追求的人，夏正清炒火锅底料必须用那有年份的老豆瓣，颜色相对较黑，但比起鲜亮的红油豆瓣，其间沉淀的香味美味更甚。
“豆瓣是最容易沾锅的，这铲子翻动的频率千万不能低。”
夏正清低声嘱咐道，手上翻动的频率加快，额头处都出了点薄汗。
炒至融合微干，夏正清又往里倒入小半碗豆豉。
这会儿旁边早就泡上水的香料也派上了用场。
作为卤味店店主，宋晚秋对香料的收集不可谓不全，就是薛景易在杏花楼的后厨比起来都没有宋记的全呢！
白蔻、草果、山奈、丁香、砂仁、桂皮…
寻常的八角香叶都还好说，好些个夏正清都以为寻不着干脆省略不放的香料都被宋晚秋寻摸了出来，叫他和大徒弟都啧啧称奇。
小香料库里远远瞧着都有些像那中药材店，只是某些常用的备得格外多，不过无论哪种只要夏正清一提，宋晚秋稍微思索便能从对应地方寻摸出来。
泡水后的香料起到了一个预激发的作用，一进锅里便立刻热闹起来，让本就香气四溢的底料更添了醇厚。
淡黄色的老冰糖放入融化，旁边早已等候已久的新鲜花椒急着上场了。
香料这东西素来不便宜，其中花椒更是其中的翘楚。
好品质的花椒不论是古代还是现在都是贵价货，足以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年轻小子在买单时大吃一惊。
不过越是好品质的花椒，这麻味和香味也越足。夏正清手上的正是特意挑出来的翘楚，光是看品相，闻味道便知道其中不凡。
麻辣火锅，辣味早已铺垫齐全，就只差这花椒的麻。
一盘花椒下锅，铁锅 内的火锅底料香气瞬间迸发，如今直指的已经不是整个院子，就是外头的大街小巷也都飘着火锅底料的香气。
这炒料之所以不在厨房里反倒要挪到户外，一方面是为了追求火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火锅底料的霸道香气，即便是后厨里安装了高档的专业抽油烟机，也无法抵抗这威猛的火力。
“我的天啊，啥香味啊！”
鸭掌柜门外一对排队的小情侣已经止不住唾液。
薅羊毛哪怕在人数众多的中国也不是一个小众爱好，鸭掌柜门外人山人海，小情侣手中拿着减免优惠券本就已经饥肠辘辘，正犹豫着是再排会儿队还是去对面买个手抓饼鸡蛋仔垫垫肚子。
这隔空飘来的霸道火锅香气一下子便将两人彻底击碎。
“宝贝，咱们还排吗？”
男生纠结地看向女友，他其实对这鸭掌柜兴趣不太大，价格虽然美丽但前面这队伍属实让人难等。
原本坚定信念，又想着都排到这儿了再等等也无妨的女友这会儿犹豫了。
饥肠辘辘的肚子闻到那牛油火锅香气，就跟饿了好几天的饿狼瞬间看见肥美羊肉是一个道理。
鸭掌柜的展示台做得不错，其中还有一些来自总部的小妙招——卤味香精。
不过这香精并不是用在卤味上，而是跟那面包香氛一样喷在店面和街道上的各个角落。
香味是最好的招牌，来来往往路过的人哪怕肚子不饿，嗅到这浓郁卤香也能瞬间被勾起消费欲，脚步也朝着店面拐弯。
可现在这单薄的卤香香精在这新鲜炒制的麻辣牛油火锅底料面前直接甘拜下风，被打得抬不起头。
一个是手工现制，一个是工业伪造。
一个是名厨加码，一个是配方调配。
火锅香气瞬间盖住了鸭掌柜门口排队的客人，他们的脸上也都闪过跟那小情侣一样的犹疑。
好想…好想吃火锅啊！
鸭掌柜门店内的店员们正忙碌地包装着手上分好的特惠卤菜，谁料一抬头，原本排得人挤人的长队这会儿直接变得稀稀拉拉。
仅剩的这些排在前头的客人脸上也是一片焦急，不时看看手表又抬头朝着周边打望。
“到底是哪家火锅店这么香啊？”
被深深诱惑，但又因为这会儿天色还早的小巷邻居这会儿也都纷纷讨论起来。
“老赵，去菜市场买点毛肚鸭肠吧！这味道搞得我都想吃火锅了！”
要是换成深夜，宋记传出来的这香味准要挨上一顿骂——是谁又在半夜放毒！叫大伙这减肥的计划全都失了效。
赵老头无奈地闻着巷子口的火锅香气抱怨道：“你周末不刚吃了嘛！”
嘴上抱怨归抱怨，但他这脚步一点没停。
宋记卤味每天下午的备餐香气早已被他们习惯，赵老头之前还沾沾自喜自己有了抵抗力，今天闻到这火锅味便知又是一次举手投降。
院子里，已经潜移默化适应这香味的宋记一行人对这底料的威力暂时还缺乏认知。
夏正清拿起醪糟米酒，拿干净勺子往里挖了一大勺放入锅里。
吃辣是一门艺术。
辣椒的暴烈，花椒的迅猛，都不得不依托最后这一勺醪糟来得意中和。
醪糟的量不宜过多，但加入后能让整锅底料的层次风味更足，叫里头的燥辣变得绵长醇厚，同时增加鲜味。
略微翻动几下，夏正清便关了火。
“这底料炒成这样偏深的红色就可以，要是再炒下去过了火候，整锅料也就废了。”
他笑了笑，将手中的铲子递给宋晚秋。
“怎么样？今年年中跟你师兄师姐们聚餐可别漏了怯啊，你小师兄虽然做菜欠缺了点，但这么多年底料炒得不俗，你这要是水平差了怕是要丢面子咯。”
薛景易在旁边无情地戳穿了师父的恐吓。
“小师妹你别怕，炒得不好也没事，大不了就让郝师弟继续干嘛。他那膀子上的肌肉也不是白练的，拿去炒底料正好。”
夏正清被逗得直乐，连连威胁：“我真该录个音，叫小郝听见了不得连夜回H市找你算账啊！他这些年每次炒底料唠叨得哦，我耳根子都听烦了。”
边上的不锈钢托盘已经晾干，无水无油。
最旁边是元光霁晾好的熟牛油，这会已经逐步凝固，从之前的透明清亮慢慢变成初始的乳白色，不过比起那没处理过的生牛油还是更清透些。
宋晚秋方才接过铲子，便趁着这刚熄火的时候，将锅里的火锅底料往铁托盘里放。
这托盘是前两天为了这顿卤味火锅专门买的，无论是大小和深度，用来盛放都再合适不过。
铁锅里的底料完全盛出，不锈钢托盘正好装得满满当当，恰到好处。
“这正常炒料嘛，最好是要让它多静置一下，让里头的水分充分干透。”
夏正清过来指点道：“一般来说放个24小时就可以，不过要追求更好的感觉那就放72小时。当然啦，咱们今晚就吃的话问题也不大，吃个新鲜又是一回事。再加上还有卤汤调和，吃着也不会差。”
这满满一托盘自然不会全用在今晚的卤味火锅上。
炒火锅底料废香料废人工，一回炒少了那是相当不划算。
等到盘里的底料完全凝固，便可以用小铲化成整整齐齐的正方形，抽真空后阴凉或放入冻库储存。
这静置时间同样也是参考了这打包的要求。
但凡放得时间不够久，一个下午过去便急着切块打包，哪怕是在冬天温度不算高的时候，那看似凝成的固体也会在分切时磕磕巴巴，缝隙处不断留渣。
所以夏师父从前在超然楼给熟客们准备礼品，都是要清点好人数又在这量上加上两成。
等到最后关头即便想要紧急加货，这底料未到时候也加不出来。
“砰砰砰！”
元光霁拉开后门，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大一片顾客。
“您好啊？您这是火锅店？这会儿方便进来用餐吗？啥时候营业啊？”
如机关枪般的好几个问题直接将元光霁打个措手不及。
外头这些顾客已经用发亮的目光将宋记后院扫了一遭，在瞧见那火锅底料后更是兴奋不已。
他抬起头，却突然瞧见路边尽头一个陌生的身影。
项启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第99章 卤味火锅 世上竟有如此美味之卤肥肠！……
元光霁若有所思地朝着远方尽头看了一眼，那头那人仿佛也有所察觉，立马转过身离去。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不是火锅店，只售卖卤味，但是这三天因为装修检修歇业，大家有需要可以三天后再来光顾。”
元光霁招呼后微微点头，重新将大门关上。
“师父，您这底料炒得也太好了吧？直接都把人吸引得以为咱们店转行了呢。”
夏正清听后笑了笑，对着宋晚秋道：“我这也就随便炒炒，你要是想吃地道火锅，等你去四川后找你三师姐，她倒是投资了不少。”
宋晚秋点点头，这位三师姐她虽然还没见过面，但也加上了人家的朋友圈，每天看着里头的广告好不精彩，不是老火锅就是美蛙鱼，瞧着也是客似云来。
后厨里，其他人收拾起东西，宋晚秋也开始着手今天卤味火锅的主料。
洗干净的鲜肥肠早已不复之前的埋汰，面粉具有强大的吸附作用，再加上薛景易和元光霁两位大厨亲自下手，这会儿已经是干干净净。
清水下锅，加上姜片和打好结的小葱，再往里头撒上少许白酒。
中小火烧开，锅里已经慢慢弥出密集的白色浮沫，保持着微开状态，宋晚秋将面上的沫子全都用勺子撇净，煮上三五分钟这才熄火。
焯好水的肥肠被捞起放进边上早已准备好的大盆里，温水没过表面，她细心地将肥肠上沾到的粘液和浮沫全都清洗干净。
先前去肥油加反复清洗，已经让这肥肠里的腥味去了大部分。
这一道焯水洗净，更是将里头残留的少许也都尽数落去。
便是再反感肥肠味道的人都能接受这一口好味。
卤制五香肥肠，这上色极其重要。
要图方便快捷，两勺老抽下去立马到位，但终归失了香味。
铁锅里少量热油滋滋冒泡，宋晚秋往里放了小半碗冰糖不断翻动。
相比于白糖炒的糖色，冰糖炒出来的着色率更高，也更能对肥肠表面进行完美吸附。
随着火候渐长，锅内的冰糖完全融化，宋晚秋摇晃铲子的动作都加快了些。
红棕色的糖液不断冒泡，最后直接飞速上涨变成蜂糖状，两三秒间便比之前的体积大了几倍。
宋晚秋找准时机，立马拿过开水壶往里注入，锅里瞬间翻腾。
铲子继续搅动，等到二者融合后便 可立刻出锅，这糖色也就炒好了。
夏正清在边上看得直点头。
“不错不错，你现在这火候是越来越好了。”
他欣慰地看着宋晚秋的操作，原本以为这小弟子是块璞玉，还需要用心培育打磨。
但宋晚秋学起东西可谓是一点即通，再加上勤劳肯练，光是这火候的功夫便已经突飞猛涨。
“哪里，还是师父您教的好。”
宋晚秋嘿嘿一笑，从边上拿过提前备好的黄栀子水。
中餐里的调色是种学问。
色香味俱全，色字排在了最前头。
如今还有好些短视频尝试用黑白美食镜头来消解人的食欲，虽然也有不少大馋丫头仍旧不为所动，但这暗下去的色彩也能直接影响大众对美食的评价。
想要达到理想的色泽效果，并非只能寻求化学制作的食用色素。
像传统的老抽、糖色都是给菜品上色的重要手段。在一些面点里，菠菜汁、火龙果汁等有色果蔬产品也能起到相似的作用。
糖色已经炒好，但要想在不动用老抽的情况下完成卤肥肠的完美上色，还少不了黄栀子的出没。
晒干的黄栀子需要提前清洗一下，唤醒它的同时也可以洗一洗灰尘。
大约十多颗黄栀子这会已经吸收水分，里头的浓郁茶色也让碗中的清水大改面貌。
泡好的栀子水倒入早前熬好的淡淡白色的大骨浓汤之中，锅内的汤色瞬间带上了淡黄。
另一边炒好的汤色同样倒入，锅里瞬间变成略深琥珀色，一锅好汤瞬间便有了底子。
为了让肥肠更好的上色入味，宋晚秋在码完基础调味料后，又拿了两个不锈钢锅垫过来。
这垫子平常可以放在锅上充当蒸屉，用来蒸蒸包子馒头也不错。
如今一个放在最底下，防止长期卤制时肥肠粘锅糊底，造成味道和卖相的双重损失。
另外一个则压在顶部，确保这卤肥肠全部压在卤汤之内，以免在水开后不断浮动，上色入味不均。
香料包和一勺老卤焖入，大火烧开。
顶部的锅垫已经咕咚咕咚跟旁边的锅壁发生摩擦碰撞。
宋晚秋连忙调成小火。
卤味是时间的艺术，三分卤七分泡。
调味适宜再加上充分的火候控制，便能成就一口好卤。
小火煨煮四十多分钟，再熄火焖泡一小时。
锅里的卤肥肠已经带着油亮的琥珀色，瞧着褶皱上的亮光，就如冰糖葫芦一般晶莹剔透，瞧着好不诱人。
宋晚秋拿起专用长筷，将里头做好的卤肥肠挑出放到边上的铁盘中。
肥肠落盘后展现出强大的弹性，瞬间又在盘里跳动，落下后仍旧颤颤巍巍，这Q弹的口感即便不用嘴只用眼都能瞧得出来。
“老板，我想吃！”
陈亚文眼冒星光，肚子早就泛起了馋瘾。
早先虽然吃了橙汁鸡蛋仔垫肚子，但到底是甜味的小吃。
要知道甜咸搭配，干饭不累。
这卤锅的锅盖也实在不争气，刚才开火时便不时有香味往外弥散，馋得陈亚文和简棠早就受不了了。
卤味说起来用的汤底大差不差，但不同的食材有不同的口感味道，在卤汤的加持下也会散发出独有的魔力。
卤肥肠作为部分人心中的王者，更是有着其他部分食材完全无法媲美的香气。
宋记店里的人都是会吃的，陈亚文自己就是忠实的肥肠爱好者，这会瞧着边上还冒着热气的卤肥肠，早已按捺不住。
“你这也太着急了吧？”
宋晚秋笑着看向她，这卤味刚出炉是一个吃法，但要等到味道完全发挥，最好还是稍微冷却风干为好。
但看着两人面上的渴望急迫，她还是摇摇头，从盘子里扯过一长根放到菜墩子上，手起刀落切成小段。
黄润里透着红亮，两种天然调色的加入融合恰到好处，这肥肠的入味情况自然也是极品。
寒光将至，锋利的中式菜刀上下飞剁，里头的汁水也瞬间飞溅，叫菜板上都留着汤汁。
宋晚秋刚刚把剁好的卤肥肠放到盘里，边上这两“小贼”就立刻下了手。
“哎呀！怎么连筷子都不拿！”
她无奈地看向陈亚文，已经泡了会儿的卤肥肠虽然不像刚关火时那么烫，但这温度也不是能轻易上手的。
陈亚文这会儿也被这有些烫手的温度激到了，但她却丝毫未有停顿，反而迅速将那块卤肥肠塞进了嘴里。
又脆又韧，满嘴生香！
牙齿咬下的瞬间，先是遭到了一层略带弹韧的抵抗阻挡，但在坚定的牙齿面前，这层薄纱被轻易攻破。
外皮的脂肪层被瞬间缴获，带着浓厚卤香的余韵在嘴中化开，肥而不腻。
越发咀嚼，卤肥肠独特的香气便充盈了整个口腔，内壁的皱褶纹理吸附了醇厚的汤汁在嘴中爆发开来。
肥肠的口感也是食客们重点挑剔的对象。
煮得过于耙糯，吃起来没劲只觉在嚼烂肥肉。
但要是火候浅了，本就带有韧性的肥肠始终嚼不烂，又叫人觉得在吃橡胶皮。
陈亚文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送，大堂里本还在处理事情的杨东旭眼睛尖，瞬间瞅到了这帮子“小贼”的动向，也跟着上来趁火打劫。
“哇，这口感好啊！”
杨东旭啧啧称叹。
宋晚秋这卤肥肠的火候可是经过了夏正清的点头。外皮脆韧富有弹性，内里嚼动几下便香软入口，如同浸泡肉汁的海绵，每次咀嚼都能从里挤压出卤香回甘。
肥肠本身的独特味道在香料的加持下被驯化，圆润肥美的口感夹杂着胶质余韵，叫人欲罢不得。
“好啦好啦，都收敛着点，再这么吃下去咱晚上打火锅都没菜了！”
宋晚秋对这帮馋鬼的行径也是无语了。
都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灾荒年假饿不死厨子。
简棠他们虽然不是常在后厨，但这偷起嘴来是一点不差。
这会儿的卤肥肠没被放过，之前出炉晾着的卤鸡爪、炖蹄筋同样没逃过他们“试菜”的嘴。
“哎哟！怎么偷吃也不等人啊！”
门口薛景易正好进门，见这情形也不满了，赶忙放下东西洗了手，过来将最后三四节肥肠收了尾。
“小师妹这卤味真是越做越好了啊！”
薛景易咂舌称赞，他之前工作也忙，上回吃到宋晚秋做的卤味还是过年收到的那批礼盒。
不过这真空风味到底比不上新鲜出炉，热气腾腾之下，美味都要再添两成新高度。
“东西拿到了？”
夏正清好奇打探道。
晚上的卤味火锅虽然卤菜要占据半壁江山，但传统的火锅搭子可不能少。
“拿到了，我昨晚就让人预备着了，就是中途耽搁了会儿，这才送来，不过都包着冰呢！”
那大袋子里赫然是从屠宰场凌晨现取的鲜毛肚，因为怕路上失了新鲜，还特地往上头撒了碎冰。
“那就行，要吃火锅少了这儿我可不干啊！”
夏正清瞧着那毛肚的新鲜劲也舒坦起来。
华灯初上，对门的鸭掌柜今日生意莫名奇妙便遭了滑铁卢，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但那头的压抑却盖不住另一头的欢喜。
院子里的玻璃已经紧急装上，还需要明天再来做增补。
另一头的防盗系统也装得七七八八，不过也得等明后天的反馈再继续优化。
桂花树下，元光霁和薛景易抬起几张桌子拼到中间，厨房后门此刻大开，端菜的大伙手脚是一点没停。
都是些能吃辣的主，这锅自然也不必使鸳鸯锅。
宋晚秋从今天刚炒好的底料里挖了好大一坨，又往里放了些炼化的熟牛油块，倒上老鹰茶和清水后又续了不少卤汤。
大火烧开，一行人围坐在四周，即便有微风吹拂也未对中间的火焰造成波动。
“师父，你今天怎么没把师娘叫来啊？”
宋晚秋往小碗里放上蒜蓉，从容地递给下方的元光霁，又从前头接了葱花过来。
大伙一边静候着锅底烧开，一边打起油碟来。
“我催了的，但是你师娘跟邻居打麻将去了，这会儿八成正上瘾呢，我哪里劝得动哦。”
师娘是H市人，但自从某年跟着夏正清回了四川老家，便沾染上了“麻将瘾”，在相隔甚远的H市都跟邻居们打上了成都麻将。
除了四川话说得差点，那着迷的样子跟川渝婆娘没啥区别。
“来咯来咯，毛肚过来咯！”
薛景易端着跟小山似的黑毛肚大盘。
都是自家人吃饭，不比在外头。
大师兄这码好的鲜毛肚山下放的不是菜叶也不是冰块，全都是真材实料。
“景易，你再带两杯子过来！”
夏正清招呼道，桌上的菜和餐具都摆得差不多，就是缺了装酒的杯子。
“好嘞！”
薛景易抱着一摞玻璃杯便过来了，还不 忘嘱咐道：“师父，您今晚可别喝多了，不然师娘不骂你，也该骂我了！”
“就你多嘴！”
夏正清没好脸地看向他：“人家小杨带了这么好的酒过来，我这稍微尝点怎么啦！”
别说夏正清，就是边上的陈亚文和简棠都闻见了酒香，纷纷抛弃喝了小半杯的豆奶。
“所以这是浓香型还是酱香型啊？”
简棠好奇地瞧着那其貌不扬的酒瓶，怎么也没看出个牌子来。
“两种都不是。”
杨东旭笑着解释道，拿过杯子主动帮着倒酒满上。
“是认识的一个朋友在黔省做这方面的，虽然不是市面上最出名的，但味道一点不比那差。”
简棠这小姑娘模样一瞧便知道不是个能喝的，杨东旭倒酒时也斟酌了下。
毕竟是熟人聚会，跟那无良的商业劝酒宴席不是一回事，大伙不论酒量，尝个尽兴便是。
等到陈亚文时，她却丝毫不忌惮，反倒招呼满上。
杨东旭听了还有些不敢置信，怕她在说大话，夏正清却笑着出声道。
“小杨你这手不用悠着，别看她年纪小，人家可是黔省人，这要是喝起来也是海量呢！”
黔地多好酒，陈亚文看着文文静静，但真要放开喝，寻常人轮起来也顶不过她一个。
有好酒，更有不负酒香的好菜。
这卤味火锅既有牛油锅底的复合香辣，又带着沉淀底蕴的卤香，无论配饭还是下酒都再好不过。
锅里红汤翻滚，大片的鲜毛肚进去七上八下，裹着香油碟脆嫩爽口。
锅里刚开时便已经下入了卤牛肉、卤鸡爪、卤肥肠等大菜，边上的嫩牛肉片也焦灼等待着。
涮菜吃得差不多，里头已经吸饱底味的卤菜们也在汤面滚动起来。
薛景易随手一捞，便是一块大块的带筋牛肉，略微在油碟里裹了几下，里头阴险的滚烫汤汁顿时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嘶！好烫！”
他连忙张嘴呼气，香浓的味道却叫他生不出喝冰水缓和的心思。
又等了好会儿，薛景易这才敢在此动口。
牛肉纤维里已经浸满卤汁，瘦肉部分经过卤汤的处理再加上火锅的翻涌，此时已经完全酥烂，完全不会过于废牙。
辣味在牛肉纹理间弥散，带着软糯牛筋和少许肥油，一口下去完全不干巴，温润中和。
薛景易笑着感叹道：“小师妹这卤味再配上师父这的底料，你俩要是合伙去四川，三师妹的生意都要难做了！”
两种极致的香味汇合到一起后反而无比融洽，丝毫没有王不见王的针锋相对，反而互相弥合，狂野而深沉。
杨东旭刚才偷吃的那几块卤肥肠完全没吃过瘾，这会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漏勺开抓。
比起刚出锅的五香卤肥肠，这红汤锅里的更是浓妆艳抹，华丽出场。
漏勺里刚刚捞出的肥肠段裹满了红亮的辣卤油，在勺子里微微颤动。
这画面若是被拍下放到网上，不知道多少人的减肥大业都要就此投降。
微微放凉，杨东旭立刻拿起筷子送入嘴中。
五香、辣椒、花椒，几种带有侵略性的复合香气迅速充盈了整个口腔，混着肥肠特有的油脂香气，如风暴一般席卷味蕾。
这样的强烈刺激下，但凡下一口吃个味淡的怕都尝不出味。
肥肠绵密油润，特意留的那丁点干净肥油这会儿为卤肥肠的口感锦上添花，但这油润敢却丝毫不过度肥腻，卤汤的咸鲜和红汤锅底的麻辣早已将其完美化解。
静置放凉的卤肥肠比起之前尝到的那口更多了些弹牙，但这丝毫没让牙齿被阻拦，反倒让人生了与之较劲的心。
卤香打底，辣味提鲜，越嚼越上瘾的口感让这块香辣炸弹扫射了整个口腔。
杨东旭一口接一口，完全停不下来。
不过这会儿桌上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等到锅里的卤味都被捞个干净，这才慢慢松了筷子。
宋晚秋从边上的菜架子上又端了好些重新放入锅中，另一边的简棠还兴奋地啃着软糯红亮的辣鸡爪。
“感觉咱们店真就地改造成火锅店生意也差不了啊。”
简棠吃得满嘴流油，面前的骨碟都堆得满满当当，连忙拿纸擦擦嘴，又将盘里的残余倒入垃圾桶中。
“那可不行。”
杨东旭笑着调侃道：“这要是开火锅店不得营业到凌晨啊？以咱们宋老板的德行，上班到晚上九点都要跳脚了。”
他这打趣瞬间引得满桌哄堂大笑。
锅里的新加的卤菜还需要再多煮煮才能进味，大伙这会儿也才有心思慢慢喝起小酒来。
“老板，开火锅店的事不说，咱们店的卤肥肠真该上了。”
陈亚文可怜巴巴地讨饶道。
之前客人们一直催，但宋晚秋从来没松过口，陈亚文也没能吃到着卤肥肠的味。
今晚难得吃上一次，她瞬间便被这闻着不算臭，吃着却奇香无比的卤肥肠俘获芳心。
这样的美味，想来就是跟之前火得一塌糊涂的炭烤卤猪蹄都能打上擂台。
要是以后都吃不上这口肥美肥肠，失去白月光的陈亚文要怎么来回忆今晚的美味呢！
宋晚秋连忙讨饶：“哎哟，你又不是没看见这东西处理起来多麻烦。”
卤肥肠高昂的单价早已不是宋记纠结的点，爱着一口的人是趋之若鹜。
“大师兄和光霁两个能手出马都洗了好半天呢，咱们这要是卖得少了，顾客肯定不依。但要想备那么多的货，就我们这人手哪里弄得起来。”
市面上虽然也有一些处理过的净肥肠或者冷冻生肥肠在售卖，但这味食材实在是太特殊了。
毕竟不是自己把着关清洗，干不干净都得打上问号。
冷冻肥肠那边，陈大发也跟宋晚秋打过底，味道要差许多不说，绝大部分还都是泡了药水，实在不宜多用。
“所以啊，还是咱们自己吃吃就行啦。”
元光霁拿起漏勺，往宋晚秋的碟子里送了些刚煮好的卤味，肥肠和蹄筋混合卤牛肉，一出十足的美味大杂烩。
旁边的杨东旭跟夏正清碰了碰杯，喝完一小口白酒，红意上头。
他面上略有些迟疑，但想了好久还是开口道。
“小老板，我这回过来不是说有事想跟你谈嘛…”
无事不登三宝殿，杨东旭虽然早就跟宋晚秋嚷嚷着要约饭，但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这回来H市也是藏了桩心事想要同她商议。
“万家福卤味不知道你听说过没？”
宋晚秋眉间有些疑惑，摇了摇头。
旁边的简棠听到这话却有了反应。
“万家福？这个我有印象诶！”
迎着宋晚秋的目光，她介绍道：“我家一直都在H市这边嘛，万家福我小时候经常吃，小学那会儿逢年过节我们走亲戚送礼都送这呢！”
夏正清闻言也附和道：“的确，我当年刚来H市的时候还不习惯，那一过年你师娘都急着去买万家福的礼盒，那时候可没那么多零食牌子，送礼送卤味就是H市这一带的风俗。”
“像人家隔壁W市的都没这习惯，这初一初二看人拎着万家福的盒子就知道是H市本地人。”
夏正清也不由得陷入那段略微泛黄的回忆中。
杨东旭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万家福卤味的厂子现在算是吃不消了，市场扩不出去是越生产越亏。那个万厂长我认识，最近在急着卖厂，价格不算特别贵，但是有一些特殊条件…”
第100章 香卤牛肋排 万家福卤味这品牌名说……
万家福卤味这品牌名说来有些特别的缘分。
名字虽略有些俗气，但也符合广大群众的美好愿景，更妙的在于这名字当初便是直接化用了厂长的名字，以至于后来在被人抢注商标后，原本要引发的一场风波由此迎刃而解。
早年间经济市场放开，万家福本人找准时机迅速入场，凭借着手上从一位老卤师傅购买的卤味秘方便在H市开了卤味食品加工厂。
工厂早些年对外扩张势头不算厉害，但在H市的市场占有率都相当给力，说句家喻户晓都不为过。
“年前那会儿，我接了个万家福卤味的商单推广，直播也带了不少。”
杨东旭喝着小酒，边吃菜边介绍道。
“那时候他们厂子的财务就已经很成问题，入不敷出。我那两场直播下去，好些观众后来也去万家福网店里下了不少单，对他们很有好感。只可惜终究是杯水车薪…”
好汉不提当年勇，万家福卤味的辉煌战绩随着当年那代人的老去便逐渐落幕。
更别提这些年各种新潮零食品牌兴起，年轻人们即便选购礼盒走街串巷，也都更偏爱那些网红卤味品牌，里头的口味做的猎奇时髦，包装更是吸引眼球。
万家福的传统福字卤味 礼盒在年轻人们看来实在是太过OUT，缺乏集中供应链仓储的厂子也无力迎战新兴品牌融资烧钱的供应链，不仅在网络上销声匿迹，就连在H市商超里也都从最显眼的位置慢慢挪动到底层，甚至好些积灰落入了不见天日的仓库里。
东西卖不出去，老员工们好些都被迫拖欠了工资，万厂长本人急得头发都快掉光，最后还是家里的年轻子侄瞧见其他老国货品牌通过直播带货途径起死回生，便给厂里支了一招。
事情糟糕到一定程度，那便死马当活马医吧。
万厂长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固执己见的老古板。
尽管玩不明白这直播带货是怎么个事，但他年轻时也没少找当地的电视台打广告，只可惜如今电视广告也早已式微，对实际的销售起不了多大的帮助。
厂里的年轻人不多，几个稍微刷抖音多点的老员工迷迷糊糊地注册完店铺，又上好了商品链接。
看着直播间里晃悠半天也没超过五十个人，销售单量和后台评论都一直挂零蛋，万厂长又急得上火了。
后来有人见杨东旭的带货生意做得不差，万家福这边才又托人找到了【旭日东升】这专业网红大博主帮忙。
“他家其实口味还可以，当然跟小老板你这里没法比，但在市售的卤制品中都算不错的了。”
杨东旭接广告前肯定也得先试试样品。
他跟那些从一开始便从事带货的专业主播不同，直播间里许多观众是他的忠实粉丝，粘性大购买力强的同时，这但凡稍微翻一次车都是对粉丝基本盘的强力打击。
万家福卤味这边送来的样品是杨东旭本人和团队都试了味的，虽然比起很多网红卤味缺了点新意和吸睛口味，但味道却并不差。
更别说这来的包装卤味里头个个都饱满鲜亮，瞧着食材成本都不低。
杨东旭还特地派了人去私下购买对照，唯恐这是特地在样品里专门做的手脚。
万厂长那头说得也很诚恳，他这回找上杨东旭帮忙带货，并不是为了卖出多大的利益，只是想把库里的成品都销售掉，给老员工们补上那拖欠的工资，让他们过个好年。
为此万厂长甚至对价格都没有多做严苛要求，万事皆以变现为目的。
有杨东旭的出马，又加上赶上了【老牌国货】的营销话题，万家福卤味在许多年轻人心里烙了个浅浅的印子，对那些H市的粉丝也来了一波追忆热潮。
但大风过去，徒留在沙滩上的仍旧是一片狼藉。
直播带货解得了一时困境，但这针强心剂却不能成为这家厂子真正的生命脉搏。
万家福如今的财务账单比起年前还是要好看不少，但要想托住厂里干了多年老员工们的一家生机，还是太单薄了。
“万厂长那边现在到处都在问，但是愿意出手承接的不多，那些本身身家不怎样的小厂如今也都有跟万家福卤味相似的危机，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出来收购其他生产线？”
杨东旭咽下一口白酒，原本香气四溢的酒水中似乎也掺杂了一丝苦意。
“小厂接不了，那就只有大厂。但这些大厂哪个不是趁火打劫的？价格压得低就不说了，万厂长那边的条件也是一个不答应，大有逼着万家福卤味撑不下去后再出手解决的意思。”
“万厂长的条件？”
宋晚秋心存好奇，撑着下巴疑惑问道。
“万家福本人其实对价格关注不太大，他早年间的钱也没少赚，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但他条件里说了，必须要保障厂里现有老员工的工作，不能随意开除降薪，按照工龄最低的也得保证人家未来三年能在厂里继续干下去。”
都是当年一起冒着下海奉献外出闯荡的兄弟姐妹，一个个从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变成现在脸上生了皱纹，家里也有了伴侣儿女的中年人。
上有老人，下有子女。
那些年龄稍微低点的或许还能重振旗鼓，再找个电子厂打螺丝。
可那些在厂里干了一辈子活的老员工除了应付熟悉的食品加工操作，一旦出去便只是被人嫌弃的对象。
厂区的年龄招收限制虽不至于跟网上宣传得浩浩荡荡的35岁下岗大军一般，但这几年也是在逐步下滑。
45岁，但凡超过便没多少厂子乐意要，若是到招工潮沸腾之时，那稍微靠着这年龄近些的也要被丢弃。
摇奶茶的都想把店员年龄不断降低，若要按这不断下降的界限来，万家福卤味里不知道多少家庭要遭遇着二次下岗的创伤。
这个年龄失去工作，那便只能投身人才市场从事吉祥三宝工作——保安、保姆、保洁。
送外卖、跑网约车？
这些对年轻人来说还算退路的岗位真要说起同样存在隐形的年龄门槛。
一句年纪大了风险高，便能将人拒之门外。
如果年龄再大一些，没了工作大不了回村种地，总归再难饿不死人。
可家里老人已经到了指不定哪天就要去医院休养治疗的年纪，底下的小孩的生活费学费又是一座大山。
万家福就是对这一切都想得太清楚明白了，才苟延残喘地熬了这么久，如今又死死不肯退让这唯一的条件。
他这一松手，是轻轻松松抛了担子。
但背后那些家庭的哀鸣是捂着耳朵也不能装听不见的。
“那些大厂你也知道的，年轻人如果是随时可更换的耗材，那以万家福卤味厂子里的老员工来说，便是可以随时丢弃销毁的废材了。”
杨东旭叹了叹气，他虽然条件不错，但亦有哀民生之多艰的心怀，当初给人带货都只收了象征性的佣金。
一桌好宴吃到尾声，桌上的燃气灶也已经熄灭，徒留汤锅中间还时不时冒着小泡。
杨东旭描述得不错，但宋晚秋仍旧有些犹豫。
“旭哥，你这说得都挺好的，但我如今哪里有承包下厂子的条件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宋晚秋一路从地摊走来，如今靠着自己的能力给两位年轻应届生提供工作都已经够努力了。
她并非胸无大志，只是如今的小富即安已经让宋晚秋觉得满足。
一下子从两名雇员到承包厂房，肩负起上百个员工的生意兴衰…这担子属实是有点大，叫人生怕是步子迈太大扯着蛋。
杨东旭微微叹气。
他何尝不知道宋晚秋当下的处境？毕竟小老板的发家史还是他亲眼瞧着的呢。
身家瞧着有些不对等，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他听万厂长提这事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宋晚秋。
不过既然小老板如今没这心思，那还是算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他已经帮着提了一嘴，万厂长那边便只能瞧他自己的缘分了。
杨东旭饮下杯里最后的一点酒，借着月色东风给今夜画上句号。
三天后，宋记卤味重新营业。
连着几天没吃上宋记的顾客就那被迫按压下的弹簧一般，激动得恨不得立马跳起。
丁茉捂得严严实实，低着声音对着陈亚文开口道：“你好，来一份新品香卤牛肋排在这吃。”
陈亚文心心念念的卤肥肠还是没能登上菜单，好在等了好几天的客人还能有其他菜品作为慰藉。
“好的，您这边是直接要全肉的吗？牛肋排味道比较重，建议您选套餐哦。”
陈亚文低头真诚建议道，全肉的牛肋排固然美味，但凡事过犹不及，如果是买回家慢慢享用倒是不妨事，但要是店里堂食还是套餐更好。
“套餐是包括什么？”
“一斤香卤牛肋排价格是68元，套餐的话量会削减一些再搭配其他配菜，同时还有一些清口的蘸酱菜附赠，一共是58元。”
陈亚文抬头说道：“这个套餐的量也不小，如果您还想打包单品卤菜的话建议最后再下单，不然很容易造成浪费。”
丁茉点点头，听着陈亚文的话还是把单份牛肋排改成了套餐。
她拿好号牌，左顾右盼了会儿这才找准一个双面夹角，确保没人能看见她的正脸。
经纪人那边已经催着她回去干活，等把紧急的工作干完便要前往法国，丁茉是求了好久才把deadline延迟到今夜十一点多的红眼航班。
好在她今天下午早早便过来排上了队，哪怕外头人再多也终于买上了卤味。
宋记店内的桌椅摆放并不算太紧凑，不似其他寻常快餐餐厅为了提升翻台率，叫互不认识的客人转个身便能贴在一起。
奈何隔壁的声音实在也没压住，直嗖嗖地往丁茉耳朵里钻。
“哎呀我真是烦你了，冰箱都快装 不下了都还要去鸭掌柜那儿薅羊毛，害得我前天晚上想吃宋记都没吃到，又活生生等了两天！”
“过期羊毛如砒霜啊！再说了，我现在不也囤够了嘛~”
一对小姐妹正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瞧着感情极好。
最先说话那女生此刻仍旧气哼哼吐槽着：“你那哪里是羊毛薅够了啊，分明是人家卤味大战熄火了好不好！”
女生对自家闺蜜爱薅羊毛的性子了解得一清二楚，任凭再怎么掩饰都一眼看破。
“哎哟，谁让御卤坊那边熄火啦~现在鸭掌柜也是的，发个券都抠抠搜搜，要不是我家离得不算远我都懒得去了。”
这场之前闹得硝烟弥漫的卤味大战以鸭掌柜的阶段性胜利获得收尾。
御卤坊、啃上瘾等卤味品牌终究没扛过不断损耗的财报，总部即刻叫停，之前不停发放的外卖优惠券回归正常，甚至比大战前还要吝啬。
敌进我退，敌退我不追。
几方互搏，那叫群雄争霸。
对手都已经自甘落败，那哪里还有白白烧钱的道理。
鸭掌柜现在也不像之前那般豪爽发券，优惠使用上还加了不少限制，甚至店里卤味售罄后也不会立马调货补充。
“随便啦，反正那几家吃着都一样吧。”
女生嘟嘟嚷嚷抱怨着：“我最近一直跟你吃这些店的卤味，真觉得比宋记差远了，越吃越想店里这口。”
两人还没聊完，丁茉的耳边已经传来了天籁之音。
“您好，这是您点的套餐，请慢用。”
简棠端着重重的一托盘轻放到桌面上，这几个月锻炼下来，她这手臂肌肉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蘸酱菜的酱料可以续哦，您需要的话可以去档口自取。”
大盘里装着刚从锅里捞出的牛肋排，每一块都被均匀分好，宽度正好适合入嘴。
顶上被浅浅浇上了半汤勺的卤汤，汤里带着卤油，这星星点点的油星光泽反倒让瘦肉遍布的牛肋排看着充盈了些。
丁茉咽了咽口水，也算明白为什么那小店员一直建议她选套餐，这真要整份牛肋排上桌，对寻常人的胃量和牙口都是个挑战。
盘子里除了这干香的牛肋排，还放了小半盘炖菜，想来是为了搭配边上的一碗珍珠米饭。
黄心土豆已经被炖得几乎融到了汤里，只剩少部分还存着棱角，但用勺子轻轻一压便也要跟着融化翻砂。
有这“土豆泥”般的存在，炖菜的汤汁自然毫不寡淡，里头的豆芽洋葱也跟显露头角，黄澄澄的汤汁在配上上头的油脂，光是闻着味就知道十分下饭。
哪怕没有这碗大米，光就着两大白馒头都能吃个欢。
丁茉将口罩拖到下巴，顶上的墨镜仍旧未摘，整个人已经完全被桌上的美味吸引过去，边上那俩小姑娘的谈话也被耳朵完美屏蔽。
同样的重量，排骨还有骨头压秤，那单价有时候却比肉还贵。
困难时期，人们爱吃那能提供更多油水的肥大膘。但真要享受起来，排骨的美味更是让人无法拒绝。
丁茉从旁边的纸盒中抽出餐纸巾，先用筷子夹着牛肋排，低头将底部的小簇肉吸了个干净，又才拿纸巾裹着骨头，直接上手啃。
都说骨边肉是肉中精华，那这卤牛肋排便是经典贴骨肉美食的代表。
丁茉大口张开，丝毫不估计形象，直截了当地从顶上咬了一大口。
但这撕扯的力度却远远低于她的想象。
宋晚秋今天最先炖煮的便是这牛肋排，那汤锅咕嘟了可快近两小时。
一口咬下，香卤牛肋排轻松脱骨，带着上头的筋膜一起进了嘴。
牛肉纤维细腻，虽然紧实但却并不干柴，嚼着比普通的卤牛肉更富有弹性。
排骨肉后头附带的筋膜也并不废牙，因为炖煮时间足够，里头已经大为转变，滑嫩软糯，唇齿生香，反倒给牛肉添了更充裕的口感层次。
一根牛肋排被耐心啃净，连顶上的肉丝都没被放过。
丁茉忘我地吸吮着骨头上的汤汁，横截面处藏得细细梭梭的地方也没被放过，愣是将上头的汁水完全吸干才松手。
接连吃了两三根，那种因为摄入肉类过多而产生的嘴部肌肉疲倦涌上，丁茉擦了擦手，拿起调羹重新对着边上的炖菜下手。
比起一勺勺反复搅拌，她更喜欢直接了当。
碗里的珍珠米饭被直接倒扣进盘子，留下半球形的造型。
丁茉扒拉着勺子，将上头的米饭一一捣碎，又拿炖菜的酱汁将其完全裹满，迟疑片刻后拿起筷子将一根牛肋排摁住脱骨，让上头的碎肉跟米饭再次融合。
一勺子至尊拌饭入嘴，无数的烦恼忧愁都被瞬间抛之脑后。
香浓紧实的牛肉、炖煮的近乎透明的白洋葱，软软沙沙的黄土豆，还有那略带脆感的小豆芽，最重要的是那包裹万物的浓汤酱汁。
原汤化原食，丁茉幸福得赶忙吃了四五大勺，嘴巴丝毫没停下。
等到盘里只剩三分之一时，她才慢慢打了个饱嗝。
太舒服了。
堂食永远有着外卖外送永远无法还原的独特风味，新鲜出炉的菜品本身也能因此获得更多的加成。
浑厚多元的卤香让丁茉沉浸其中，若要说真有什么不足，或许还差一瓶冰镇的生榨啤酒…
宋记店里是没有这样的饮品来中和口腔里的厚重感了，她不得不低头看向旁边其貌不扬的一小盘蔬菜。
生菜、黄瓜、樱桃萝卜、小青椒、小葱还有苦菊洋葱。
分量算不上大，甚至有些精致的小巧，但每样蔬菜都被细心的分好类放置。
不过再怎么讲也都是蔬菜开会！
丁茉笑了笑，心中想着要是把这蘸酱菜拍照发给许明月，她这减肥的返图KPI想来也能达成。
蔬菜边上的酱料看着不算太美观，碎碎的鸡蛋配上东北大酱，颜色变得浓郁暗沉。
丁茉瞧着那小葱，手下还是有些犹豫，转而先对那看着堪称无害的黄瓜条下手。
有的黄瓜不只是水分太大还是不太新鲜，哪怕没煮都是软趴趴的。
丁茉嘴里正差东西来清口，这儿直接拿过一小条还没蘸酱就进了嘴。
天啊！
怎么会这么清爽，这么脆甜！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手上的黄瓜条。
宋记除了卤味水平过硬，蔬菜选用也不差，这是老客们心中的早就熟知的事。
奔着热卤串串里卤素菜去的就不说了，就是冲着那粉面里生菜莴笋的味道都有人趋之若鹜。
可如今这般生吃一次，丁茉才知道自己从前的认识还是太浅了！
这么好吃的蔬菜，要是换在她从前的减肥期，哪里还会有看到水煮菜就反胃的时候？
就是将那水煮菜都吃撑都不为过！
方才的饱腹感瞬间被丁茉抛之脑后，她拿起盘子里的蔬菜沾上特制的鸡蛋酱。
比起略有些暗黑的外表，这鸡蛋酱的调味极好，那暗沉的色泽透着经过时间发酵的酱香，越吃越上瘾。
蘸什么都好吃的酱料，配上怎么做都难吃不了的蔬菜。
脆脆的口感叫丁茉很是上头，最后连那原本接受不来的小葱都被她摁着裹完酱汁。
酱料碗已经空了，不过她并没有照着之前的提醒去档口补充，反倒将剩下的蔬菜都倒到了拌饭里头，一口一口咽下，等到饭都冒到嗓子眼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光了盘。
“宋老板！蘸酱菜真不能单点吗？提价也行啊！”
档口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堵着窗，看面相有些凶狠，但嘴上说得却完全不符合人设。
“我老婆都催我减肥多久了，您就把蘸酱菜放开卖嘛，我要是天天吃这儿肯定能瘦！”
宋晚秋眼皮抽抽，无奈的看向他。
“这事后面再调整，但老蔡你真要减肥，那也不能把减肥餐当饭前饭后甜品吃吧！”
从宋晚秋还在摆摊的时候这大汉就嚷嚷着要减肥，只可惜体重有增无减，减肥二字仿佛成了标点符号，没有丝毫信服力。
等丁茉摸着肚子，打包完单人份的卤菜串串出门时，那大汉还在跟宋晚秋讨价还价。
“好好好，我后面加量好吧？这刚卖第一天呢，哪里有时间备那么多货嘛…”
丁茉笑着套好口罩，拿起打包袋依依不舍地看向宋记的店面。
行人匆匆过，唯有晚风听见讯息。
“项总，有内部消息。”
吴轻亮低声汇报：“杨氏那边，杨辉和杨滨应该要顶格进去三年，那个姓陈的因为没有直接参与，再加上宋记那边商业机密泄露未造成严重后果，说的是缓刑一年，不过需要支付不少赔偿金和停业损失费用。”
项启叹了口气，语气里有些恨铁不成钢。
“轻亮啊，有时候这干事不怕蠢，只怕不够狠。”
他眸中闪过一抹 晦色。
“这事要是叫咱们提前知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