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唐安并没有发作,隔着门,继续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教育人。


    ……这都不发怒?


    吴闯媳妇不得不承认,这小后生,脾气是真好。


    比他那窝囊废爸爸还窝囊呢。


    “妈,这人还真是个老实头,这样都不发火,还给咱做饭。”


    吴婆子:“人是不错,但没办法,我儿子最重要,只能对不起他了,你可不能心软。”


    吴闯媳妇:“妈,你放心吧,我又不傻,老公才是靠山,当然选择牺牲他这个外人。”


    婆媳俩一致都觉得,现在拿捏唐安,是最合适的。


    吴闯媳妇打了个哈欠:“妈,有点吵,怎么睡啊?”


    吴婆子揉揉耳朵,这小年轻,怎么话这么多。


    目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起身去衣柜,找到两块碎布头,一左一右给塞进儿媳妇耳朵里:“这样好一点没?”


    “妈,好多了。”儿媳妇道:“妈,有点热,还是咱家好,还有风扇,凉快。这么热,这家人怎么也不知道在房间装个风扇。”


    吴婆子撇嘴道:“哪能是不知道,穷呗。”


    “你瞅瞅那个唐爱国,一脸的窝囊废样,这种人哪是挣钱的料。”


    “我听说,这家女人是骑自行车去卖凉粉出事的,摊上这样的倒霉男人,女人不就得过苦日子了。”


    “我看这儿子也是个嘴上货,整个随了爹,什么寡妇养了13个孩子,7个孩子,伟大?这是什么东西?这得吃多少苦啊,半条命都去了,儿子当再大的官能享上什么福气啊。”


    “他一个嫩瓜秧子,还想忽悠我老婆子去吃苦,切,老婆子我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多,咱可能不信那套。”


    “那不是傻子吗!”


    “咱得把闯子早点捞出来,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有依靠,要是有个坐牢的爸爸,孩子以后不得被人欺负死。”


    “妈,你说的对,我才不信他那套。”


    门外,唐安还在搜刮肚子里的寡妇养娃故事:“…你们不要因为自己是妇女就小看自己,男主席都说了,妇女是革命和建设的重要力量,只要你们不怕吃苦,就能养好孩子…”


    吴闯媳妇被婆婆一点拨,顿时对唐安没了好印象,手抓紧床单坐起来:“不行,太蠢了,他怎么不去劝他妈吃苦!”


    吴婆子:“他妈…没准就是因为能吃苦没的,这狗东西没准以他妈能吃苦骄傲,贴合他嘴里的光辉形象。”


    吴闯媳妇:“这家女人也太惨了吧,这种儿子,生出来不如溺死。”


    “我想打他。”


    吴婆子:“当狗叫吧,睡觉,睡醒了还指望他做饭给咱吃。”


    “也是。”


    公交站台,李木上了一辆乡镇公交车,不和唐元元一起了。


    李木今天也在地上铺了一块精心选的白色方格布,按照款式把内裤袜子摆好,也分成两堆,又拿一堆残


    次品的袜子做特价喊便宜卖。


    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只剩一点尾货了,他一股脑便宜处理掉,拎着麻袋就往公交车站台跑,运气不错,正好给他赶上了一辆回程的公交车。


    一路跑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放慢脚步,擦干净脸上的汗。


    唐元元还没回来。


    他翘着嘴角,给自己冲了一杯麦乳精,慢悠悠睡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一杯麦乳精喝完了,也没见唐元元回来。


    真够慢的。


    那只好辛苦他自己做午饭了,赵东送来的肉还没怎么吃,他煮了米饭,还烧了个猪肉焖土豆,听见推院门的声音,人从灶房出去,锅铲还拿在手里,是唐元元回来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慢?”


    李木挺直了胸膛,眉梢扬起:“我这回来,喝了一杯麦乳精,饭都做完了。”


    唐元元把自行车推进来,她骑的快,已经一脸一身的汗了:“我去火车站买车票了,你的我也买了啊,晚上六点的车。”


    李木嘴角僵了一下。


    也就是说,唐元元还是赶在他前头回家,取了自行车去的火车站买的车票。


    “我今天是去的桃花镇,桃花镇远,我比你多坐了半小时得有,我今天卖的很快的,要是也去华镇,指定比你先回来。”


    唐元元没什么表情的“哦”一声,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木气结,这才想起来:“唉,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啊?”


    “我没说要去啊,我卖小商品挺好的。”


    唐元元给自己打了一盆水洗脸:“那我邀请你一起去,行了吧?”


    李木:“这是你请我的,我本来可不想去的,这次别说我跟你学啊。”


    小商品虽然也有挣头,但衣服的市场还是更大,唐元元刚才去百货市场看过了,那边的衣服款式都老气,一点也没有南方的好看,但是价格却远远比这边的贵。


    唐元元才不信,李木没看上衣服的市场,不过是等着她来说这话。


    况且,火车上太乱了,无论是进小商品还是衣服,他们都需要对方。


    开学以后,他们就没有时间再去进货了,只能尽力在暑假多挣钱。


    唐元元需要把律师费挣上来,李木也需要挣培养费,他们俩都需要钱。


    李木的脑袋又从灶房伸出来:“来烧火,火都要灭了。”


    唐元元放下毛巾,弯腰走进灶房,合着菜才起油,顺手揭开炉子上的米饭锅盖,才开!


    这叫什么饭要好了。


    不是才开始吗。


    唐元元扔了木柴进灶膛:“这么麻烦做什么,煮个米粥不就行了吗。”


    李木没好气道:“你念什么高中啊,直接去当尼姑算了,可以喝一辈子米粥。”


    李木的手艺算不上好,酱油放的多了,肉已经成了黑炭,好在水加的还够,土豆焖的软糯,浸满了猪肉香。


    唐元元只挑土豆吃。


    李木:“怎么不吃肉啊?没糊,就是看着黑。”


    唐元元:“你吃吧,我不吃肉。”


    李木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唐元元碗里,好笑的道:“你还有这么自觉的时候,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你都住我家了,我还不至于跟你计较几筷肉,再说了,你也要交伙食费的。”


    唐元元把肉夹回盘子里:“不是因为这个。”


    “我想给我妈守孝。”


    李木犹如看白痴的眼神:“不是吧,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种说法?你怎么不去裹小脚呢。”


    唐元元大口吃着土豆,给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白眼。


    “好心当驴肝肺,你不吃,我自己一个人吃的还多。”


    李木冷哼一声,把肉夹进嘴里,贱兮兮的表情:“真香啊。”


    唐元元就着土豆,安静的吃饭。


    李木再吃了几块肉之后,发现并没有馋到唐元元,瞬间就觉得没意思了。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肉的?真的不馋啊?”


    “不馋。”


    妈妈走了,她什么也做不了,也只能为她做这一点小事了。


    唐元元洗了碗,又坐到桌前,摊开课本,认真学习。


    李木则是打开家里的黑白电视剧,看西游记:“唉,唐元元,你要不要一起看?”


    “唉,你聋了,《西游记》,孙悟空要被放出五指山了。”


    回头,唐元元坐在餐桌,钢笔在白粉莲纸上游走,再靠近一些,碎碎念的,背的是文言文,笔尖下的也是文言文里的生僻字。


    “唉,看了电视再背也不迟吧。”


    “你自己去看吧,我不看。”


    李木撇嘴:“你这人真没意思。”


    “你弟没你这么用功,不也照样考第一,看一会电视,不影响学习。”


    唐元元摊开语文书,懒的跟李木理论。


    唐安天生不用费劲就有好成绩。


    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学习上,实在算不上有天赋,只能多刻苦,否则,她去年也不能勉强考上一中的免费生。


    现在自己又落了一年,她不想开学跟不上班。


    今天六点的火车,就要提前吃晚饭去赶火车。


    晚饭轮到唐元元,照旧煮的红薯粥,不过多煮了一些水煮蛋,唐元元吃的欢快,李木吃的很痛苦!


    “算了,饭都归我,你负责洗碗就行。”


    他喝红薯粥已经要喝吐了。


    唐元元瑶瑶头,毕竟她不追求吃好的,做饭对她来说是个很简单的事了:“不用,免的你说我是故意的,我觉得这么吃挺好的。”


    李木搁了筷子:“你吃的下,我吃不下。”


    “行,以前算我说的不对,饭归我,碗归你。”


    唐元元勉强同意。


    饭吃了一半,赵东来了一趟,是给李木送一中培养费的,足足五百块,李木假模假样的客气了两句,送赵东离开,钱就全装进了口袋。


    唐元元吃着米粒:“赵叔,是个好人。”


    李木眼里的笑意褪去,漆黑的瞳孔里有深切的暴雨卷过,又化成冷雪寒意。


    “好人?”


    “真正的好人,都是地下的白骨。”


    “好人才不长命。”


    “我就是要做个恶人,狼心狗肺,唐元元,你是不是特别恶心我?”


    唐元元回他四个字:“莫名其妙。”


    吃了饭才五点钟,两人带了麻袋和吃的,又锁了院门往火车站赶。


    这边,唐爱国下了班回到家,就看见还赖在家里的婆媳俩,和她们大眼瞪小眼。


    而他的儿子,在灶房忙活做饭。


    “你们怎么还在我家?”


    “你给我们签个谅解书,我们不就回去了吗。”


    唐爱国往外推人:“你们给我走,离开我家。”


    吴婆子就顺势朝地上一躺,大声哀嚎,“我这苦命的老婆子哦,一把年纪了,儿子坐牢去,死了两个摔盆的也没,呜呜呜呜……”


    吴闯媳妇也跟着抹眼泪哭。


    唐安拿着锅铲出来:“爸,你怎么又把她们弄哭了?”


    唐爱国:“……什么叫我把她们弄哭了?”


    唐安把唐爱国拉远一点:“早上你走了之后,她们哭了好久,我好不容易才跟她们说通。”


    唐爱国:“这人不是还在咱家吗。”这叫什么说通啊?


    唐安:“我这叫迂回战术,你想啊,你那样硬赶,她们不愿意走,我已经在做她们的工作了,教她们自立。”


    “只要她们愿意立起来,就不会惧怕儿子,丈夫去坐牢这件事,离开我们家。”


    唐爱国:“这和赖在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唐安:“爸,你想啊,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们愿意住就住,我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过两天,她们就不好意思赖在这了,咱们解脱了,她们也能去自立,挣钱养活孩子。”


    唐爱国:“她儿子,撞死了我媳妇,我还要好吃好喝伺候她,和她儿子?”


    唐安:“爸,连坐那都是旧社会的风俗


    了。”


    “也不是伺候,您不是老爱听收音机吗,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刘备摔阿斗,这是一个道理。”


    “我是智慧的解决这件事。”


    唐爱国可没心思伺候这婆媳俩在家里吃饭,饭不要钱啊:“你这太智慧了。”


    “还是武的解决吧。”


    唐爱国这一招,正中吴婆子下怀。


    十分钟以后,唐爱国顶着一脸一脖子的血红抓痕,收拾铺盖,去投奔了二房。


    这老太婆,太不讲理了!


    第32章


    自己儿子害死了她老婆,她还有脸赖在他们家。‘


    赶也赶不走,自己家是没法待了。


    “二弟,实在是没办法了,那婆媳俩都是厉害角色,我上你家暂住几天,你收留一下我啊。”


    唐二叔:“……这不太合适吧?我家也没多余的房间给你啊。”


    唐爱国舔着脸:“不用麻烦,支张床,我睡院里就成。”


    麻绳拉的这种床,上面放一张草席,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这种床,天热的时候,一大家子都睡在院子里,看着星星睡觉,比屋子里凉快很多。


    唐二叔手指指外面:“自己的家,叫杀人凶手占了,自己跑出来,这叫什么道理,走,咱们找警察去,警察也不能让他们这么闹吧。”


    兄弟俩就骑了自行车,请了警察到家里。


    吴婆子婆媳到了警察这里,却完全换了一副嘴脸,柔弱的哭。


    还是那套说辞,没丈夫没儿子,一个年轻的儿媳妇在身边,就想来唐家赎罪,人躺在地上,拽着桌子腿,有本事,你们就把我连桌子一起抬出去吧。


    警察说的口干舌燥,遇到这种老太太,他也没办法,唐家自认倒霉呗。


    唐爱国一个头两个大,抱着铺盖,去了唐二叔家躲清静。


    去边城的火车坐了19个小时,这一回,到宁城的火车22个小时。


    唐元元这回没找到靠窗的位置,她照旧和上一次一样,上车就闭上眼睛养精神。


    中途有人起来上厕所,她又被迫醒了两次,硬卧本身也睡的不舒服,好在她身体年轻,又带了足够的奶糖,尚能忍受。


    白天也喧闹,谁踩到谁的脚,谁家孩子哭嚎,某个女人的嗓门声震天,对面男人的打呼声像炸鞭,天气热,火车里的味道更不必说。


    有洁癖的李木这点比唐元元更难受,用手绢捂在鼻子上。


    总算熬到了下火车。


    让人欣慰的是,这边的服装批发市场,就在火车站对面,连公交车都不用坐,腿着去就行。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晚上八点就有一班回玉城的火车,时间很紧,唐元元买了两块烧饼,边走边啃。


    这里的衣服便宜到让人惊叹,在裁缝铺做一件衣服,再便宜也要十五块钱,这里七八块钱就批发到一件,质量好的精品,十二三块钱一件,而这种质量,在百货大楼,要卖五六十一件。


    唐元元毫不犹豫的把带来的一千块钱全都用来批发成衣服。


    她主要挑选那些洋气的女款衣服,玉城没有的那种,便宜的一半,贵的一半。


    李木的资金比唐元元多,也全进了衣服,比唐元元整整多了一个麻袋。


    两个人也没耽误,进完了货,又直奔火车站,赶在火车开之前上了火车,两个人都已经累摊了。


    歇了好大一会,总算缓过来,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问题是,这个点,火车上的饭盒已经卖光了!


    两个人来的路上已经把水煮蛋吃光了,奶糖昨天夜里也吃光了,刚才光想着进衣服,就啃了两个烧饼,现在已经饿的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可是没饭吃,只好喝水顶肚子。


    唐元元喝了三杯,直接给自己喝吐了,眼前阵阵发黑,靠着车厢壁缓了一会,又给自己倒了被热水准备继续用水顶肚子。


    忽然,一只白细的手伸到面前,掌心是半个馒头。


    唐元元抬头,李木一只手啃着半个馒头,一只手不耐的把馒头往她面前递了递:“吃啊。”


    唐元元:“你哪里的?”


    李木:“有的吃就吃,问那么多废话。”


    “不想吃拉倒。”


    唐元元抢过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啃:“谁说不吃了,我吃。”


    饿的太狠了,唐元元两口就把一个馒头吃进了肚子里。


    还是饿。


    唐元元很快知道李木的吃的从哪来的了,因为他这次又瞄准了一个装了一桶水煮蛋的奶奶。


    有气无力的晕倒在对方的椅背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老奶奶担忧的问:“小伙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李木:“我没事,就是一天没吃饭,低血糖。”


    别说,来回进货又赶火车,折腾了半天,他本就疲累狼狈,偏他一张脸长的乖,再加上这风一吹就要倒的柔弱,还真有一点我见犹怜的意思,要不是唐元元知道这东西的真实面貌,都要被他骗到。


    “孩子,这么可怜啊,来,奶奶这有鸡蛋,你随便吃。”


    李木:“这不行,奶奶你留着自己吃吧,我没钱,我明天下火车回家里吃吧。”


    老奶奶更心疼了:“不要钱,奶奶带了一桶呢,你随便吃。”


    “小伙子,我这还有糖。”


    “小伙子,我这有粽子。”


    李木捧着俩手臂的吃的回来,还有好几块硬糖。


    两个人坐在过道上分着吃了,鸡蛋和粽子都是顶饿的东西,糖能迅速补充养分,唐元元头昏脑胀的心口的头都没那么难受了。


    捏着最后一颗粽子捧在手心发愣。


    李木扯着粽子上的绳结:“怎么不吃啊?”


    唐元元:“我妈也会包粽子,也是这样系绳结的。”


    “我这花绒绳,还是她给我扣的呢。”


    玉城的端午,要吃粽子咸鸭蛋,洗艾水澡,小孩子才扣彩色的花绒绳子。


    像唐元元这么大还给扣那种玩意的,也就张兰草。


    李木还记得,唐安是死活不扣的,从小就不喜欢,剥着粽叶同他道:“谁要扣那种东西啊,土死了。”


    唐元元却伸着手,半个身子靠在她妈身上,弯着眼睛,“再紧一点。”


    “妈,你给我这只手也系一个。”


    一年又一年,唐元元从坐在她妈腿上的奶娃娃,到现在都成了大姑娘,手腕上永远有俩跟彩色的绒绳。


    李木剥粽叶的手顿了一下,又剥光塞进嘴里:“快吃吧!”


    一天一夜的火车折腾下来,两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转了公交车,又搬起硕大的麻袋朝家里赶。


    “你是不是诚心的,我看你就是不想照顾我们了。”


    “你个丧良心的玩意,你家害的我儿子坐大牢,你竟然不想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你还是不是人,合着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们的。”


    唐安甩着胳膊:“你们也太不讲理了,我凭什么要伺候你们吃饭?你儿子蹲大牢,那是他害了人,这是他罪有应得。”


    “不是你说的吗,错是我儿子犯的,跟我没关系,现在不连坐,现在我们没人孤儿寡母的,没照顾,你就要负责照顾我们。”


    唐安:“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唐安被挠的往外跑,唐元元扛着三个硕大的麻袋,人陷在麻袋里,只露出来一张小小的脸,头发也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狼狈又滑稽,可一双眼睛锋利如雪夜里的野狼,唐安竟然被她目光定住,忘记了动。


    唐元元冷冷睥睨着他:“你说,她们无辜?也可怜?”


    唐安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的意思是,吴闯太罪恶了,要是及时把妈送去医院,也不至于就要去坐牢,害的他母亲和妻子没了依靠,也,也挺可怜的。”


    为什么他总能这么博爱?


    连杀人凶手的母亲和妻子都能怜悯,却看不到自己母亲的辛苦?


    “既然这么怜悯,你就好好照顾她们婆媳吧。”


    吴老婆子起先看到唐元元还有点害怕,自己刚挠了她弟一脸血,还怕她会揍自己。


    没想到,让她弟继续照顾她们。


    看来他们姐弟关系是真不好。


    吴婆子立刻挺直了腰杆:“你看,你姐都说了,要好好照


    顾我们。”


    “你,快给我做饭去。”


    唐元元扛着大包,大步回了李木家,把那些争执留在脑后。


    唐安求助的看着李木:“李木。”


    李木把大麻袋放下:“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被两个女人欺负成这样?你不会还手?”


    唐安:“我不打女人。”


    李木没好气道:“那我也没办法。”


    “我赶了两天火车,已经要累死了,我要先回去睡觉。”


    唐安摸着被抓出血痕的脸,也想找个地方躲开这婆媳俩。


    于是也跑到了唐二叔家。


    唐二叔:“……小安,咱家实在是没地方收留你了。”


    唐安:“没事,我跟我爸挤一挤就行了。”


    唐二叔:“……”


    唐安今天一天没吃上正经饭了,自己进屋就往橱柜里翻,拿到鸡蛋糕就吃起点垫肚子。


    “二叔,咱今晚吃什么呀?我都饿了。”


    唐二婶绷着一张脸,怒视着唐二叔,用眼神说,你要是不把这父子俩轰走,就别想进老娘的屋。


    大伯子又不是没家,跑自己弟弟家算怎么回事啊?


    况且这是夏天,她每天都要洗澡的,多不方便啊。


    唐二叔当然也不想管这父子俩,他太清楚这父子俩的尿性了,大哥懒的要死,一点眼力劲都没。


    上自己家来,还跟当自己家似的,自己在灶房热火朝天的煮饭,他都不知道进灶房烧个火。


    吃了饭,筷子一放,嘴一抹,就去看电视抽烟袋去了。


    竟然连衣服都扔在盆里等着他来洗。


    再看唐安这行为,比他爸还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唐二叔这个人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他擅长笑着就一把一切算计清楚,还不得罪人。


    “哪有好吃的呀,你姐把我家砸的干净,锅碗都是新添置的,电视机还是拉的饥荒买的,钱就算了,关键是脸面,好好的家,叫自己的侄女给砸了,我是不能计较也不能要钱,都要被人笑死了。”


    “为了这事,你二婶已经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的,两个孩子也怨我,我这两边受气。”


    正常人,听了这话都得害臊,虽然说唐元元和他们断绝关系了,但还不是你家惹出来的破事,拿点钱出来意思意思吧。


    唐爱国抽着烟袋默不作声。


    唐安恶狠狠咬了一口鸡蛋糕,谴责道:“我姐那个人,太暴力了,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她这性子,迟早要吃大亏。”


    唐二叔:“……”


    另一边,唐元元卸下麻袋,舀了一瓢水,顾不得烧开就咕咚灌了一瓢,又打了一瓷盆水洗了手脸。


    走进房间,原本整齐码好的书,凌乱的散落一地,被子枕头都和套子分了家,连竹凉席都被掀了扔在地上,柜子里的几件衣服也没幸免。


    李木也从房间出来:“好像进了贼,我这屋都被翻过了。”


    唐元元:“是进了贼,我这屋也被翻过了。”


    “你怎么看?是谁?去找警察吗?”


    李木:“我没丢钱,钱都带去了南边,你呢?”


    唐元元摇摇头,她也没丢,一共小一千块钱,全都拿去进货了,哪有余钱留在李家。


    两个人都没丢钱,找警察,恐怕也没用,倒不如问邻居。


    黄婶尾椎都发寒:“白天没看到有人爬墙啊,不会是夜里吧?我没听见啥动静,这哪个黑心肝的,指定是听说你们挣钱了,眼红你们做生意,就来偷钱,你们可得注意啊。”


    “丢了多少钱啊?”


    李木:“丢了五百,赵叔给我的培养费丢了,也怪我,要是没去进货,直接把培养费交去学校就好了。”


    唐元元拇指刮着手心,看见李木投过来的眼神暗示,识趣的闭嘴。


    黄婶先心疼死了,“五百块。”


    “造孽啊!”


    “你们可得当心啊,这贼一下子偷了这么多,要是上瘾了,还会再偷的,这家就你们俩个孩子,唉,这黑了心肝的,怎么就这么恶毒。”


    李家丢钱的消息这么传开了,不少人都来看热闹,赵东也来了。


    安慰李木:“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叔再给你想办法。”


    又从兜里,掏了一张大团结出来,“先拿着花,别急,叔来想办法。”


    五百块,赵东能掏出来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掏五百,本就不平静的赵家得炸。


    更何况,李木这次进了这么多衣服,后面的日子远远比赵东好过。


    唐元元:“你不会真打算还要赵叔的钱吧?”


    “要是赵婶和赵顺知道,赵叔的家没准都得散。”


    李木扯了个邪笑:“怎么,还替赵叔心疼上了?”


    “没看出来啊,你妈都死了,你还有心情主持正义?”


    唐元元冷了脸:“我没兴趣管你的破事,我只是觉得,赵叔对你的确算是掏心掏肺,你又何必这样糟蹋别人的好意?”


    “你这样,难怪赵婶和赵顺不喜欢你。”


    李木手里的杯子捏成了粉碎,白皙手背上青筋曝起,眼神近狰狞:“不喜欢算什么,我还要他们恨我。”


    “我还等着看赵家家破人亡。”


    活脱脱一个疯子。


    变态!


    人家用尽所有的钱财照顾他,他却要人家家破人亡。


    她到底是跟一个什么样的魔鬼同住在一片屋檐下。


    还和他一起做生意。


    唐元元的尾椎都升起一股寒意,不自觉往后退一步:“我看你真是疯了。”


    李木看见她不自觉往后退的一步,嘲弄一笑:“怕我?”


    他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上,“放心。”


    “只要你不多管闲事,我不会算计你的。”


    “反之,你是个什么下场,我可就不好说了。”


    唐元元还没来得及回话,有人迈进了李家的院子。


    是赵顺和赵婶。


    唐元元不欲掺和他们的事,转身进了屋子里,还把门关上。


    赵顺嘴上却不愿意放过唐元元,实在是,他太讨厌李木了。


    “呦,小贱种都有姘头了,也是,被亲爸赶出家的东西,除了你这个小贱种愿意要,谁能看的上啊。”


    饶是唐元元见过唐家那一大家子狗东西,都被赵顺的脏嘴恶心到了。


    你们有矛盾,关我什么事!


    血噌噌往脑门涌。


    李木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什么脏东西,也朝我们家跑,原来是狗东西,难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母子俩,大概是怕赵东又打他们,嘴上骂的恶毒,手上去还带着个熟透了的老瓜冲门面,做足了样子。


    赵婶冷笑一声:“听说你家遭贼了?这就叫报应,克母克父的灾星,黑心烂肺的玩意,就该被人偷,怎么不给你家偷光呢,这是那路大神做的好事,我真该好好拜拜他。”


    李木:“赵婶,要让你失望了,就偷了五百块钱,没事,赵叔已经说了,他会想办法,大概是去借钱去了,改天就送来,相当于没损失。”


    赵婶的脸色惨白:“你个王八羔子,你缺德不缺德,一天到晚找老赵要钱。”


    赵顺:“李木,你可真不要脸,吃你爸的人血馒头,三天两头找我爸要钱,小贱种,你也真要的下去。”


    李木尾指舒适的掏了掏耳屎,一点也没将这些脏污话听进耳里:“也不知道赵叔是去哪借钱了,不知道会不会拿高利贷,我要是你们啊,赶快去找人,要是去的迟了,没准,你家都要吃上康了。”


    母子俩个倒是给气的不轻,打嘴仗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扔下南瓜就准备去找赵东。


    李木好笑的看着他们慌张的腿脚,气人不偿命的喊:“顺子哥,婶子,怎么这么快就走啊,进来坐坐再走啊,顺子哥,你腿怎么了?”


    李木的爸是十岁就没的。


    没想到平时逢人就是笑脸的赵婶子,私下里嘴巴竟然这样恶毒,如果那时候李木才十岁,不得不接受赵东的照顾,却又一遍听着这样恶意的声音。


    也难怪李木能有这样的恨意。


    唐元元自觉,自己的话很公正:“虽然赵婶和赵顺都没良心,但赵叔,其


    实还不错,算是个好人。”


    李木嘲弄的回眸,扯出一个邪气的笑:


    “好人?”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个好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第33章


    唐家二房。


    唐二叔气的饭也不想做,只在炉子上烧了个红薯稀饭,“手头实在是紧,今天就这对付着吃了,大哥,小安,你别嫌弃啊。”


    唐爱国:“没事。”


    唐安:“二叔,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理解的。”


    看起来,好像还真是自己委屈了他似的。


    唐二婶气的给了丈夫一个白眼,那意思是,你快把这两个人弄走。


    唐爱国气闷,收了老太婆一百块钱,他也没想到,最后害了自己家了。


    唐二叔故意少做了饭,唐安饿的厉害,一碗红薯稀饭很快就下了肚,又跑去灶上盛饭,喝了三碗,锅里就只剩下挂锅的玉米糊了。


    唐二婶气道:“大勇,大虎,你们俩是不是都没吃饱?”


    俩个堂兄弟俱是点头。


    唐安就道:“二叔,你饭做的太少了,我妈以前就不会这样,她只会多做。”


    唐二叔推了碗筷,“大哥,小安,这么下去,也不是事,你们也不能一直住这里,还是要想个办法,要那婆媳俩离开。”


    唐爱国摆摆手:“二弟,你有招?”


    唐二叔:“我哪有招啊,不过我听说那对婆媳之前也去闹过元元,被李木和元元一唱一和给吓了出来,你们也硬气点。”


    “自己的家,还能叫外人赶了出来,这像话吗!”


    父子俩脸上各有几道血痕,区别只是,唐爱国的过了两天,已经结痂了,唐安的脸上是崭新的三道新鲜血痂。


    “都拿出来男人气概,俩个大老爷们加起来,有什么好怕的,一起去,把那婆媳俩赶出去。”


    唐爱国抽着烟袋,不做声。


    唐安:“二叔,你是不知道,那两个女人有多凶,根本不讲道理,警察都拿她们没办法。”


    “再说,我也不能对女人动手,那成了什么样,也许过两天,她们自己就走了。”


    怂蛋!


    连个女人都怕,唐二叔算是看明白了,这父子俩都是怂蛋。


    “大勇,把碗洗了。”


    “爸,昨天就是我洗的,今天还大虎洗了。”


    唐二叔当然知道,昨天是大儿子洗的,“大虎,去洗碗,吃饭的,轮流洗。”


    唐安就跑去客厅看电视去了,七点钟,新闻联播开始了,自打他家电视被卖了,他就没怎么看过电视了。


    唐爱国沉默的抽着烟,等八点档电视剧开始,也坐进了客厅看电视去了。


    好像不太在乎自己家被人占了。


    唐二叔招招手,一家四口就出去吃第二顿了,厂子北门新开了一家馄饨店,皮薄肉厚,物美价廉,生意很好。


    唐家俩儿子,大儿子唐勇不是读书的料,前几年唐二叔就花钱给他买了工作。


    小儿子唐虎成绩还行,一家四口,三口都是有工作的人,夫妻俩又从不乱借钱,齐心协力为小家谋划,养一个念书的,日子很好过。


    一家子下馆子是常事。


    “爸,咱这样,要是被大爷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啊?我这,结婚还要堂姐那间房子呢,要是大伯反悔了怎么办?”


    唐二叔:“怕什么,分家的文书我早就叫他签了,白纸黑字的事,他想赖也不行的。”


    “再说,就是要他知道才好,自己有家,赖在弟弟家,算怎么回事?有骨气,带着小安回自己家,把那对婆媳赶出去,我还高看他一眼。”


    事实证明,唐二叔想多了。


    唐爱国都不用从别人嘴里听,就知道了这一家子出去开小灶了。


    主要是唐安的鼻子灵,唐虎一张嘴,他就知道了。


    还还问了出来:“大哥,你们吃什么好吃的了?是肉,你们去吃肉了?”


    唐家二房都有点尴尬。


    唐爱国吸着旱烟的嘴巴一顿,一家四口一起出门的,又一起回来,晚饭做的那么少,红薯稀饭,这些事串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想赶他们走。


    唐爱国捏着旱烟,去外面的床上睡觉去了。


    唐二叔和唐二婶去屋里说小话。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不会还没看出来,我们想他走的意思吧?”


    家里多了一个大伯哥,她是真不方便。


    “他哪是没看出来啊,”唐二叔好笑的摇摇头:“我这个大哥呀,就是个窝囊废。”


    “他心里清楚着呢,一边是怕元元这个女儿,一边又怕了这对婆媳。”


    “他是想我去给他撵走这对婆媳罢了。”


    他还记得,去年去首都,唐爱国被骗子骗光了医药费,那骗子的黑诊所就在那,他却连跟人家上门要钱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死活拉着他去要钱,两个大汉朝他面前一站,人就怂了,反而拉着他,叫他算了,当破财消灾。


    带去的那些钱,哪里是看病花的,都是被骗光的。


    本来也不至于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是他去火车站买火车票,又被偷光了。


    唐二叔赶到首都的时候,父子俩是连住宿的路费都没了,躲在天桥底下,两天没吃上饭了,身上更是脏的像是要饭的。


    他爸这一趟折腾下来,病没看成,反而更重了。


    他这个大哥,去了一趟首都,以前那股子自己很行的优越感就不再了,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唐二叔头疼的抓头发,早知道那对婆媳是这么闹的,他就不收那一百块钱了。


    现在都住自己家,这算怎么回事。


    唐二婶就道:“要不这样,反正小虎现在暑假,明天也是周六,咱全家就说是去我妈家吃饭,省的还要伺候他们。”


    唐二叔也没啥好办法,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隔着院子,赵家的吵架声很大,赵婶似乎真是气极了,歇斯底里的。


    唐元元后来又问李木,到底什么意思,李木只让她等着看,唐元元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懒的关注,明天就要去卖衣服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能快速卖光。


    此刻李木坐在院子里,喝着麦乳精,唇角翘着,心情很不错,他似乎,是真的很喜欢看人家鸡飞狗跳。


    这东西是真喜欢看人哭。


    李木是被一阵锤子声敲醒的。


    走出房门,唐元元大概已经醒了有一会了,正在鼓捣木头架子。


    “一大早的,弄这个做什么?”


    唐元元挥着锤子:“我看宁城那边,她们的衣服都挂在墙上,衣服要是堆在地上,我怕不好看。”


    李木觉得很有道理:“那你给我也做一个。”


    唐元元:“那你买衣架了吗?”


    李木没买。


    唐元元:“一把五块。”


    李木:“成。”


    唐元元:“这一周的碗都归你。”


    李木:“一周也太多了吧!你可真黑,还有啊,这工具都是我爸的吧?这木料,也是我们家的?”


    唐元元:“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动手。”


    李木不会做木工,只能选择一周的碗,为了表明自己不高兴,选择早饭对付一顿,热了馒头和咸菜,喝的是热水,连玉米碴粥都没烧。


    但唐元元并没什么感觉,照旧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一碗水。


    倒是李木自己,难以下咽。


    并且,唐元元似乎察觉不到他生气了,搁了碗筷,快速把另一只简易木架用锤子砸好,就收拾了麻袋,带上架子骑车走了。


    到底是在折腾谁啊,李木气结,准备也把饭碗丢着。


    洗了把脸,拿上麻袋,顺手抄起木架。


    好像做的还行。


    于是他对着木架子道:


    “算了,看在你还算能用的份上,小爷我不跟她一个女人计较。”


    “谁叫爷是男人!”


    李木搁了麻袋,又转身回去把碗拿去厨房给洗干净了。


    唐元元这回进的都是女款的衣服,其中不乏一些质量好的,这种在百货大楼前的路口卖就合适。


    百货大楼的衣服一件要四五十,贵一点的要上百。


    唐元元挂了几件质量一般的做对比,便宜的开价30块,贵的定价六十块。


    玉城这边现在路边卖吃的明显多了起来,在就就是卖小商品的,但摆衣服的还是头一次见,况且衣服用一种没见过的木架挂着,款式一目了然,很快,就有第一个客人路过,是个漂亮又洋气的女人,一眼就相中一件漂亮质量又好的裙子,一看就是舍得给自己花钱的那种。


    “你这衣服,还挺洋气的,是你自己做的吗?”


    唐元元就道:“姐你真实货,难怪这么洋气呢,这不是玉城的衣服,是宁城的,那边的女人都穿的很洋气的,你好会穿衣服,一点都不像玉城这边的,你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吗?”


    对方被夸的摸了摸头发,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我以前去沪市打过工。”


    “你这衣服怎么卖啊?”


    唐元元:“这件质量好,价钱要贵一点,70块,这种的要便宜一些,40块。”


    “这么贵啊?”


    唐元元就道:“40块这件很便宜啊,主要是姐你眼光好,看好这件70的,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衣服,我是做了几天火车跑宁城拿的,这边人都没见过,我觉得你拿这件,穿出去指定要被羡慕死。”


    “那你这件便宜点。”


    “那你拿两件呗,拿两件能便宜十块钱一件,这两件都带上?”


    110块,相当于小半个月的工资了,女人就犹豫了起来,拿着裙子放在身上比:“也不知道我穿上好不好看,大小会不会不合适啊。”


    要是唐元元在没卖凉粉之前听到对方这么说,指定以为这单生意要黄了,肯定要降低价格来要好买主。


    之前又快速售空了三麻袋的小商品,她现在已经会拿捏客人了。


    那些爱占便宜的老太太,就是喜欢这么口是心非,挑剔她的袜子,就是为了讲价钱。


    唐元元:“姐,要不你去百货大楼转转,去对比一下,这种质量的,一件就要一百块,还没有我这个衣服洋气。”


    “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免的买了后悔,你进去转一圈再决定吧。”


    唐元元当然也可以通过降价,或者嘴皮子来劝对方买下,但上杆子的不是好买卖,对方恐怕会有强买强卖的不舒服感。


    百货大楼是公营单位,里面的东西贵不说,还没自己的衣服好看,关键是,里面的售货员总是带有色眼镜看人,特别让人不舒服。


    女人自己去里面转一圈,回来只会更加坚定要买自己的衣服。


    女人原本就是想去百货大楼看看衣服的,刚才故意那么说,也是想找理由先推脱一下,她没想到,唐元元主动自己说出来,立刻就放下了裙子。


    百货大楼里,柜员正在打瞌睡,被叫醒,不耐的看了女人一眼,“一百块,确定要买吗?确定要买才能近距离看。”


    不耐的表情,对比唐元元的笑脸,以前女人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就觉得还挺不舒服的。


    “不要了。”


    女人扭头,就出来买了两件,还都是价钱贵的那一类。


    唐元元信守承诺,只收她120块钱,另外又搭了一双花边袜子送给她。


    “姐,这叫白色蕾丝袜,宁城的小姑娘都穿这种搭皮鞋,可好看了,玉城这边,还没人这么穿呢,你试试。我这边经常去玉城进货的,都是进最新款,以后就会在边上,就是那一片,准备正儿八经开个服装店,你多来看看。”


    这种白色蕾丝袜,进货五块钱就有一打,很便宜,但玉城这边没什么人这么穿,女人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见过,无形之中感觉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这里买衣服,便宜又好看,虽然花了自己大半个月的工资,可是很开心,无形之中就成了唐元元的老客户。


    天气热,等日头大起来,这边就没什么客人了,唐元元就拿着衣服去了批发市场。


    徐小凤就是做衣服的,她也不打算瞒着对方,毕竟,卖衣服的市场那么大,人家宁城那么大的批发市场,不是家家都好生意。


    徐小凤看到这些衣服,眼睛都亮了。


    她当即判断道:“以后,做衣服的人,恐怕会越来越少。”


    唐元元:“我觉得也是,宁城那边的批发市场很大,以后往那边批发衣服的恐怕会很多,早点开上店,就是优势。”


    徐小凤:“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消息。”


    唐元元:“您不介意我去市场里卖衣服就好。”


    徐小凤:“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做什么没有竞争,你来跟我通个气,我很高兴,我这店,也该转型了,我也去南边看看。”


    唐元元:“那好啊,等我货卖完了,我们一起去吧?”


    等自己开学了,就没时间拿货了,去人肉背货,辛苦又费时间,徐小凤和他们搭伙,就能像那些文具店一样搭伙,自己上学去也不影响挣钱。


    徐小凤自然也没意见。


    批发市场,丝毫不意外的,唐元元碰见了李木。


    他们俩都看好这一片市场。


    唐元元摇头,批发市场那么多漂亮衣服,也不知道李木是什么眼光,拿的都很土,简直没眼看。


    好在他的衣服男款多,还有童装,唐元元的衣服漂亮,还送袜子啊!


    批发市场这边的顾客都有钱,唐元元专挑质量好的拿,跟做生意的人做生意有一条的好处就是,她们即便知道你挣钱了,也不会眼红你挣钱。


    她们都是自己坐火车去拿过货的人,知道这一路有多辛苦,风险有多大。


    更知道,做生意的人,就是为了挣钱才做的。


    况且,唐元元的衣服,本身卖的就比百货大楼便宜,和边城的批发市场一个价,为什么不愿意要呢?


    还省了她们跑腿了。


    于是,一麻袋的衣服,光是批发市场这边几乎就消耗完了。


    李木的衣服,男款和孩子的衣服都卖的差不多了,主要剩一些女装,鼓着嘴巴,有点不太爽。


    唐元元并没感觉到,叠着最后挑剩下来的几件衣服,他就抱胸,站过去,哼一声:“骗子。”


    唐元元没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她还要赶着回家,想再去各个厂子门口转转,应该还能再卖一些衣服。


    李木小步子移动了一下脚步,又加大了音量:“骗子。”


    又靠近一步:“骗子。”


    唐元元听见耳边的声音,偏头,李木绷着的一张脸,抱胸,头发丝都写满了幽怨。


    头发丝都写满了生气。


    “你是在说我?”


    “哼!”李木从鼻腔里哼一声:“说好的,卖一个价格,现在,自己却送袜子。”


    唐元元:“统一价格,又不是我一个人获利。”


    “做生意,我给自己加点竞争力的砝码有什么问题?商场如战场,是你自己没想到,不能怪我。”


    “再说,你卖的也不少,挣的比我多。”


    李木:“诡辩!”


    唐元元:“走,我都饿了。”


    李木:“那今天的菜归你买,谁叫你耍诈。”


    唐元元:“抠死吧你就,你回去煮米饭,我去买菜。”


    李木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不会就买几把子青菜吧?”


    唐元元:“我去买菜,买什么当然我决定。”


    唐元元吃菜叶子行,李木却不行。


    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钱,让唐元元记得买肉。


    黄婶听了一早上唐家的笑话,嘴巴真闲的厉害,拿了一把子青菜送来,和李木分享:“就唐元元那弟弟,唐安,伺候了那杀人凶手的老娘和媳妇好几天,受不了,跑去二房了,二房一家子又躲去了岳丈家,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李木洗米的手一顿:“你说,唐安被欺负的,从自己家走了?”


    黄婶笑:“你还不知道吧,他爸前几天就躲去了


    二房,这父子俩可真窝囊,那唐安,考试那样好,咋这么窝囊呢?你都不知道,他被那老太婆挠的呦,脸都花了。”


    李木也很费解,唐安到底在做什么?


    他也不是个没脑子,更不是个窝囊废啊。


    第34章


    唐元元批发了一袋子土豆,一袋子红薯。


    李木看的直翻白眼:“你是打算未来一个月都吃这些?”


    唐元:“有什么问题?很多人家都这么吃。”


    李木拎着肉条,往灶房走:“我可受不了天天吃土豆。”


    唐元元:“还有红薯。”


    李木没好气道:“这俩有区别吗?”


    “唐元元,你能不能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有点要求?”


    唐元元给自己打水洗脸:“我只想把律师费挣上来,考大学,其它的不想。”


    李木把猪肉提的高一点:“你觉不觉得,你跟它跟像?”


    “一点意思都没。”


    “算不算行尸走肉?行走的僵尸?”


    唐元元把水泼在他脚边,李木提着猪肉往后跳:“朝哪泼呢?我鞋要给你泼湿了。”


    唐元元更想泼他脸上。


    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走进屋里摊开书在饭桌上学习。


    客厅的吊扇呜呜转悠,过了一小时,李木幽怨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唐元元,吃饭了!来端饭。”


    唐元元正在解一道题解一半,磨蹭了一会。


    李木拿个锅铲子出来,一脸幽怨:“唐元元,你信不信我撂挑子!”


    唐元元只好合上书本,“来了。”


    李木把锅铲塞给她,自己解了围裙,坐到椅子上等着,看唐元元跑了两三趟,把饭菜端来,总算是轮到他享福了!


    又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一个人也要做饭的,现在,锅碗都扔了出去,也算是省了一半事。


    李木满意的拿起筷子:“你爸跟你弟都躲去你二叔家,你家被那婆媳俩给占了。”


    自己和妈妈的东西都拿了过来了,唐元元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以前,唐安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房间被唐勇占去吗?


    现在,他自己尝尝寄人篱下的滋味吧。


    二叔那个人,可不是好相与的,绝不会伺候唐爱国和唐安,他们不是愿意跟二房亲近吗,都去二房过日子好了。


    她还挺期待,看见二房把他们父子俩赶出来的那天。


    唐元元高兴的夹一筷子米饭吃进嘴里:“挺好的。”


    李木:“你二叔那个人,那么精明,你爸和你弟是住不长的,今天他们一家已经躲去岳父家了。”


    唐元元:“我知道,他们住不长,还有,我跟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你直接说他们名字,还有,我等着看他们没地方住,他们过的不好,我就高兴了。”


    李木:“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么下去,只有一个结果,你爸……唐爱国肯定撑不住,签谅解书。”


    唐元元手上的筷子一拍:“他敢!”


    李木:“真撑不住了,你觉得他还考虑这些?反正都是没法过日子,你还真拿刀,砍了唐爱国,再砍自己?那凶手还是很快能出来。”


    唐元元:“知道了,等二叔把他们赶出来,我就把她们赶走。”


    唐元元吃了饭就搁了碗筷,又扛着一麻袋衣服出去了。


    李木端着还剩一半的饭碗,黑了脸。


    这人是属牛的,不用歇的?


    大口刨光了碗里的饭,洗了碗筷,只能也搬了麻袋出门。


    总不能唐元元卖光了,他还剩下!


    唐元元先是棉纺厂去售卖,这是大国营单位,又都是女人,有正式工作的女人一般都有经济地位,能花的起钱。


    果然,比起小吃,女人对衣服果然更钟爱,吃个饭的时候,她们也涌上来挑衣服。


    唐元元挥着袜子道:“前十名买衣服的,有公主蕾丝袜送,大城市才有的公主蕾丝袜。”


    女人没有人能抵抗蕾丝花边!


    雪白的花蕾边,这要是穿在脚上多好看呀,只有电视剧才有呢。


    况且,这衣服卖的不贵,比百货大楼的还好看呢。


    舍不得买贵的,还有便宜的,三十的也行啊,于是一会的功夫,唐元元就卖出去十件了。


    第十名和第十一名还争辩了起来,都想要这双袜子。


    唐元元好说话的给俩人都送了一双。


    后面的人看前面的都送,当然也想要,没道理区别对待。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争起来,东西就香了。


    唐元元只好装作为难的答应,今天买的都送公主袜。


    一会的功夫,就卖出了三四十件裙子。


    带回来的三麻袋衣服,这样就只剩一麻袋了。


    唐元元也没歇着,晚上,很早就去厨房做饭,当然,还是红薯粥,削了皮,切成块,米再淘了,放在炉子上,加适量的水就行,整个过程,大约只需要三分钟。


    李木斜着倚在门上,看着红薯粥,嘴角直抽抽。


    亏他看见唐元元进厨房,还以为她是良心发现了,合着又把他当猪对付。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做饭这件事上,是永远指望不上唐元元的。


    洗了洗手,认命的拌了个擂椒茄子。


    看唐元元搁下碗筷,又拿麻袋:“不是,这个点了,一会天都黑了,你还要去卖衣服啊?天黑了也看不见啊。”


    唐元元绑着麻袋往自行车上放:“没关系,我有招。”


    李木有点心梗:“你今天卖了两麻袋了,挣够多了,你掉钱眼里了啊!”


    唐元元:“嗯,我住在钱眼里了。”


    李木看着自己还剩的三麻袋衣服,绷着脸,“你去哪边卖?”


    唐元元:“纺织厂,那边都是旧同事,也许有三分面子情。”


    李木大口刨着饭:“给我五分钟,我跟你一块去。”


    纺织厂的交班时间是七点,唐元元提前了二十分钟赶到。


    这会子暮色已经上来一些,这对卖衣服来说还挺不利的,不过唐元元早就有准备,她在边城时候乱逛买的霓虹灯就起了作用,缠在简易衣架上,又准备了两只手电筒。


    这时候还没有光污染,霓虹灯一闪一灭,在夜色中犹如星星,女人天生是浪漫的,没有哪个女生能不被这个吸引。


    李木看看自己光秃秃的衣架,眉眼间的郁闷又深了一点。


    要是她卖爆了,自己一件没卖……


    吞了吞口水,“唉,你这个东西,给我一个。”


    唐元元:“下周的碗筷也归你。”


    李木咬牙切齿的挤出来一个字:“成!”


    唐元元又给门卫送了两包烟,要是想试衣服,也可以拿去那边试,或者拿衣服去门卫的大门上看,厂门口的灯泡可亮了,在灯下,人美,衣服更美。


    更何况,女人之间,一件衣服,一双鞋子都是比较。


    看别人穿的那么漂亮,自己怎么会不想要呢。


    唐元元就把周薇这个模特用到了极致。


    周薇皮肤白,脸圆圆的,就很国泰民安的那种,她的身材又很丰满,穿什么都能撑起来。


    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走出来,谁也不想落后。


    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卖出了十六件,其中还有人是因为没带钱没买成的,唐元元跟她们说,明天早上七点还会过来。


    周薇刚才一直在帮唐元元照顾客人,看见她这么一会的时间,收了快五百块。


    “元元,你也太厉害了,我原本还担心你,以后一个人怎么办,又没工作还要花钱念书,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了。”


    唐元元:“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不是一条命了,我还代替我妈活着,我是两条命。”


    “我会长命百岁,会活的比谁都好。”


    周薇看着唐元元的表情,脸上都是羡慕:“元元,你好厉害啊。”


    以前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唐安很厉害,明明学习也没多刻苦,可是每次成绩都特别好,说话也不像别的男孩子,总是出口成章。


    可是,他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唐安身为男孩子,


    两手一摊,自己家都被人占了,他还能没心没肺的躲去别人家。


    唐元元一个女孩子,又瘦又小,敢去修理厂找凶手,要赚钱给她妈找律师,一个人敢去那么远的地方进货,这才几天,生意已经做的这么好了。


    就是她爸一个成年人,都不敢去那么远的地方。


    回想起来,从她家一出事,就是张兰草和唐元元俩个女人在顶着,而唐安什么事都没有管过,照旧上学,什么事都不用管。


    她以前为什么会觉得唐安不一样,处处都是优点呢。


    唐爱国的眼睛真是瞎的,这么好的女儿不要,留着一个空有一张嘴的唐安,成绩再好,也是废物。


    不对,唐元元每天那么多事,还能考免费生,要是也专心学习,没准成绩比唐安还好呢。


    周薇自己也很满意这件裙子:“元元,这件衣服我要了,我今天没带钱,明天给你。”


    在宁城那边,销售为了让她们多拿货,也会穿上样衣说服她们。


    唐元元刚才总觉得周薇缺了点什么,现在就明白了。


    那边的销售,都很洋气,头发烫了不说,耳朵上,衣服上都会挂配饰,头发上还会带那种夸张的卡拢,尤其是那种水钻的。


    一整套打扮起来,才更洋气。


    “我们什么关系,我还收你钱,你别寒碜我就了,再说,要不是你这个模特,我刚才还卖不了这么顺利,拿去。”


    周薇却觉得,不能这样。


    毕竟这些衣服是唐元元累死累活去南边人肉背回来的:“你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脱下来还给你,我就是你的好朋友,才不能白拿你衣服。”


    唐元元:“别废话了,我可不想跟你推来推去的,我饿了,你请我吃东西吧,算是衣服钱了。”


    周薇:“那你要吃什么?米线?”


    唐元元:“八宝粥就行。”


    周薇就知道,唐元元守孝的事了,顿时就急切起来。


    “你本来就有低血糖,这怎么行?”


    唐元元给她看自己口袋,里面装满了奶糖:“你看,这么多呢,我知道照顾自己的。”


    周薇眼睛微微湿润,大院里的老太婆骂唐元心冷,亲妈为了她死的,连一滴眼泪都不掉。


    可是周薇知道,有的人眼泪在脸上,有的人眼泪在心里。


    唐爱国哭的是自己,哭过就把张兰草忘了。


    唐元元才是把张兰草真正记在心上。


    周薇见李木杵在那不动,于是道:“李木,你来,我请客,你吃米线呗?我也打算吃米线。”


    米线有肉酱,熬的又细又香,都是挨着的小摊子,端过来坐一张桌子就行。


    李木刚才只卖了三件童装出去,童装的价钱低,一件只卖十五块,收了45块钱,除去5块钱一件的成本,赚了三十块。


    以前他顶着大太阳卖凉粉,一下午也就挣十几块,现在一个小时,挣了两天的钱,加上白天卖的,也挣了小一千块,他却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只卖唐元元的零头,哪能高兴的起来。


    上次收了八十多块钱,大院那一片都传疯了,刚才,唐元元可是收了660块!


    李木大概已经能想到,大院里的人得穿成什么样,恐怕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唐元元有多挣钱了。


    唐元元太能干,显的他有点废物。


    郁闷的要了一碗米线,肉香味吃在嘴里,都不香了。


    偏周薇还沉浸在兴奋里,一直提这件事:“你爸明天知道你这么能挣钱,肯定后悔的肠子都清了,后悔自己锁了你妈,不然,他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天天都能吃上肉啊!”


    李木都觉得有点难以下咽了。


    唐元元眼睛猩红,是啊,为什么要锁她和妈呢?


    就差一点她妈就有好日子过了。


    “他不是我爸,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和唐安。”


    周薇唏嘘一声,一家人,却成了仇人。


    该死的唐安,他要是没告密多好啊。


    而这里几个卖小吃的老板,显然也被唐元元这个卖货量惊到了。


    毕竟,他们又是炉子又是灯泡的,大热天忙活一晚上,或是搭上老婆,或是搭上孩子,卖人家一个零头,这怎么叫人不眼红。


    还故意卖他们好,米线店的老板给她们的肉沫多加了一大勺。


    卖八宝粥的老板送了唐元元四个汤圆,话里话外都是问她这衣服在哪拿的。


    唐元元清楚,宁城也好,边城也罢,会越来越多的人往那边拿货过来售卖,到后面,就看谁会做生意,能留住客人。


    当然,她也不是菩萨,自己能单独做一天,是一天。


    “周薇,有没有药膏?”


    周家家门口,周薇难以置信的盯着唐安的脸,儒雅的五官上,雪白的皮肤间,好几道血痕,脖子上也没能幸免。


    她只是听她妈说了一嘴,没想到,唐安被抓成这个样子。


    “都是那对婆媳俩抓的吗?”


    唐安兴致不高,没什么情绪的“嗯”一声。


    周薇:“这对婆媳也太欺负人吧,亏你还可怜她们婆媳,照顾她们好几天,她们怎么能这样。”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膏。”


    周薇很快就去家里,拿了擦伤的药膏出来。


    “你也别对她们太客气了,她们这样不要脸,干脆,多叫上你的小伙伴,去给人扔出来。”


    唐安:“动武的效果当然快,我也不是没兄弟,可有孕妇在,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周薇睁大了眼睛:“你是因为宝宝?”


    唐安:“不然呢?那婆媳俩,狼心狗肺,我恨她们还来不及,不然我怎么还给她们做饭,不就是想着,孩子是无辜的,大人之间的恩怨再深,总不该牵连孩子,能笑着解决,就笑着解决。”


    周薇心里涌起深深的愧疚:“对不起,唐安,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被她们婆媳制住了。”


    唐安:“没关系。”


    周薇为唐安感到不平:“你都不知道,大家都说你窝囊,说你被个老太太制住了,大家都笑话你,不知道你这第一名是怎么考来的。”


    手帕掖在眼睛下方,上面还带着皂角香。


    周薇抬头,就看见,灯下,唐安柔和书卷气的脸,目光那样温柔。


    带着宠溺的笑:“要成小花猫了。”


    周薇一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忘记了接帕子,任由唐安给她擦了左边的眼睛,又擦右边。


    帕子半湿,唐安把浸满了眼泪的手帕装进胸前的口袋里,那个位置,贴着胸膛了。


    周薇已经沉寂很久的心,不可避免的咚咚跳起来。


    唐安道:“我没事,我也不在乎这些名声,只要不作恶,伤到孩子就行,至于我,反正也是个大人了,去哪都能住,无非是二叔不高兴一些。”


    周薇都为唐安心疼了:“可总住在别人家也不是事啊。”


    唐安:“好了,你上了一天班,已经很累了,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的,快回去洗澡早点歇息吧。”


    周薇:“那你也回去吧。”


    唐安:“我看着你进去。”


    周薇珉了珉唇瓣,“唐安,元元说,你爸锁元元和你妈,是你告密的?”


    唐安的眼圈立刻就红了,流出眼泪:“是我的错。”


    “我没想到妈妈会有这个意外,我只是怕妈妈和姐姐丢了。”


    “我姐因为这个,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周薇原本对唐安也有很多怨念,此刻,看他哭的这样伤心,不禁自责起来。


    “唐安,你别哭了,我知道,你只是担心她们,你也不想的。”


    唐安的眼泪流的更凶,肩膀伏下去,不平的抖动:“谢谢你,我姐一直不愿意原谅我,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理解我,我只是担心妈妈和姐姐。”


    “周薇,你真好。”


    周薇的心都被唐安哭软了,原来,这个大男孩,也有这么脆弱伤心的一面。


    失去了妈妈,也失去了姐姐。


    “唐安,你放心吧,元元只是在气头上,以后会想明白的。”


    唐安:“你愿意,劝我姐?”


    周薇:“等她过了气头,我帮你们说和。”


    唐安哭着又笑了:“谢谢你周薇,你真好。”


    青春


    少艾的女孩,穿着靓丽合身的新裙子,脸上爬起红晕,眼眸里,对学习好,年级第一的崇拜又弥漫了上来。


    这个男孩子,不仅学习好,心地还善良。


    “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唐安在灯下,看着女孩,目光缱绻温柔:“你关上门。”


    周薇羞涩的垂下脑袋,关上门。


    隔着门,又听见唐安道:“门闩插上。”


    明明没吃糖,怎么像是吃了蜜呢?


    周薇唇瓣绽开,锁上门闩。


    李木起了大早,唐元元才起身,他已经已经骑车出门了,唐元元洗漱好,去灶上拿了早饭出来,吃完就拎着半小麻袋的衣服,往棉纺厂去,周薇扔了三十块钱,给她妈选了一件衣服跑走了。


    几个厂子门口一走,不到两个小时,衣服已经卖光了。


    因为款式新颖的原因,服装店最常见的剩货问题都没有,几乎全卖光了。


    这一转手,她净赚了四千六百块。


    当初想要的暴富一笔,就这么做到了。


    她拿了两千出来,骑自行车去了律所:“王律师,代理我妈的案子,够吗?”


    这两千块,有大团结,还有很多五块两块的零散钱,整齐的放在一起。


    女孩又瘦又黑,脑门上都是汗,身上一件洗的发白的衬衫,眼睛里的血丝通红,大概是因为太瘦了的关系,显的很小一只。


    像谁家的初中生,该在家里,或者教室,却出现在这里。


    捏着一搭钱,这一搭钱,是她自己挣的。


    王律师见过很多当事人,很多都很可怜,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不自觉,眼睛微微湿润。


    “好,我给你代理,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跟我说。”


    唐元元:“我不要他们的钱,我就一个要求,让他们多坐牢。”


    王律师:“那就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吧。”


    第35章


    唐二叔一家,特意连晚饭都吃过了才回来,气的倒仰。


    父子俩吃完的锅碗都在盆里泡着,玉米碴都硬了,贴在锅上,惹的苍蝇落在锅里,昨天穿的衣服也丢在桶里。


    唐二婶可不想忍了!


    生气的跺脚:“唐爱华!你看看,苍蝇苍蝇,这么恶心,这个家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家已经不成个样子了,我一个弟媳妇,还要和大伯哥住一起,像什么样子,我不住了,唐爱国,你就跟你哥哥侄子过吧,我跟你离婚。”


    唐二婶生气的扭过脖子转身出了院子,唐二叔假模假样的扯着她胳膊挽留。


    唐二婶最初只是想借题发挥,现在是真委屈,抹着眼泪:“家里本来就不大,现在又住进来两个外人,弄的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看看,这还像个家的样子吗。”


    唐二婶蹬着自行车走了。


    唐二叔无奈的耸肩,叹息一声,“大哥,小安,唉,对不住你们啊,实在是,我媳妇娇贵。”


    “大哥,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不,你去找元元,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亲生父女。”


    唐爱国眉毛一瞪:“我找她干啥?”


    唐二叔:“你不知道吗,元元现在做服装生意,挣老鼻子钱了,就在那纺织厂门口,一晚上就挣五六百块,多少人都看见了,传的有鼻子有眼,那大的麻袋,三包,都卖光了,你说得挣多少钱?有这能发财的闺女,你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这两天,倒是有人和他说这事,唐爱国觉得也太夸张了,就那个死丫头,一天能挣那么多?


    “就凭那死丫头?能挣的了啥钱,哪天就要给人骗了,我才不去,我就是死了我也不去靠她。”


    唐二叔都要给气笑了,怀疑他大哥脑子有毛病,那可是大团结!


    要是他,就算去跪,也得把金疙瘩请回自己家,这不是便宜了外人吗?


    面子能有钱重要?


    他就后悔,早知道,就不掺和大房的事了,要是早知道这死丫头,能这么有出息,他一定不得罪她,这生意,没准能带着自己家做。‘


    唉!


    后悔啊!


    唐二叔去给唐爱国泡了一杯茶过来:“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别犯傻,元元挣的,那可都是大团结。”


    “自己有家不住,跑去住李木家,听说那小子也挣了不少,你看,人,钱,都叫李木白得了。”


    唐二叔真是恨铁不成钢,又道:“大哥,这样,这个恶人我来做,你们啊,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我家,元元没准看你们可怜,没地方去,就原谅你们了,只要你们父女能一家团聚,外人怎么骂我也没关系。”


    唐爱国抽着烟袋不吱声。


    唐二叔目光转向唐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唐安:“二叔,我爸这人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我姐也是个倔强的,认准了一件事不会回头的,我们先回去了。”


    唐爱国抽了一口烟袋,叫唐安收拾包袱,“走,咱去你三叔家。”


    父子俩背着包袱,却是连三房的门都没进去。


    唐三婶站在门上:“大伯哥,不是我不欢迎你,实在是,你自己有房子,大宝他爹是有夜班的,大嫂走了,你是个鳏夫,大伯哥自己有房不住,跑来住弟媳妇家,这传出去,实在是不像话。”


    父子俩无奈的对视。


    唐安:“爸,咱现在去哪?”


    唐爱国:“那咱回家?”


    唐安:“那对婆媳……唉。”


    “爸,钱不钱的其实无所谓,就是,二叔有一点说的对,我姐住在李家,确实不像话,你都不知道外人怎么说我姐的,说我姐不要钱,倒贴上门,李木白得了个能干的媳妇。”


    “咱妈在地下,要是看见了,不得多难受呢。”


    唐爱国没好气的道:“那我能咋办?那死丫头自己要走的,你没听她怎么说吗,再也不回这家了。”


    唐安:“爸,我姐心里就是存着一口气,你说你也是,你干嘛锁妈和姐啊?”


    唐爱国:“那不是你说”


    “咳,”唐安远远喊了一声:“张婶。”


    打了声照顾,等人走远了,唐安这才道:“爸,是二叔和三叔撺掇你锁的妈,这件事永远都不要再说了,否则,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或许,还能干出更出格的事。”


    “以后,你离二叔三叔家,姐恨他们呢。”


    “爸,你还是去跟姐认个错吧,到底是一家人。”


    唐爱国没再说话。


    父子俩一路沉默着回了自己家。


    吴婆子吃了饭,正不想洗碗呢,就看到了劳力,指挥唐安刷碗,烧洗澡水。


    唐安:“凭什么?”


    吴婆子:“你都人高马大了,刷个碗怎么了?年纪轻轻的,别这么懒,我告诉你,我儿子在家,什么活都干,又能挣钱又能做饭,你们不给我儿子写谅解书,你就给我当儿子,伺候我们婆媳,伺候到我儿子出来。”


    唐安:“那你儿子还害了我妈了,我凭什么伺候你?”


    吴婆子:“你妈是我儿子害的,所以他坐牢去了,这是赎罪吧?他去坐牢了,不能给我尽孝,不能照顾老婆孩子,都是因为给你家赎罪,那你家当然就该替他尽他的义务,是不是这个理?那我住你家,完全应当。”


    “!”


    唐安:“那我还没妈照顾我了,是你儿子害死我妈的,害的我没有妈,是不是应该你家照顾我们父子?”


    吴婆子:“那我还你一个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干儿子,干儿子,你人高马大的,也是该尽孝了,去把碗洗了。”


    唐安:“…我不洗。”


    吴婆子竖起两只手:“我这干妈,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孝顺老人。”


    鸡飞狗跳的争吵声,唐爱国抽着烟袋,无比怀念张兰草在的时候,饭摆的现成的,连他的


    茶叶都给他泡好了。


    抓着头发,日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难不成,真去给那个死丫头下跪道歉?


    那自己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李木昨天勉强卖了一麻袋的衣服,除去成本,挣了八百多块,但比起比起唐元元两麻袋半。


    ……太打击人了。


    早上天还没亮就醒了,随便糊弄着做了早饭,驼着麻袋出门的时候,唐元元还没起床。


    李木去各个厂门口转了一圈,今天的销货量明显没有昨天来的快,最后去百货大楼那边路口摆了一会,等卖光了,夜色已经上来了。


    原本以为唐元元在家,院门却还是锁着的,打开门,拉了客厅灯泡,黄色的光倾泄出来一截,被门廊割裂。


    李木站在廊下,洗了手脸钻进厨房做饭,洗了米煮上米饭。


    也没有蔬菜了,只有一兜子土豆,肉还有小半条,懒的折腾,蹲在门边用菜刀给土豆削皮,过了一会听见门口的动静,一抬头,唐元元驮着半麻袋的东西进了门。


    李木搁了土豆和到起身,扯开一个笑:“你今天不是只剩半麻袋吗?这点都没卖完啊?我今天可卖了一麻袋,就剩下两麻袋货了。”


    唐元元:“这是水晶,我去东城拿回来的。”?


    李木扯开麻袋,一麻袋的小盒子,打开,里面都是亮晶晶的东西。


    这就是水晶?


    再一问价钱,这玩意,都比的上一件衣服了,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李木对唐元元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怎么又卖水晶了?这玩意,能卖的出去吗?看着就没衣服好卖。”


    唐元元:“反正明天也没衣服卖,试试吧。”


    ……这丫头片子是不是笑话他!


    “哼,我那是货比你多,我后天就能卖完了。”


    “那我明天去把火车票买了。”


    ……也行吧,明天,他总能卖完了吧!


    火车站虽然鱼龙混杂,但不得不说,在家里的方寸之地,听的都是谁家婆媳吵架了,谁辍学要嫁人了,谁考了好成绩。


    在外面,火车上的人有时候会聚在一起谈论些什么,有些知识分子的政解是唐元元以前从来没了解过的方向。


    她现在也隐约懂了一些,国家现在正大力发展私有企业,经济市场,每个地方扶持的产业都不一样。


    像边城发展的是小商品,宁城是服装,东成靠海,盛产水晶,上次去宁城的火车上,她听人说了一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火车站一问,车票才3块钱,一个小时就能到,她当即买了一张火车票东城碰碰运气。


    她发现了规律,这种市场,似乎都会建在火车站边上,就算不是,也会离的很近。


    这几年人造水晶才开始加速发展,但水晶的高速发展其实还在十年后,知道的人还不多,属于稀罕物,但也正是因为不普及,价格定位就高。


    唐元元能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人群,就是批发市场那些第一批富户,也就那四五十户。


    钱,还是从有钱人身上好赚。


    水晶摆件,珍珠项链,就很适合卖给她们,至于工人,便宜的水晶手链更合适。


    透明的水晶手链进货价5块钱一条,准备卖10块钱一条。


    珍珠项链15块钱一条进的,准备卖五十一条。


    水晶摆件10块钱一件进的,纯透明的,上面刻有一帆风顺,生意兴隆这种字眼,她准备卖30块钱一件。


    做生意的人,都求财运。


    这东西往桌子上一摆,不就图个好兆头吗。


    唐元元照旧先去给徐小凤送了一件.


    徐小凤的眼睛里都是惊叹了:“你这孩子,现在走南闯北的,消息和眼光,都要越过我了。”


    “我现在看你,都像看金子,闪闪发光的,你这简直就是活金子啊。”


    “你爸怎么想的,这么好的闺女,那么好的妻子,这不是要把金山放茅坑里吗!”


    徐小凤自己做生意,是知道做生意有多挣钱的,以前也想过带家里乡下的亲戚,劝他们做生意,结果,对方来一句,他们是农家人,城里不是他们来的地方。


    好像在嫌弃她多事的样子。


    也收过学裁缝的徒弟,徒弟日日耳濡目染的,总是知道她的店有多挣钱的,结果,对方拿着学徒稳定的工资就很满意。


    她也曾经劝对方自己去开个店,回家提了一嘴,父母一听说开店要花两千块这样,就吓住了。


    唐元元还没有人正儿八经指引她,她自己就看明白里面的收益,单枪匹马的就敢朝南边闯去。


    别说她才16岁,很多四五十岁的成年男人都不敢轻易去远处。


    这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要是她的女儿,她得笑死。


    竟然有人把金疙瘩往外扔,这男人,真是瞎的可以。


    唐元元这么拼命,目的之一,就是要唐爱国后悔。


    她心里始终呕着一口气。


    她未来越成功,以后唐爱国就会越后悔。


    未来的唐安那么成功,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点,还远远不够。


    “杨姐,这是东城的水晶,是不是很漂亮?像它的材质,晶莹剔透,这个是专门做生意的摆件,东城那边啊,家家户户门市都摆上一件呢,说是水晶主财。”


    “这个里面刻字,还运用了先进的技术,意头也好,您是最会做生意的,我一看到这个,就想到您会喜欢,财源滚滚,这和关公一样,都能给您带来好意头。”


    杨姐家就是做文具批发的,生意做的好,也是头一个照顾唐元元绿豆汤生意的女人。


    她的桌子上东西多,堆满了东西,唐元元说话的时候也没闲着,一分钟的时间。利索的把她桌子收拾干净,整理齐整了,透明的水晶像是不融化的雪,里面的字像是闪着光。


    这个年代,工业产品还不发达,此时手工微刻技术虽然比不上后来的激光内雕,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端技术了。


    是足够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这东西,还摆放在精致的盒子里,里面垫了一层黄色的布装饰。


    活像西游记里,孙悟空变化出来的神仙物件。


    女人,哪能拒绝闪闪亮亮的东西。


    何况对她来说,这点钱都是小钱,当即要了两件摆在桌上。


    唐元元这一单就赚了40块。


    开了第一单,后面的就好办了,做生意的,她家有求财运的东西,自己家怎么能没有呢?


    人不怕都没有,就怕你有我没有,更何况,这是求财运的东西。


    喜欢首饰的,还买了水晶手链带,或者是珍珠项链,这在无形当中,又给唐元元打了广告。


    这水晶手链,珍珠项链,可是批发市场的老板娘们带的。


    批发市场这四五十家大商户,算是被唐元元开发到了极致。


    一圈下来,就剩不到三十盒了,水晶摆件更是只剩两个了。


    15盒珍珠项链,更是早早就卖光了,她都后悔太谨慎,拿的少了。


    卖出去36个水晶摆件,720元。


    19条水晶手链,挣了95块。


    15条珍珠项链,挣了525块。


    昨天出去的两千,已经回来一半了。


    她吃了饭回家,又把丝绒布拿出来,公仔和霓虹灯都带上,首饰盒半开,齐整的摆好。


    昨天,买了唐元元女装的,今天走在厂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收获了无数目光,没舍得钱的看着羡慕又后悔。


    今天,又来水晶手链了!


    这珠子可以透光唉。


    唐元元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人造水晶和天然水晶的区别,受现在眼界的限制,她真心觉得,五块钱一条的手链已经很贵了!


    她把水晶批发商忽悠她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拉着小姑娘的手,把水


    晶手链带在她们手上试戴:“这个,叫做水晶,是天然矿石,在地下下上万年才成型,和金子,银子一样,都是稀有金属。”


    “批发市场的老板娘们都带这个,很洋气。”


    “你看,是不是手都亮了?这是把阳光都留在珠子里了。”


    把她们的手往上抬了抬,阳光就透过水晶珠子,落在了手上,雪白的皮肤都印的更白了。


    唐元元又使出了杀手锏,“这东西,拿货贵,我这没有多少,一共就这二十几个,错过这次机会,就只能等下次了。”


    十块钱,买一串手链,对于普通工人来说,这不是小钱,但也不是买不起。


    之前没带手链的时候不觉得,要摘下来,看人家手腕上带着水晶手链,再看自己的,怎么感觉手腕光秃秃的呢?


    关键是,戴在手上真好看。


    买!


    “我要一条。”


    “我也要一条。”


    唐元元自己都意外,二十多条手链,竟然光是在棉纺厂就卖光了。


    她这边还出现了忠实顾客:“以后你有新货,先往我家那边,送给我看看呗,我家就住在棉纺厂那栋独立的家属楼,你就说找余芳芳,都知道我。”


    说话的小姑阿娘,一看家境就好,因为她昨天一个人就拿了三条裙子,今天也拿了两条手链,还把那两个水晶摆件也一并买走了。


    那可是领导住的小洋楼,难怪出手这么大方。


    唐元元点头:“成!”


    听余芳芳和身边人对话,唐元元这才知道,这是厂长的女儿。


    唐元元看她,简直浑身都闪着金光。


    李木今天卖了大半麻袋的衣服,剩下小半麻袋,要是再去厂子门口卖,也许能消一点,他没像昨晚那样卖到很晚才回家,反而早早回了家,进了自己房间,把小半麻袋的衣服藏到柜子里。


    看了一会电视,晚饭做好了,唐元元才擦黑进了院门。


    李木又看见她后座夹着的鼓鼓囊囊的麻袋,扯出个他早就知道的表情,“剩这么多啊?”


    “我就说,这东西,一看就没衣服好卖。”


    “我今天一麻袋的衣服都卖光了,还是跟我一起,老老实实卖衣服吧。”


    第36章


    李木还是头一次,卖货“胜”过唐元元,胸膛都不自觉挺了起来。


    “那个,你票买了没?我衣服都卖完了,可急着去宁城进衣服来卖,我特别急。”


    “反正你这水晶也卖不出去,别浪费功夫了,我明天就去买火车票。”


    唐元元从车后座夹子上拿下来麻袋:“我已经买了,后天早上六点的火车。”


    她今天很早就卖完了货,反正东城很近,她就去买了火车票,又去进了一麻袋水晶手链,珍珠项链也有,水晶摆件进的最少,这回主要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摆件。


    李木先是僵了一下,旋即又道:


    “你这个想法是对的,这个砸手里了,越是要去宁城进衣服来卖,等我们开学了,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这两天,熟悉的叔叔阿姨都来打探他卖衣服的事,很明显都有兴趣。等寒假,半年过去了,谁知道是个什么行情。


    唐元元话向来少,也没跟李木纠正货的事,只沉默着把麻袋拎进屋里。


    李木看在眼里,觉得她是货砸在手里心情不好。


    那玩意进货价那么贵,比的上一件衣服了,这一麻袋,也太少钱了。


    换谁都心情不好。


    这么一对比,他今天还剩小半麻袋的货都算好的,反正衣服怎么着都能卖出去,慢慢卖嘛。


    唐元元走出来洗脸,李木就凑过来道:“你亏了多少钱?”


    唐元元看他。


    李木解释:“别灰心,咱现在挣的不少了,明天去多拿点货,你就挣回来了,以后,少进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就算下一趟,衣服卖不了那么快了,咱还可以再去卖小商品,这些小东西,人都需要啊,也有挣头。”


    唐元元把毛巾拧干,挂到洗脸架上,“我亏了一千块,又拿了两千块付了我妈律师费,拿衣服的钱不多了,你借我一千?”


    李木捂紧了口袋,“你还打上我主意了?”


    唐元元:“你紧张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不愿意就算了。”


    李木:“谁不愿意了,我就是在想,你这个丫头片子,会不会借我钱不还。”


    “算了吧,反正咱们都要一起拿过的,我借你500,你给写个借条。”


    “算了,我开玩笑的。”


    “五百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李木道:“你弟唐安,我都只借过他5块钱。”


    唐元元:“哦,用不上,我随口说的。”


    “咱们最大的客户,就是批发市场的富户,前天都买过了,短期内不会再大规模买了,厂子这边,也都转了两轮了,后面衣服可能卖不了这么快了,一天能卖十件就不错了,我不准备拿太多,万一压手里。”


    “后面也要开学了,再批发点文具就差不多了。”


    李木:“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这两天衣服,明显没有第一天卖的快。”


    原本,他看唐元元卖高档货,还准备也拿些高档货售卖,现在,听唐元元这么一说,是这个道理。


    他准备还是主要进便宜衣服,毕竟,买主都是工人。


    他不自觉就带入了自己,衣服吗,有的穿就行了,谁舍得一直买啊。


    还是走平价路线。


    唐元元又趁机和李木说了要带徐小凤的事,摆摊和人肉背货都不是长久之策,正儿八经开个店才是正事。


    李木自然没意见:“对了,我听说,你爸和你弟回家去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把那对婆子赶走?”


    唐元元:“明晚吧。”


    李木:“明天,我也该去一中,交培养费去了。”


    天一亮,唐元元吃了饭照旧去卖水晶去。


    李木在院子里伸着懒腰,“你那货不是卖不出去吗?还出去,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看我,昨天货都卖光了,今天都不用出门,在家看电视就行。”


    唐元元:“我出去试试运气,也许能卖几件呢。”


    李木:“那你今天去哪卖啊?”


    唐元元:“批发市场,纺织厂那一片吧。”


    李木等唐元元走了,赶忙进卧室,把昨天剩的小半麻袋衣服翻出来,再加上最后一麻袋全都带着,骑着自行车,带上衣架子就出门了。


    他特意经过赵东家停下,告诉他,自己已经挣到学费,现在去交培养费了,叫他不用凑钱了。


    赵东却是道:“我也给你借到了,晚上,我给你送去了。”


    李木骑着自行车,看向远处的天。


    五年了,今晚,总算可以揭开真相了。


    ……避开了批发市场和纺织厂那一块,去了城北批发市场。


    昨晚唐安和婆媳俩闹了一场,各个面上都不好看。


    唐爱国父子俩看不惯吴婆子婆媳俩,她们也看不上父子俩。


    双方两看相厌,都想把对方赶出去。


    吴婆子婆媳俩其实也早就在唐家住烦了,屋子小不说,没有席梦思没有风扇没有冰箱。


    最让婆媳俩难受的是,夏天得洗澡,这父子俩不在家还好,现在回来了……她们真是觉得处处都不方便。


    再看到唐安又烧水下挂面,吴婆子觉得自己都要成挂面了,决定继续做思想工作:“你说,你们这是何苦?给我们签个谅解书,我们回自己家去,也不在这烦你们。你们呢,没有我们外人住在你家,你们自己住的舒服不说,还有两千块钱改善生活,你好我也好,干嘛非要僵着,弄的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唐安烧着火道:“我爸能稀罕你这两千块钱?”


    “我爷得了绝症,我爸揣了六千块带我爷去首都看病。”


    “家里钱不够,我爸拉了三千块的饥荒,到现在,家里还剩一千块的饥荒。”


    “我爸这人最在乎名声,才不会要你这钱,这不是被人戳脊梁骨骂吗?”


    吴婆子眼珠子一转,难怪这家这么穷,男人没本事,还要拉饥荒充大孝子。


    家里还欠债,这就好办了呀。


    钱算什么,儿子能早点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家要是愿意签字,我可以给你们五千块。”


    原本她随口出两千,是想等着唐家人提价,事到如今,吴婆子也不藏着掖着了。


    唐安:“你就是出一万,我爸也不能要啊,要是叫人知道拿了卖命钱,这以后都没脸见人。”


    吴婆子:“傻孩子,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唐安


    摆摆手,“反正不行。”


    吴婆子虽然没什么学历,但从饥荒年代过来,生活上的学问可不少。


    饶是她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唐安这号,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主。


    照理来说,他不过才15岁,模样生涩,这个年纪,应该要什么,都写在脸上。


    吴婆子细心观察过,即便是自己说五千块,唐安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她这才想起来,这小子,即便是被自己挠了一脸一脖子的血痕,也只是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还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


    去二房住了两天再回来,昨晚也闹了一场,今天也能和她们婆子正常说话,做早饭,虽然早饭做的不太好吃。


    他爹都板着一张脸,把对她们婆子的不喜写在脸上。


    吴婆子又试探道:“这可是五千块,就你家这样子,以后你上学大学,你爸能掏的起学费吗?能给你娶上媳妇吗?”


    “你瞧瞧你家这生活水准,顿顿不是豆角就是土豆,挂面大米饭,你瘦的跟豆干似的,有了这五千块,你家能天天吃肉,你也能买件像样的衣服穿。”


    “挺好看一小伙子,这衣服都变形了,你不嫌丢人啊?”


    唐安:“衣贵洁,不贵华,上徇分,下称家。”


    吴婆子满脸问号:“啥意思?”


    唐安:“意思是,衣服并非贵在整洁,不必追求华贵,贴合家庭情况即好。”


    吴婆子上下扫了一眼他的破衣服:“确实挺符合你这穷家的。”


    难怪人家说书呆子。


    她不跟这种书呆子谈。


    等晚上唐爱国下班,她和唐爱国谈。


    唐元元今天又在批发市场卖出去了三十套珍珠项链,挣了1050块。


    然后各个房门口转几圈,水晶手链又卖出去52盒,挣了260块,还剩几十盒她也不急,而是带着珍珠项链,去了余芳芳家,还见到了厂长夫人。


    唐元元给这母女俩,带的是大颗的珍珠,光是进货价,就200块钱一条。


    在没见到这对母女之前,她都想过,这东西或许卖不出去,所以昨天拿货的时候就和销售说好了,要是她卖不出去,下次去拿货就给她换成小的卖。


    但厂长夫人穿着一件至小腿的裙子,白色粗跟皮鞋,头发规整的梳在后脑勺,手腕上搭着披肩。


    唐元元就是觉得,比电视里的人还贵气。


    一瞬间她确定,这东西拿对了!


    她拿了那种小的珍珠项链摆在一起做对比:“这种是普通珍珠,卖50,阿姨,这种是苏州太湖珍珠,个头大,每个大小都有12mm,瑕疵也几乎没有,这种的价格,要在500块,价格稍微贵了一点,但更显气质。”


    “普通人带不起这么好的珍珠,有个50的,都很开心了,这种珍珠,很紧俏,我这也只有两盒。”


    厂长夫人翘着兰花指,捏起来,淡淡瞥了一眼:“倒是太湖珍珠,不过珠子还是有点小,送人倒也还行。”


    “这两盒,你都留下吧。”


    “下次,再有好东西,只管拿过来,价钱不是问题。”


    ……这就卖出去了?


    两盒珍珠,就赚了600块。


    唐元元愈发确定,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啊。


    而且,听厂长夫人的意思,只要是好东西,她这边都收的。


    不过,接下来,就是让她汗颜了。


    因为厂长夫人拿出来水晶手链,又拿出来一块很透的水晶摆件:“水晶分为工业水晶和天然水晶,天然水晶是地质奇迹,产量稀少,价格珍贵,是有收藏价值的。”


    “工业水晶,是高温溶解二氧化硅冷却结晶产生的,这是你卖的水晶,这是我的水晶摆件,你比较一下。”


    天然的水晶,这种天气,摸在手里还是冰冰凉凉的,工业的,却已经和手一个温度了。


    天然的水晶,那种镜面的横纹并不规则,却很漂亮。


    工业水晶这么一对比,就很像一块玻璃。


    唐元元脑门上渗出汗:“抱歉,是我没有把水晶了解透,这个手链我可以给你退款。”


    没有推的一干二净,还愿意承担后果,道也是个有担当的。


    厂长夫人并不介意这点小东西:“孩子一时兴起,买的小玩意,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做生意这个门道上,水很深,千万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只有自己懂的多,才不会轻易被人骗。”


    唐元元明白了,厂长夫人这是在敲打她,别拿次东西滥竽充数。


    余芳芳还拿了点心给唐元元吃:“这叫蛋糕,洋人的玩意,可好吃了。”


    唐元元没见过这东西,水红色的塑料外壳,里面是一种从没见过的东西,雪白的,像云朵,又像花,黄色的,粉色的,绿色的。


    塑料勺舀下去,是软的,吃进嘴里,绵软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整个人都满足了。


    余芳芳看的好笑:“好吃吧?”


    唐元元点头:“好吃。”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定很贵吧?”


    要是她妈在,肯定也喜欢的,她妈其实最爱吃甜了,吃喜酒拿回家的糖块总是给她和唐安,说自己不喜欢吃。


    可是,有一次,那个糖块是化在纸上,很难撕,唐元元分明看见她把一边耐心的撕着包装纸,一边舔上面的糖渍。


    她说自己不喜欢吃苹果,却会啃苹果核,梨核。


    唐元元的这个反应取悦了余芳芳:“5块钱一个,这是沪市的售卖价哦,玉城还没有蛋糕店,这是我们妈从托人从沪市带的,我们经常吃。”


    没想到一个吃的,就这么贵。


    唐元元感觉自己又开了眼界。


    “谢谢你,用这么贵的蛋糕招待我,我很喜欢,太好吃了。”


    大小姐当然是为了炫耀,见她还挺上道的,也很满意。


    炫耀这种事,也要分对象。


    余芳芳家也有三门穷亲戚,最烦那种,明明没吃过,也很想吃,吞咽着口水说不吃。


    还有的听了价格就咂舌,指责她们不会过日子,5块钱就买这一盒点心。


    唐元元虽然也说贵,但给她的感觉就是,自己身份尊贵,吃的东西好高档的感觉,正好是她炫耀的目的。


    唐元元还把蛋糕吃的干干净净,一口都没留,很珍惜这个蛋糕的感觉。


    因为是第一次吃,不知道这个盒子是一次性的,还去厨房把蛋糕盒跟勺子洗干净了。


    余芳芳被逗笑了:“这个是一次性的,吃完就扔了,不能拿来盛菜的,你扔垃圾桶里就行。”


    唐元元:“这样还挺方便卫生的。”


    余芳芳:“是的。”


    唐元元:“我该走了,谢谢你的蛋糕。”


    厂长夫人就还挺满意的,年纪不大,却敢走南闯北的做生意,见识到别人家的富贵,也不多留恋,和她女儿交流,虽然言语之间有些捧着,但也不过分谄媚,分寸感拿捏的很好。


    想到她还是个学生,过了暑假还要去念书,好感就更足了。


    自己女儿这么好的条件,念书却还是花钱买上去的。


    “可以多和这小姑娘接触,你好好学学人家,我也不用这么给你操心。”


    余芳芳看着电视:“我爸是厂长,我们家又不缺钱,我为什么好苦哈哈的学习啊?我才不喜欢。”


    唐元元从厂长家出来,就去了银行。


    她想以她妈妈的名义,把自己的钱存上,这趟水晶卖完了,她手里又有5270块了。


    去宁城拿货,用不了这些钱,实在是因为,人肉的极限就在那里,她顶多只能背四个麻袋。


    上次饼干盒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锁并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他和李木一走,就是三天不在家,现在他们货卖的不错,这两天能感觉到,她一回家,巷子里和她打招呼的人特别的多,目光都落在她身后的麻袋里。


    想必李木也是一样的。


    还是存银行吧。


    以前唐家也有存款,不过那个存折是唐爱国的名字,也由他保管。


    要是她妈有自己的存款,她们母女这两年,不会这么难。


    可惜,过世的人并不能办存钱。


    唐元元领了人生中第一张存折,只留了150


    0块去拿货,存了3200块的整钱。


    从银行出来,唐元元又去店里称了三斤的奶糖,还奢侈的买了天方方便面,麻辣味,鸡汁味各买了5袋,又买了辣片。


    现在有钱了,她也不想亏待自己。


    唐元元在屋子里找放存折的地方,柜子是肯定不能放的。


    枕头这些地方也是人容易翻找的地方。


    靠窗一张长条几,连个抽屉都没有。


    唐元元不自觉带入,如果她是贼,翻墙进来,最先翻找的地方是哪里。


    得找一个贼不愿意进的地方,那就灶房吧。


    唐元元翻起来一块门后面的地砖,把存折放进塑料袋里,扣好,压在砖下面。


    从外面看,倒也看不出来什么痕迹,只要对方不掘地三尺,肯定找不到,更何况,她把户口本装在身上,对方没有户口本和密码,就是拿到存折也取不了钱。


    做完这些,唐元元提着棍子,往唐家去。


    李木说的对,还是早点把那对婆媳赶出去,要是真签了谅解书,她妈就太冤了。


    这边,唐爱国一下班,竟然看见吴婆子顶着一张笑脸往他面前凑,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唐大哥,下班回来了?累不累啊?”


    吴婆子手里拿的,自然是谅解书。


    婆媳俩个今天一顿商议,先把这谅解书准备好了,今天软硬兼施,先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定要把谅解书弄到手。


    软的,当然是提出来加钱,要是还不同意,那就恐吓吧,不是怕死吗,她把百草枯都准备了。


    刚才,她们已经把唐安支了出去,


    见鬼了!


    唐爱国被吴婆子吓了一跳,警惕的往后退:“你要干啥!”


    身后,吴闯媳妇给拴上了院门。


    唐爱国又是一个机灵:“你们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吴婆子:“是好事。”


    “唐大哥,你看,这是谅解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只要你愿意谅解我儿子,我们给你赔5000块。”


    “5000块啊!”


    “唐大哥,你还年轻,一个人怎么行,有了这5000块,一千块还饥荒,再拿500块再娶个媳妇,家里冰箱彩电都能置办上,孩子念书的学费也有了,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唐爱国吞了吞口水:“五千块?”


    他倒是见过五千块,可惜,都叫骗子骗走了,每每想起来都肉疼。


    吴婆子点头:“是的,我给你五千块。”


    唐爱国盯着那白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媳妇的丧命钱,拿了,要被人戳脊梁骨骂死,唐元元


    “实话跟你说,我在你家也住的烦了,今天,要么,你把字给我签了,你拿钱,我走人。”


    “要么,我们同归于尽,这是百草枯,我们俩个一起死。”


    “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一个吧。”


    唐爱国吓的一个激灵:“犯不上,犯不上啊,你儿子只是坐牢,又没死,咋还要跟我拼命?”


    吴婆子:“只要能让我儿子早点出来,我这条命算什么。”


    她算是看明白了,唐爱国已经有点怂了。


    再加把火就成。


    “唐大哥,你这是不愿意啊?那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她直接把身后的百草枯拿到桌上,拧开瓶盖。


    唐爱国:“老姐姐,老姐姐,别冲动,别冲动。”


    “你容我想想。”


    吴婆子:“咱当父母的,都都是为孩子吗,只要我儿子好,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来,你先喝。”


    唐爱国怕死这东西了,听说一点就能要人命:“那我签,我签还不成吗。”


    婆媳俩大喜,钢笔都是吸了水准备好的,塞进唐爱国手里。


    那个死丫头要是知道了,真的会把自己剁了的。


    不行。


    唐爱国放下笔。


    吴婆子:“你想反悔?那咱们就一起死吧。”


    唐爱国:“我签了这个,我家那个刺头也一样要我的命,我还是要死,我拿了钱也花不了,有什么用。”


    吴闯媳妇眼珠子一转:“叔,我们不说,你不说,谁知道你拿了钱,签谅解书?”


    “这样,等会我们配合你演一场戏,我们被你打跑了,我家也不是你这片的,没人会知道。”


    唐爱国表示疑惑:“这能成吗?”


    这微弱的怀疑语气,不像是不同意,更像是找自己吃颗定心丸的。


    吴婆子笑:“指定能成,案子是警察办的,我把这东西交给警察又不交给你女儿,她忙着做生意呢,哪能知道。”


    吴闯媳妇:“叔,快签吧,签完了,咱去银行取钱去,存着我下午都回家拿来了。”


    吴婆子把笔塞进了唐爱国手心。


    不是我要签的。


    是她们拿百草枯威胁我的,这也是人命不是?


    唐爱国抬起笔,落款,吴婆子和儿媳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喜色。


    早知道这样就行,还浪费这么多天干嘛。


    吴婆子:“走,唐大哥,咱去银行去取钱,你把你家存折也带上,直接存进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唐爱国:“咱分开走啊。”


    吴婆子笑,这王八羔子自己还知道避人呢。


    没成想,一声重物落地声,是唐元元从墙上跳下来。


    “什么五千块?”


    “老太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吴婆子喵到唐元元手里的棍,下意识把谅解书背到身后:“没什么。”


    唐元元却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听见?”


    “我在墙上,已经把你们的交易听全了。”


    “唐爱国,你可真够要脸的呀,还真打算拿老婆的卖命钱花啊?也不怕我妈来找你索命?”


    刚才,她看见唐家的大门关上,又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就知道有猫腻,爬了墙,就看到这对婆媳在忽悠唐爱国签谅解书。


    不对。


    哪里是忽悠。


    唐元元冷眼看了全程。


    唐爱国脑子轰的一下,疯狂摆手:“不是我,我没想签的,是她们逼我的。”


    “我是没办法。”


    男人啊,可真搞笑。


    明明想要钱,却又非要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骗自己也骗别人。


    让廉价的良心过的去。


    吴婆子还想拿着谅解书跑,唐元元已经不想浪费时间和唐爱国扯了,她的棍子直接往吴闯儿媳妇的肚子上去。


    吴婆子本来要塞谅解书,却顾不上了,电光火石之间什么也顾不得,把儿媳妇往后一推,自己迎着棍子。


    唐元元的棍子就落在她拿着谅解书的手上。


    吴婆子的手臂剧痛,却撑住硬是不撒手。


    但也没用了。


    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折叠,一张纸,轻易的就被撕走。


    唐元元拿着唐爱国签字的谅解书,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谅解书,现在,看好了,我让她成碎片。”


    她把东西撕的粉碎,婆媳俩一时间气的心脏头疼。


    但唐元元还不放过她们,提着棍子追着年轻的儿媳妇,吴婆子只能拼命护着她走,自己被打了好几棍。


    刚才插上大门是为了困住唐爱国,现在她们倒是被困在里面抽了不少棍子。


    唐元元专门挑不是要害,抽起来却疼的地方大,吴婆子的惨叫声引来了邻居,看着老太婆尖叫着跑出了唐家。


    唐元元:“再敢踏入唐家一只脚,我就让你家断子绝孙。”


    唐回头,手里的棍子提出了剑的架势,当头就朝唐爱国打去。


    唐爱国直挺挺的跪下去,双膝跪在那片碎屑里:“爸错了。”


    第37章


    棍子落在唐爱国脑袋上一寸的距离。


    唐爱国轰然跪在地上:“爸错了。”


    唐元元这一年几乎没有生长,身高停在162,唐爱国一米八的个子,跪在地上,只到她胳


    膊处了,正是傍晚的时候,影子拉的比人长。


    眉毛和眼睛皱在一起,痛苦又懊悔。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后悔呢?


    是因为棍子。


    是因为唾沫星子。


    如果自己没来,唐爱国只会拿着这钱放进存折里,那些钱慢慢的变成餐桌上的肉身上的衣服,最后,还会多出一个女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或许他还要抽着烟袋笑人家是图他的彩礼,看她羞愧的低下头,讨好的给他点上烟丝。


    这种悔意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他求生的手段,并非是后悔没有好好对待张兰草。


    恶人的悔意其实没什么意义。


    甚至这种道歉很恶心。


    “人都说生父养恩大过天,为人子女要是不孝天打雷劈,我唐元元今天,就算要受天打雷劈,也要打你这个畜生。”


    唐元元用足了力气抽打在唐爱国胸膛。


    抽一棍她骂一句:


    “你为人丈夫,刻薄不贤,一辈子都在笑话我妈不识字。”


    “你身为人,却长了一颗畜生的心,别人害死你老婆,为了五千块,你就签谅解书,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妈原本可以不用死的,他们怕妈记得车牌号,把人抬到叔从让她生生等死,你的良心给狗吃了,这样的人你要签字原谅!”


    “你狼心狗肺,妈的头七还没过,你就想着用她的买命钱再娶继妻,还想用她的买命钱吃肉抽烟。”


    “唐爱国,你还记得,你是一个男人吗!”


    “身为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你不思取自己挣钱,却惦记着拿老婆的卖命钱,我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了你这种畜生,你也配做人!”


    “唐爱国,你让我恶心透了。”


    吴婆子这几天住在唐家,陆陆续续背了几样好东西过来,纯棉的床单,凉席,还有好几身好衣服。


    丢了多可惜啊。


    自己回去拿个东西,总行吧?


    吴婆子让儿媳妇留在原地,自己跑回去,好家伙,唐家院子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猫着腰钻进去,唐爱国跪在地上,被自己的女儿用棍子抽。


    这男人,的确是没用又窝囊。


    那五千块,让他被钉在耻辱柱上,竟然没有一个邻居上前劝说,又形成了一道群众的审判。


    “小安他爸平时看着挺厚道一人,怎么能干这种事。”


    “买命钱都要拿,丧良心啊。”


    “没想到,元元她爸竟然是这种人。”


    “就是,元元她妈,多好一人啊,公婆都是她一个人伺候走的,对孩子也没话说,又会过日子,竟然想要她的卖命钱,太不要脸了。”


    唐爱国趴在地上,用手抱住脸,没脸见人的状态了。


    似乎还在哭。


    吴婆子心里绝望,经过这件事,唐爱国再也不会给她签谅解书了。


    真是窝囊废。


    怎么也不知道辩驳一下,嘴巴咬死了,不承认这回事不就行了。


    太蠢了。


    唐爱国这个人,前半生顺风水顺水,身为工人子弟,顺利进厂,拥有一个小组长的身份,这使得他自觉区别于普通工人,这种优越感给他带来了意气风发的自大感,以至于,父亲生病,听闻有救,他觉得自己能兜着。


    可惜,能力和认知都跟不上,轻易的就被骗了。


    这让他的自尊很受挫,越是心虚他越要证明自己,于是,他在家里负债累累的情况下,又愚蠢的相信一个大仙给父亲续命,最后的结果是家里的负债更深。


    他对5000块的心动是真的。


    此刻的羞愧也是真的。


    他有一点良知,却又不那么多。


    他懦弱愚蠢都是真的,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欲望。


    做坏人,他没有办法完全摒弃礼义廉耻。


    做好人,他又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


    于是夹在中间左右摇摆,在好人面前他羞愧,在恶人面前邪念又占了上风。


    他没有坚定的信念,独立思考的能力显然也很差,谁的话都能听进去,于是总有一种能将事情做的更糟糕的负本事,通俗点来说,就是废物。


    这种人,比单纯的恶更让人痛恨厌恶。


    于是,两边都看不上他。


    “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妈,你还有脸来。”


    吴婆子被骂的一个心里一咯噔,紧张的看过去,果然,唐元元也注意到她了。


    吴婆子赶忙解释:“我行李还在你家,挺贵的,我能拿个东西吧?”


    唐元元不说话,只冷冷盯着她,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不要了。”


    “我不要了。”


    “你不要生气啊。”


    吴婆子腿上像是长了翅膀,一溜烟就跑了。


    一个小时以前,吴婆子说是要吃排骨,给了唐安五块钱让她去买,远远的就看见自己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人,心里一咯噔。


    王霞拉住唐安的袖子:“小安呐,劝劝你爸,人不能为了钱,丧良心到这种地步。”


    “卖命钱哪能要啊?”


    唐元元已经走了,只剩下唐爱国躺在地上哭。


    邻居们给唐安解释道:“小安哪,那对婆媳要出五千块,让你爸出谅解书,幸亏你姐回家,撞破这件事,否则,你妈真要成冤死鬼了。”


    “小安,做人得有志气,丧命钱要是拿了,要天打雷劈的。”


    “小安啊,你姐虽然打了你爸,也是你爸该,你可别怨你姐,你爸是罪有应得。”


    躺在地上的唐爱国,似乎成了一坨屎,谁都撇着嘴角不屑。


    唐安不自觉扶了一下脑门,唐元元,当众打了他爸?


    他弯下腰,一脸恨铁不成钢,“爸,你糊涂啊。”


    “是不是又听了二叔三叔的挑唆?”


    “这种钱,怎么能要呢?”


    王婶夸道:“幸好,唐家的孩子都是明白人,姐姐明白,弟弟也不糊涂。”


    “就是,”众人夸道:“幸好,小安还是明白的。”


    “这唐家的二房三房真不是东西啊,自己亲哥哥也害。”


    “可不是吗,公婆一下不伺候,算计钱算计房子倒是厉害。”


    大家骂道。


    *


    李木今天,一共剩下大半麻袋的衣服没卖完,剩的大部分是女装,这在卖衣服当中是很常见的,肯定要有剩货,唐元元能全卖光,主要是能说,还有就是衣品好。


    但李木在女装上显然是没啥眼光的,或者说,他在卖衣服上的眼光都很一般,现在能吃上这块蛋糕,纯粹是因为竞争力太少,再加上这个年代的人还没见识。


    李家的院门虽然是关着的,但外面的锁没有上上,这代表着唐元元在家。


    唐元元不太和这一片的人打交道,所以她在家的时候,总是关上院门,这是她的习惯。


    李木发愁,自己这大半麻袋的衣服可怎么办。


    问题是,唐元元不可能再出门了,要是给他看到自己的麻袋,就会知道,自己卖货有多慢。


    这太没面子了。


    黄婶站在大门上:“小木,这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门啊?”


    豪装的大嗓门,李木心一跳,要是唐元元听见声出来,不是抓个现行?


    李木赶忙停了车,想起来主意,把麻袋塞进黄婶怀里,压低声音:“婶子,放你家放一下。”


    黄婶:“这什么?衣服啊?”


    ……要死了这大嗓门!


    李木赶忙咳嗽一声:“那个,这不,感谢你平时老照顾我,我惦记着,送你一件。”


    他急中生智:“黄婶,你拿回家,喜欢哪件挑哪件,剩下的,放你家里,等我拿货回来再挑,我明天一早就要去拿货,这人不在家,我怕放家里不安全。”


    黄婶:“成。”


    “对了,我跟你说,刚才,你那个小搭档回家去了,把她爸揍了一顿,这唐爱国平时看


    着挺老实一个人,真缺德啊,竟然因为五千块要原谅杀人犯,真是缺了大德了。”


    李木皱眉:“唐爱国拿钱这事,唐安就没管?”


    黄婶叹一声:“那孩子读书成,这方面不行,那对婆媳坏着呢,把他支出去买排骨,要我说,这孩子真是太实诚了,给她们欺负成那样了,那脸都不能看了,还给她们婆媳做饭。”


    李木皱眉,唐安脑子是坏了吗,竟然给女人欺负成那样了。


    他推开院门,把自行车放下。


    灶房里,有红薯粥的香味,唐元元在客厅里写着作业,只看了他一眼,就没收回视线。


    李木停好了车,洗脸架在廊下,他打了一盆洗脸水道:“那个,待在家里太闲了,我骑车去河里游泳了,可不是去卖货啊,衣服都卖完了。”


    “黄婶平时老照顾我,我单独给她留了一件衣服来着,她跟我说你家的事来着,又聊了几句。”


    “哦。”


    唐元元不明白,他和自己解释这个干嘛。


    继续低头复习功课。


    隔壁,黄婶是圆球形的身材,她在袋子里挑了个遍,总算是找到了一件稍微胖一点的衣服,这衣服到底是怎么穿的啊?看起来像是个网兜。


    这也穿不出去啊。


    黄婶就把它套在外面,李木也没关院门,大嗓门一边喊一边往院子里走:“小木,你这衣服是这么穿的吗?我怎么觉得像网鱼的?”


    “你那些衣服,都太小了,就这一件能穿的上。”


    唐元元捏着钢笔,脖子偏过去。


    只见黄婶子穿着碎花衬衫,外面套着个渔网,那渔网,有点像西游记里,猪八戒被吊起来的渔网。


    ……这是什么眼光?


    李木听见黄婶的声音,眼皮一跳,从灶房冲出去,把人往外面扯。


    李木安抚好黄婶,拿着锅铲回来,“那个,我给黄婶带的衣服,她穿着不合适。”


    唐元元好无语,再次对李木的眼光感到无语。


    市场里那么多漂亮的女款衣服,他怎么专挑丑的拿?


    忍不住提点他:“李木,人家买衣服,图的是一个穿起来漂亮。”


    李木:“嗯,我知道,我都挑漂亮的拿的。”


    ……他眼睛是有什么问题?


    唐元元:“要不,你还是专门卖儿童,和男士的衣服吧。”


    李木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嘴上却不愿意认输:“我觉得女装也挺好卖的,我还是都带一点。”


    唐元元就懒的管他了,反正自己已经提点过了,要是说的多了,人家还以为自己故意的,怕他和自己抢生意。


    李木回去灶房,做了一个拌茄子,一个猪肉烧土豆。


    唐元元照旧只吃拌茄子和土豆:“对了,你记得把钱放好,我瞧着,大院里,注意到咱们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


    李木扯着笑,一看就是在想什么害人的主意:“那就让他来吧,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想打我钱的主意,我让他有去无回。”


    这一周的碗筷都归李木,唐元元吃了饭也不用洗碗,就去看书了。


    李木洗了碗筷,手还没擦干,赵东来了。


    他掏出五十张大团结。


    “小木,你拿着。”


    李木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身子往后仰了一下,靠在椅背上。


    “赵叔,我现在能自己挣钱了,不用你给我拿钱。”


    赵东:“你挣的,是你挣的,你爸是救我才没的,你就是我的责任,拿着。”


    李木:“赵叔,问题是,赵婶和顺子能同意吗?”


    赵东:“我是一家之主,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你不用管他们怎么想,这是叔给你的。”


    赵东直接把钱往李木口袋里装了,好像,很害怕李木不要。


    唐元元觉出奇怪来了。


    赵东只是个工人,工资并不高,家里也不富裕。


    如果说以前,李木是还小,不能自立,他为了报恩,倾尽所有照顾就算了,现在李木已经能自立了,他也可以专心照顾自己的小家。


    这也算是完美卸任了。


    为什么还要固执的,借债也要给李木培养费?


    李木不要,还要塞给他他的妻儿早就不满,他这么做,不是让自己的家更不和吗?


    “姓赵的!”


    赵婶的眼睛狠辣,一股子不要命的架势冲进来:“你是不是有病!”


    “以前李木小也就算了,现在他自己能挣钱,挣的比你还多,你还上杆子给他送钱,你是看不到我们娘儿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赵婶感觉自己已经快疯了,家里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白白多养一个外人,对方吃的穿的用的处处比自己儿子还好。


    以前她以为等李木长大了,成家了就行。


    没想到,他这么糊涂,人家不缺钱了,他还要上赶子来送钱。


    “小顺这个亲儿子,也不过上了职高,他这个外人,你要给他送一中去,凑了一遍培养费不够,被偷了,你要给凑第二遍。”


    “家里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婶气的疯狂往赵东身上捶。


    赵东把赵婶推在地上,“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再胡闹我揍你,信不信?”


    赵婶:“你打呀你打呀,这日子还能过的下去吗,家里的钱,你都给了这个小畜生,他到底是李同的儿子还是你的!报恩也没你这么报的。”


    赵东气的在赵婶腿上踢了一脚:“不想过就去死,家里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赵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自己爸对着妈拳脚相向,跑过来,用头撞在赵东肚子上:“你敢打我妈!”


    “又是为了这个小贱种。”


    “到底谁是你的亲儿子。”


    赵顺扯下腰间的皮带:“逆子,我怎么教你的,小木的爸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孩子的?”


    说着,当场就抽起赵顺来。


    赵婶又疯狂的抽打赵东,想让他停下来。


    一时间,李家的院子鸡飞狗跳,迅速就引了邻居都过来。


    大人自然都拉着赵东,孩子嘛,慢慢教就好了。


    赵婶头发也乱了,抱着赵顺哭嚎,这日子没法过了,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了:“……你们给评评理,有没有这么照顾人的。”


    赵顺愤恨的盯着赵东:“他不是我爸,以后不要指望我给他养老,你就把李木当儿子,跟他一起过算了。”


    “赵顺,赵婶,你们心里一直不平衡,赵叔照顾我,你们不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赵叔要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好?”


    李木指尖捏着那一搭大团结,走过来,邻居们自发让出来一条路。


    他居高临下的停在地上的母女俩面前,隔着几步的巨鹿,好整以暇的目光落在赵叔脸上。


    赵东手里的皮带啪嗒掉在地上,眼珠如深墨:“小木。”


    “叔把你当亲儿子。”


    “我不稀罕当你儿子,我自己有爸。”


    他手往空中一抛,钱纷纷扬扬如花散落。


    赵东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腿软了劲,不自觉朝后退。


    因为李木问:“赵叔,我爸,是你杀的吧?”


    “没有。”


    “不是。”


    “你爸是流氓,对流氓杀的,他们抢钱,为了抢我的钱。”


    那一年,李木十岁,虽然妈妈因为生他难产去世了,李父又当爹又当妈,父子俩的日子过的倒也温馨。


    那一晚,李木吃坏了肚子,李父骑自行车带他去诊所看肚子。


    那几年,正好下乡知青回城,城市人口暴增,工作却没有那么多,时常有小流氓抢劫。


    赵东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年轻的小流氓堵住。


    李父正好载着回家的李木撞上了这一幕,他把自行车停在巷子口,让李木往外面马路跑去喊人找警察,自己则是去制止流氓去:“唉,你们干什么!”


    “已经有人去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


    了。”


    若是一般的小流氓,就会立刻收手逃走,毕竟是两个成年的男人。


    可惜,赵东和李父的运气不好,遇见的这几个小流氓嚣张,又狠辣。


    李木喊了大人过来的时候,李父已经躺在一片血泊中,眼睛彻底的闭上。


    这件案子至今都是一件悬案,十岁的李木赖在警察局,哭着让他们找到凶手,把爸爸赔给他们。


    警察说,凶器上没有指纹,对方是戴着手套行凶的,跟这里的其它抢劫案凶犯特征也对不上,没有有用的线索,等有了线索才能找到人。


    李木那时候很小,听不懂。


    他只知道,杀害他爸爸的人没事。


    某一天的雷雨夜,赵东穿着雨衣给送东西,李木的脑子忽然闪现了原本已经忘记的那一刻。


    赵东那时候蹲在地上,一道银光闪烁,有咚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那一刻,李木忽然就明白了,赵东,是在擦刀上的指纹。


    “指纹,是你擦的?”


    “赵叔叔,你为什么要指纹?”


    赵东捂住他的嘴:“别胡说,我没有。”


    “我擦指纹做什么。”


    李木后来就疯狂的搜集那种报纸上的关于抢劫的社会新闻案子,钻研探案的动画片。


    直到看到一个同类型的案子,他明白了。


    流氓带了刀,流氓让赵东选择,杀他还是杀李父。


    赵东选择了杀李父,被迫,握着刀柄,戳进了李父的心脏。


    赵东怕自己吃枪子,隐瞒了流氓的特征,报的很多信息更是错的。


    “赵叔,我爸是不是你杀的?”


    那年李木十一岁,也这样问他。


    赵东摇头说没有,他是柯南看多了,那些小流氓凶狠,要不是李父过来,死的就是自己。


    当天下午,环城河的河面晃着金子般的光,李木从河面跃出来,“赵叔,游泳真凉快。”


    却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睛,那双总是和蔼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被下了降头,听不见李木喊他,就那么盯着他。


    一步步,朝他靠近。


    十一岁的李木,尾椎升起一股寒意,对面的赵叔,像蛇,像蜈蚣,他不自觉朝后游,已经半哭出声。


    濒临死亡的一瞬间,一切的细节都被放大,粗壮的手臂,慢慢张开的大手凭空从水里拿出来,水珠还顺着他的手滴答滴答往下落。


    好像是突然出现的,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忽然跳进河里游泳。


    这片河域的岸边还没开发,还是泥泞路,大家都是在前头拐弯的那一片游的,路边也没人。


    这路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出现的,咣当一声砸进湖里,溅起一片水花,然后骂了一声:“艹,真凉快。”


    “热死老子了。”


    赵东从一种魔怔的状态里渐渐回神,不敢再看李木,一头钻进水里,过了很久才从水里出来,大口喘着气。


    从那之后,赵东对李木就好的跟亲爹似的,家里什么钱都紧着李木,赵顺这个亲儿子,反而倒像是成了外人。


    李木的手臂犹如一只审判的剑,食指指着赵东的眉心:“是你!”


    “我爸就是你的杀的。”


    “我爸看你被流氓堵了,不顾危险去救你,你却在流氓的要挟下,用剑对准了我爸。”


    “你为了躲避惩罚,你甚至帮助了流氓逃跑,指了虚假的路线,让大人去追。”


    “我猜到了真相,你甚至对我动了杀心。”


    “赵婶,赵顺,赵叔对我好,是因为对我有愧,是希望我一辈子都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他恐惧警察的审判,害怕邻居同事的审判,害怕别人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赵东的眼神已经恍惚了,脑袋不断地摇晃,落在身上的目光都犹如剑,众人无声的沉默都是对他的谴责。


    “不是。”


    “不是。”


    “我没有。”


    “是流氓杀的,不是我杀的。”


    “啊!”


    或许是他自己也否认不了,他抱头大吼,疯了一样跑回家,关上大门,又关上房间的门,把自己一个人关进房间,这样,他就不是那个卑鄙小人了。


    谁都没想到,大家都赞叹有情有义的赵东,竟然做了这样的缺德事。


    李木看着赵婶和赵顺:“你们也滚出我家,以后,我李家跟你赵家,没有一分钱关系。”


    赵婶死死瞪着李木,实在没想到,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不可能,你休想把你爸的死赖在我丈夫身上。”


    扶着赵顺,这才回家里去。


    邻居们还想安慰李木,李木显然已经没心情听了,于是说了两句客套话,三两成群的说着小话散场。


    黄婶嘱咐唐元元看着点李木,要是有需要,喊一嗓子她就过来。


    李木站在院子里的树下,脊背笔挺,目光看着的是赵家的方向


    因为是背对着,唐元元看不见他的脸。


    “李木,是我错怪你了。”


    被一个仇人抚养长大,这是怎样一种心理折磨。


    李木声音带了一点梗,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唐元元听的。


    “不要做好人。”


    “要做一个坏人,机关算尽,自私自利。”


    “做好人,没有好下场。”


    唐元元不知道要说什么:“先进来吧。”


    “不用管我。”


    李木并不动,挺直的脊背,像是一棵树,扎根在这里,誓要等着赵东的结局。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38章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直到下半夜,赵家又传来赵婶的哭嚎声,赵东在房间,用绳子,走了。


    唐元元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才想明白,这件案子过去的太久了,而李木,从来就不信警察。


    她自己找过警察,理解那种失望,失望了就不会期待。


    他要的就是赵东死。


    人的生命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身体生命,一种是名誉生命。


    像赵东这种行为,没有人会愿意跟他来往,同事,邻居,都会用一种有色眼镜看他。


    赵东的真面目揭开,是没有勇气再活下去的。


    李木其实想杀赵东很久了吧?


    出门前,李木把一屋子放满了老鼠夹不说,还在各自的卧室里,放了个烧纸的扎人。


    要是对方忍着疼来翻钱,想必还要被吓死。


    赵家门口搭着棚子,扎着白帆纸人在空中飘荡,仅有几个叔伯兄弟在忙着,很冷清。


    李木没有去看赵东,照旧和唐元元去南边进货。


    赵顺从棚子里冲了出来,拳头往李木身上招呼。


    李木一点也不客气,几个交手的功夫,就把他打趴在地上。


    赵顺恨的龇牙,却对付不了李木,于是眼睛都红了:“小畜生果然狼心狗肺,我爸养你这么久,对你这么好,他都死了你也不来看一眼。”


    李木冷笑一声:“赵顺,我不欠你们赵家。”


    “五年前,你爸就该死了,是我爸代替他,他才多活了五年。”


    “你不是一直怨恨他,说自己有爸还不如没爸。”


    “现在,我只是拨正你的命运,你和你妈再也不用因为有人分你爸的工资而心里不平衡了。”


    “你爸死了,再也没人养你们母子俩了。”


    “傻蛋。”


    赵顺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双眸迸射着寒意,李木并不在乎。


    两人到火车站的时候,徐小凤已经在在火车站了。


    李木奉上一盒包装精美的丝巾:“你就是徐阿姨啊,这哪里像阿姨,很像我隔壁家的姐姐吗。”


    李木的形象是乖巧那一类的,齐整的刘海下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现,轮廓精致,腮上一点恰到好处的肉感,唇小小的,组着起来就是谁家的好孩子长相,家长都舍不得


    凶的那种类型。


    徐小凤也不例外,再加上是唐元元的合作伙伴,更有好感了。


    “你就是李木吧?好孩子,好孩子,还这么客气。”


    两人相谈甚欢。


    唐元元吸着一瓶娃哈哈,扯了扯唇角,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徐小凤很久没坐过火车,她的店,有专门的进货渠道,也不需要自己朝外地跑。


    前几年出行的人没现在多,虽然也是鱼龙混杂,但还算舒服。


    现在座位几乎都是坐满的,空气里的味道也不是那么好闻,还吵闹。


    她不太适应的用手绢捂着鼻子。


    低血糖的人一般对气味更敏感,唐元元比徐小凤都不舒服,一趟趟拿货,全靠忍。


    唐元元拿了零食出来:“阿姨,吃点东西,会好受一点。”


    有奶糖方便面辣条,很丰盛。


    徐小凤看她精神恹恹的,就知道她也不好受:“你们这钱,挣的太辛苦了。”


    唐元元:“挣钱,各有各的辛苦。”


    李木拿过去一包方便面:“唐元元,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出手这么大方,方便面都舍得买了?”


    唐元元:“人有能力了,为什么不对自己好?”


    李木:“说的有道理。”


    徐小凤也很欣慰唐元元有这个意识,要知道,很多人穷惯了,就算是有钱,也舍不得花。


    甚至有的人,在发达之后,追求的依然只是存款上的数字涨幅,花钱就难受,没有办法克服那种心里障碍。


    徐小凤也准备了零食,从包里拿出来,还有喜之郎果冻拿给他们。


    “对了,元元,我瞧着,你拿的衣服都很漂亮,是有什么诀窍吗?”


    李木听见关键话,竖起耳朵。


    唐元元:“大概是因为我妈吧。”


    张兰草虽然是在贫困里长大,甚至饿过肚子,可她有一颗对美好向往的心。


    她看见别人家孩子穿漂亮裙子,她就很羡慕。


    也想给女儿那样的日子。


    “我们家元元长这么好看,要是也能穿上那样的裙子,不知道要有多好看。”


    她自己受过苦,最大的梦想是女儿过上好日子。


    唐元元小的时候,父母是不流行给孩子买新衣服的,总是捡别人家的旧衣服,即便是偶尔做一件新衣服,也是大的穿完小的穿。


    张兰草一年四季,总会给唐元元买一身新衣服,过年也会给她准备新衣服。


    这些新衣服,让唐元元在小伙伴面前特别有面子。


    而唐家隔壁,王慧一直都是最时髦的那种妈妈,和张兰草是两个极端,她的钱都花在自己的打扮和吃穿上。


    唐元元也很想让她妈过那样洋气的日子,七岁的时候就知道要攒零花钱,要给妈妈买衣服。


    审美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


    李木把方便面嚼的咯吱作响,难怪他卖不好女装,他都没见过妈妈,也没留意过,女人穿什么衣服才好看。


    再说回唐家。


    唐爱国出了那么大的丑,晚饭也没有吃,唐安国担心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天才亮又起来下了面条,眼看着都到上班时间了,唐爱国还没有醒的意思,只好去把人推醒。


    “爸,起床吃饭了。”


    唐爱国揉了揉眼睛起身,目光先是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你妈呢?”


    唐安:“爸,你糊涂了,妈已经走了。”


    唐爱国“哦”了一声,穿衣服洗漱,吃饭。


    唐安不放心的盯着唐爱国:“爸,要不,你先休息两天,我去厂里给你请假?”


    唐爱国吃着挂面:“好好的,请假干啥?”


    唐安挑着面条的手一顿,仔细看唐爱国的神色。


    和往常一样,似乎,昨天的事,并没给他造成过困扰。


    他爸这么爱面子一个人,被自己的女儿当众惩罚…昨天,他都担心唐爱国会想不开。


    恢复这么快?


    “爸,你真没事?”


    唐爱国:“我要有什么事?”


    能放下这件事,挺好的。


    唐安:“你想的开就好,晚上你早点回家吃饭,我给你炖排骨吃。”


    唐爱国放下筷子,拿了烟袋就上班去了。


    唐二叔和唐三叔工作间隙就把他围住说话。


    “大哥,我好心好意为你着想,你怎么反倒把屎盆子往我们俩兄弟头上倒?”


    唐二叔就后悔,早知道自己不掺合这事了,一分钱的好处没捞到,现在还得了个搅屎棍的名声。


    唐爱国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往你们头上扣屎盆子了?”


    唐三叔:“大哥,你别想瞒着我们,我们都知道了,你自己要那婆媳俩的五千块,还说是我们挑唆的。”


    唐爱国背着手走了:“什么五千块,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三叔:“二哥,大哥怎么还不认账?这不是睁眼说瞎话?”


    唐二叔看着唐爱国的背影若有所思:“你觉不觉得,大哥今天有点奇怪?”


    唐三叔:“哪奇怪了?”


    今天,唐爱国像是感受不到大家对他的疏离和阴阳怪气。


    似乎,好像真的忘记了昨天的事。


    唐三叔:“…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好像是不太对劲。”


    唐二叔又表示疑惑:“昨天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忘记呢?这不可能吧?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唐三叔:“是不可能忘,应该是不想提起来,太丢人了。”


    唐二叔点头,是丢人。


    被自己女儿当众抽,还跪下来。


    他是说大不了给女儿下跪,可不是这么个跪法啊。


    没跪到女儿原谅,名声还彻底搞臭了,这叫什么事啊!


    到了下午,唐爱国记错了模具尺寸,好在组长及时发现,修改了尺寸,损失不大。


    不过在以前,唐爱国从来没出现过这种错误。


    22个小时的火车依然度日如年,车再慢,总会到。


    这几年,火车站是黑、恶势力集中地,注定要碰上事。


    三人一起下了火车,刚出火车站,忽然,徐小凤感觉胳膊一轻,皮包的绳子已经断裂,落在一个年轻的后生手上。


    “抢包啊!”


    李木回个身的功夫,小偷如一道风闪过,他手里的麻袋也被抢走了。


    唐元元也把手里的麻袋塞给徐小凤:“去找警察。”


    丢下这句话,唐元元也撒开腿去追。


    不过她看见路边挑桃子卖的扁担靠在树上放着顺手给拿走了,“一会还你。”


    李木追着小偷三拐五绕的进了胡同,直把那小偷赶进了死胡同。


    对方拿着皮包,一手拿着麻袋站在砖墙前。


    李木喘着气扶着膝盖,扯出一个邪气的笑:“你再跑,有本事你穿过那道墙。”


    那小偷晃着皮包,朝李木一笑:“你看看你身后。”


    李木朝身后一看,只见巷子口,几个大汉排成一排,走在前面的,女人穿着洋气的衬衫皮裙,脖子上还系了个丝巾。


    不是火车上那个大款女骗子又是谁。


    她游刃有余的迈着步子,“臭小子,还记得我吗?”


    李木拇指刮了刮鼻子,扯出来一个好看的笑:“这位漂亮的阿姨,我们见过吗?要是见过,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装的还挺像,”女人好笑的把玩着指甲:“老娘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没被一个小孩子耍过,小孩,你是头一个。”


    李木很无辜的表情:“阿姨,你认错人了吧?我是第一次坐火车。”


    女人挥挥手,示意手下的兄弟们都上:“小孩,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可以打到你想起来。”


    唐元元拿着扁担就走,结果一个汉字也拦住她的去路。


    唐元元:“我路过的,跟我没关系,你们要追债,找他要。”


    李木:“唐元元,你太绝情了吧,好歹咱们住一个屋檐。”


    这年头,乡下多的是十七八就成婚的小夫妻,女人打量的目光落在唐元元身上:“看不出来,还是小夫妻?”


    唐元元:“不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李木:“唐元元,你太势力了吧!”


    唐元元:“不是你说的吗,不要做好人,我当然也不好多管闲事,你把钱还给人家不就结了吗。”


    那大汉却把唐元元拦住,“想走,没门。”


    女人也不耐烦了,“别废话了,动手,一会警察该来了。”


    李木:“阿姨,我把钱给你还你,你们放了我呗?”


    女人:“现在后悔,晚了。”


    唐元元手里的扁担重重砸在汉子胳膊上,又重重砸在腿上,不得不说,扁担就成了她一个优势,两扁担下去,对方就抱着胳膊支着腿呼气。


    太特么疼了。


    那边,李木就遭殃了,三个大汉围着他一个人,脸上已经挨了一拳头。


    唐元元犹豫了一下,棍子对准女人的腿,一棍子下去,那女人就趴在地上了,“啊”的尖叫一声,四个大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唐元元再次挥扁担,扁担却被另一个大汉给拽住,唐元元的力气比不过对方,扁担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俩就彻底完蛋了。


    “李木!”


    李木爆喝一声,一腿踹在和自己缠斗的大汉最薄弱的地方,快速跑过去,一个蹦起,踹在大汉的屁股上。


    唐元元一屁股跌在地上,李木拿走了扁担,疯狂朝大汉抽打,他也专门朝腿下手,其中一个大汉拿出来刀,李木一棍子就抽在他手腕上,刀掉在地上。


    徐小凤及时带着警察赶了过来,几个小偷一起被抓去了警察局。


    李木那一千块钱,只能吐了出去,又被警察教育了一通。


    警察把皮包交还给徐小凤:“你查看一下,看有没有丢什么。”


    徐小凤打开皮包,展开钱包,里面空空的:“都在。”


    唐元元:“徐阿姨,里面怎么是空的?”


    徐小凤:“我本来就没放钱啊,本来就是迷惑人的,皮包放钱,不是找抢吗。”


    不愧是老姜,自己先前还觉得,徐小凤背着个皮包太过高调。


    一圈折腾下来,这会子太阳已经挺大的了,于是先一起去吃早饭。


    徐小凤让店家煮了个白水蛋,剥了皮,滚在李木脸上:“有没有好一点?”


    李木:“还是疼。”


    “唉,唐元元,你个没良心的,我都这样了,你还吃的下?”


    唐元元吃着蒸饺:“我为什么吃不下?”


    李木气节:“你看看徐阿姨多温柔,你再看看你,你也是个女人。”


    唐元元搁下筷子,左右看了看李木的脸,捏在他青肿的地方:“肉没掉,还好好的。”


    李木拍开她的手:“你是不是人,我都这样了,你还捏我伤!”


    “徐阿姨,我跟你说,这人就是个没良心的,刚才还想抛下我,说跟我没关系。”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


    李木:“你瞪什么瞪,我说的不是事实嘛!”


    唐元元:“要不是我,你今天都要交代在那了,我是你救命恩人。”


    李木:“哼,要不是那流氓不让你走,你会管我吗?你都想直接走了,你还想不管我。”


    唐元元:“你是不是傻,我是想去找警察,他们要是敢让我走,说明只是想教训你,要是不敢让我走,那就是真要收拾你,我后来不是没走。”


    李木:“你还是想过把我扔下!”


    唐元元:“你活该,骗子都敢惹,下次可未必有这个好运气。”


    徐小凤看李木的嘴巴都鼓成了青蛙,立刻打圆场:“小木啊,元元这个话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些人真敢杀人放火的,你别去惹,一个不好,要出事的。”


    李木心虚的摸摸鼻子,当时只想发一笔横财,谁想到,运气这么背,还能再遇上呢。


    唐元元和徐小凤去看女装,李木去进男装。


    这次来进货,唐元元就是顺便想搞定进货的渠道,选定了一家和自己眼光很接近的档口,留了徐小凤店里的电话,自己也记录了对方的座机号码。


    唐元元这一批货,进的还是青春靓丽的女装为主,不过她打算以后店,一半售卖青春女装,一半售卖学生装。


    一中有不少富家子女,唐元元觉得,这是现成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徐小凤的女装定位是成熟的女装,也选定了自己想要经营的风格。


    唐元元现在倒是有财力进四麻袋的衣服,但三个麻袋已经是她的极限。


    李木照旧还是进了四麻袋的衣服,一米八的大个,现在麻袋里人都要找不到了。


    徐小凤尝试着帮唐元元背一个麻袋,差点给压趴下。


    眼睛不自觉湿润了:“要是你妈看到,肯定要心疼的哭。”


    人都要被麻袋包围了,这个年纪,还是读书的年纪呢:“这也太重了。”


    “太苦了。”


    唐元元:“不苦,能挣钱的东西吗。”


    “我第一次背麻袋的时候,心里可高兴了。”


    比起念不起书,唐元元觉得,身体上的苦算不了什么。


    回程的路上,照旧还是轮流睡觉看货,徐小凤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了,湿着眼眶说这俩人太苦了,这钱,真该他们赚。


    回到玉城,已经是次日半夜。


    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好在徐小凤的老公开了车过来接,否则,唐元元和李木还得背着麻袋走回家。


    一辆桑塔纳也装不下七个麻袋,徐小凤让唐元元先带着货上车,等会再让她老公跑一趟。


    桑塔纳跑起来就很快,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巷子口。


    但困难也来了,巷子太窄了,车子进不去。


    唐元元背起三个大麻袋:“徐阿姨,你们去接李木吧,我一个人就能背进去。”


    这巷子黑黢黢的,连个路灯都没有。


    徐小凤觉得,自己光是走路都害怕:“也不差这几分钟,我们一起给你送进去再接李木也是一样的。”


    徐小凤的老公勉强背起一个麻袋,徐小凤在他后背扶着,在巷子里左穿右绕的,总算是到了李家院子门口。


    夫妻俩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忽然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三人俱是吓了一跳。


    唐元元隐约看清是一个人影:“谁!”


    刚要去追,徐小凤老公及时拉住唐元元:“不能追,还能是什么,肯定小偷。”


    这里太暗了,也没个路灯,看不见人也看不见路,万一对方手里带着凶器可能要出大事。


    徐小凤:“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损失。”


    这动静,大约是黄婶家也听见了,屋内的灯泡亮了起来。


    唐元元打开院门,让徐小凤夫妻站在院子门口,避免被老鼠夹伤到,借到一点光,看见地上有淋漓的血痕一路蜿蜒到院墙上。


    避开老鼠夹,去客厅,拉开灯泡,灯光下就很明显,干涸的红色血痕延伸到院子门口。


    这三天的时间里,已经有贼光顾过,还被老鼠夹伤到了。


    刚才那个人奔跑的速度很快,显然是没有伤到的。


    惦记上李家来偷盗的,是两个人。


    黄婶披着外套,人还没完全睡醒呢,尖叫一声:“天杀的,这哪个缺德鬼干的事啊!”


    徐小凤扶着脑门:“元元啊,存到钱,立刻买房,搬离这里,太危险了。”


    唐元元:“买房?”


    徐小凤:“是,买房。”


    “一中后边那里,建了一个小区,书香园,可以买卖的,有钱就去那买个房子。”


    唐元元:“我也可以买?”


    徐小凤:“傻孩子,有钱当然就可以买。”


    唐元元:“那要多少钱?”


    徐小凤:“好像要三四万吧。”


    黄婶眼睛瞪的像铜铃大:“三万!”


    “谁家有这么多钱啊!”


    唐元元从这一刻开始,有了新的目标。


    她要给自己挣出来一个店,还要一套房。


    “徐阿姨,我这边应该没事了,麻烦你们去把李木接过来吧。”


    黄婶得知李木还在火车站,豪气的一挥手:“你们去吧,这有我呢。”


    唐元元捡老鼠夹,黄婶接了一盆水,用抹布擦干净地上的血痕。


    这样忙了十来分钟,收拾好,李木也回来了。


    他的衣服都坏了,脸上又青了两块,还有几道血痕。


    黄婶大嗓门一吼:“小沐,你怎么啦!怎么还受伤啦!”


    李木拇指狠狠的擦了一下口角的血:“没事。”


    “几个小流氓,有眼不识泰山,想抢货,也不看小爷我是谁。”


    “他们比我惨多了,我把他们腿都打折了。”


    黄婶:“怎么这么倒霉啊,家里来小偷,火车站遇上小流氓。”


    黄婶都替两人发愁:“你们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呀。”


    唐元元:“有两个老鼠夹上面有血痕,第一个来的小偷脚应该夹到了,要是这一片的人,明天打听一下谁受伤了,应该就是他偷的。”


    黄婶:“这事交给我,我给你们打听。”


    李木掐腰:“小爷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偷到我家来。”


    “我把他腿打折了,我看谁还敢打我家主意。”


    第39章


    李木不指望警察,这年头盗窃案很多,基本都是不了了之。


    要想震慑住这些王八蛋,还是让他们知道怕。


    唐元元却还是主张报警,毕竟,李木下手没个轻重,要是真出事了,他的下半生就毁了。


    唐元元一大清早就去警察局报案,警察出警来查看了一番,得知血迹都被清除了,就告诉她,下次再有这种事,现场要保留,只拿走了两只带血的老鼠夹,让唐元元等结果。


    唐安啃着苹果,一边学警察官腔:“我们会尽快破案,有进一步消息会通知你。”


    “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


    唐元元:“李木,上次你戳到小偷是运气好。”


    “不到万不得已,架不要随便打。”


    “不管是伤到别人还是伤到自己,都会付出代价,这是法治社会。”


    李木冷笑一声:“光治老实人了,我只看到犯法的都吃香喝辣的。”


    唐元元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她这句话,她始终觉得,做人,还是要守法。


    “我心里有数。”


    “啰嗦。”


    丢下这句话,李木就骑车出门去了。


    唐元元:“你去哪呀?”


    李木:“去找凶手。”


    唐元元:“你带钥匙没啊?我要去卖货。”


    李木:“带了。”


    唐元元找了一块破床单出来,裁剪出一块正方形的布出来,两头缝上皮筋,又带着一麻袋的衣服,十几个包去了批发市场。


    这一片是她的大主顾,当然是能榨出来多少榨出来多少。


    她先去找了做文具的杨姐,“杨姐我从那边又新进了一些漂亮衣服,免费试穿,不漂亮不用买。”


    “看,这件是不是。很好看?”


    拿出一套为她身材挑选的衣服,风格也是接近她喜欢的款式,这次她还带了一些搭配衣服的配饰,夸张的耳环和耳饰,电视剧里才有的那种。


    其实最好有镜子,但好在还有观众。


    纯棉的裙子垂感很好,大胆的印花和剪裁是这边裁缝铺里没见过的颜色和款式,腰带把纤细的腰肢给掐了出来。


    唐元元这次在宁城没急着回来,在宁城饰品店买的配饰就派上了用场,又给她搭了一个配色的卡拢,水钻耳钉,再加上小巧的皮包,整个人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看,咱杨阿姨像不像电视剧里的模特?”


    “哈哈,你也太夸张了,还模特。”


    “别说,还真像。”


    “这衣服是好看。”


    唐元元:“今天都免费试穿,穿不好看不要钱。”


    于是大家都挑着心仪的衣服试穿,唐元元其实把每个人的偏好和身材都记下了,拿货的时候都是对着她们拿的,像胡婶和黄婶就属于一个级别的胖型身材,这种身材是很少见的,去百货大楼都买不到,只能去裁缝铺做那些土的款式。


    唐元元上次就发现了,最爱美的反而是胡婶,上次衣服没她穿的号她还有点生气,好在唐元元及时发现,及时承诺这一批就给她带漂亮衣服,后来买珍珠项链,她一个人就买了三条。


    唐元元这次特地为她进了五件衣服。


    “胡婶,你看,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挑的,你穿试试。”


    胡婶是做日用品批发的,海飞丝洗头膏,肥皂毛巾塑料拖鞋这些,生意做的很大,但因为人胖的缘故,老公不太待见她,这让她在家庭里很受挫,她很羡慕那些天生就苗条好看的女人。


    她想打扮一来是没时间,店里走不开,二来身材又胖,买不到衣服。


    唐元元的这些衣服正合她心意,总算让她区别于那些常见的衣服,大家都夸她像是换了一个人。


    胡婶一挥手,五件全要了不说,还要了耳坠卡拢皮包这些单品。


    “元元啊,有好看的衣服,你只管给阿姨带,阿姨全要!”


    “成!”


    唐元元原本是为了搭衣服卖,却没想到,耳坠这些小东西这么受欢迎,即便自己是从点击买来,加了两倍的钱卖,大家还是喜欢。


    可惜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去哪批发,不然,要是进个两麻袋,肯定也很有赚头。


    大意了。


    应该留个那店的联系方式的。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


    而有钱的女人,更不能拒绝衣服。


    于是唐元元再次轻松在这里售卖出一麻袋的衣服,几十盒塑料耳坠,几十个卡拢,几十条丝巾。


    这边,李木和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发了财的他,请了人生第一回客。


    …一毛钱一根的水冰棍。


    三个小伙伴,一人一根,总花费三毛。


    许多:“李木,你也太抠门了吧!我听说你都是万元户了,你就请我们吃一个啊!”


    李木:“以前,你请我不是吃这个?冰棍还不满足?”


    许多:“那不一样,我是只有那几毛零花钱,你可都是万元户了。”


    李木:“我不是万元户,卖衣服,也就看着挣钱,我那衣服要进价拿的,还有卖不出去的,来往火车票,这些都不要钱啊?”


    “挣那点钱,我上次都交培养费了。”


    “再说,我现在还给贼惦记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王八蛋。”


    许多挠着头发:“没听说谁脚伤了呀。”


    唐安:“要不这样,一会我们去叫人,去环城河游泳,看谁家有人伤了脚的,反正这事包在我身上。”


    许多:“那成。”


    唐安又道:“李木,你下次什么时候去进货,带我一个呗?”


    李木:“你有多少钱成本?”


    唐安兜里只有两毛钱,摇摇头,今晚又得吃清水挂面了。


    李木:“你没钱去个屁啊。”


    唐安:“我给你打工不行啊?”


    李木:“我一个摆摊的,哪雇的起劳力,再说,我和你姐搭档挺好的,你姐要是掺和进来,把我揣了怎么办,我可得罪不起你姐。”


    唐安:“咱俩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的饭都让给你吃,你倒好,跟我姐做起来生意来,跟我疏远了,李木,你可真行啊。”


    李木:“我有什么办法,你姐一提你家就炸,再说,我是跟着她做生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爸不是有工资吗?你操这心干嘛。”


    唐安:“家里还欠一千块外债,我这不是想自己能挣点,也能给我爸减轻负担。”


    李木一口吞下剩下来的冰棍:“反正你爸现在就养你一个,开销也不大,慢慢还吧。”


    “不跟你说了,我得先走了。”


    唐安:“唉,你干啥去啊?”


    李木:“挣生活费去!我又没人养。”


    许多感慨一声:“李木还真是不容易。”


    唐安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吃好了没,吃好了就叫人去。”


    李木这次拿的都是便宜的衣服,他上次卖货得出来一个规律,好像对他来说,便宜的衣服更好卖,贵的衣服就更容易砸手里,于是这次清一色的都拿最便宜的尾货。


    这次,往几个厂门口一转,用起了大甩卖的招,货倒是比上次卖的快了,一天下来,一包竟然就这么卖光了。


    回家一盘账,比之前的


    利润低了五分之一,现在一麻袋只能挣六百多块钱,但卖的快啊。


    不过,明天厂里就卖不了了,他准备明天还是下乡卖去。


    李木估计这个点,唐元元还没回来,骑车绕去菜场,买了小半斤猪肉和豆角,又买了半块西瓜。


    经过唐家的时候特意停了一下,唐安摇摇头,这一片,大家都没发现,谁的脚伤了。


    李木:“艹,我还以为你能给我问出来。”


    “白瞎我三根冰棍。”


    “走了。”


    唐安:“我去你的,你以前吃我多少饭。”


    “唉,你这生意,真不能带带我啊?”


    李木背对着他摆手,拒绝的干脆利落:“不成。”


    李木回到家,看到唐元元,三个麻袋,竟然一个都不剩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又又卖这么快!


    而唐元元这边,从批发市场离开,又带着衣服去了余芳芳家。


    厂长夫人要求高,她在精品店给厂长夫人买了两件精致的蚕丝旗袍,进货价就一百块一件。


    直到厂长夫人满意的露出笑脸,她才彻底放下心,这两件衣服,不至于砸手里了!


    唐元元也没客气,一件卖她三百,得知这衣服只进了两件,厂长夫人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满意了几分。


    唐元元咂摸出一点味来,原来有钱人,不喜欢跟别人穿一样的衣服。


    普通人买衣服,是希望能花少的钱,买好的衣服,像厂长夫人这种级别的却正喜欢买贵的。


    贵的代表着别人穿不起。


    余芳芳是4件符合她年龄的连衣裙,也都被她收了,又从余家挣了六百块出来。


    家里现在是完全不敢放钱,唐元元先去银行,只留了几十块的散钱,连进货的成本都不敢留,把钱存到银行这才去各个厂门口转。


    厂子门口,衣服果然没有之前卖的快了,但包包和卡笼这些单品卖的还挺快的,尤其是塑料耳坠卖的很快。


    小小的蓝白四方盒,耳坠2块钱一盒,颜色很鲜艳,是这边从来没见过的款式。


    两块钱,可以说是唐元元卖的单品里面最品了,大家抢着买,一共就剩下的十几盒,都没够抢的就没了。


    最后,唐元元剩了大半麻袋的衣服又去银行存了一遍钱,照旧只留找零的散钱回了家。


    李木围着唐元元的自行车转了半圈:“你今天又卖了两麻袋多?”


    唐元元:“嗯。”


    李木:“你不是说,衣服这次不会比上次好卖吗,为什么你又卖这么快,是不是又找到好地方了不带我?”


    唐元元这次进的三麻袋,只有两麻袋衣服,另外一麻袋,一半是包包,一半是卡笼这些小商品。


    今天小商品都消耗光了,衣服批发市场那边消耗了一麻袋,除了余家,厂那边确实都不太卖的动了。


    唐元元明天还是去百货大楼那边摆摊试试,顺便再看看房子。


    “玉城就这么大,哪有多少好地方?我这次就进了两麻袋衣服,还是在批发市场她们照顾我才卖光的,另外一麻袋是皮包,耳坠这些好吧。”


    李木:“那我们今天卖的差不多?”


    唐元元点头:“是啊。”


    李木满意的搓搓下巴,“我就说,我也不能那么差。”


    “那你这些衣服怎么办?我明天打算下乡去卖,我这次进的都是便宜货,感觉下乡也卖的快,你要去吗?”


    唐元元摇摇头:“我没拿多少便宜衣服,去乡下卖不动。”


    李木:“你下次,还是进便宜的衣服吧,咱们就可以一起下乡卖了。”


    唐元元今天一天,除去成本挣了小三千块,还是坚定,要赚有钱人的钱。


    “不急,我慢慢卖。”


    “对了,小偷的事,黄婶有说吗?”


    李木去灶房做饭一边回:“估计还没问出来,我刚回家的时候,看见她和一群老太太聊天,估计还在问。”


    唐元元一边给自己打水洗脸,一边问:“你觉得是谁?”


    李木下巴朝院子的方向撇了撇,示意赵家。


    唐元元也觉得可能,赵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俩家又有私仇,这个节骨眼上,赵家这对母子锁了门不在家,去向不明。


    很难不让人怀疑。


    只是不知道,赵顺是伤到脚的那一个,还是昨天晚上及时跑了的那个。


    要是警察能抓到人就好了,不然,这觉恐怕都睡不安生。


    唐元元照旧去屋里写作业,一会的功夫,黄婶就过来报告结果了,“小木啊,没准不是咱这一片的。”


    “咱这一片,没人伤了脚,卢大夫说了,没人找他看脚。”


    “赵东是昨天安葬的,赵顺昨儿个早上脚还好好的。”


    这一片,有一个小诊所,就是卢大夫看的,大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去他那看。


    李木搁下做了一半的饭,去屋里麻袋里翻了一件衣服出来:“黄婶,我给你带的衣服,你穿试试。”


    黄婶高兴的手搓着衣服:“还真给我带了呀,这怎么好意思。”


    “多少钱啊,我去拿给你,我咋能要你一个孩子的。”


    李木:“不要钱,你拿去穿吧。”


    唐元元朝外头看了一眼,青草色的花裙子。


    黄婶人本来就不白,长相又偏老,简直是灾难。


    ……到底是什么眼神。


    过了一会,黄婶换了裙子,美滋滋的前后转:“小木,好看吗?”


    李木:“好看,黄婶,你年轻了十岁。”


    唐元元用钢笔敲了敲脑袋,恨不得再去洗洗眼睛。


    过了半小时,李木的吼声从灶房传来,饭好了。


    唐元元盖上书,跑了两趟,把饭菜端了过来。


    李木捏着筷子:“西瓜你怎么不吃啊?”


    唐元元:“你自己吃吧。”


    李木好笑的笑了一声:“还挺拘谨,我买了一整个,吃不下剩的。”


    唐元元就不客气了:“我吃过了饭再吃。”


    李木吃过饭去看电视放松,照旧看的还是西游记,李木对着那只猴看的津津有味。


    两集看完,也快十点了,李木打了个哈欠,去院子里冲了个凉回来,他洗澡也不烧热水,自来水放两盆水往身上一冲就完事。


    “你还不睡啊?”


    “我再看一会就睡了。”


    李木就没管唐元元,自己进了房间,关门睡觉。


    唐元元一向要看到十一点才睡,先去灶房用炉子温上洗澡水,这样一会就可以直接洗澡了。


    夜色很静,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陆续关灯睡觉了,偶尔有谁家大人训斥小孩睡觉不老实的声音,一个小时无声流淌过去,唐元元把木桶搬到灶房,兑好洗澡水,去客厅关了灯再回灶房抹黑洗澡。


    仔细洗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打开灶房的门,隐约看见墙角一个黑团似乎是个人影。


    “谁!”


    唐元元立刻去拽灯线,这个时候的灯泡拉的都是灯线,唐元元在黑暗中失了准头,电线绳晃了两下,再拉到,只看见一闪的人影,墙角那里已经是空的了。


    李木穿着一条裤衩子光着脚跑出来,去灶房提了一把菜刀打开院门跑出去,只剩空荡荡的路。


    “艹,哪个狗日的,有种你出来!”


    “看小爷不给你打趴下!”


    黄婶拉了灯泡揉着眼睛出来:“又有贼来了?”


    唐元元点头:“应该是昨晚那个人。”


    黄婶:“妈呀,这也太吓人了,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唐元元头疼的揉揉额角,“是啊,这样没法睡觉了。”


    想了想,去把老鼠夹翻出来,都布在墙根。


    李木:“怕什么,我就不信,他还真敢不要命,黄婶,你家绳床借给我用用。”


    黄婶:“干啥?你不会是要睡院子里吧?”


    李木大吼一声:“我就睡院子里,看哪个龟孙子赶来,来一个我砍一个。”


    唐元元不赞同这个做法,她光是想想这个场景就头皮发麻,睡的正酣,小偷翻墙进来,一步步靠近:“这样太危险了,你还是去屋里睡。”


    “就这么定了。”


    李木去黄婶家扛了绳床,摆在院子里,菜刀就摆在手边,唐元元担心他翻身给菜刀破开肉。


    “你这样,真能睡的着,不害怕吗?”


    “我躲在屋里,小偷就不敢来了?你傻不傻,我睡在院子里,他们才害怕,才有所忌惮。”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唐元元觉得,要是自己,指定眼睛都不敢睁。


    “艹,这死蚊子,也太黑了,”李木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去点个蚊香


    来。”


    唐元元难得良心发现,去点了一盘蚊香来,放在绳床边。


    唐元元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跟煎鱼似的,翻了好几个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又做起了噩梦。


    梦里,有个凶神恶煞的小偷进来,一步步逼近,手里一把刀砍了下来。


    唐元元尖叫一声惊坐起来,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光,趿着鞋子跑出房间,李木拿着一双筷子从灶房出来:“怎么了?”


    唐元元:“你没事啊?”


    李木没好气的给她一个白眼:“你说呢?”


    唐元元吁了一口气,还好,是梦。


    隔壁,黄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又有小偷了?”


    唐元元:“不是,我做噩梦了。”


    黄婶扶着心脏:“唉,我也一样,做了半宿的噩梦,这小偷也太缺德了,我这一整夜心惊胆战的,人都不好了。”


    李木端着搅鸡蛋的碗出来:“唐元元,你不会是梦见我被人砍了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行啊,我给你守院子,你梦见我被砍啊!”


    唐元元:“我也不想做这种噩梦的。”


    黄婶:“是啊小木,我也不想做这种噩梦,实在是,这种被小偷惦记的感觉太吓人了,要是哪天他摸错了门,跑我们家,或者,偷完你家,觉得偷一家也是偷,两家也是偷,唉!”


    “我都不敢睡觉了。”


    李木目光落在唐元元脸上:“你也不敢睡?”


    唐元元:“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一会还是去警察局。”


    就算没用,她也要去一趟,求个心理安慰。


    还有就是,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买房。


    唐元元去警察局转了一圈回来,就看见,家里多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大狼狗,脖子上一根狗绳,墙角砸了一根木桩子,狗的锁链就套在上面。


    地上很多碎瓷瓶渣,还有一些和好的水泥,李木正踩着梯子在泥院墙顶,一些泥好的院墙上插着碎玻璃碴。


    唐元元:“你搁哪买的狗?”


    李木:“屠宰场,这狗花了我二十块巨款。”


    “那我出一半。”唐元元最怕的就是狗了,“它会不会咬人啊?”


    “废话,不咬人我还不买它,”李木转过半个身子:“要是还有那不长眼的赶来,指定能给它咬成太监,叫他狗日的断子绝孙。”


    “一水的玻璃碴,我看谁还敢来翻墙,把他手都戳烂。”


    “怎么样,我这招,比你找警察管用吧?”


    唐元元:“还行。”


    李木:“明明是超级厉害。”


    要是有条尾巴,唐元元怀疑,李木的尾巴都得翘上天。


    去灶房,找了半块肉出来,大狗跳起来精准的接进嘴里哼哧嚼起来。


    唐元元只敢拿个树枝摸它狗头,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你夜里好好看贼,我天天给你买肉骨头吃。”


    大狼狗欢快的啃着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解决了小偷的事,唐元元安心不少,等太阳稍稍下山,就骑着自行车去看房子,百货大楼旁边有那种自建的统一规划的三层土楼,一楼有几家当成了门市在用,一家开成了小卖部,一家开成了面馆,还有家包子铺,音像店。


    包子铺边上,正好就有一家空房子,对方开价三百块钱一个月,唐元元还挺满意的,当即就租了下来。


    她总算是有了一家自己的店铺。


    唐元元没有装修这方面的人脉,唐元元就找徐小凤帮忙,果然,她这边就有认识的人。


    恰好对方手里现在没私活,对方下班骑了自行车就过来,唐元元不太懂装修,但她看了南边的服装店,就想复刻。


    玻璃门,灯,地板,白墙,墙上要方便挂衣服,还要留两个试衣服的地方,再放一面镜子,门头上,还要挂一个牌匾。


    师傅说,大概要七天左右能装好,全部装修好,大概也要五百块,唐元元爽快的付了钱。


    唐元元这边拥有了人生第一家店,砂轮厂,唐爱国却再次出现工作失误,食指擦进了磨具里,半个拇指头切掉了。


    他不能上工了。


    第40章


    唐元元绕去菜场,买了一些肉骨头回家。


    李木好笑的抱胸:“唐元元,你行啊,傻狗你都惦记,怎么不记得给我买点肉。”


    唐元元给狗丢一根肉骨头:“这跟是给你带的,你吃?”


    李木给她一个白眼,“你敢骂我是狗?”


    唐元元不明白,这人说话为什么总是夹枪带棒的:“你跟一只动物有什么好比的?”


    李木:“我也是动物界的,我是一头英勇的狼!”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人?”


    “唐元元,今晚我罢工。”


    “我做你不挑食就行。”


    “…我不吃红薯粥。”


    “我做只有这个。”


    李木鼓着脸颊进厨房,边道:“你上辈子一定是一只蟑螂,什么都不挑食。”


    幼稚。


    唐元元懒的跟他顶嘴,“对了,我店找好了,就在百货大楼边上,边上还有一间空房子,你是打算在批发市场开店,还是去我那边?”李木脑袋转回来:“我就要当老板了?”


    唐元元:“…”


    李木:“我们老李家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未成年当老板,我以后指定能腰间BB机,手上大哥大。”


    唐元元:“……”


    懒的理他,挂好毛巾进屋里翻开书本复习功课。


    李木:“唉,唐元元,你翻白眼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唐元元:“我是说你目标太小了,以后肯定能开上桑塔纳。”


    李木怀疑唐元元在说反话,但他觉得,照现在的收益下去,再过上几年,没准真能开上桑塔纳去上大学。


    “唐元元,你就等着吧,我指定开上桑塔纳。”


    唐元元翻开书本,自动屏蔽他的话。


    李木把豆角端到屋里摘,“我决定了,还是开在你边上,反正我卖男装,跟你也不竞争。”


    唐元元在看文言文,不知道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李木不悦的冷哼一声:“唐元元,以后你要是考上大学,也有我一份功劳。”


    唐元元抬眼睨了他一眼。


    李木:“你看看,现在一天三顿饭都是我包的,说是我抚养你不过份吧?这算不算我的功劳?”


    唐元元:“你要是心里不平衡,我可以一天付你一块钱辛苦费。”


    李木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也是,小爷马上都是老板了,为啥还要自己苦哈哈的做饭!”


    “我可以雇黄婶啊。”


    他豁然就站起来,去了隔壁一趟,过了一会,黄婶同他一起过来了。


    李木以两块钱一天,把饭包给黄婶了。


    于是,李木躺在椅子上,摇着蒲扇,欣赏着灶房的炊烟:“唐元元,我现在有没有地主老财的风范?”


    唐元元无语的撇了撇嘴,“有几分周扒皮的影子。”


    李木:“你这狗嘴里,真是吐不出我半个好字。”


    唐元元懒的理他,高中的文言文太难背了。


    李木舒服的晃着摇椅,嘴上话不停:“我爸命可真好,生到我这么出息的儿子,没准在地下都笑活了。”


    “唐元元,你不来歇歇啊?”


    “唐元元,你说说你,现在都那么能挣钱了,你还这么拼命做什么?”


    李木从躺椅上侧过脑袋,听见唐元元小声背


    着文言文,无语的撇了撇嘴,起身去灶门上。


    “黄婶,热不热?”


    “做饭哪有不热的,小木你是不是饿了,饭马上就好。”


    “不急,我还不饿呢,对了,黄婶,我开服装店了。”


    黄婶:“真哒?”


    李木:“这我还能骗你,等我店装修好了,带你去参观参观。”


    黄婶:“成!”


    李木又拿起肉骨头,往狗的左边扔:“傻狗!”


    狗往左边跳起来,接住骨头,李木觉得挺好玩的,跟狗玩了起来。


    “傻狗,以后我就是你爸,你就是我的狗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大狼狗欢快的啃着骨头不理他。


    李木:“你爸是老板,你就是老板的狗,你现在养在金窝里,你知道吗?”


    “夜里好好看贼,我天天给你买骨头。”


    大狗汪了它两声。


    “好狗,真乖。”


    豆角烧猪肉,青椒炒茄子,黄婶花了半小时就做完了,比李木的厨艺高出来很多。


    两个人正吃着饭,唐安来了,带来了唐爱国手受伤的消息,


    “自从你当众打了他,爸就不太对劲,总是忘事,工作也老出错,今天更是一只手指头都擦机器上,半个手指头都没了,他也算得到报应了,也知道错了,过去的事就算了吧,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总住在别人家也不合适,回家去吧。”


    “唐安,你还真是永远都擅长甩责任。唐爱国自己在班上受伤,也能怪到我头上?”


    “还有,这件事永远过不去,就算唐爱国现在就去死,也不过是给妈抵罪,更谈不上原谅。”


    “我跟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们俩的所有事都不用跟我说。”


    唐安:“你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谁不知道你是我姐?”


    “你知道外人怎么说你的吗,别人问我,你是不是不要钱,上门给李木做媳妇了,你一个女孩子,你名声要不要了?”


    唐元元:“我没听人这么说,周薇和黄婶都让我安心住着。你这朋友听起来像是嘴脏心也坏的,不过你的事跟我也没关系,你愿意和畜生搅和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就别朝我身上扯了。”


    唐安气结:“你究竟有没有廉耻!”


    “说什么呢,”李木对着唐安的屁股踹了一脚:“艹,快滚,别来我家吵架。”


    唐安气结,瞪了一眼唐元元和李木,转身走了。


    家里,唐爱国躺在床上抱着断指哼哼,唐安本来就受了一肚子气回来,现在听这种哼哼更是烦躁不已。


    他甩起两个巴掌打在脸上,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蠢!


    太蠢了!


    他为什么一次次的,送上门去给唐元元羞辱,为什么一次次的,以为她能回这个家?


    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


    谁家姐姐不供弟弟?


    一个女人,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不就是辍个学,她却觉得全家都欠了她,撺掇妈妈撂家里的摊子,把爷爷塞给他一个人照顾。


    唐元元心里都恨死自己了吧。


    他恨爸爸偏爱自己,恨自己能上学。


    说李木不是好东西,她自己却跟人合伙做起了生意,把他这个亲弟弟晾在一边。


    现在,爸爸成了这个样子,不是挣钱的劳力,是累赘了,她怎么可能回来呢?


    她就是想把这个破家扔给他一个人,照顾父母,应该是她这个长姐的责任。


    真是好狠的心。


    可笑,自己还以为她是因为妈妈的死恨爸爸。


    她分明是不想接手爸爸这个包袱,怕他们父子俩花她的钱。


    她就是这样一个爱计较的人啊。


    他绝对不会再去找唐元元。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他绝对会比唐元元更有出息,一定会让她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唐安!”


    门上传来说话声,听声音是周薇。


    唐安立刻把眼角的眼泪擦干,又把桌子上的剩碗扔进灶房盆里,把唐爱国身上沾血的衣服换了下来才出去。


    “周薇,你怎么来了?”


    周薇一下班就听说了唐爱国受伤的事,这个人真是活该,问题是,唐安以后怎么办?


    唐安还是个学生呢,以后可怎么办?


    周薇很担心,吃了饭匆匆撂下碗筷就来看看了。


    “你爸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来看看你。”


    唐安扯出来一个笑:“谢谢你,如今,我二叔三叔家都不愿意沾我们家的边,更别说邻居朋友,连我姐都…只有你。”


    他的目光笔挺的落在周薇鼓鼓的脸颊上,声音都软了三分:“周薇,你是唯一来看我,和我爸的人。”


    “谢谢你。”


    周薇心头都要被这目光看化了,“唐安,我们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当然应该互相帮助。”


    唐安:“你坐,我给你倒水喝。”


    周薇:“不用麻烦了,我才吃了饭过来的。”


    唐安提起水壶,这才发现,里面是空的,窘迫的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我去烧一点。”


    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中午吃剩的碗筷泡在锅里,院子不知道几天没扫过了,掉满了院子,盆里还有一件血衣。


    而堂屋里,唐爱国的哀叹哼声不断,好像在喊饿。


    这个家,像是落在背光处的树,阴暗又潮湿,要开始长霉了一样的。


    周薇:“这么晚了,还没吃晚饭啊?”


    唐安:“嗯,在医院回来的晚,我爸想我姐了,想见她,我刚才又去找了她一趟,她,这个家现在这样,她挣了大钱了,已经不需要这个家了。”


    周薇:“唐安,别怨你姐。”


    “她只是太在乎你妈了。”


    唐安的目光凝住,过了一会,才道:“是。”


    周薇:“你别看她现在挣钱了,我知道的,她这钱挣的很辛苦,她一个人,很不容易的。”


    唐安扯起来一个温和儒雅的笑:“你说的对。以前,都是我爷拖累了我姐和我妈,现在,她好不容易能做点自己的事,不应该再被爸拖累,这个家,也应该由我来承担了。”


    “你放心,我不找她了。”


    “我会自己养活自己和爸。”


    唐安笨拙的刷碗,引煤球,周薇难受的心里一梗,抬起两只手:


    “算了,我来吧,你去看看你爸去。”


    唐安:“这是我家的事。”


    周薇:“你又不擅长这个,做个饭而已,没关系的。”


    唐安去屋里看了一眼唐爱国,跟他说了几句话,再出来,厨房已经焕然一新,同样是清水煮挂面,她加了一点酱油,汤底有了一点深色,颜色都更好看了。


    唐安眼眶微红:“周薇,你怎么这么好。”


    周薇面颊微微泛红,“你快吃饭吧。”


    又去院子里,放了自来水把衣服洗干净,晾晒起来。


    等干完,擦着热汗,一碗水端到了面前:“快喝吧,已经放凉了。”


    周薇正渴着,从另一边接过碗,是甜的。


    “你加糖了?”


    唐安:“好喝吗?”


    周薇:“好喝。”


    糖水喝进嘴里,好像也流淌过了心脏。


    周薇喝完糖水,捏着空碗微微有点尴尬,正不知道要说什么,唐安已经朝她伸手,“给我吧。”


    周薇把碗交给了唐安:“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唐安:“你等我一下。”


    唐安去灶房,放下碗,再折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个手电筒。


    “我送你,外面太黑了。”


    周薇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小小的一束光在夜色中捅开一圈光点,夜色中唐安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像不像月亮落在地上?”


    “像。”


    “撒谎,一点也不像。”


    “…”


    那束光移动,落在了脸上,周薇右手挡在眼睛上,看见唐安逆着光线的暗影,“真正的月亮,是你。”


    周薇都懵了。


    唐安:“周薇,你美好的像天上


    的月亮。”


    周薇别过脸,那一截光落在侧边的脸颊,总觉得像白天的太阳一样灼人:“我才不是月亮,我就是个厂妹。”


    唐安:“厂妹怎么了?”


    “你不世俗,人温柔,让我想到出淤泥不染的莲花,又有着丁香一样的芬芳。”


    “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女孩子了。”


    周薇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夸过她,她从小念书就差,两个哥哥笑话她笨,爸妈的口头禅也是,你看人家唐元元,怎么每回都考一百分回家,再看看你。


    月亮这样高洁的词,落在她的耳朵里,无异于烟花炸在脑海。


    羞涩的她快速就跑了。


    直到关上院门,心脏还在噗通噗通跳。


    周薇妈:“你怎么了?怎么把院门关这么响?”


    周薇:“没,没事。”


    周薇妈:“你怎么在唐家待这么久,我正要去找你呢,你现在正是找对象的年纪了,以后少去唐家。他家现在一堆糟心事。”


    周薇嘟着嘴巴,“妈,你说什么呢,我才多大,才不要嫁人。”


    周薇妈只以为女儿是害羞,之前忙着两个儿子张罗对象,现在都定下来了,也是该给女儿相看对象了。


    夜里,李木还是扛了绳床在院子里睡,大狼狗不时叫两声,这叫声却很让人心安,唐元元一夜无梦,早上醒来就伴随着鸡蛋饼的香气。


    摊的薄薄的鸡蛋饼,洒了细碎的青葱点缀,两面煎的金黄,米粥的米花炸开,米香味浓郁。


    俩人吃了有史以来,最香的一顿早饭。


    唐元元:“同样是做饭,你也好意思说你以前辛苦。”


    李木:“你好好意思说我,你都把我当猪喂,用红薯粥对付。”


    早饭黄婶是在自己家做好了端过来的,只用洗碗,还一人一顿轮着洗,李木感觉,自己的生活都轻松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


    唐元元把麻袋放上自行车后座:“李木,出发了。”


    “等一下。”


    李木又端了一盆水,把他的破自行车擦拭了也一遍,然后给了屁股坐一个飞吻:“老板李木出行。”


    唐元元很想给他屁股一脚。


    唐元元的店,师傅已经开始在做基础的装修了,李木花了半小时,跟主家磨了20块钱的价格,以280块租下了房子。


    敲定了房子,两人又各自分开去卖衣服。


    唐元元把摊子摆在百货大楼路边,天气炎热,没什么客人,唐元元卖的也慢,一天下去,也只卖出去7件衣服,4件精品,3件普通的,挣了258块钱,唐元元心里更有底气了,这店开起来,赚钱是很轻松的事。


    只需要再找一个信的过的店员,她在纺织厂这一年很茫然,自然也没心思处朋友,以前学校关系好的几个女生,也都在念高中。


    周薇是最合适的。


    纺织厂的工资是240,批发市场工人工资是两百块一个月,唐元元准备给她三百块一个月。


    没有夜班,也不用时时刻刻都站着,工作也更轻松,她应该也很乐意的。


    唐元元准备吃晚饭去找周薇说这事,正要出门,他大舅和舅妈却拎着麦乳精和一包桃酥上门了。


    张强搓着手憨笑:“元元,前两天就想来看看你,结果你没在家。”


    在唐有山生病之前,大舅二舅都是唐家的常客,后来唐有山生病了,唐家落魄了,俩个舅舅就跟死了一样,看不见人了。


    唐元元猜测他有事:“我要急着出去,大舅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舅妈的眼泪立刻就来了:“你这孩子,舅舅和舅妈来看看自己的侄女,还要有什么事,你妈走的冤啊,我们寻思来看看你。”


    唐元元:“我要出去,那你们看完了,东西留下,就先回去吧。”


    舅妈:“……”


    舅舅长长叹息一声:“元元哪,这不是,最近生意不好,那么多小商品都卖”


    唐元元直接打断他:“你是想卖衣服?”


    舅舅:“我是你亲舅舅,你可得帮”


    唐元元:“伸手?”


    张强下意识伸手,但还是不解的“啊”了一声。


    唐元元直接把麦乳精和桃酥往他手里一放:“拿上,走吧。”


    “不送。”


    张强:“你这孩子,你”


    唐元元做了个往外扔的动作:“不要,那我给扔出去?”


    张强赶忙就接住了麦乳精,舅妈接住了桃酥。


    “你这孩子,你可真是”


    “汪汪汪!”


    俩人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大狼狗就咬了过来,俩人吓的被狗追出了门。


    李木看戏的吹了口哨,大狼狗就跑了回来。


    李木赏了它一根肉骨头。


    唐元元:“你悠着点,狗还是不要随便放出来的好,万一真咬到人,人家也要你陪。”


    李木:“放心吧,我这是好狗,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出20块。”


    “就是看着凶,不真咬人的,当然,小偷出外,它清楚着呢。”


    唐元元一看大钟,已经七点半了,周薇应该已经到家了,拿上手电筒往周家去。


    周薇妈:“小薇不是说找你玩去了吗?不会是跟你错开了吧?”


    虽然通往李家的路不止一条,但唐元元走的是最近一条路,而且要是路上有人,她没道理没察觉到。


    “我没看到她。”


    周薇妈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微微变,“瞧我这脑子,她刚是说去找她堂妹小娟了,你找她有事说吗?我去给她叫回来,让她去找你。”


    唐元元:“那我去小娟家找她吧。”


    周薇妈:“我正好也要去她二叔家,有事和她二婶说,元元你先进来坐着,婶子给你冲麦乳精喝,瞧你现在瘦的,都没形了。”


    唐元元不太想进来,周薇俩个哥哥都人高马大的,坐一起很奇怪。


    架不住周薇妈力气大,结结实实的舀了三汤匙麦乳精:“这可是好东西,可香着呢。”


    “你踏实坐着啊,看会电视,我去给小薇叫回来。”


    周薇俩个哥哥似乎也很不自在,扯着嘴角点头,唐元元也只能尴尬的点头。


    周薇妈一路小跑着跑到唐家,耳朵趴在大门上,果然就听见自己女儿的说话声。


    她轻轻扣门,喊了一声:“小薇,给妈开门。”


    周薇昨天就注意到唐安的窘迫了,可惜她下班太晚,不能给唐安买些肉菜,要是直接给他钱,又怕伤到他的自尊。


    好在,她明天就能转夜班了,能去给唐安买些肉菜。


    今天先偷偷买了两份米线过来,扎紧了放在布袋子里,她妈也不知道,刚才匆匆放下碗筷就找了借口出来了。


    唐家这院子恐怕自从张兰草走了之后就没扫过,条几什么的也没擦过,她是个勤快的姑娘,拿着抹布就干起来,正扫着院子,冷不丁的就听见她妈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唐安去给开了院门:“周婶。”


    周薇妈冷着脸,故意不看唐安,只盯着抱着大笤帚的女儿:“小薇,你大半夜跑人家家里干什么,你是大姑娘了,要知道廉耻,更要考虑自己的名声。”


    周薇气的眼睛发红,偏又不知道怎么说。


    倒是唐安,像是听不出来周薇妈的阴阳怪气,反而和善的笑着道:“周婶,是我的不是,没考虑到这一层。”


    他温柔甜腻的目光犹如粘腻的蛛丝缠在周薇身上,“周薇,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明天别来了,我自己能照顾我爸。”


    唐安甚至把母女俩送出门:“周婶,你怎么没拿手电筒?夜色黑,我给你拿一只。”


    唐安客客气气的,周薇妈却冷着脸道:“不需要,我家又不是没有。”


    两边一对比,周薇觉得自己妈很没礼貌,很是羞愧。


    周薇妈却觉得自己女儿上赶子去给唐家做保姆,这唐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看看张兰草的结局就知道了。


    “你给我死了这条心,我是不可能同意你和唐安的,他才要去念高一,还有四年大学,七年的时间,变故太大了,他要是有良心娶你还成,要是不娶,他最多被人笑狼心狗肺,可你呢,人家只会笑话你不自量力,一个厂妹想攀大学生,你别说嫁人了,你恐怕都没法待在这里。”


    “妈,你想什么呢,人家成绩那么好,以后要上大


    学,成为大学生的,我一个厂妹,怎么配的上。”她又怎么敢肖想呢。


    “你还知道你们不配啊,那你还上赶子去照顾人家。”


    “我就是看他一个人,还要照顾生病的爸爸,太可怜了,想帮他分担一点。”


    “我没想过图他什么。”


    周薇妈更生气!


    手指恨铁不成钢的戳在她脑门上:“你是不是死心眼?”


    “他是个男孩子,他怎么样都不会吃亏,你的名声要是坏了,你还怎么嫁人。”


    “我不管,反正你别去了,这就给你安排人相亲,嫁人,你趁早给我断了念想。”


    想到自己要嫁的人,根本不会那样温柔的注视自己,说自己是月亮,更不知道是不是洗脚都要自己催着才洗,周薇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即便自己拼了命的擦干净眼角才进门,唐元元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异常。


    “周薇,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刚才眼睛进虫子了,揉了半天。”


    “两只眼睛都进虫子?”


    “嗯,现在夏天,虫子多。”


    周薇妈不想自己女儿的心思露出来,传出去不好嫁人,立刻道:“这夏天,虫子就是多,我刚才眼睛也眯了一只。”


    唐元元就不好问了,说了店员的事。


    周薇当然愿意:“我没问题,不过,300块是不是太高了?你给我200就成,不用特意照顾我。”


    她知道,有些更小一点的厂子,一个月还有150块工资的呢,就卖卖衣服,动动嘴皮子,要300块也太多了。


    唐元元坚持给三百块:“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辞职,到时候我那店也上了正轨了。”


    母女俩笑着把唐元元送出了门。


    唐元元伴随着狗叫声,安稳的睡过去,很久都没梦见的那个梦,竟然又出现在了梦境中。


    梦里,这回死的是她。


    她在下夜班的路上,遇见了小流氓抢劫。


    她妈抱着她的身体快疯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郁郁而终。


    唐爱国下岗了,周薇一次次,把自己的工资塞进唐安手里。


    等唐安大学毕业,周薇已经苍老了很多,唐安被一个富家千金看上,疯狂追求,唐安却坚定的不为所动。


    最后,富家千金找到了周薇面前,周薇深感自己不配,只给唐安留下一封信,一个人远走他乡。


    俩人再相见,已经是二十年以后,此时的周薇已经一身病痛,临近膏肓,而唐安,却还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周薇笑着流下眼泪,像是看见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带着最后的眷恋走了。


    唐元元扶着心脏醒过来。


    唐安,竟然是周薇供养着念完了大学的?!


    可是,以前的梦境里,他说是靠自己,他是寒门的奇迹,是多少年轻人的偶像。


    不行,她绝不能让周薇走向那么悲惨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