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离开


    肖小芳也气得不轻, 咬牙切齿道:“崔天路这个畜生,死得好,他要没死, 我说什么都要跟他拼一拼命。”


    肖窈沉默了几秒,充满歉意的开口, “姑姑、小芳,实在对不住, 我骗了你们这么久,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肖翠兰擦着眼泪道:“这事儿, 我不怪你,你们对我们也不错,啥好吃好喝的都想着给我们买一份,还给了我不少钱用。说到底,你也是个可怜人, 要不是被逼无奈,你也不至于要冒充别人苟活。”


    肖小芳则问:“姐,你究竟是什么身份背景,为什么要冒充我姐?你以前住在哪啊?”


    肖窈十分为难, 她来自未来的事情, 付靳锋都不相信,更别说肖小芳她们俩了, 虽然她们俩对她不错,到底不是她真正的亲戚,她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全盘托出。


    于是编了一个谎言道:“这个说起来话长,我的父母因为一次意外,双双身亡,我当时和他们在一起, 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被人救了,但我却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压根想不起来自己住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我的包裹也被人偷了,我的名字是救我的那户好心人家取的,我就是一个黑户,原本是打算来榕市想找公安查查我的身份背景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出现在了石楼命案现场”


    这话其实漏洞百出,但肖翠兰两人的重心都在她不是肖大芳这件事情上去了,也没多想,肖翠兰问:“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肖窈笑了笑:“我已经跟你们俩,还有付公安坦白了身份,付公安不相信我说的话,认为我是在骗他,把我当成间谍,我怎么跟他解释,他就是不信,也只有姑姑你和小芳相信我说的话。付公安跟我分了手,现在一直在查我的身份,我很难过,榕市我不想再呆了,我要离开这里,去找我真正的家人。这封信,姑姑请你两天后帮我转交给付公安,就说我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让他不用再查我了。”


    她说着,把放在布包里的信封拿出来,放在肖翠兰的手里,又从兜里掏出十张大团结出来,分成两部分,分拿给肖翠兰和肖小芳,“这一年的时间,承蒙两位对我一直关怀照料,这点钱是我的一片心意,两位收下吧。”


    两人连忙推拒,肖翠兰道:“傻丫头,不管你是不是我侄女儿,你叫我一声姑,我们相识一场就是缘分,你的信,我会帮你准时送到付公安的手里,钱你自己拿着,你一个姑娘家,爹妈都没了,你要去别的地方生活,没钱傍身怎么行啊。”


    肖小芳也不肯收钱,她红着眼眶,十分不舍得的说:“姐,虽然你不是我亲姐,可是在我心里,我早已把你当成我亲姐来看了。要没有你出现,我现在说不定还在老家,被我亲爹后妈百般折磨,哪会有我现在的好日子过。姐,你要离开这里,我是真舍不得你,可是我没有什么资格立场留下你,你走了也好,离开这个是非伤心之地,重新开始,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一定会活得很好的。钱,我不要你的,你对我那么好,我还没好好报答你,就要跟你分别,我哪能要你的钱啊!我只希望你离开以后,可以跟我再联络联络,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肖窈被她们说得心中泛酸,眼眶跟着红了起来,她伸手紧紧握着肖小芳的手道:“等我落了脚,我会想办法联系你们,这钱你得收下,你跟小吴公安的婚礼,我不能参加了,这钱就算是我和你姐,一起给你的压箱底嫁妆钱,你不能不收。”


    转头又对肖翠兰说:“姑,你为了救出姑父,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现在姑父身体不好,洪雅正在是长身体,需要吃些营养的东西养身体的时候,你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吃黑面馍馍,饿得皮包骨吧。这钱是我孝敬您和姑父的,您拿着用,不用担心我手头没钱,我在肉联厂上了那么久的班,手头不差钱。”


    肖翠兰跟肖小芳握着她给得钱,都哭成了泪人,十分不舍得目送她离去


    肖窈当晚就踏上了火车站,她之所以跟肖翠兰两人说两天后再走,是不想让她们泄露了自己的行踪,不想让付靳锋查到她的踪迹,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间谍罪名牵扯不清。


    她买了一张前往苏州的火车票,却在半途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车站下车,接着又凭着介绍信,买了一张前往边疆地区,乌市的火车票。


    这年头出行票据制度十分严格,你要没有介绍信,走哪都会被当成流氓、间谍、特务,被满大街的红袖兵、联防队抓起来,各种折腾审问。


    介绍信就相当于后世人们的身份证,但这年代的介绍信又具有时效性,一张介绍信,除去探亲假或者其他特殊情况,介绍信开得比较久之外,一般的介绍信县市内一般为五天左右,省内十五天左右,省外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肖窈开得是单位出公差介绍信,是省内出差,只有十五天的时效,并且单位开得介绍信买火车票,会被火车站记录在案,付靳锋如果要查她,只要到火车站,就能查到她坐火车的班次。


    为了避免被付靳锋调查,她特意买了去苏州的火车票,实则半途随机找了个小站台下车,在另外一个省市买票前往边疆地区,这样一来,付靳锋想调查她,也无从下手。


    至于为什么去边疆地区,存粹是因为介绍信时效太短,过期以后,她没有户籍和身份证明,没办法再开介绍信,就是个黑户,为了避免被联防队、公安、红袖兵等多方面的人员当成间谍抓起来,她只能选择去到人烟稀少的边疆地区落脚。


    如今的边疆地区正处于各种开垦荒地种粮的年代,由于边疆地区地广人稀,种地的人数多是军人退伍转业,还有当地居民种地,人手严重不足,国家一直在号召广大有志青年,前往边疆地区开荒种地,实现祖国处处是粮仓,人人不挨饿的目标。


    今年上头强制不少知青,前往边疆地区种地,但光靠国家输出的知识青年,人数还是远远不够。


    当地的政府部门,便对这些年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流窜到边疆地区的黑户、流民之类的人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登记在册,让他们种地,给他们工作,给他们一口饭吃,只要他们不在当地杀人犯法,老老实实地种地生活,当地政府部门,也可以给他们办理户籍身份证明。


    肖窈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选择去边疆地区。


    她想得很美好,她去到了边疆地区,随便找个房子买了住下,随便找个活计做,照旧摆烂就行了,结果光是去边疆坐火车这件事情,就把她折腾得无比难受。


    现在全国各省前往边疆地区的火车,都是绿皮火车,只有硬座,没有卧铺票,一坐就是两天三夜,光坐火车就要人命了。


    火车十分拥挤,里面的乘客,一大半都是强制下乡的知青,还有自愿响应国家的号召,去边疆地区援边搞建设的年轻人,剩下的则是出公差,或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要到边疆地区去的人群。


    车上的乘客,每个人都大包小包的带了很多行李,把自己所坐的位置,还有过道、行李架都塞得满满当当。


    现在又是寒冷时节,车窗外冷风呼啸,车里没空调能调解,车窗只能关着,车里那股多种多样的体味、脚臭味、头油味、孩子晕车呕吐的臭味等等味道混合在一起,人身处在其中,简直是酷刑。


    就比如现在,肖窈对面的座位坐了一对夫妻,这对夫妻从外形上看,就邋邋遢遢的,不是讲究之人,一对夫妻带了六个1-15岁左右的孩子在身边,一家人挤坐在三个位置上,从上车开始就叽里呱啦,吵吵闹闹个不停,吵得肖窈脑瓜子疼,想闭上眼睛睡觉都不行。


    肖窈本来背了一个包裹,拿了一个藤木行李箱,象征性地在里面装了一些东西,做成普通旅客的样子,上了火车。


    由于她头上的行李架子放满了其他乘客的包裹行李,她只能把自己的包裹行李放在自己的座位下,结果那对夫妻的孩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摸她的行李包裹,趁她上厕所,不注意的时候,甚至还拉开了她的行李箱,估计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吃得用的。


    肖窈本想狠狠骂他们一通,一听那对夫妻跟别人聊天之时,说他们老家遭受大干旱,地里颗粒无收,老家好多人都快饿死了,他们夫妻俩还要养这么多孩子,实在没辙,只能举家前往边疆,看能不能在边疆落脚,参与开荒种粮,混口饭吃。


    肖窈想着他们也不容易,她包裹行李箱里就放了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没跟他们一家人斤斤计较。


    可现在,那对夫妻最小的一岁女儿一直哭闹不停,他们的小儿子也嚷嚷着要尿尿,那个女人实在被她的孩子烦得不行,懒得抱着孩子穿过拥挤的过道人群去上厕所,干脆掏出她之前用来喝水的搪瓷水盅,放在她三岁儿子的脚下,当着诸多人的面儿,让她的儿子把尿撒在那个大水盅里。


    肖窈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这个妇女会这么奔放,让孩子尿在车厢里。


    浓烈的尿骚味炸裂在鼻翼间,催人作呕,附近几个座位的人纷纷抱怨:“大姐,车厢连接处又不是没有厕所,你怎么能让孩子尿在车厢里呢,你还有没有一点公德心和素质,真把火车当成你家的厕所啦,想拉就拉?”


    “就是,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吗,当众撒尿,真恶心”


    那妇女也不是个吃素的,听到有人在说她,她毫不犹豫地张着大嗓门吼回去,说啥,她家孩子愿意拉就拉,谁也管不着


    肖窈被她吵得头疼的厉害,又闻到空中的尿骚味儿,胃里实在难受,忍不住捂住鼻子,干呕不止,一张脸惨白惨白的。


    坐在她后排的几个年轻知青看不下去,好心地开口询问:“同志,我看你不太舒服的样子,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挤一挤?”


    开口的是个年轻的男知青,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从肖窈上车开始,他就注意到她了,他从没见过她那样漂亮的女同志,她五官精致,穿着一身要价不菲的黑色大衣,头发捆成高马尾,绑了一条白底黑点的丝带在头上,上车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狭长的双眸带着一丝忧愁,一直开着窗外,不跟旁边的人交流,一副高知忧愁女青年的形象。


    男知青误以为她也是被强制下乡,去边疆地区支边的知青,对她一见倾心,颇有好感,看她不停地干呕,脸都变白了,以为她出生良好的干部家庭,是个娇小姐,受不了对面那对夫妻的折腾,于是自告奋勇,英雄救美的开口。


    肖窈之前就想换位置了,奈何车上一半都是年轻人,都不愿意换到那对折腾夫妻的对面坐,她只能一直将就忍着坐着,现在有人开口,她立马点头:“好啊。”


    “你不舒服,我帮你拿行李吧。”那男知青屁颠颠地走过来帮她拿行李。


    肖窈也没拒绝,她走到那个男知青所坐的三排位置,看到跟他同排坐的另外两个一男一女的知青,男的还好,没什么表情,女的却一直在冲她翻白眼,显然是不满意那个帮她拎行李的戴眼镜男知青自作主张。


    肖窈冲他们俩笑了笑,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从那名长相还算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年纪的男知青手里拿过她的包裹,从里面掏出一大盒桃酥、一盒圆饼夹糖心饼干、一包金丝猴奶糖,三个卤鸡蛋,放在三人面前道:“这些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冒昧打扰你们实在过意不去,这些都给你们吃,还请你们不要嫌弃。”


    还在跟车厢其他人吵架的妇女两个孩子见状,瞪大了眼睛,他们之前趁肖窈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拉开了她包裹的拉链,往里偷偷摸了摸,没摸到任何吃得东西,怎么这会儿她像变戏法似的,变出这么多东西出来了。


    那一男一女两个知青,男的一张脸瘦得颧骨都快凸出来了,看起来高高瘦瘦,女的长得斯文秀气,脸蛋瘦小,头发枯黄,两人看起来都营养不良似的。


    他俩本来还对眼镜男突然闹这一出心生不满,毕竟三个人的坐位要再挤坐一个人,他们还要再坐一天一夜的火车才到乌市,多一个人就少一份活动的空间。


    这会儿忽然看到肖窈给得吃食,两人倒嘴要说眼镜男的话都吞回了嘴里,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实在是在这个年代,被强制下乡的绝大部分青少年,在家里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要么是家里不受待见喜欢的孩子,为了完成国家强制分配每个家庭里的下乡指标,被父母安排着去边远地区下乡。


    要么就是家里兄弟姐妹们众多,家中父母实在养不了那么多孩子,不得不让孩子们下乡支边,自己刨食去。


    要么就是因为其他原因,不得不下乡的。


    这两名知青恰巧是前两种,一个不受父母待见喜欢,一个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得不支边下乡,两人上车的时候,家里只给了一点钱票和干粮,在坐了一天火车以后,为数不多的干粮都被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又舍不得花钱买火车上的盒饭,这会儿看到这么多好吃的送到自己手里,两人茫然无措,到嘴拒绝肖窈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肖窈也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很自来熟地坐在最靠过道上的一点位置上,只要不让她坐在那群闹腾的夫妻和他们的孩子对面,就算位置再狭窄,坐得再难受,她也能忍。


    眼镜男看她入座以后,非常体贴的让她坐在里面去,他坐外面,时不时站起身来,避开过道上来来去去的人群,精神看起来十足。


    肖窈看到他的举动,对他好感倍升,笑着询问他:“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你们都是去乌市支边的吗?”


    “我叫方星文,我不在乌市支边,我要去塔城一个兵团农场支边,到了乌市,我还得转火车到塔城,再从塔城坐车到农场。”


    眼镜男点点头,又跟肖窈介绍另外两人:“他们两个是我的同学,一个叫孙汪,一个叫叶雯雯,他们本来要在乌市支边的,不过在我的劝说之下,都决定跟我一起去塔城兵团,在知青办的时候就改了支边地点。”


    “他们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肖窈十分好奇。


    “因为塔城第一六二兵团农九师那里,有我的舅舅、舅妈在,我舅舅之前在兵团当连长,后来随着部队和国家政策,转成了兵团开荒种地,他们跟着我去塔城,下到我舅舅的连队落户,也有个照应。”方星文笑着道。


    塔城建设兵团?肖窈眼睛一亮,建设兵团好啊,那里的人,前身基本都是当兵的军人,各方面的素质自然要比边疆其他地区好太多,至少不会出现大规模流匪为祸百姓的情况。


    她穿到这个年代后,没少从空间里收藏的许多书籍里,找到关于五六七十年代的书籍,查阅相关年代的事迹,知道在这些兵团部队,在五零年代初根据国家的指挥政策进入边疆地区,花了很大的功夫,剿灭了边疆地区很多黑暗势力及土匪,接着又在国家的政策下部队转成兵团,四处开荒种地,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大粮仓,为国家源源不断的输送各种粮食作物。


    兵团种地人,既是农民,又是战士,他们闲时种地,战时打仗,是国家后方的强力护盾。


    但边疆地区土地太过广缪,部队转化成的兵团不能完全覆盖,因此有很多地方存留着许多流匪、罪大恶极的罪犯、各种各样的走私人群、间谍、特务、甚至是敌外势力份子等等。


    边疆很多偏远地区并不太平,人们生活在其中,没有枪支或者熟悉的人群结伴生活在一起,很容易被人针对,被人杀了都没人知道。


    肖窈有大力异能和出色的格斗技术,一个人生活是完全没问题,但双手难敌四拳,她的容貌注定会给她带来横祸,她要一个人住,要被一些有心人发现,成群结队的来针对她,她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别人。


    她本来还在想找个人多的地方住下,慢慢做打算,现在听到方星文说得话以后,她改变了主意,笑着跟方星文说:“我也打算去塔城呢,真巧,咱们顺路。”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跟方星文三人时不时地说话闲聊,有意无意地向他们三人暗示,她的成分有些问题,她的家人都被折磨死了,她是自己趁乱逃出来的,算得上‘资本家小姐’,她逃到边疆来就是为了谋一条生路,但苦于自己的身份问题,可能没有兵团和农场愿意接收她等等。


    为了让她的话更有说服力,接下来的路程,这三人一天三顿的盒饭她都包了,三人从半信半疑,到确定她真的是资本家大小姐,受到时局动荡连累,孤身一个人逃亡边疆地区谋生路,也就去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方星文自告奋勇地拍着胸脯说:“不就是成分有问题,身份有问题吗,多大的事儿,我早听我舅舅说过,他们边疆地区到处是天南地北逃过来的流民,只要你安分守己,在落脚的地区,找当地的干部做个登记,不做任何违反乱纪的事情,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开荒种地,做上半年一年,当地就会给你安家落户。我舅舅所在的兵团也是一样的,你要实在没地儿可去,可以跟着我一起到我舅所在的兵团,下到我舅的连队去,有我跟我舅在,保管没人能欺负你。”


    肖窈等得就是他这话,顿时眉眼弯弯地冲他嫣然一笑,“谢谢你啊方同志,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能遇上你,是我的福分。”


    方星文被她那美艳的笑容,笑得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嘴里乐呵呵的说了两句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心思不知道飘哪去了。


    很快,火车到达了乌市火车站,肖窈拎着自己的包裹,跟着方星文三人在车站买了前往塔城的火车票,在车站逗留了一个多小时,再次坐上火车,前往塔城。


    第122章 第 122 章 后悔


    肖翠兰根据肖窈的嘱咐, 在肖窈离开榕市的两天后,将信交了出去。


    然而信件并没有直接交到付靳锋的手里,因为那个时候, 付靳锋被总局调去了隔壁省,查询一宗两名我国重要科研人员绑架案件, 信件便交到了平章分局传达室里。


    等付靳锋回来以后,已经是一周后了。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问李沐:“肖窈最近一个星期有没有来找我?”


    李沐摇头:“没有,不过肖同志的姑姑一个星期前来找过你, 说是肖同志写了一封信,让她转交给你,你不在,她就把信放在传达室了。”


    “信?”付靳锋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迅速往传达室走。


    李沐跟在他身后, 看到他如此着急慌忙的样子,忍不住笑他:“付队,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明明在意那肖同志在意的要死, 为什么非要跟她吵架分手, 一直折腾自己,她现在不来找你了, 你又急了。”


    付靳锋压根听不进去他在讲什么,大步走到传达室里,从传达室里诸多信件里找到肖窈给他写得信件,三两下把信封给拆开,拿出里面的纸张,低头浏览。


    当看到肖窈写得内容, 他的一颗心沉入谷底。


    “她写什么了?”李沐好奇地站在门口问。


    付靳锋目光沉沉地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开会我就不参加了,你向严队说一声。”


    他说完,骑上门口属于他的公用自行车,飞快往卢家大宅骑去。


    他骑车的速度很快,已经到了风驰电擎的地步,路上的人只看见一道车影从自己的身边疾驰而过,都没看清人,他就已经消失在了街头。


    很快,他到达卢家大楼,正好碰到廖琴抱着孩子下楼。


    廖琴看见他,跟他打招呼:“哟,付公安,好久不见,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这个时候不过来,我该什么时候过来?”付靳锋把自行车停好,神色平静的反问。


    廖琴楞了一下,听出他语气不好,小心试探地问:“你来的不是时候,肖大妹子不在家,你是不是跟肖大妹子吵架了?你连她不在家都不知道。”


    付靳锋沉默下来,抿着嘴没说话。


    廖琴看到他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她突然向我爸申请借调去采购部上班,没隔两天又揽了出公差的差事,急急忙忙地出差去了,我还奇怪,她一向不爱去做那些东跑西跑的活计,怎么忽然改变了主意,原来是跟你吵架,不想看见你啊。你跟肖大妹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付靳锋就绕开她,大步往楼上爬。


    他来到三楼,走到三楼走廊尽头,肖窈住得那间房,伸手拧了一下门把手,发现门没有反锁,一拧就把房门拧开了,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付靳锋把房门打开,里面的陈设依旧,只是肖窈常用的日用品、床上用品、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她人不在了,客厅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给她的存折、钱票、手表、大衣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有这间房的钥匙,一张压在手表下的字条。


    他把字条拿起来一看,上面写了三句话:“东西都还你,替我退房,我们互不相欠。”


    字条上的字写得锋芒毕露,充满力量,像肖窈这个人一样,处处是刺,却又漂亮的让人无法忽视。


    字条上还有几道干涸的被水滴过的痕迹,那显然是肖窈写这张字条时,流过的眼泪,打湿的字条。


    付靳锋从未见过肖窈哭泣的模样,可见到字条上面的泪痕,他能想象得到,当初肖窈写这张字条泪眼朦胧的模样。


    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抬头望着没有肖窈存在空空如也的房间,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被她带走,跟着空了起来


    天快黑的时候,付靳锋赶到了榕市火车站,查询肖窈买火车票的班次,查到后,他又给苏州火车站打电话,询问当时班次火车站肖窈的去向。


    苏州火车站查了许久,才查到肖窈当时所在火车班次,工作人员告诉他,肖窈没有坐在最终车站,而是在半途下了火车,由于当时火车上的乘客人数较多,那几天的天气不太好,肖窈从哪个车站下车他们也不知道,所以要让他们调查肖窈的动向,十分困难。


    付靳锋挂断电话,一颗心沉入谷底,他知道,肖窈此次一别,便如石沉大海,他们两人想再见面,犹如大海捞针,可能性很少了。


    五天后,两名被绑架的科研人员成功获救,上级多个领导对付靳锋及其他一起负责此案调查的公安们,进行了高度的表扬和赞赏,还开了一个表彰会,对他们进行表彰。


    会议结束以后,一群人客客气气地送走领导,任局长还沉浸在上级领导夸奖他御下有方,平章分局屡破奇案,在榕市享有名头,他还有望往上升一步的时候,看见付靳锋站在总局外面的花坛边抽烟,皱着眉头,一副心神不宁,愁眉不展的模样。


    他走过去,笑着抬手拍了拍付靳锋的肩膀道:“好小子,这次的案子干得不错啊,南省那边的公安,对两位科学家被绑的事情束手无策,还得是你这小子,各种调虎离山、只身周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等计谋都使出来了,把那帮境外势力绕着得团团转,才能让南省的公安和当地武装有机会把那两名科学家给活着解救出来。要没有你小子出谋划策,只怕那两名科学家,不是被那些人弄死,就是被各种严刑拷问,逼着他们说出关于咱们武器方面的科研成果,那样的话,对于我们国家来说,是一笔巨大的损失!这次的事情,连中央那边的领导,都对你和其他公安高度表扬,让我也备有面儿!说吧,你小子想要什么奖励,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都给你奖励!”


    “任局,我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奖励,我只需要休假,休一个长假。”付靳锋抽着烟,眼神空洞道。


    “你这小子,前两天不是才请了假休息,怎么现在又要休长假?”任局长皱着眉头,“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你休什么长假,局里最近任务紧,正是忙的时候,这长假,我不批。”


    “任局,你不批也得批,这事关乎我的终身大事,我为了两名科学家被绑的案子已经拖了太多的时间,再拖下去,我的命都没了。”付靳锋木着一张脸,将手中的烟头掐灭,仍在地上道。


    “什事儿啊,说得这么严重,还要上你命来了。”任局没好气道。


    “任局,我对象跑了,我要不去把她找回来,我就等于没了一条命,下半辈子都会在悔恨中度过,你要不批假,我只能旷工去找她。”付靳锋神色疲倦道。


    “对象跑了?”任局楞了一下,“我记得是你跟你对象闹分手的,人家姑娘那段时间天天来找你,你避人家跟避洪水猛兽似的,看都不看人家一眼,现在你又要去追人家了,你说你”


    贱不贱!


    “之前我跟她有个很大的误会,我偏听偏信,不相信她的话语,现在,我才发现,是我误会她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她怎么恨我,我都必须找到她,跟她见上一面,跟她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否则我下半辈子都不会得到安宁。”付靳锋大方承认了任局心中所想。


    任局无语凝噎,好一会儿才骂骂咧咧地开口:“去去去,去吧,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不能当面说清楚,非得搞这么一出,互相折腾!”


    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拍了一下付靳锋的脑袋,“你好歹是当过兵的人,你的家世,放眼整个榕市的子弟,都比不上你,你想要啥样的女人没有,你怎么偏偏吊死在肖窈那个女人的身上,成天被她牵着鼻子走,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没见过猪爬啊?就这么稀罕她?没出息!”


    “任局,我是见过不少女人,可在她之前,你见我对哪个女人动心过?”付靳锋偏了偏脑袋,面色平静道:“我就稀罕肖窈,哪怕之前我跟她吵了闹,闹了很大的误会,我跟她说分手,也只是气头上的话,并没有想过真的跟她分手。我不见她,也是想让彼此之间冷静下来,免得碰面后,两个人情绪激动,说出伤彼此心的话出来。谁知道她受不了,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了,我要不去追她,我跟她就彻底完了!我这辈子非她不娶,要追不回她来,我下半辈子也不会另娶其他女人,我会自己孤独终老,了却此生。”


    任局头大如斗,“行了行了,别说了,我批,我批你的假还不行嘛,你要真跟那个肖窈闹掰了,以后不再碰女人,不结婚了,断了你自己的后,你爸妈,你付家那边还指不定怎么给我问责施压呢。”


    付靳锋露出了笑容,当即要回平章分局打休假条。


    任局跟他一路回去,路上嘱咐他:“你一向很任性,但好在做事有个章程、有次序,你在我手下做事,只要不是做得很过分,我都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你的出身和家庭注定让你跟其他的公安不一样,你的前途广阔的很,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处理个人的事情,别让人抓住把柄,自毁前程。你跟我说句实话,那肖窈究竟有什么问题,值得你大动干戈的去查相关的间谍身份背景?你爸妈那边,知道她的身份吗?”


    “我查过了,她的身份没有问题,她就是个普通人,是我多疑,对她无端猜忌,才会闹成如今的局面。我爸妈那边知道她的存在,他们对我的婚事不会过多插手,任局你放心,我做事心里都有数。”


    任局这才放下心来,“行,你办事向来靠谱,我相信你。”


    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去,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榕市路边的树木都开始发嫩芽了,钢厂的订单也多了起来,肖翠兰下班的时间也变得很晚。


    她骑着老旧的自行车,嘎吱嘎吱刚骑到自家大杂院门口,就见一个人从门口的阴影处走出来,把她吓一跳。


    “姑姑,你知道肖窈去哪了吗?”付靳锋站在自行车面前,眼神疲倦地看着她问。


    “肖窈?”肖翠兰从自行车上下来,借着大杂院门口的路灯,看见付靳锋穿得衣服皱巴巴的,下巴长了一圈青色的胡茬,双目充血,头发乱糟糟,一改往日干净整洁的英俊公安形象,变得不修边幅,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由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也没跟我说要去哪里。”


    付靳锋心中一沉,继续问:“那她有没有跟你联络过?”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查肖窈可能去的地方,一直在找她,连肖大芳的老家都去了,也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他这才想起来,肖窈托肖翠兰给他送信,兴许她临走前,跟肖翠兰说了想去什么地方。


    肖翠兰摇头:“没有,她跟我和小芳说,她想换个地方生活,到了新的地方落脚以后,她会跟我们联系,但是到现在,她都没联系我们。”


    “姑姑,你是不是知道了她不是肖大芳的事情?”付靳锋看她说话的神情,心里就猜到了几分。


    肖翠兰也不含糊,承认道:“知道啊,她给我拿信的那天,就跟我和小芳坦白了她不是大芳的事情。那孩子也是一个可怜人,她说她父母出了意外,自己也受了重伤,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自己住在哪里,不得已才冒充我们大芳”


    肖翠兰把肖窈当初找得托词,全都跟付靳锋说了一遍,最后叹着气道:“她说她跟你坦白身份,你不信任她,还跟她分手,一直避着她,把她当成间谍来查,她心里很难受,不想再呆在榕市这个伤心地,要去新的地方生活,顺便看能不能找到她的亲戚。我跟小芳都舍不得她,想留住她,她说啥都要走。”


    付靳锋的心脏像被千万根针扎着,密密麻麻的刺痛起来,疼得他不能呼吸。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沉声问:“那您知道,她想去什么地方吗?”


    “她没说。”肖翠兰还是摇头,“不过我看她的样子,像是不打算再回来了,也不打算再跟我和小芳联络了,因为她走前,给了我和小芳不少钱,一直说着感激我们的话,看神情像是要一去不复返。付公安,说实话,这一年来,我一直把肖窈当成我的亲侄女儿来看,一直很心疼她,我不知道你跟我们肖窈发生了什么事情,闹到要分手的地步,但既然你们分都分手了,她已经决定离开榕市,忘掉这里的一切,你就不要再去找她,打扰她了。你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各自安好,以后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我不可能放过她,不能不去找她,她说过,要嫁给我的,她是我唯一认定的妻子。”付靳锋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到现在,依然不愿意相信肖窈跟他说的,她来自未来的话语,这种话,太过荒谬,也太过匪夷所思,他所接受的教育和信仰,不会让他相信这种看起来像封建迷信般的虚无事情。


    但,肖窈写给他的信中,明确的预知了国家即将发生的一些大事,并且在这一个月半中,有两件事情都应验。


    而那两件事情,是不能人为控制的。


    亲眼见证了这两件事情以后,他的无神论和铁血一般的信仰开始了动摇,即便他之前不信肖窈的话,现在也不得不开始想,世上真有穿越时空,有人来自未来的事情吗?


    他想起一年前他对肖窈动心以后,想着法子接近她,她莫名其妙地要换名字的举动,听到他喊她肖大芳,她会生气,会再三跟他申明,她叫肖窈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她不对劲。


    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名字,为什么还要换个名字?


    她的解释是说肖大芳这个名字太土,想换个好听的,现在想来,当时她就已经在隐晦的告知他,她跟肖大芳就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她真来自未来,按照她在信中的说法,未来科技发达,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到处都是新科技物品和新思想,她的想法与他所处的年代完全不相同,她能说出那些超出这个时代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语,做出超出这个时代普通人的举动,也就变得十分合理。


    但这个荒谬的想法,得不到实证,她就走了,走得彻彻底底,毫无踪迹。


    华国这么大,她不留下一点踪迹,他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这个女人,好狠的心!


    一种失去自己此生所爱,永远找不到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心痛和焦急感,如海啸一般席卷全身,付靳锋胃里疼得厉害,几乎站不住脚,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浑身却如掉入冰窖之中,冷得他全身都是冷汗,再也站不起来。


    “你怎么了付公安?”肖翠兰发现他的不对劲,连忙靠好自行车,伸手去扶他。


    “送我去医院。”付靳锋忍着剧痛说完这句话,两眼一翻白,侧着身子倒了下去。


    **


    肖窈下了火车,跟着方星文三人又坐上大巴车,转到距离塔城方向大约五十公里,一个名叫阿拉吉的小镇,在当地稍微歇脚,吃了一碗拉皮条子,接着坐上当地的蹦蹦车,一路晃晃荡荡,十分颠簸,花了几个小时,来到了一六二团的管辖地。


    到了这里,还得坐兵团的车,再去到师部驻扎地,到了师部以后,等着农九师的领导们,开了欢迎全国各地来他们师部所在之地进行支边的知青们大会以后,让知青们稍作整顿,休息一晚,接着再坐车到知青们划分的连队去,然后再坐马车,到连队分给知青们的房屋去。


    这么舟车劳顿下来,别说肖窈扛不住,就是方星文三人,也都受不了,每次一下车,四个人必然吐得稀里哗啦,上车后又要死不活地靠在一块儿,一起哼哼唧唧,东西都吃不下。


    等到了连队给他们安排的地方,四人直接傻眼了,因为他们所在的地区是最寒冷的地方,他们所在的连队,靠近西北边境线,一个叫阿尕什的牧场。


    这地儿海拔400-495米左右,地势说高不矮,因为临近边境线,即便已经到了二月份,这里依旧十分寒冷,到处是被风雪覆盖的白茫茫的一片。


    连队给知青们安排住得地方是一个大瓦房,除了他们四人,还有另外两名知青,一起住在瓦房里。


    瓦房附近有几个同样的大瓦房,住着这个片区所在的第六生产大队的十几个民兵和队长,再远一点,则是这个片区的原著居民,即生产队放牧的牧民。


    他们住着毛毡房,极少数住着汉人喜欢住得大瓦房,每户人家都被生产队分配了几百头的牲畜任务,家门后面用活动栅栏和粗毛毡围成墙,把牲畜都栏在里面养,等不下雪了,就把这些牲畜放出去吃草。


    方星文这些知青们来这个地方,就是来干放牧、挤牛奶、喂牛、扫牛圈、铲牛屎、开垦荒地、从事体力劳动、教育及医疗服务等等工作。


    肖窈不是知青,也拿不出身份证明,方星文便随便找个借口,跟他大舅嘀咕了大半天,把他大舅给说通了,把肖窈也当成知青来看待,将她一起安排到了第七生产队里,让她跟着方星文他们一起干活。


    当看到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冰雪铺天盖地,房屋都被白雪覆盖,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望无际被冰雪覆盖的广阔草原,就是远处连绵不绝,黑压压的高耸山脉,山上山下有成片挂满冰霜的树林,方圆几百公里都看不到什么活人时,肖窈心都凉了。


    早知道方星文三人要来这么冷的苦寒之地,她说什么都不会来这里,这里也太冷了吧。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棉大衣,好几件保暖内衣和毛衣,都抵挡不住这里的寒冷,感觉自己手脚都要被冻掉了,风雪刮在她的脸上,像被刀子割着她的眼睛,疼得她都睁不开眼睛。


    负责送他们到连队的一个大叔,也就是方星文的大舅,七连连长,连声催促他们:“都愣着干啥,赶紧去知青点,再晚点,鼻子都给你们冻没了。”


    六个人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连忙跟上他,顶着狂风暴雪,在半腿深的厚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嘎吱嘎吱踩着雪,向着不远处的瓦房走去。


    十分钟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在房顶上挂有一个大铜铃的瓦房前。


    方大舅呼着白气,抬手锤着木门喊:“林同志,把门打开,上面划分下来的知青到了!”


    “来了。”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有人从里面走到门口开门。


    可能是温度太冷,房门被冻住了,里面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打开。


    一个穿着军大衣,五官长得十分周正,皮肤却挺黑的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着一排瑟瑟发抖的小年轻,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欢迎各位知青来到我们第七生产队,快请进吧,屋里烧着炭火,热乎着呢。”


    第123章 第 123 章 怀孕


    付靳锋因为胃病和旧伤复发昏迷, 住院了快一个星期。


    由于事情突然,把肖翠兰和任局都吓了一跳,任局犹豫再三, 还是往首都付家那边打了一个电话。


    付正德和陈美兰夫妻俩一听自家那个叛逆无比的老三儿子,居然在榕市昏迷不醒, 夫妻俩着急慌忙了买了最快通往榕市的火车票,到达榕市医院, 来照顾付靳锋。


    当得知付靳锋是为了找他的对象,一连十多天不按时吃饭, 四处奔波找人,没睡过一次好觉,导致旧伤复发的同时,还得了急性胃炎陷入昏迷。


    陈美兰气得直骂:“这浑小子,平时在家里不是嚣张叛逆的很吗?怎么现在为了一个女人, 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以他的本事,还找不到一个女人?”


    付正德道:“行了,老三病着呢,你别在他面前说些有得没得, 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两人在医院呆了两天, 除了吃饭,其他吃喝拉撒睡, 都有医院的护士和他们请的保姆,来照顾付靳锋。


    这一天付靳锋清醒过来,医生给他做了全身检查,确定他人没什么大碍以后,很自觉地让护士跟着他出了单间病房,留给付正德夫妻俩跟付靳锋说话。


    时值清晨, 窗户外有阳光照进病房里,付靳锋半躺在病床上,往日那张俊美无比,脸上时刻带着痞气笑容,自带几分桀骜不驯气质的面容,如今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一张脸惨白无色,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抽去了精神气,看起来命不久矣的虚弱病人。


    陈美兰从没见过自家儿子这样虚弱至极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付靳锋从小到大调皮捣蛋,性格十分的叛逆,成天在外面晃悠,一天到晚都闲不住,安静不下来,每天跑跑跳跳,打打闹闹,把身体练得十分结实,从小就没生过什么病,让她又爱又恨的同时,也很幸运孩子身体健康,不受病痛的折磨侵扰。


    如今他这副模样,倒是让陈美兰想起付正德多年前跟她描述过的,付靳锋被指派去南越战场参加战斗,身中数枪,全身是血躺在医院,可能救不回来的消息。


    那个时候她得知这个消息直接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收到的是付靳锋手术成功的好消息。


    她跟付正德赶往南方军区看他时,他虽然全身多处打着绷带,却精神十足地跟他们夫妻俩开着玩笑,说着话,受了重伤都像没事一样,哪像现在,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陈美兰看得十分心疼,坐在床边,身边摸着付靳锋没有打点滴的右手,轻声问:“三儿,你感觉怎么样?胃里还疼不疼,你的旧伤还疼得厉害吗?妈亲手给你熬了白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妈,不疼了,我感觉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难为你跟爸来看我,这么操心我。”付靳锋看着她,神色平静道:“正好我饿了,您把粥拿来我吃吧。”


    自从多年前,付靳锋被他们夫妻俩强制送去边疆当兵以后,付靳锋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心平气和的跟陈美兰说过话了。


    之前他们母子俩在一块儿,总是因为白莉莉的事情闹得不愉快,付靳锋总要跟陈美兰顶两句嘴,甩她脸色看,心里才舒坦。


    现在居然这么懂事的体恤陈美兰这个当妈的不容易,感性的陈美兰,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三儿,你等等啊,妈去给你把粥舀过来,顺便给你弄个你爱吃的酱菜下粥吃啊。”她风风火火地走了。


    付正德坐在陈美兰刚才的位置,面色严肃地看着付靳锋道:“说吧,你跟那个姓肖的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闹分手,又为什么查她的身份背景,大张旗鼓地去找人?”


    “爸,您都不是已经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付靳锋扯着嘴角,漫不经心地道。


    以付家在首都的地位,还有付家子弟天南地北的关系网,付家要想知道什么事情,只需要派人进行调查,不出三天就会出结果。


    他在榕市昏迷住院,他爸妈收到风声来找照顾他,自然会把他晕倒的原因彻彻底底地查个遍。


    尤其他病床边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高档营养品,那些营养品,只有高级干部才能买到,显然是榕市地方高级干部知道他爸妈来到了榕市,分批打着探望他的名头,实则来奉承巴结他爸妈送得。


    他爸妈只要随便说两句话,榕市地方政府的干部们,就会把他们想知道的事情,都给他们一一查出来。


    付正德冷哼一声道:“那个姓肖的,没有身份证明、没有背景记录,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占用了一个叫肖大芳的女人身份,还力气大到离谱,格斗技术不输于你们刑侦公安,她身上疑点丛丛,怎么看都像是境外势力培养的间谍,你竟然对一个间谍痴迷至此,你的信仰和眼睛,都被狗吃了?!”


    “爸,我之前和你一个想法,认为她是间谍,所以我一直在查她,但是现在,我可以很肯定的跟您说,她不是间谍,我用我的性命做保证!”付靳锋挑着捡着跟付正德说了一些关于肖窈的事情,隐去了她来自未来的事情。


    付正德听完,皱起眉头,思考了半天才道:“你是我的儿子,虽然你一直很叛逆,不听我跟你妈的话,我行我素,但你做事向来靠谱,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不过你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今天这副模样,实在不像话!要让其他家族的人知道了你的行径,我跟你妈的脸往哪搁。”


    “就是,咱们首都什么样的高门大院姑娘没有,你非得吊死在这一个不明不白的乡下丫头身上,你看看她把你折腾成什么样了。”陈美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一小碟酱菜进来,放在付靳锋旁边的桌子上,把勺子放在他的手里,示意他吃东西。


    “妈,我变成这样,是我自己折腾的,与她无关,您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她,我不爱听。”付靳锋好几天没吃过正经的东西,狼吞狐咽地吃了好几口白粥,这才感觉火急火燎的胃,舒服了许多。


    “你慢点吃,当心噎着。”陈美兰看到他的吃相,半是心疼,半是生气道:“你俩都闹掰了,你还这么护着她,你”


    “行了行了,老三在吃饭呢,你说那些多丧气话干什么!”付正德打断她的话。


    陈美兰气哼哼地把话憋了回去,等付靳锋吃完粥,这才继续道:“你说说,你跟那个姓肖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付靳锋把碗放在一边,将之前对付正德说过的话,又跟她说了一遍,最后道:“是我误会了她,是我咎由自取,她气性大,现在跑得毫无踪迹,我总要把她找回来,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才行。”


    陈美兰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没想到白莉莉对你的执念这么深,为了拆散你跟那个姓肖的姑娘,她竟然疯魔至此,查到了这些事情”


    付正德从桌上拿起一个很红的苹果,徒手用力掰开,分一半到付靳锋手里,另一半放到陈美兰手里,示意他们母子吃:“想查一个人也不难,查她在哪买得车票,她在哪个火车班次车厢,把当天的列车员跟乘务员、乘客都找出来,他们一定会有人对她有印象,会知道她的去向。”


    付靳锋道:“爸,您的想法,我也想过,但这种堪比抓捕罪犯劳师动众的事情,我是没有那个权限去做的。”


    付正德嗤了一气道:“你没有权利,你知道求人帮忙?你这浑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以前那个犟种倔脾气,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宁愿自己奔波去找人,也不愿意给老子打个电话,让老子动用付家的关系给你找人。你就不能说点好话哄哄老子,让老子帮你个忙?”


    付靳锋默了一瞬道:“爸,是您说的,我要不回首都接替您的位置,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我要在榕市立足,就得靠自己的本事,付家所有的关系脉络资源,都与我无关。”


    付正德一噎,骂骂咧咧:“老子活了大半辈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犟种!你就不想找回你对象了?”


    “想。”付靳锋坐起身道:“爸,我想让您帮我找到肖窈,但是您的教诲,我不敢忘。”


    他从小被付正德揍到大,付正德这个当父亲的绝对威严威信形象,在他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记忆,使得他遇到再大的事情,都会自己扛,绝不动用付家任何一点资源,只为了证明他离开了付家,也能活得很好。


    付正德气结,正要大发雷霆,陈美兰伸手拉了他的胳膊,轻言细语道:“行了,你就别跟三儿一个孩子置气了,你们父子俩斗了二十多年了,谁也不让谁,你们累不累啊。”


    又回头对付靳锋说:“这开了年,你都二十八岁了,再过两年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你爸杠?你爸多大年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把他气出个好歹出来,你看你哥你姐怎么收拾你!如今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就不能跟你爸服个软,早点把你对象找回来,早点结婚生子,省得我跟你爸天天操心你的事儿。”


    付靳锋挑眉:“妈,您先前还瞧不上肖窈的出身,怎么这会儿又要我服软,把人找回来结婚?”


    “我瞧不上她的出身不是很正常,我们付家的门第,和她的乡下出身,本就门不当户不对。”陈美兰瞪他,“但比起让你为了她,把自己折腾得要死不活的,下半辈子当个光棍,绝你自己的后,我再瞧不上她,也不得不试着接纳她。只要你幸福,妈就什么都能忍。”


    “妈,您果然是世上最好的母亲。”付靳锋笑了起来,转头看向付正德,态度和煦道:“爸,我错了,我不该跟你顶罪犟嘴的,我知道您跟妈一样,不管我怎么混账,怎么叛逆,您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我。您把我踢去部队,也是为了我好,是想改改我的性子,免得让我成为首都祸害。我在部队最开始的那两年,的确恨过您,怨过您,但当我穿上军装,拿上枪,上了战场,看到身边的战友,为了祖国、为了同胞、为了战友牺牲时,我便知道了您对我的良苦用心。


    爸,我早就不怨恨您了,只不过当年我年轻气盛,不愿意向您妥协,不愿意走您给我安排的路子,毅然决然来到了榕市,我到现在都为此十分愧疚。


    爸,我或许有一天会回到首都,回到付家,完成您交给我的重担,但不是现在,我还年轻,还想自己闯一番,我希望您跟妈能理解我,支持我。


    在此之前,我得找到我的爱人,完成我的终身大事,我才有回去的可能。”


    付正德听到他前面的话,还挺感动的,心里暗叹,自家的浑小子终于懂事,终于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了,听到最后面的话,他没好气道:“行了行了,你也别说这些有得没得来哄我了,你昏迷的这几天,我已经让人查到你那对象的行踪了。”


    “她在哪?”付靳锋坐不住了,完全没有刚才那副淡定模样。


    付正德面无表情道:“我派得人顺着她买得那趟前往苏州的火车班次进行查访,查到她在南省一个人烟稀少的小站下了车,之后买了一张前往边疆乌市的火车票,在车上认识了几个知青,跟着那几个知青去了塔城农九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在农九师靠近阿尕什的牧场连队里。”


    肖窈容貌太过出色,身上的穿着和气质都很不凡,跟周围长期饥饿,营养不良的人群有很大的区别,跟她同车的乘客和乘务员们,很难不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肖窈那天所乘坐的那班前往苏州的火车上,有个年轻的男性乘务员对她印象很深,因为她上车的火车票是他检阅的,结果半途她到一个小车站下了车,没有上火车,乘务员还以为她下站台透气上厕所走丢了,还着急的在站台找了她一会儿,结果没看到人,回到车上,发现她的行李没了,才知道她下车了。


    有这个乘务员提供的线索,再顺着小站台的车站查肖窈之后坐得火车班次,再一路往下查,就知道了肖窈的踪迹。


    不过这个男性乘务员在付靳锋调查的时候正好休探亲假,回老家探亲去了,因此付靳锋错过了他,没查到肖窈的踪迹。


    陈美兰一听,忍不住说:“这个小肖同志,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她没身份户籍证明,就敢一个人往那边疆地区走,跟着不认识的人跑,就不怕人家把她给卖了。边疆地区可是乱的很,到处都是流匪罪犯、间谍特务,她要落到那些人的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美兰没见过肖窈,不过听任良才跟她描述,知道那是一个容貌不输于白莉莉的大美人儿。


    她也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找得对象,别的不说,那容貌身材必然是一等一的,这样一个漂亮的人,敢孤身一人去那些危险的地方,该说那姑娘是胆子大呢,还是傻呢。


    “她竟然去了边疆地区,我现在就去找她。”付靳锋伸手去拔自己手背上插着得输液针头。


    “胡闹,你不要命了!”付正德瞪着眼睛呵斥他,“你要去找她,也得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去!你是在边疆地区呆过的人,应该明白,阿尕什在这个时候冰雪覆盖,天气十分恶劣,你外出都成问题,还怎么在那茫茫牧场去找她?我已经打电话给塔城农九师师部,让那边的人对她照拂一二,她就在那里,没人会去惊动她,打扰她,你不用担心她会跑。”


    付靳锋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直接把针头拔了,任由左手手背上鲜血淋漓,也要下床,穿着鞋子去找肖窈。


    陈美兰急了,连忙拦住他,“你这孩子,没听到你爸说的话吗,那个肖窈,你爸已经打电话让那边的人对她进行照料,她不会跑的!她就算跑了,那边也有人盯着她,跟着她,不会让她跑掉,你着什么急啊,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付靳锋也不听她的,将她轻轻推开,快步走出病房去。


    **


    清晨的阿尕什牧场,天气十分寒冷。


    已经是三月初了,在别的地方都春暖花开,万物苏复的时候,阿尕什牧场,也只是下雪的时候少了很多,天气还是很寒冷。


    金色的阳光投映在广袤的草原上,在成堆白雪围住的一座大瓦房前,青色的炊烟缓缓从瓦房右侧屋顶上的烟囱升起,飘向远处碧蓝如洗的天空。


    瓦房里,肖窈从一间不大的专门给女知青们单独修葺的大通铺炕床上爬起身来,听着外间方星文他们在生火做饭。


    她已经在阿尕什牧场生活了快一个月了,她从最开始的各种不适应,后悔到这个地方,到渐渐地感受到了方星文几个知青、连队的民兵、当地的牧民们各种关心和问候,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淳朴和善良,她和他们一起干活聊天说话吃饭进行交流,身心都很愉悦,到现在,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只不过这两天她觉得自己不大对劲儿,一直恶心呕吐,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还头晕脑胀,特别嗜困,从早到晚都没精神。


    她起初没当回事儿,直到昨天叶雯雯忽然问她,这个月的月事有没有准时来,她心中就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算起来,从她跟付靳锋闹掰分手,到如今,已经过去快两个月的时间,她在榕市的时候就没来月事,到这里,也没来月事,她都没放在心上。


    只因她在末世那样严酷的天灾环境中生存了十年,她跟很多在末世中幸存的女幸存者们一样,受环境影响,她的月事并不准时,时常三五个月,或者半年、一年都不来月事,她已经习以为常。


    穿到这个年代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的月事也不准,就来过三次,每次间隔几个月,她也不在意。


    但她在跟付靳锋做那事的时候,特别的小心,每次都要求付靳锋戴上计生套,以免自己怀孕,毕竟她还没有打算要跟付靳锋生孩子。


    可是她现在的种种反应,都像是怀孕的表现,她不由怀疑,自己是怎么怀孕的。


    难道是在南郊栗村农家院那晚,付靳锋折磨了她好几次,最后一次把计生套给弄破了,就那一次就中招了?


    这也太准,太恐怖了些吧!


    肖窈空间里没有囤验孕棒这种日常不太可能用上的东西,第七生产队只是一个几十户游牧民族聚集在一起住得地方,没有卫生所,也没有门诊医院,更没有商店、药店,人们生病了只能骑马或者坐车去几十里外的连队卫生所看病,光骑马都要几个小时。


    肖窈想去连队找卫生所的卫生员,验验自己是不是怀孕了,谁知道叶雯雯趴在她耳边说:“我会把脉,你要觉得不舒服,可以让我给你把把脉。”


    叶雯雯的爷爷以前是地方上的赤脚医生,叶雯雯从小跟他学了一些医术偏方,她刚到知青点的时候,从包裹里拿出了一本《赤脚医生》的书籍。


    知青点的老知青,如今是他们知青点领头人,名叫林旭的老知青,看到她的书籍后,询问了她一番,得知她有一些医术经验,便把她送到连队卫生所培训了半个月,接着让她回到第七生产队,担起生产队的卫生员来。


    叶雯雯就是个半吊子,以前只是看她爷爷给人治病,她心情好的时候,在旁边帮帮忙。


    这会儿让她独立操刀给人治病,她给人扎针手都在抖。


    好在在肖窈和其他人的安抚鼓励下,她扎针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加上一直抽空勤奋阅读背诵《赤脚医生》这本书籍,巩固在连队卫生所学到的知识,她现在不说多厉害,至少很多症状,她都能从熟读的书上找到相对应的治疗方法。


    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肖窈就让叶雯雯把脉了。


    这不把脉还好,一把脉,直接把叶雯雯干懵了。


    她再三细把肖窈的脉络,憋了老半天说:“我摸到你的滑脉了,咱们知青点的伙食不太好,大家吃得粮食都不多,你不可能出现积食或者别的可能出现滑脉的迹象,结合你两个月没来月事,我觉得,你可能是怀孕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肖窈那个天雷滚滚,完全不能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昨天一天都没出去干活,请病假在知青点的大炕上躺了一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已经跟付靳锋分手了,独自来到这个偏远之地的牧场生活,她却在这个时候怀孕,老天爷是在玩她啊!


    第124章 第 124 章 阿尕什牧场


    肖窈在末世那种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了十年, 心里很明白,孩子在末世只会是累赘,不会是什么生命的希望。


    尤其她跟付靳锋已经分手, 这个孩子更是留不得。


    可她现在身处于一个安全又贫穷的年代,生孩子不会成为她的累赘, 孩子已经在她的身体里有两个多月,要把这个孩子做掉, 她忽然心生一丝不舍。


    她在末世接连失去至亲的痛苦,像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潮湿的雨, 随时都会在她心中下雨,她没有任何亲人所在了,没有人会关心她的死活,过问她过得好不好,也没有人会在家里等她, 永远为她留一盏灯。


    没有了父母的庇佑,她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无依无靠,去哪落脚都行。


    她渴望亲情, 渴望关爱, 可是死去的父母永远不会再回来,她能依靠的, 只有她自己。


    她也曾经想过,要跟一个男人结婚,组成新的家庭,生下自己的孩子,建立新的血脉关系,感受家的温暖。


    她曾把那希望寄托在付靳锋的身上, 可惜的是,付靳锋并不相信她说得话,毅然决然地跟她分手,她对他那一点幻想,也在那个时候破灭。


    但老天爷像是在跟她开玩笑一般,让她在这个时候怀孕,肚子里的孩子,她现在是留也不是,做掉也不是,一时躺在床上,思绪凌乱。


    外间右侧没跟客厅隔开的厨房里,方星文几人正围着一个不大的土灶,烧火做饭。


    所谓的饭,不过是日常的煮土豆、煮糠粑、或者煮一些红薯稀饭之类的食物,菜则是每个月雷打不动的土豆、洋葱、白菜萝卜这四种耐放的蔬菜,没有别的菜肴。


    林旭往土锅里放上十来个半拳大小的土豆,再铲上半桶干净的雪块放进锅里,放上一个柳木蒸格,上面再放小半盆牧民们送给他们知青喝的牛奶,隔水热着,接着盖上锅盖,转头问从女知青屋里走出来的叶雯雯:“肖窈怎么样了?”


    “好多了。”叶雯雯就着灶台上放着的一盆洗脸水,洗了一把脸,有些犹豫地看着林旭跟方星文,不知道该不该说肖窈怀孕的事情。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难道肖窈得了什么奇怪的病?”方星文看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往灶洞里添了一把柴道。


    叶雯雯叹了口气道:“她没得什么奇怪的病,她就是怀孕了”


    她声音很小,但厨房里的人都听见了。


    方星文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旭和其他三名知青也怀疑自己听错了,纷纷看向叶雯雯:“你会不会诊断错了,肖窈同志怎么会怀孕呢?”


    这一个月以来,肖窈一直跟着他们干活,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她很少一个人单独行动,怎么突然怀孕了?


    叶雯雯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会诊断错误,我给她把脉,摸到了滑脉,排除其他可能因素以后,那就是怀孕的脉像!看样子,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


    肖窈来阿尕什牧场才一个月,她却怀了两个月的身孕,那岂不是在她来这里之前就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方星文,眼神充满同情和其他复杂的目光。


    从肖窈来到知青点的那天起,大家伙儿就知道方星文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他排除万难,把成分有问题的肖窈留在了他们知青点,还因为肖窈在知青点的这段时间,都是他鞍前马后的给肖窈解决遇到的所有难题,还把属于自己为数不多的粮食食物,经常分给肖窈吃,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不断向肖窈释放他的爱意。


    但肖窈对他始终平平淡淡,不冷不热,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拒绝他很多时候给得食物和帮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他们成不了事儿。


    方星文却不管不顾,依然对肖窈十分热情,现在知道肖窈来边疆地区之前就怀孕了,方星文不知道会怎么想。


    果然,方星文听到叶雯雯那话,脸色都变了,他的胸口起起伏伏,脸色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涨得通红,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情绪十分激动。


    叶雯雯有心想安慰方星文两句,忽然看见肖窈裹着一件厚厚的棉大衣,脚步虚浮地走出来,她连忙过去扶着她:“肖窈,你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肖窈张开嘴,忽然闻到厨房里一股浓烈的牛奶味道。


    这种味道,放在平时没什么,如今她闻着,感觉到那牛奶骚气的不行,胃里顿时一阵翻涌,忍不住推开叶雯雯,急冲冲地推开厚重的木门,跑到瓦房旁边一个小屋子里去上旱厕去了。


    很快,小屋里传来肖窈接连不断地呕吐声。


    众人沉默了,看向方星文的目光越发的同情。


    等肖窈吐完,病恹恹地推开厚重的木板门进来,带起一阵风雪,林旭跟方星文急忙上来帮她把门拉着,待她走进去屋里后,松开门,狂风便哐当一声,把木门给吹得合上了。


    饭菜很快做好,今天的饭菜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依旧是水煮土豆当主食,配上一盘没有一点油水,只放了一点盐的凉拌洋葱,一盘炒萝卜丝,一人一杯牛奶,就是大家的早饭了。


    肖窈一大早就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明明肚子很饿,可是看到眼前千篇一律,难以下咽的食物,她还是吃不下。


    别的知青都很认真在吃饭,不管这些食物他们有多么不想吃,身处在这个贫穷又落后的阿尕什牧场,交通运输十分不便利,牧场还没有完全化冰,种不了庄稼作物,他们要不吃,就只能饿肚子,想不吃都不行。


    “肖窈姐姐,你不吃吗?今天的土豆煮得可好吃了,粉粉糯糯的,一点也不噎人。还有牛奶,是阿依慕大婶儿送给我们喝的,她说我们知青的孩子,都太瘦了,不吃点牛奶,没力气干活。”一个年纪只有十五岁,脸蛋长得圆圆,名字如其人一样,名叫杨晓媛的小姑娘,是知青点里最小的知青开口问。


    杨晓媛家里穷,从小就吃不饱饭,从小不管吃什么食物,她都觉得特别的香,家里养不起她,听说到边疆支边的知青,每个月有二十多块钱的工资,就领着她到知青办,办理了去边疆的手续,送她到了边疆最寒冷的阿尕什牧场放牧。


    肖窈空间里有很多现存的食物,她经常背着知青们偷偷加餐,因此对这些难以下咽的食物并不在意。


    她象征性地拿起一个属于她的土豆吃起来,将剩下的土豆和热牛奶,推到杨晓媛的面前,“我不大舒服,吃不下那么多东西,小媛,你把牛奶和土豆都吃了吧。”


    她其实很想从空间里拿出精细米面粮食出来分给大家吃,但她没去几十公里以外的镇上逛过街,蓦然弄出来一些粮食出来,只会让大家伙儿起疑心,所以只能自己单独开小灶。


    她经常把自己不爱吃的食物分给杨晓媛和叶雯雯吃,主要是看这两个姑娘年纪小小就离开父母,背井离乡来到这寒冷的地方支边,心里对她们十分疼惜,免不了想照顾她们一二。


    杨晓媛没向之前那样,欢呼雀跃地吃她给的食物,而是把目光看向方星文,又把目光看向叶雯雯,低头吃着自己的食物。


    方星文像是没看见她的眼色,面无表情地吃着手里没剥皮的土豆。


    肖窈察觉到大家奇怪的眼神和氛围,开口问杨晓媛:“怎么了小媛?”


    杨晓媛犹豫了一下,小声问:“肖窈姐姐,雯雯姐姐说你怀孕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饭桌上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肖窈。


    肖窈看了一眼叶雯雯,对方涨红着脸解释:“我,他们问你哪里不舒服,我,我就实话实说了。”


    “嗯,我怀孕了。”肖窈笑了笑,很大方的承认,“我在来边疆地区之前,有一个心仪的对象,我们俩情投意合,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可是因为一些误会,我们俩分了手,我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舒服,还以为是水土不服造成的,现在想来,我在来阿尕什之前就已经怀孕了。”


    林旭放下手中的筷子问:“你那对象知道你怀孕的事情吗?”


    “他不知道。”肖窈摇头,“我跟他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怀孕的事情,只有你们知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林旭又问。


    “我也不知道。”肖窈实话实说。


    林旭皱起眉头,“你既然跟你对象分手了,一个人孤身来到阿尕什,就证明你已经跟你对象彻底断了联系,跟他再没有复合的可能。你还年轻,你有大好的未来,我建议你把孩子流掉,忘记过去,重新规划未来人生,另觅良人,好好过下半辈子。你未婚怀孕,在很多的人眼中,你的举动实在太过大胆,你要留下这个孩子,会被世人唾骂,引来无数的争议和伤害。但你要流掉这个孩子,我相信叶雯雯一定有办法帮你流掉,我们知青点的所有人也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你怀过孕的事情,你以后还可以跟别的女同志一样,正常的嫁人生孩子。”


    肖窈沉默了一下道:“林同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要不要这个孩子的事情,我还得考虑一下。”


    其实以她的物资能力,她一个人生孩子、养大孩子完全没有问题,毕竟她空间里成堆的物资,不是摆设,她也有那个自信,能把孩子养得很好。


    她现在唯一比较苦恼的事情,就是到底要不要留下孩子的事情。


    理智上,孩子于她来讲,是个累赘,把孩子流掉,她一个人可以活得逍遥自在,不必考虑孩子的诸多问题。


    情感上,这孩子是她和付靳锋的结晶,虽然她跟付靳锋已经分手了,两人闹得很不愉快,但她对付靳锋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她潜意识里,不想流掉孩子。


    而且她现在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像个小鱼一样,在她肚子里游动。


    这种神奇又奇妙的初为人母的感觉,让她心里一阵柔软,也就再三犹豫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的事情。


    她都这么说了,林旭也不再劝她,只是问她还能不能继续干活。


    肖窈表示,她只是怀孕,不是生病,能干活,于是林旭便安排她去阿依慕家,帮着阿依慕大婶挤牛奶。


    吃完早饭,其他三个知青很主动地把碗洗了。


    肖窈跟着他们走出门,由于大家伙儿所分配的活计不同,每个人去的地方都不一样,因此出了房门,大家都各奔东西。


    方星文担心肖窈那瘦弱的身体抵挡不住寒风,路上出事,非得送她去阿依慕家,肖窈执拗不过他,只能随他了。


    今天没有下雪,不过天气依旧十分寒冷。


    踏出瓦房的一刹那,刺骨的寒风,刮着地面上还没融化的积雪直面而来,肖窈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被吹清醒了不少。


    虽然天气很冷,不过空气却是很好,天空碧蓝如洗,天上飘着朵朵白云,远处雪山巍峨无比,山下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和雪原,有好几只苍鹰在上空盘旋着,似乎在寻找机会,看能不能抓住在雪地中觅食的野兔之类的野生动物。


    空气中隐隐传来积雪下积压着的草丛清香气味,肖窈闻到这种味道,感觉胃里翻腾的味道好了许多,她裹紧身上的棉衣,顺着方星文走在前面留下的脚印,往东方向一个毛毡房走。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保持着前后一米左右的距离,方星文在前,肖窈在后,就这么走了大概二十分钟,阿依慕家的毛毡房近在眼前。


    “肖窈,你要是想生下这个孩子,又怕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的话,我可以做他的父亲。”在距离毛毡房大约五米的位置时,方星文顿住脚,回头看着肖窈,说了这么一段话。


    肖窈楞了一下,抬头看着方星文红成虾子的一张脸,他大概是很紧张,说出这番话以后,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双手无意识地拽着他的衣角。


    “方星文,你喜欢我对吗?”肖窈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按头发,一脸温柔的看着方星文说:“从我跟着你来到塔城,我就已经感受到你喜欢我,之后你对我的各种好,我也都看在眼里,我很感谢你带来我第七连队,帮我解决我的身份工作问题,我一直都想报答你。但方星文,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是一个好人,我不能因为我怀孕了,就这么自私自利地不顾你的感受,接受你的喜欢,那样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她话还没说完,方星文就急急忙忙道:“我是自愿娶你的,不是可怜你,同情你,是、是我喜欢你,无论你有没有怀孕,你是什么身份,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我会对你一辈子好的。”


    他从见到肖窈的第一面就喜欢上她了,他那时候就在想,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要是能跟她处对象,要能娶她做妻子,那该多好啊,他会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她宠她爱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是他也明白,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他养活自己都很困难,还怎么给自己心仪的对象一个好的未来。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肖窈跟着他来到塔城农九师,跟他来到阿尕什牧场,跟他住在同一个知青点,两人朝夕相处下,他越发对她不可自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对她好。


    本来他还没有那个勇气,敢跟肖窈坦白自己对她的心意,现在知道她怀孕了,看她对是否留下孩子的事情犹豫不决,他决定勇敢一次,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无论肖窈是否留下孩子,他都愿意接纳她的所有。


    “不行,方星文,我不会嫁给你的。”肖窈很坚决地摇头,“我忘不了我的对象,短时间内,我不会接纳新的恋情,新的男人,无论我是否留下我肚子里的孩子,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妥善处理好,你无需替我担忧。”


    方星文还想说什么,肖窈朝他摆摆手,“你别说了,时候不早了,你得跟牧民们一起去放牧,你赶紧去跟他们汇合吧,路上注意安全,别在马背上摔着了。”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阿依慕家里去了。


    方星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才垂着脑袋,离开了这里。


    阿依慕是个年纪五十岁左右,穿着咖啡色哈萨克服装,高鼻大眼睛,五官十分立体,身形有些圆润的和蔼哈萨克族大婶儿。


    肖窈走进她家毡房时,她正跟她的家人在屋里吃早饭,见到肖窈走进来,她忙用半生不熟地汉语招呼她:“阿依,你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肖窈笑着指了指阿依慕放在门口边的一排牛奶桶,“我们知青点的队长让我今天来跟您一起挤牛奶。”


    “那你等会儿啊。”阿依慕三两下把嘴里烤得馍给吃了,接着从桌上拿出半块烤得焦黄的烤馍塞到肖窈的手里,“吃。”


    肖窈下意识地拒绝:“阿大婶儿,我不要,您留着给孩子们吃。”


    阿依慕家里孩子孙子子女一堆堆,一家人加起来有十八口人,他们家分到的粮食都不够吃,可每回看到肖窈,或者知青点其他知青到她家里来,她总要分一些食物和牛奶给他们吃,说他们是国家派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瘦,她看着心疼。


    如此淳朴又善良的少数民族大婶儿,肖窈怎么好意思吃人家为数不多的食物,她自己就不缺东西吃。


    “吃吧,吃了才有力气干活。”阿依慕用她那宽大又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一下肖窈的肩膀,大步走到毡房入口处,拎起几个大铁通,示意肖窈跟她一起走。


    毛毡房里,阿依慕的孩子、孙子、孙女们都在看肖窈,见她想把食物拿到他们桌上,他们神色肃穆地对她说着她听不懂的哈萨尔族话。


    肖窈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在劝她吃下那巴掌大的半块烤馍,她早上只吃了一个小土豆,这会儿的确也饿了,闻到那烤馍传来的诱人烤面香气,她也没再拒绝,一边吃着烤馍,一边跟着阿依慕走出了毛毡房,往远处牧民们搭建的一个木栏杆牛棚里走。


    那个牛棚,是第七生产队牧民们一起修建的,每隔一段时间,牧民们就会每家每户派出家里强壮的劳动力,每五户人家,把自己所分配的牛羊马合并在一起,朝不同的地方放牧去,其中怀孕的母牛、母羊会留在生产队里,由女人孩子和少许留在生产队的男人们照料。


    今天又到放牧的时候了,生产队绝大部分的男人,包括连队民兵、知青点男知青,都要放牧去,时间在一个星期到一个月不等。


    放牧的人都会自带干粮、水源、衣服、帐篷啥的去放牧,剩下的人则在生产队从事别的工作。


    肖窈跟着阿依慕,踩着开化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雪水往牛棚走,期间碰到不少同样住在毛毡房的牧民们,少不得要停下来,听着阿依慕跟人家打招呼,说两句闲话。


    等两人到牛棚的时候,牛棚里已经有两个哈萨克族的十五六岁少女,四名妇女,正蹲在怀孕的母牛身边挤牛奶。


    看到她们两人过来,她们对两人笑了笑,进行了日常问候,接着低头继续挤牛奶。


    第七生产队主要是以放牧为主,牧民们的经济来源,就是卖牛羊肉,以及挤新鲜的牛奶、羊奶往连队运输,再往团部及其他地方销售。


    因此牛棚里有好几百头怀孕的母牛和母羊,哈萨克族的女人们,几乎每天都在从事挤牛羊奶的工作。


    这些牛羊奶,是属于集体的,卖出去的钱也属于集体,每年到了年底上交了税收之后,剩下的钱,才分给生产队的人。


    牧民想喝牛羊奶,得花工分或者花钱买才能喝,而牛奶在生产队卖得挺便宜,一毛钱就可以买到一大桶,算是地方政府给牧民们的福利。


    肖窈已经过了挤牛奶的新手教程,从一开始并不熟练,挤得奶牛很痛,差点一脚把她踹翻,到现在,她已经能很熟练的挤牛奶,不会让奶牛感到不舒服了。


    她跟着阿依慕,来到属于阿依慕家成排的母牛前,阿依慕照旧指着十几头四肢健壮,看起来脾气十分温驯的母牛对她说:“你挤这些。”


    “好。”肖窈也不废话,把铁桶放在母牛的身下,开始挤牛奶的工作。


    前两头牛,她都挤得很顺利,母牛们很配合,桶里装了不少牛奶。


    但挤到第三头牛的时候,那头母牛,被她挤得明显不安,一直躁动不安地“眸——眸”叫唤着,还时不时划动着前蹄,用牛角去撞绑着它的木柱子。


    阿依慕听到声音,察觉不对劲,刚直起身子,喊了一句:“阿依,快离开!”


    就见那头母牛,抬脚往肖窈的身上狠狠踹去!


    旁边几个妇女见状都发出惊呼,一窝蜂地朝肖窈那边跑过去,想把她拉开。


    千发一钧之际,肖窈速度极快地拎着装了牛奶的两个铁桶,速度极快地避开,由于她避得太快,手上拎着的两个铁桶,不免撒出一些牛奶出来,到她的腿上。


    一个浓烈的牛奶腥臭气味萦绕在鼻翼间,肖窈一个没忍住,转头干呕起来。


    第125章 第 125 章 再见面


    阿依慕吓了一大跳, 连忙跑过来,扶着肖窈的肩膀,关切的询问:“阿依, 你怎么吐了,可是哪里受了伤?”


    肖窈摇头:“我没受伤, 只是胃里不舒服,我歇会儿就好。”


    阿依慕上上下下, 仔细地看她一眼,见她的确没受伤, 这才放下心来,指着牛棚旁边的羊圈对她说:“那头母牛可能心情不大好,才会攻击你,你别挤牛奶了,挤安全一点的羊奶吧。”


    肖窈没说什么, 点点头,拎着两个干净的桶,进到羊圈挤羊奶去。


    结果羊奶的骚气比牛奶的更重,她几乎是一边干呕, 一边挤羊奶。


    好不容易结束完一天的工作回到知青点的大瓦房里, 肖窈浑身乏得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肖窈,你感觉怎么样?”叶雯雯抱着一堆柴火碎渣进来, 把女知青住的那间大通铺炕床的炕洞填上柴火,把炕烧得热乎起来,见肖窈躺在炕床上,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模样,她伸手摸了摸肖窈的额头, 关切的询问。


    “我感觉不太好,我一整天都在干呕,在吐,胃里没有一点东西,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我感觉我快死了。”肖窈趴在床上,眼眶红红地哼唧着。


    实在是她没料到,怀个孕,会这么难受,她一直在吐,吐得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长得本来就很娇美,这会儿她那头黑亮的头发披散在她肩膀上,一双大眼睛噙着眼泪,水汪汪的,让她那张精致无比的小脸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动人,别说男人看到这样一张脸会心生怜惜,就是叶雯雯看到她这副模样,也十分心软。


    叶雯雯坐在炕床边,伸手给她把了会脉,“你可能是来到阿尕什这边气候水土不服,加上这段时日吃得不好,气血不足,所以才会导致孕吐严重。一会儿我给抓一副养气血和开胃的方子,熬水给你喝,你喝完就会好很多。”


    肖窈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她,“你那方子会不会伤到孩子啊?”


    叶雯雯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留下了,当即神色复杂道:“不会,你好生歇着吧,一会儿我熬好药,晓媛做好饭,我们再叫你。”


    杨晓媛正在灶房里烧火熬红薯稀饭,看到叶雯雯从房里走出来,免不了问两句:“雯雯姐,怀孕的女人都像肖窈姐那样吗?明明肖窈姐以前说话做事干活都很麻利,结果一怀孕,肚子里的孩子就把她折腾得有气无力,死去活来,我看着觉得怀孕生孩子好恐怖啊。”


    “不用恐惧恐慌,每个人的身体不一样,很多女同志怀孕,并没有任何孕吐孕反的现象,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有些人则跟肖窈一样,孕吐严重,食之无味,寝食难安,但怀孕三个月以后,这种情况就会好很多。”


    叶雯雯点燃一盏马灯煤油灯,拎着灯上面的把手,对杨晓媛说:“我去生产队大队部药房给肖窈抓副药,你把门关好,别到处乱跑,做好饭你跟肖窈先吃,别等我。”


    大队部有个小药房,除了叶雯雯这个卫生员,平时其他人都不能去药房,也不能去抓药,因为药房里的药属于集体。


    “你要不明天再去抓药吧,天都已经黑了,大队部离我们这里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生产队很多男人都不在,附近的野狼总是会趁牧民们不在的时候来生产队晃悠偷吃牛羊,还吃人,我怕你一个人去,路上遇到野狼。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去,也有个照应。”杨晓媛担忧道。


    知青点除了林旭,其他的男知青都跟着牧民们放牧去了,未来的几天时间,他们都不会回来。


    林旭是干机修专业的,也是拖拉机手,生产队唯一的一辆拖拉机是他开得,村里的牛羊奶都是他每天运输到连队里去。


    下午的时候,林旭在返回来的路途中,拖拉机坏了,他得留在连队里把拖拉机修好,预计今晚回不来了,知青点里就只剩下她们三个女知青。


    第七生产队靠近雪山,群山上有一支狼群,时不时就下山来偷吃牛羊,远处的树林里还生存着一些凶猛的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也时不时下山来吃牛羊,还会吃人。


    生产队的牧民们都持有猎、枪,一到夜晚都会把自己饲养的大型看家犬和牧羊犬放出来,巡逻牛羊圈的同时,也好让牧羊犬们发现危险,汪汪大叫发出警报之时,大家伙儿好一窝蜂出动,开枪解决狼群。


    早在杨晓媛他们第一天到第七连队之时,生产队民兵队长就警告过他们知青,到了晚上,不允许私自离开瓦房在外面单独行动,上厕所必须要结伴同行,遇到危险要大声呼救,以免被外面的野狼或者熊瞎子之类的猛兽给咬死吃掉。


    知青点的知青们一直谨记着他的话语,从来不敢在夜晚单独外出行动,上厕所都会叫醒一个人,跟自己同行,以免遭遇不测。


    这会儿是傍晚七点左右,外面的天色早已黑完,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村里的看家犬、牧羊犬被带走了一大半,剩下一些老年犬在村里,这样的环境下,叶雯雯要一个人出去,十分危险。


    “不用陪我去。”叶雯雯摆手拒绝,“大队部离我们这里又不远,周围又没多余的房子,也没啥树木,我每天都往返大队部和咱们知青点上班,不用担心我迷路。我也不是傻子,我真遇到狼群或者猛兽,我会叫,会跑,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晓媛,你继续烧火,注意别把粥给熬糊了。”她说着,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杨晓媛劝不动她,看她走了,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忧心匆匆地继续烧火。


    半个小时后,锅里的红薯稀饭熬好了,杨晓媛把稀饭舀进三个粗瓷大碗里,接着又动作笨拙得炒了个比指头还粗的炒土豆‘丝’,煮了一大碗清汤寡水的萝卜片汤,把吃食都放在客厅中间的四方桌子里,等着叶雯雯回来吃饭。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雯雯始终没回来,外面也没传来叶雯雯的呼救声。


    杨晓媛坐不住了,走进左边的屋里,去喊不知不觉睡过去的肖窈:“肖窈姐快醒醒,雯雯姐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我担心”


    肖窈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地,听到杨晓媛说叶雯雯为了给她抓药,独自一人在夜色中前往大队部给她抓药,她瞬间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问:“她出去多久了,她要出去,你怎么不进屋叫我,让我跟她一起去。”


    “可能有四十分钟了,我本来想叫你的,看你好像睡着了,又不好叫你。”杨晓媛说起来有些自责,在她看来,叶雯雯迟迟不归,肯定是出事了。


    他们知青点的知青其实配了一把猎、枪,用于他们知青防身,但是知青点的知青们都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哪怕他们刚来的那两天,生产队的队长跟他们演示了如何使用猎枪,男知青们学会了,敢大胆使用,她们女知青学会了,却不敢用,怕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射击到自己和其他人。


    如今那把猎、枪就挂在客厅房门背后,肖窈大步走到门口,把猎、枪取下来,熟练的检查弹匣,给猎、枪子弹上膛,接着拉开保险栓,手里端着猎、枪就要开门。


    杨晓媛看到她熟练的上子弹动作,还没来得及细想,忽然听见外面传来许多嘈杂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杨晓媛凑在门口边的玻璃窗户往外看。


    外面漆黑的夜色中,有许多人拎着马灯,焦急的奔跑呼喊着,远处似乎还传来一阵阵的汽车引擎轰鸣声。


    杨晓媛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慌乱不已,“这是怎么了?是有猛兽或者狼群袭击了我们生产队吗?雯雯姐这么久没回来,会不会”


    “我出去看看,你就呆在屋里,不要随便出门。”肖窈端着猎、枪,打开厚重的木门往外走。


    “我也去。”杨晓媛穿上自己的厚棉衣,跟在她的身后。


    要是叶雯雯出了事情,她哪还能心安理得的在屋里等着,不管外面有多少野兽,她都得出去看看。


    两人出了房门,顺着人声嘈杂的地方走去,抓着一个哈萨克族的胡子大叔问:“大叔,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子大叔说:“有只熊瞎子跑到牛棚那里,吃了一头怀孕的母牛,被巴尔阔家的两个半大小子发现,把它往外撵。它这会儿跑了,但熊瞎子的个性十分狡猾,它应该还没走远,还在附近盘旋,要把肚子填饱了才会走,我们得把那畜生打死,或者彻底赶走才行。”


    难怪外面这么嘈杂,原来是真的来了猛兽。


    那叶雯雯在哪里呢?


    两人着急慌忙地四处寻找叶雯雯的踪影,终于在牛棚里发现了叶雯雯。


    原来那只熊瞎子咬破了牛棚的栏杆,咬死一头母牛后,其他母牛受到了惊吓,有好几头怀孕的母牛吓得早产。


    其中有两头母牛难产,生产队给牛接生的一个哈萨克大叔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把当卫生员的叶雯雯拉着,给他打下手,帮他给难产的母牛进行接产。


    此刻牛棚子前,围了生产队十几个留守的妇女孩子,大家伙儿围在牛棚子边,一边看着那头被熊瞎子吃得还剩下一半的母牛,以及在附近给难产母牛接生的叶雯雯两人,一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杨晓雯见叶雯雯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汽车响声是从哪里来的?”


    肖窈也觉得奇怪,回头望向另一边声音嘈杂的地方去,发现大队部的生产队干部和民兵,都在往村子路口走,似乎在迎接什么人。


    这么晚了,谁会坐车子来阿尕什牧场?


    两人心有疑惑,见叶雯雯帮助牧民给母牛生产还要一段时间,夜晚的阿尕什实在冷得厉害,两人跟叶雯雯和那名老兽医打了一声招呼,让他们忙完,记得把叶雯雯送回家,两人便一同往瓦屋知青点走,准备回去吃晚饭。


    在经过大队部,距离路口大约有一百多米时,杨晓媛停下来,好奇地往路口张望。


    肖窈也停下来,跟着往路口看。


    不远处的路口,停着两辆军用吉普车,有人举着一盏马灯煤油灯和一支手电筒,照着那两辆车。


    前面的车子下来几个穿着军装,年纪在30-50岁不等的军官,他们陆陆续续从车里下来,面带笑容地跟生产队的队长握着手,说着什么。


    后面一辆吉普车,先下来两个穿着普通衣服的年轻人,接着下来一个肩宽腿长,穿着黑色长羊毛大衣的男人。


    那男人一下车,周围的人明显都对他态度十分恭敬,尤其是生产队的大小干部,都十分热络的上前,跟那个男人说话握手。


    “最后面下车的那个男人是谁啊?长得好俊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杨晓媛望着远处吉普车前,被众人围住的男人身影,一脸向往地喃喃自语。


    肖窈在那个男人下车的时候,在生产队队长抬高举了马灯的手臂,将那个男人五官照亮的时候,她整个人就呆住了。


    她的心脏像是被人用鼓重重的敲了一下,不可抑制地咚咚咚,狂跳了起来。


    那是她快两个月,没见了的付靳锋。


    许久没见,付靳锋比以前瘦了很多,脸颊和身形都比以前瘦了至少一半,那张英俊的五官越发棱角分明,削瘦的身影站在车前,神色淡漠地跟生产队的人一一握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意。


    他怎么会在这里?


    肖窈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没想过,付靳锋会出现在阿尕什这么偏僻的地方。


    当初她跟他吵架,他和她分手,不信她说得话,她对他失望至极,这才决心离开榕市。


    她以为她离开了榕市,来到阿尕什,此生都不会再跟付靳锋见面,每到夜深之时,总对自己头脑一时发热,冲动地跟付靳锋发生了实际性的关系而懊悔。


    觉得自己可真傻,以为自己真能成为付靳锋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人。


    实际付靳锋的心,比她狠多了,说翻脸就翻脸,不给她一丝多余解释的余地。


    这样的想法一多,肖窈越发觉得,自己跟付靳锋的相遇、相恋,完完全全就是个错误。


    随着在阿尕什呆得日子越多,她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也渐渐试着忘记付靳锋,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


    可是突如其来的怀孕,打乱了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现在付靳锋又来到了这里,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肖窈现在只想逃,只想避开付靳锋,不想见到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见付靳锋,大概是因为两人已经分了手,她在分手之后持续去公安局找付靳锋,想跟他再次好好谈谈,他却一直避开她,不见她,给她心里留下了很大的伤害。


    她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付靳锋,更不想见他,于是拉着杨晓媛的手,“不管那是什么人,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快回去吧,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粥都已经凉了,我现在很饿,想吃饭。”


    “不急嘛,我还没搞清楚来得是什么人呢,我怎么感觉来了很多大干部啊?”杨晓媛还不想走,垫着脚,一直往路口看。


    “那你慢慢看吧,我先回去了。”肖窈执拗不过她,只能自己往知青点方向走。


    “嗳?肖窈姐,你等等我呀。”杨晓媛虽然想看热闹,但要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热闹,等会儿自己摸黑回去,她心里怕怕的,这下热闹也不看了,急忙追上肖窈。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随着风,飘到了付靳锋的耳朵里。


    付靳锋猛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在漆黑的夜色中,看到两道急匆匆离去的女人背影。


    其中一个女人削瘦的背影和走路姿势,十分的熟悉。


    付靳锋望着那个背影,呼吸一滞,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肖窈听到杨晓媛喊她的名字,就感觉不妙,脚步匆忙地往瓦房走,直到杨晓媛跟着一起进到瓦房里,她把木门关上锁上,心里那股慌张的感觉,才好受了一些。


    杨晓媛看她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样子,以为她是饿慌了,连忙隔着碗,伸手探了探红薯稀饭的温度,感受到稀饭还保持着余温,还没有冷,连忙拿上一双筷子,把一碗稀饭放在肖窈的面前,“肖窈姐,你饿了就快吃吧,粥还没有冷。”


    “嗯,我们一起吃。”肖窈勉强地冲她笑了笑,心神不宁,食之无味的吃着碗里的稀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五分钟,也有可能是十分钟,瓦房木门前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杨晓媛放下手中的碗,就要走去门前开门。


    肖窈心中一紧,急忙拉住她,对她摇摇头,小声地说:“别去开门。”


    “为什么?”杨晓媛不明所以。


    “熊瞎子会模仿人类敲门,等人把门打开,就把里面的人吃掉,你忘记了那个胡子大叔说那个熊瞎子还在我们生产队附近晃悠,说它肚子还没吃饱,还在寻找猎物了?”肖窈不想让她去开门,就随口拿熊瞎子说事。


    杨晓媛果然被她吓唬住了,毛骨悚然地坐回桌边,一脸害怕的表情,学着肖窈,小声地跟她说着话:“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肖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心里却很清楚,门外站着得自然不是熊瞎子,很有可能是她不想见的人。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杨晓媛吓得缩成一团,不敢说话,肖窈则坐立不安。


    两个人都不说话,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大,最终门外的人沉不住气,开口喊:“肖窈,是你吗?我知道你在里面。”


    杨晓媛听到门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喊肖窈的名字,瞪大了眼睛看向肖窈,低声询问:“肖窈姐,这是怎么回事?熊瞎子还会模仿人的声音,叫你的名字?”


    肖窈: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杨晓媛一眼,只觉得这姑娘傻得可爱,当下也知道自己躲不过了,正打算起身开门,跟付靳锋见一面时,外面忽然嘈杂起来,听声音,像是生产队的大小领导追了过来,在外面询问付靳锋发生了什么事情。


    付靳锋那独特的低沉嗓音在外面说:“我把我的对象跑了,她就在这里,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来找她,向她道歉赎罪。”


    肖窈听见他的话,呼吸微凝,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自己该开门,还是不该开门。


    门外生产队的干部,已经从师部几个高级军官的嘴里得知,这个名叫付靳锋的男人,前身不仅仅是他们边疆某部出色的拿过多次一等功的退伍军人,还是首都某个大家族中的高、干子弟,他们农九师的领导都要给这个男人几分薄面,亲自开车送他过来找人,可见这人和他的家族在首都的地位有多高。


    生产队的队长虽然不知道这个高、干子弟为什么来到他们牧场,但看这个男人的气势,以及农九师几个军官们的态度,他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这会儿听到这个男人,千里迢迢来到他们这里,居然只是为了追寻一个女人,他先是一愣,随即想起知青点那个漂亮的像仙女似的女人,当下心中了然,急忙敲门喊:“肖同志、杨知青,你们快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说话。”


    这下杨晓媛再傻,也回味过来事情不对劲,拿眼睛一直看肖窈,“外面是真的队长吧?肖窈姐,我们要不要开门?”


    肖窈知道自己躲不过了,闭了闭眼睛道:“开吧。”


    “好嘞。”杨晓媛麻溜地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把厚重的木门打开。


    付靳锋第一个走进屋子里,随后生产队的队长和其他人鱼贯而入,纷纷看着坐在客厅中央的貌美女人。


    肖窈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缓缓站起身来,对杨晓媛道:“晓媛,你跟队长他们先出去,我有事要跟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谈谈。”


    “客人?哪位啊?”杨晓媛一脸懵逼地看着付靳锋和他身边的人。


    “让你走你就走,别废话了。”生产队队长上前,一把拉着她的手,跟其他人都退出了瓦房,留下付靳锋跟肖窈两人单独说话。


    肖窈看着一直死死盯着她看得付靳锋,心里之前那股紧张、害怕、不愿意面对他的情绪忽然没了。


    付靳锋不过是个男人而已,她都跟他分手了,是他先提出分手的,又不是她的过错,她有什么好怕他的。


    这么一想,肖窈平静下来,冲着付靳锋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付靳锋,你怎么会来这里?”


    第126章 第 126 章 终于找到你


    外面寒风阵阵, 屋里的温度也好不到哪里去,客厅连个火炉子都没烧,人身处在其中, 冷得瑟瑟发抖。


    付靳锋站在肖窈对面,看着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 本来满肚子的话语,在看见她比从前瘦了许多的脸颊和身影, 以及那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被饿得, 还有那桌上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吃食,他的心一阵又一阵的抽疼。


    他走到她身边,伸手去抚摸她瘦小的面庞,“肖窈,我终于找到你了。”


    肖窈避开他的手, 往后退了一步,拧着眉头看他,“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现在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找我干什么?”


    “肖窈,对不起, 之前的事情是我误会了你,你给我的信,我仔细看过了,你信中说得事情,已经应验了两件,我现在相信你不是肖大芳, 你就是肖窈。”


    付靳锋眸色滚烫地看着她,态度真诚又恳切道:“当时我气急,认为你欺骗了我,口不择言跟你说分手,实际内心并非真想跟你分手,而是想让我们彼此冷静下来,我查明你身份之后,再说后续的事情,但我没想到,你会离开”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肖窈就一肚子的火,“你现在就算知道了我跟肖大芳是两个人,知道你误会了我又有什么用,就凭你之前再三晾着我,不信我的话,不听我的解释,你还指望我原谅你,跟你复合?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跟你复合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有很多人关心我,爱护我,不会质疑我说的话,怀疑我的出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压根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付靳锋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在得知肖窈在阿尕什牧场时,他便马不停蹄地坐车赶往边疆塔城,再从塔城一直往这边赶,就想早点见到她,早点把她带回去。


    他在路上的途中,已经通过阿尕什生产队的上级领导,知道肖窈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其中有一个男知青,跟肖窈走得很近,肖窈本来是要去乌市的,因为在火车上遇到了那个男知青,就跟着那个男知青来到了阿尕什牧场。


    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对肖窈又担心又生气,担心她在阿尕什这么冷,这么艰苦的地方,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不知道她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生气她那样的花容月貌,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男人的目光,只要她想,她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有,很快就能忘记他的存在。


    他从前对任何东西,任何人和事情都看得风轻云淡,但在肖窈的身上,他的占有欲爆棚,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人无时无刻都在被别的男人觊觎着,他的心像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浑身难受。


    听到肖窈这番话,付靳锋心头也升起一团火,目光阴沉地看着肖窈道:“你不愿意原谅我,是因为那个叫方星文的男知青?”


    “关他什么事情?”肖窈莫名其妙。


    “如果不关他的事情,你跟我回榕市去,这里太冷了,你呆在这里,身体会受不了。”付靳锋冷着脸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榕市去?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啊,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回去,我是独立的一个人,我愿意呆哪就呆哪,你管不着!”肖窈见不得他那副冷冰冰地态度,伸手指着门口,“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找她,是因为看到了她留给他的那封信,亲眼见证了她说得事情,忽然觉得她说得都是对的,这才后悔来找她?还是觉得她是一个可以随意玩弄、丢弃的女人,他心血来潮,又想着找她来玩玩?


    她是来自未来的人,虽然思想行为比这年代的人开放,但不代表她会原谅伤害她的人,就这付靳锋冷冰冰的态度,想让她跟他回去,他做梦呢!


    大概是看出来她很生气,付靳锋态度软了下来,低声哄她,“肖窈,之前的事情是我的过错,我知道我现在让你原谅我,你肯定不会原谅我,你不要生气,你跟我回榕市,我们结婚,你想怎么打骂我都行。”


    肖窈气笑了,“我说了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跟你复合,你还想让我跟你结婚?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听不懂人话?”


    付靳锋那股纨绔子弟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狭长的双眸带着怒气,态度强硬道:“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以我家的家世背景,你一个没有身份证明,没有户籍的黑户,你以为你跑到了这偏僻的阿尕什牧场,以为方星文的舅舅私自给你落了一个户口,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在这里住在一辈子?我告诉你,只要我想,你哪都去不了,也哪都呆不了,你不跟我走,不出三天,你就会被农九师的人,以身份不明,怀疑你是间谍或者敌外势力的特务抓起来,交由国安部的人,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付靳锋从小到大就是个混不吝,每次跟人动手,下手都十分狠戾,不把人往死里整,决不罢休。


    如果不是八年前被他爸态度强硬地踢去了部队,在部队铁血手腕的教导训练下,只怕他现在已经成为首都恶名远扬,人见人怕的纨绔子。


    他对敌人,向来是不死不休,对待身边的人,却总是一副嬉皮笑脸,又或者一副沉稳内敛,人畜无害的形象,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要记恨上某一个人,那人会有什么下场。


    付靳锋自然不是真心威胁肖窈,在遇到肖窈之前,他的男女感情一片空白,在这方面一直很青涩,面对肖窈的反抗,他很难自控自己的情绪。


    肖窈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她想过跟付靳锋再见面的许多可能,没想过跟付靳锋见面,他会拿她的身份户籍要挟她,让她跟着他走。


    这种感觉让她心情很糟糕,她明明来自未来,有空间大量的物资,有足够的本领能保护好自己,能够一个人过得很好,却因为这年代该死的严苛的户籍证明制度问题,让她哪都去不了,去哪都受身份证明的限制,这压根就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深吸一口气,昂着头颅,神情倔强道:“你威胁我?你以为你这么威胁我,我就会如你所愿,跟你走?我告诉你,绝无可能!哪怕你动用你付家家族势力来对付我,哪怕我四处躲藏,永无安宁之日,你也别想让我原谅你!”


    她如此倔强,漂亮的小脸上满是不服输的表情,让付靳锋既生气,又恼怒,同时一股无力感油然而升,他大步走到肖窈面前,将她一把拥抱进怀里,红着眼眶,低声请求,“肖窈,你不要跟我杠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的话,不该跟你说分手,晾了你那么多天,你想骂我打我都可以,但你不要这么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这样对我冷冰冰的态度,让我很害怕,我感觉我快要失去你了”


    “你放开我!”肖窈使出大力异能,一把推开付靳锋。


    付靳锋没防着她突如其来的大力气,一下被她推倒几米远,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眼眸通红的望着她。


    冷脸的男人让人心生厌恶,红着眼眶快哭了的男人,却人心生怜悯。


    肖窈看到付靳锋眼眶红红的模样,楞了一下,手足无措道:“对,对不起,付靳锋,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气急,下意识地推开付靳锋,没想到力气大了点,竟然一下把付靳锋推开了五米远,撞得墙上挂着的两个斗篷都掉了下来,连带着底下一个瓦罐都被付靳锋坐碎。


    原本在外面等候的杨晓媛听到屋里传来的瓦碎声响,以为屋里的两人没谈拢,动手打架了,急忙跑过来,撞开房门,冲到肖窈的面前,张开双手,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挡在她面前,怒瞪着付靳锋,大声呵斥:“你干什么呢!你是不是男人啊,她怀孕了你还打她,你以为我们肖窈是那么好欺负的?!我告诉你,你要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拼了老命,也要把你这个负心汉给杀喽!”


    杨晓媛在屋外,隐隐约约听到了肖窈两人的对话,心里已经认定这个男人就是抛弃肖窈母子的负心汉,不然肖窈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阿尕什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吃苦,显然是这个男人对不起肖窈,抛弃了肖窈,她要替肖窈讨回一个公道。


    屋外的人也跟这跑了进来,一看付靳锋脑袋上直立着两个斗篷,头上一片灰尘,屁股下面坐着一个碎罐子,神色狼狈的模样。


    而那个名叫肖窈的女同志却是干干净净,安安稳稳地站着,这一看就是那个叫肖窈的女同志单方面殴打付靳锋,也不知道那个杨知青,怎么能这么视而不见地睁眼说瞎话。


    肖窈一听杨晓媛脱口说出她怀孕的事情,心里暗叫糟糕,想去捂杨晓媛的嘴都来不及了,神色慌张地去看付靳锋的反应。


    付靳锋懵了一瞬,嘴里重复:“怀孕?”


    “是啊,她都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你这个负心汉该不会不知道吧?”杨晓媛眼神警惕又充满鄙夷地看着他道。


    付靳锋猛地望向肖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下从地上爬起身来,冲到杨晓媛的面前,将杨晓媛直接拨开,一把抱起肖窈,兴高采烈地抱着她转着圈圈,“你怀孕了?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肖窈本来还很生气,被他这高兴地神情抱着一转圈,既想吐,心情又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原来,他是如此期待孩子的降临。


    面上肖窈还是板着脸,一边干呕,一边伸手用力拍着付靳锋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我要吐了!”


    杨晓媛也在旁边扒拉付靳锋,“你个负心汉,你快放开肖窈姐,她孕吐的厉害,你这么抱着她转圈,仔细她吐在你的身上。”


    付靳锋连忙把肖窈放在地上,倒不是担心她会吐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心疼地看着肖窈那张惨白的小脸,拍着她的后背,万分愧疚道:“抱歉,肖窈,我是第一次当父亲,我一时高兴,不知道抱着你转圈会让你难受。”


    如此青涩又傻愣愣的样子,跟他平时吊耳郎当、没个正形,办案之时又无比冷静,目光锐利的模样,判若两人。


    肖窈现在又饿,又想吐,胃里难受的厉害,压根不想跟他掰扯那么多。


    她虚弱地靠在杨晓媛的身边说:“晓媛,你把他赶出去,我现在很难受,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听见没有,我肖窈姐不想看到你,还有你们,都给我出去!”杨晓媛看肖窈脸白的不成样,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当即很负责任地把付靳锋和生产队队长一帮人都往屋外推。


    付靳锋不想走,生产队的大队长劝他,“出去吧付同志,你对象现在怀着孕,气性大着呢,你现在说什么话,她都听不进去,你留在这里只会让她更生气,你跟我们去大队部歇歇,明天再来看她,想办法哄哄她。”


    付靳锋这才离开。


    大队长领着付靳锋和师部来的领导到了大队部,一阵寒暄之后,看天色不早了,师部的领导们没有驱车返回师部的迹象,大队部又没别地方住人,只能把他们都领着往自己家里去,将就住一晚。


    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是哈萨克族人,会说简单的汉语,家里受民兵队的影响,修得是汉人住的瓦房,屋子挺宽敞,除了他们一家人住,还有好几间空房,一群人挤挤住,还是够了。


    晚饭大队长特别热情地把大队分给每户牧民,类似于汉人的自留地,他们养得自留羊,杀了一头,炖了清炖羊肉来招呼客人。


    生产队每户人家,每年只分两头自留羊,一头牛给他们养,属于他们私人的,牧民们一般都舍不得杀来吃,留着配种生小羊,那样一年又一年下来,能生养不少牛羊,挤些牛羊奶或者卖了来补贴家用。


    大队长家目前有十二头自留羊,三头牛,好几匹马,马是自己套得野马驯化的,不算公家的,他们家好几年没杀过羊吃了,孩子们都眼巴巴地站在厨房里面瞅。


    干部们也不可能真白吃人家的羊肉,一人给几块钱,凑了快五十块来块钱,把钱塞到大队长的手里,算是买下了他家的羊,等羊肉煮好,招呼着大队长和他的家人一起吃。


    大队长心里过意不去,不忘记让自己那口子,端了一盆羊肉送到知青点去,给肖窈和其他两个女知青吃。


    这吃羊肉的大头钱,可是付靳锋出的,他一个人就出了二十块钱,人家是为了人家的对象才来他们这里,他们沾了他的光吃羊肉,哪能忘记人家的对象。


    付靳锋本人没吃几块羊肉,站在大队长家的门口不停地抽烟。


    农九师前副参谋长,如今是某农场副场长,一个名叫庞章的军官,看他没吃多少东西,心道这付靳锋果然是大少爷,这么好吃的阿尕什羊肉,他只吃两块就不吃了,普通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几回,连羊汤带着喝了个干干净净,他像是食之无味,不知道是过惯了大少爷的生活,吃不惯这里的饭菜,还是心不在蔫,压根吃不下东西。


    想了想,庞章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付靳锋在边疆地区呆了五年,以部队的铁血手腕,管你是什么身份,到了部队,都得把你那些坏毛病掰正,不可能出现挑食的情况,付靳锋不吃东西,可能是为了他那个对象。


    等大家伙儿把饭吃完,简单地洗漱一番后,在主人的招呼下,大家纷纷进到各自烧了热炕的屋里睡觉,那些屋子里面除了炕床,一床破被子,一张小方桌,别的什么都没有,条件不是一般的差。


    庞章怕付靳锋住不习惯,还专门跟大队长打了一个招呼,让他换了一床干净点的被褥进来,今晚他跟付靳锋睡一个房间。


    他看付靳锋还在院子里抽烟,他走过去,看到地下有好几个烟头,开口说:“小付,你这烟抽的有点狠呐,心里还记挂这你对象啊?”


    付靳锋抽烟的手一顿,回头见是他,嘴里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语。


    庞章了然,一副过来人道:“你听我一句劝,这女人啊得哄,得想着办法哄着她,顺着她,可千万不要跟她置气,跟她作对。她说你骂你打你,你就受着,绝对不能顶嘴还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照做就行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把事情闹大,永远哄不回来。她要不理你,你就天天厚着脸皮往她面前凑,想着法儿哄她开心,正所谓烈女怕男缠,你那对象都怀了你的孩子了,她还真能不要孩子,不跟你走啊,她也就在气头上,不愿意搭理你,你多想想办法,哄她开心就能带走她了。”


    付靳锋若所有思的点点头,向他说了一声谢,转头走出院子。


    庞章问:“大晚上的,你去哪?”


    付靳锋头也不回道:“想办法哄我对象去。”


    知青点那边,一大盆奶白的羊肉汤放在木桌上,羊肉特有的香气,在屋里不断弥漫。


    杨晓媛盯着桌上的羊肉,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边看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肖窈,一边不停地往门口张望,“雯雯姐怎么还没回来啊,这羊肉汤都快冷了。”


    十几分钟前,大队长的老婆,端着这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锅过来,跟她们俩说,是肖窈的对象花了大价钱,买了大队长的羊,杀了炖来吃,一是用来招待客人,二是说看肖窈太瘦了,弄点肉给她补补身子。


    当时肖窈本来想拒绝,可能是看出她眼巴巴的望着那盆羊肉,十分想吃肉的模样,到嘴的话吞了回去,跟大队长的老婆道了谢,接着说等叶雯雯回来一起吃。


    结果叶雯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都想跑出去找叶雯雯回来吃肉了。


    她话刚说完,厚重的木门从外面被推开,叶雯雯从门口进来,带来一阵寒气。


    叶雯雯进屋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羊肉味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到桌上的羊肉汤盆,她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一边问:“哟,这是哪来得羊肉锅子啊,闻着好香啊。”


    “这是肖窈姐的对象让大队长媳妇送过来的。”杨晓媛急忙忙地拉着叶雯雯坐在桌边,给她递上一双筷子,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接着目光看向肖窈,“肖窈姐,我们现在可以吃羊肉了吗?”


    “吃吧。”肖窈点头。


    杨晓媛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羊排肉,放进肖窈的碗里,接着又给叶雯雯夹一块,最后再给自己夹一块吃进嘴里,赞叹道:“这羊肉可真好吃啊,肉嫩多汁,没有羊臊味,吃起来带着一点点中药香味儿,一咬就脱骨,果然是咱们阿尕什吃苜蓿、黑麦草等中药草长大的羊,可太好吃了!”


    肖窈本来孕吐严重,闻不得牛羊那些臊味儿,但是今晚不知道怎么地,从付靳锋来了以后,她的孕吐居然减轻了一大半。


    现在闻到羊肉的味道,她居然觉得不骚了,还很香,于是尝试着吃下碗里杨晓媛给她夹得羊排肉,果然肉嫩多汁,没有一点羊疝气,虽然那羊肉只放了一点盐来调味,没加任何调料一起煮,但是吃进嘴里,就特别的好吃。


    肖窈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一时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叶雯雯见她久违的胃口大开,笑着往她碗里夹了两块羊肉道:“多点吃,你现在怀着孕,之前在咱们知青点清汤寡水的,什么好吃的没有,人都瘦了一大圈,如今能吃羊肉也是一种福气。说起来,我刚才还在路上碰到你对象了,是那个长得高高瘦瘦,穿着黑色羊毛大衣的男同志吧?”


    肖窈嚼着羊肉抬头看她,“你在哪看见他的?”


    叶雯雯道:“东边,我听见有个哈萨克族的大哥问他是谁,要去哪里,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说要去草原,找一些花,献给他的对象。”


    “大半夜去找花?他疯了!”肖窈还没说话,杨晓媛瞪圆了眼睛,手里啃着一块羊骨头,嘴里模糊不清地说:“先前吃母牛的熊瞎子还在附近转悠呢,他一个外来人,手里没猎、枪,他就不怕遇到熊瞎子,把他给吃了?而且我看他就穿着件羊毛衣,里面也没多穿两件衣服,阿尕什的冰雪才刚化呢,这后半夜能冻死个人,他穿那么薄的衣服,能受得住后半夜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