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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太久


    任舒此时清晰地从厍凌的眼神中看出他被刺痛了, 他坐在木椅子上,比她矮了一头,于是微微仰视, 颈部暴露,产生可控感, 这样的姿态是任舒从来没有见过的。


    任舒揣着口袋坐在他旁边, 目光落在远处骑着自行车按铃驶过的青少年上。


    “其实我们之间谈不上什么分手,有很多次都应该结束的,一直都是我在强求。”


    分开之后任舒也想了很多, 做梦还会梦到他, 难受得总想哭, 后来她反应过来,人不该耗费在一段感情里。


    她应该找回她最初始的想法,不过是经历而已, 像是她昨天尝试了新的餐厅并不好吃, 也可以忘记之后换一家, 内耗跟拧巴都会让她产生厌恶自己的情绪。


    她崇拜乔亦然的洒脱,也感谢在这段感情中的所有得失。


    厍凌一阵没吭声。


    她似乎堵死了路,给他发起好人卡, 让他的解释辩驳显得苍白无力,让厍凌无路可走。


    他本身也无路可走,他确实不该回来, 两人的生活原本就没有可交叠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任舒老实柔软下的另一面, 即便还是能够跟你温声细语地讲话,字里行间却没有任何缝隙余地。


    于是厍凌只是侧头说:“我不能来申城吗?”


    任舒只是说:“跟我没关系。”


    又想起那条鱼:“那条鱼也不是我养的,你如果想感谢可以感谢那个自动上水缸。”


    厍凌眼睛没移开,不偏不倚看着她的侧脸, 也迟迟没说话。


    “厍凌,我先走了。”她站起身说。


    任舒从他的视线前离开,随着人流走到对面,拿着车钥匙上了车。


    眼前人来人往遮挡住大概两分钟的视线,留给他看到她的身影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人上了车,厍凌坐在原地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只有几颗苹果玻璃糖,还有几颗他从林鸣谦办公桌上顺走的带着lingling甜品店LOGO的巧克力。


    拆开一颗放入口中,黑巧,有些苦涩,糖少,可可含量高。


    厍凌又给邢正打了个电话。


    对面接通,厍凌问:“在哪?”


    “我还在江城啊,我岳母这个病有点难治,我老婆一个人不行。”


    “赛车场开着吗?”


    “没开啊。”


    “倒闭了?”


    “……这几天休业,哪那么轻易倒闭。”


    邢正听着他此时冷淡的语气,此时又忽然想起几年前厍凌唯一一次跟几个赛车手一同飙车发泄的场面。


    “你可别。”邢正此时才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当时是因为你那个前女友?”


    反正不至于因为工作。


    “我去玩会儿。”


    邢正管不了厍凌,谁能管得了他。


    “那你去找经理吧,最近都是他负责管。”


    自从他结婚后就很少管赛车场的事了,甚至做了矿产生意之后,动了想把这边卖掉的心思。


    但他从一个放浪不羁的专业赛车手到如今守着他的小家经历过这么多年,也有些舍不得,便用别的生意一直养着。


    “对了,过两天你来一趟江城吧,请你吃个饭。”


    他岳母在医院治疗,多亏厍凌的帮忙找了国外知名医生开刀。


    厍凌这次回江城便是源于跟医院的项目,医院要扩建大型科研中心,需要大笔资金,易思信通过风投及银行等渠道提供资金,算是医院妥妥的金主甲方。


    “嗯。”他应声。


    厍凌跟经理要了钥匙,车速却有些超标,引擎轰鸣声在赛道炸开,他脑子有些空荡,心脏仍旧会顺着这种刺激感加快跳动,却又感觉没什么意思。


    车停在半路中,厍凌下了车,从半山腰缓缓走回去,形单影只被冷风吹着,一步步格外渺小。


    他又低着头看了眼任舒的link账号,她很少发什么了,今天倒是在前年创建的微博账号上发了一只猫咪。


    账号没公开也没刻意隐藏,只有偶尔会发一个表情符,粉丝却有两三千。


    图片上她抱着小猫咪,露出手指捏着小猫的脸,似乎能想象出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她一直很热爱生活,努力过好生活。


    回想起来那两年他习以为常的拥抱跟贴近,甚至于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依赖感,都掌控在她自己手里。


    他们之间的种种,从始至终都是他需要而已。


    厍凌给人点了个赞。


    他的账号创建就是一堆乱码,没有名字也没有发过东西。


    大概是足够开心,评论的每一条她都认真回复。


    厍凌也停下脚步,迎着半山的冷意,敲敲打打发了三个字。


    很可爱。


    喜欢小熊:谢谢[/比心]


    厍凌盯着看了两眼,又给人的谢谢点了个赞,合上手机从赛道离开。


    此时又收到林鸣谦的消息,问他在赛道上转什么。


    【你别想不开。】


    S:【?】


    林鸣谦:【厍总您知道现在是国庆期间吗?ONE有几个申大的学生看你飙车,视频都传到BBS上了。】


    厍凌开那家酒吧还是因为那会喜欢看别人飙车,现在他自己倒成了下位那个被观看的人。


    人生处处是惊喜。


    S:【爱看就看。】


    路上驱车厍凌脑子里都在想别的,又回了趟公司开组会,路径甜品店,瞧见开着门,他下车后走到甜品店门口才想起来是去开会的,索性走进去。


    他是公民、消费者。


    走进前台,室内只有几个穿着裙装的女孩在拍照聊天,手里还拿着dv。


    前台是一个长相年轻的小妹,厍凌点了一份苹果派,被告知苹果派在前年就已经停售了。


    “停售?为什么。”厍凌问。


    她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您是喜欢苹果吗?要不要尝试一下其他的。”


    厍凌就随意点了一份甜品打包,又看到旁边墙壁上贴着的一个明信片墙。


    又在最边缘一眼识别出任舒的字迹。


    爱金钱生命自由。


    被人划了一条横线,变成自由金钱生命爱。


    前台给他打包好,等人过来才说:“先生您要写吗?”


    厍凌接过外卖袋,说:“不了。”


    他此时脑海里又忽然蹿上那时任舒有些急切地说:“你别写,这数量都是定好的。”


    她只是不想看到他写出来的结果。


    提着蛋糕出来,厍凌站在门口抬头看着对面易思信的楼层,很高,什么都看不清。


    他提着蛋糕单手揣着口袋,在人行道走,脚踩着湿漉漉的树叶,走了很长的路。


    鼻尖被风吹的泛红,又停下脚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拿出手机给邢正发了消息,问:【你跟你老婆是谁追的谁?】


    邢正回复:【当然是我追的她了。】


    邢正是某天去江城出差,被路边的野猫咬了打疫苗时看到的正在医院上班的她,之后展开疯狂追求,在一年后结婚过上婚后生活,婚后俩人也一直如胶似漆。


    【怎么追的?】


    邢正收到这条消息时看了两三眼没看错,又确定了两三眼确实是厍凌。


    随后也变得认真起来,斟酌一番后谨慎回复:【好像也没怎么追,也不是,具体的我都记不清了,但是后来据我老婆所说,她是个颜控,而且喜欢我这种类型。】


    【你要追回前女友?】


    邢正还是头一回见厍凌用这样的姿态问人什么。


    他跟厍凌的关系浅薄,最早认识时中间也就连着赵未决,但不是一个行业,即便有在同一个局上吃过饭,也没有太多交集。


    一直到后来他们一同去避暑山庄度假,邢正正好带着休假的老婆一起,那时候聊到恋爱经历,厍凌注意力才放在他身上。大概对他跟他老婆这样平淡又稳定的感情产生了好奇心,而后又有了生意来往才逐渐联系。


    他们这种圈子的人,从小到大什么都得到的太轻易,在那样的环境中习惯养成,性格使然。也或许因为厍凌身边便没有正常的婚姻跟爱情,所以乐意结交邢正这样的朋友。


    林鸣谦跟林思远一同从公司下来,老远就看到对面人行道长椅上坐着的厍凌,背后还是枯黄的大叶榕,他穿着一件得体西装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儿,还显得有些凄凉。


    俩人正准备回家看明灿,她预产期快到了,最近林鸣谦请了假在家照顾,林思远也出差回来看看嫂子。


    厍凌抬眸看了眼他俩,又继续给人回消息。


    林鸣谦走过去,见厍凌看手机看得认真,坐在旁边扫了一眼聊天内容,眼神跟着一止。


    林思远这两年都在国外,也就群里偶尔听到一些八卦,听过任舒的名字但没见过人,此时看到厍凌这样大为震惊。


    毕竟在他眼里厍凌跟会喜欢上谁根本不沾边,他一直不担心那个要给群里发红包的会是自己。


    林鸣谦扫了眼路上来回的车辆,几个人就这么站在路边吹风,他微挑眉:“要不要我指点指点?”


    “你跟明灿谁追的谁?”厍凌忽然侧目问。


    林鸣谦见厍凌有些认真的表情,是真的想取经。


    “我俩一见钟情的。”


    “那你指点我什么?”


    林鸣谦沉默两秒说:“要不我去问问我做销售的朋友?”


    大概也觉得说出来这句话有些离谱,又给自己找补说:


    “我跟你说销售跟追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林思远以过来人的经验在旁边建议说:“不如平常多给人家朋友圈点赞,我当初就是这样刷存在感的。”


    就是他想撬的墙角太硬。


    随后看着厍凌愈冷的表情,倏然意识到什么:“你不会微信都没加上吧?”


    林思远看着厍凌,摸了摸鼻尖,换言:“要不…你换个人喜欢?”


    既然会喜欢上人,也能喜欢上别人吧?


    厍凌站起身,压着情绪,他就多余问他们。


    “你怎么不换个?”


    林思远嚷嚷:“我换了啊,那不还是没追上吗。”


    手机里助理发来几条消息,说江城有一家杂志社邀请他参加下季度杂志专栏的采访,他们杂志周刊都是各类业界的头号人物,之前也采访过著名教授跟国内外知名建筑学家,下季度的主题是金融行业。


    助理又发:【这个杂志社的主编似乎是任舒小姐的室友。】


    厍凌添加了对方的微信,对面夏玲明显很激动。


    【厍总您好,我是Unlimit的主编夏玲,想邀请您做一期采访,不会耽误很多时间,其他的我已经跟您助理聊过,您这边还有什么异议都可以聊。】


    【没什么异议,时间发给我。】


    夏玲在另一边都有些震惊。


    她在得到回复时还预想着厍凌会不会想要任舒做什么,毕竟他许久未曾接受过采访,她想不到此时同意会有什么别的原因,只能归咎于看在任舒的面子上才给了联系方式。


    但夏玲从那天任舒的表情中看得出来,那段关系并不像夏玲跟自己炮/友一样结束得那么利索,不然不会是那种表情。


    【27号下午,地点:江城长汇区中心大厦五楼】


    夏玲发过去一个地址,又发:【拍摄的采访是剪辑的,所以就算是有什么问题不能回答也没关系。】


    厍凌那边没回复。


    夏玲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敢再次发消息打扰。


    又想到别人对厍凌的评价,果然名不虚传的冷淡-


    任舒因为小e又在申城住了好几天,买了猫爬架跟毛球,野猫还有野猫的本性,小e没两天就适应了家,教了两三次就会自己埋屎了。


    她原本快要长草的微博便变成了猫宠博主号,一天恨不得发八百张,但还是努力忍住了。


    任舒坐在客厅工作,小e就窝在旁边休息,还收到了一张公益活动的邀请函,她打开邮件看了眼时间,在下个月,便点了同意的回复。


    沉了口气,看到旁边小e把她iPad上的游戏给打开了。


    任舒用iPad除了要用procreate画图稿之外,也就用来压泡面,这些年很少打开。


    屏幕界面展示着游戏,是当时用手机传输到ipad上的,账号自动登录,任舒走过去,抱着小e听到它喵喵了一声。


    “你喜欢玩这个啊?”


    小e大多数时间不怎么爱叫,是个不爱说话的小猫,就用一双褐色的眼睛看着她。


    任舒玩,它就趴在她旁边看,大概是海底世界鱼的模型设计得很真实,它看的还挺认真。


    任舒玩了一会,又给小猫喂了猫条才出门。


    给乔亦然发消息说:【走了,回来记得喂小e。】


    【没问题。】


    钢琴被人运走后,任舒又去了那个房子看一眼,也没有想要回来住,房子太空,她还没太多时间整理。


    任舒拖着行李箱赶去了江城的飞机。


    她买的头等舱,靠窗位置,飞机飞行三个小时的时间,便闲着无聊看一些恐怖片,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看恐怖片会有一种放松的解压感,她即便害怕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这在另一方面倒减弱了惊悚感。


    一整部看完,正好下飞机,任舒是下飞机时才看到厍凌的。


    人走在后面,任舒在转角的一瞬间透过玻璃窗用余光看到他。厍凌倏然低下头,便没看到他始终盯着她背影看的眼。


    他没拉行李箱,低头在看手机回工作消息,身高颀长西装革履,在人群中总是很显眼,脚速倒是很慢。


    大概他从上飞机就看到了她,申城飞江城,同一架飞机,但没吭声。


    任舒不留痕迹收回所有视线,在人群中如同任何毫不相识的两个人一般,一前一后从闸机口出来,出了机场打车,拉着行李箱回去。


    夏玲正在客厅抱着电脑写稿,旁边还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都是厍凌的信息资料,恨不得把人祖宗八代都调出来。


    要做采访,人的背景资料要了如指掌。


    “回来了?吃过饭没。”


    “吃过了,今天没上班?”


    “今天周末,牛马也是要歇会儿的。”


    “忘了。”


    任舒才想起来,把行李箱暂时丢在卧室,倒了杯水喝,看到茶几上被她扔了一堆的资料。


    她看了两眼,有些意外:“搞定了?”


    夏玲也很意外:“嗯!要走狗屎运了。”


    夏玲听闻同样有一家记者试图联系采访,是江城知名媒体,没得到回复。


    “你写吧,我回去睡会儿。”舟车劳顿。


    “行。”


    任舒就躺在床上睡觉。


    她洗了个澡,出来吹干头发又想起厍凌给她看的那张图片,皱了下眉,就给项淮发了条消息:【我能问问你有别的正在试图相处的对象吗?如果有的话请提前告知我。】


    项淮刚从病房查完房出来。


    收到消息还有些意外:【没有,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没有暧昧对象。】


    【朋友去医院碰巧看到你跟别人抱在一起,提醒我别被骗。】任舒其实并不太想问,有了也正好不再联系。


    项淮回想到那天有个规培生哭,因为写错用药剂量被主治医生痛骂了一顿。


    【想起来了,工作失误的同校学妹,你这样一提醒,我这两天下班要注意一下不被她男朋友打。】


    那边又忽然问:【所以要不要接我下班?】


    第62章 太久


    任舒还是爬起来换了件衣服驱车去了医院, 这会其实还很早,她可以去吃个晚餐。


    江城的秋天被连绵不断的雨填充,天气持续转寒, 任舒穿着一套单薄毛衣跟外套出的门。


    一路上天色昏沉,霓虹灯刺着眼, 她之前来过好几次医院, 也很熟悉,停在医院停车位,也没有下车, 给项淮发:【项医生我到了, 你几点下班?】


    【还要十分钟, 正在聊一位病人的情况。】


    【好的。】


    病人是在上个月转来的,A型主动脉夹层,需要开胸做主动脉置换手术。即便手术成功, 后续也可能出现扩张复发情况, 需定期来医院复查。


    项淮跟邢正聊了具体情况, 看着他担惊受怕的样子,听闻患者女儿这两天已经因为母亲的病情病倒,只剩下他这个女婿照顾两个, 便安慰说:


    “不用担心,手术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邢正点了点头, 沉了口气又起身说:“项医生还没吃饭吧?一会一起吃个饭?”


    项淮说:“不用了, 一会约了跟女朋友一起吃,她已经在外面等我了。”


    说完又看了眼手机时间,脸上带着笑容。


    他说到这个词时,原本坐在旁边的厍凌才抬眼看向他。


    邢正岳母治病, 厍凌给他从别的地方调来专业医生操刀做手术,顺带看望。


    “项医生的女朋友是刚才进来那位护士吗?”厍凌不急不缓问。


    安静诊室内,项淮穿着白大褂捏着笔忽然停住,目光落在这位厍总身上,医院有不少医疗设备来自于他公司下投资的项目,近期因邢先生岳母的手术问题,还给医院赠了价格昂贵的医疗设备,甚至捐了一笔款项用于医院的科研建设。


    此时忽然想起任舒说的,有个朋友给我发了照片,他下意识先入为主以为是女性朋友来看病碰巧看到的,可此话一出,未免太巧。


    “厍总跟舒舒认识吗?”项淮笑容温和问。


    厍凌听着这个称呼,一时间没吭声,眼睛审视着他,随后淡声说:“关系不错的老同学,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主动分手为好。”


    他又想起助理发来的资料,项淮,爸妈都是普通务农出身,在校谈过一任女朋友,年前刚分的手,为人处事谨小慎微审时度势,学习努力也聪明,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不容易。


    项淮还没说话,厍凌又率先起身看向旁边一动不敢动的邢正:“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吗?正好晚上有聚餐,项医生一起吧。”


    前段时间给医院的实验室仪器运达,器械公司项目组晚上安排了跟本院的设备科主任一起吃饭。


    厍凌又说:“叫上任舒一起吧,正好我们也许久未见。”


    邢正一脸莫名都没看出厍凌这什么意思,他不是不打算应晚上的饭局吗?


    项淮跟人的视线在空气中无声交锋,或许因身高与地位的压制,随后败阵点头:“女朋友就算了,科室男性比较多,她去不太好。”


    “我过去跟她说一声。”


    项淮脱掉白大褂下了楼,身后厍凌跟邢正也一同下楼,站在住院部一楼看到外面正下着下雨。


    厍凌站在原地看项淮顶着小雨走过去,也跟着抬步过去。


    邢正忙的制止:“厍总这我们就不用过去了吧,人跟女朋友说话我们过去干什么?”


    厍凌看着自己的胳膊,瞥眼:“松开。”


    邢正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走过去,也跟着过去了。


    搞什么?


    走到旁边才看到坐在车内的是任舒。


    厍凌前女友?


    邢正眼睛瞪大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岳母现在是不是转院比较好。


    “厍总说晚上要一同吃饭,没办法了,抱歉让你白跑一趟。”项淮撑着车门跟任舒说着。


    任舒坐在驾驶座上也没下车,余光瞥见不远处厍凌走过来的身影,移开说:“没关系,那你们吃,我们改天再约。”


    项淮注意到任舒的视线,回头看到厍凌,又继续说:“刚厍总还提到你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认识。”


    任舒看了一眼厍凌,他体面地站在雨幕里,肩膀被一滴滴的雨水浸染,身形板正挺拔,眼睛放在她身上没移动一寸。


    以前任舒好似总是在他的视线之下,那种视线让她觉得自己仿佛一切都暴露着,此时这种感觉尽数消失,又有了别的被注视的炙热感,让她不想去对视。


    “是吗?说我什么?”


    “说你们很熟。”项淮回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说了?项医生没给自己看看耳朵?”


    厍凌不咸不淡说:“看来你们也不怎么了解。”


    “我们确实认识还不久。”


    项淮又问:“厍总跟任舒很早认识吗?”


    任舒坐在驾驶座上,被项淮打开了车门,走也走不了,被迫听着两个人莫名其妙在这里说话。


    甚至对项淮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感觉到了强烈不适。


    说到底她跟项淮也不是很熟。


    厍凌站在一旁,眼睛注意到任舒眼白处的红血丝,淡声说:“任舒是我姑姑的得意门生。”


    “还走不走了?”


    旁边邢正听出了浓重火药味,圆场说:“走吧走吧项医生,不耽误任小姐回去休息。”


    项淮往后退开几步,看着任舒说:“明天见。”


    厍凌反倒缓步上前,把她车门合上的同时,透过车窗看了她一眼,视线在昏暗的空间中被迫交汇,厍凌才落下手。


    “路上注意安全。”


    任舒没说话,她就不该过来。


    她不信厍凌不是故意的。


    回去之后有些饿了,本想去小区对面的关东煮小摊买点吃的,下雨天没出摊,又不想再掉头去别的地方买,看家里冰箱里还有什么凑合吃。


    进了电梯跟送外卖的碰上了,外卖员跟自己上了同一个电梯,任舒按楼层时回头问了句:“要去哪层?”


    快递员说:“六层。”


    这边小区是一层一户。


    “六层?我是六层,是姓夏吗?”


    “不是,是姓任。”


    任舒才愣怔:“尾号3172。”


    “对对。”


    任舒提着外卖盒,进了客厅放在餐桌打开,里面是一家高档餐厅的清炖鱼汤,香气四溢,气味把湿冷的客厅沁满。


    客厅寂静,窗外只有风声。


    她盯着出神,拿起手机,又把厍凌的手机号拖出来,发了条消息。


    【是你给我点的外卖吗?】


    【嗯。】


    【谢谢你,但是别给我点了,真的真的不需要。】


    任舒又给他拉黑了。


    盯着鱼汤看了好一会,门口发出开门声,夏玲推门而入,任舒转头看向她问:“你吃饭了吗?鱼汤要不要喝?”


    夏玲解着外套扣子一边说:“我刚一开门就闻到了,这家超贵的。”


    “你去哪了?”


    “出去拿快递。”


    任舒起身往卧室走:“给你喝吧我要睡会。”


    夏玲点了点头说:“行。”-


    应酬定的晚餐在一家江城菜馆,来的都是医院设备科的人,脱掉白大褂倒是跟那些商场上挺着肚子的中年发福男无甚差别。


    器械项目组有几个爱喝酒的,点了几瓶啤酒,已经满上了。


    厍凌坐在旁边,被旁边人站起身给他倒酒:“厍总喝酒吗?要不要喝点酒。”


    厍凌才问:“明天医院不上班?”


    他倒是摆了摆手:“没事,喝少一些,况且明天周末,休息时间还是可以的。”


    邢正象征性给人倒了一点酒,给项淮也倒了一些,一边说:“我就不喝了,明天还要去照顾岳母。”


    厍凌大概也不会碰这样的劣质酒。


    项淮倒是没有拒绝,主治医生在,他不好悖了在场人的面子,但也就碰杯时抿了一小口。


    “我听说厍总还没成家,有没有看上我们医院的哪个小护士我给牵牵线。”


    厍凌兴致缺缺说:“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


    又把视线轻飘飘落到项淮身上:“项医生呢。”


    话题被转移,旁边人也没再继续闹下去。


    “项医生可是我们心外科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


    项淮此时也直言不讳笑着说:“正在接触。”


    “我知道!是不是那个lingling甜品店的老板?我上次看到项医生盯着人家看。”


    “哦我记得…是叫什么任舒?之前还出过采访,好像是申大才女,长得特别漂亮,项医生果然有眼光。”


    “项医生深藏不露啊。”


    项淮也就笑了笑,用余光看了眼厍凌,他倒是纹丝不动,眼都没抬出神听着。


    就刚才的状况,也不难猜出厍凌跟任舒的关系,且想追回来的那个人还是厍凌。


    项淮一瞬间不知道怎么腾升的胜负欲,他也从不否认他是真的喜欢任舒。


    “嗯?我知道她,有个朋友在申城仁和医院工作跟我八卦过,项医生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听说她早年跟学校一个富二代在一起过,后来达到目的之后就把人甩了,还不认账了,这年头真是……看着长得一张漂亮的脸。”旁边男人看着他们一群恭维的人,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眼带鄙夷。


    厍凌倒是侧头看向他,眼底没什么情绪。


    “达到什么目的。”


    他的声音落下,邢正第一个听到不对劲,视线都变得静了,这不是正好撞枪口上。


    旁边几个人也默默面面相觑了一眼,但默契保持着一声不吭。


    他一看旁边人都看着他不吭声了,愈发大张旗鼓:“当然是攀附富贵呗,听说那个女的家境一般,真可惜我那会没在申城,现在社会难混,大学生都找——”


    项淮听着脸色也不太好看,捏着面前的酒杯抿着唇。男性为主的酒局一些黄腔张口就来,仿佛成了基操,对方是医院设备科科长,他惹不起,此时最好保持沉默。


    身边厍凌陡然站起身,项淮都没反应过来,他手提着男人的衣领拳头猛地掼在他脸上,一拳下去嘴巴里呛出血,满口红牙。


    “说什么?这么会造谣。”


    “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很懂是吧,本职工作?”


    男人疼的脸色发白都没敢吭声,被吓了一跳,吞咽了下眼神带着惊恐:“厍总,我开玩笑的厍——”


    厍凌捞起人用了狠力往墙上砸,男人砰的一声反弹倒地,厍凌把旁边挡着的椅子踹开,拿着旁边没开的啤酒整个闷在他头上。


    “砰”的一声,玻璃碎了满脸。


    厍凌的声音带着冷意跟压迫感,脚底碾在他身上,那些残留的玻璃渣便瞬间撕开薄薄的衬衫,撕开皮肉。


    “嘴巴这么脏就别说话了。”


    “我看你们医院医生的素质实在堪忧,之后的项目叫停吧。”


    旁边几个人坐在位置上贴着椅子不敢说话,直直看着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


    厍凌冷光扫了项淮一眼,迈步从包间离开。


    “你们继续吃。”


    天色完全暗下来,城市的空中很少看到星星,冷冽空气刺着鼻息,手指没什么知觉。


    进了车内才看到手掌上的血,大概是啤酒瓶划的,拿着中控台上的湿巾擦干净,还是有血往外渗。


    又没忍住抽了根烟,他这两年有些烟瘾,但不重,却也没戒掉。


    或许本身对自己放纵,咬着烟,粗糙的指骨拢着火点燃,白雾在眼前顿升,手上的血也沾染在烟身,显得有些狼狈。


    他驱车从餐厅驶离,又在中途停在路边给任舒打了个电话。


    没打通,听着暂时无法接通,打了两遍才意识到被拉黑了。


    厍凌此时又忽然想起任舒在申城说的那句话,不能你反悔了就来找我。


    他也想知道,他早干什么去了。


    厍凌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什么磨难过,他能成功帮他爸妈家人解决任何麻烦事,也能游刃有余处理完工作,唯独对自己的感情一塌糊涂,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进入一段感情,但跟她分开之后,厍凌才忽然注意到生活又开始变得一片空白,乏味枯燥,没什么意思。


    他一瞬间变成了那条在鱼缸里持续缺氧的鱼,无所依地游荡。


    他活该的。


    可那两年他们明明爱过-


    项淮第二天跟任舒一同吃饭,补回昨晚没能吃上的晚餐,他也对昨晚的事情只字未提。


    但当晚却头一回感受到了出身富贵家庭骨子里的肆无忌惮,他做什么都有兜底的能力跟完美解决的方法。


    两人吃的项淮上次提到的烤肉店,店里顾客多,肉质鲜美,任舒极其喜爱烤肉店的南瓜粥。


    “你们医院平常这么忙,周末还要上班。”任舒问。


    项淮苦笑了声:“轮班,没办法,所以只能抽出中午的时间跟你约,你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我平常也很忙,大概没办法一起爬山了。”


    “等假期吧。”


    “任舒,虽然我工作有些忙,但是……但是我是真的很想追你,从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你就很喜欢,真心的。”项淮看着任舒眼神很认真,又笑了笑说,“不瞒你说,我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所以很认真,当然不是说要你结婚的意思。”


    任舒划着菜单的手指一顿,有些意外项淮忽如其来的表白,手机倏然响了一声,打破了此时项淮的话。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喂,怎么了?”


    “任舒姐你能不能来一下!有人在甜品店闹事,我报了警警察还没来……”


    任舒此时倏然站起身,说:“没干什么吧?你注意安全别受伤,我现在回去。”


    随后又急匆匆看向项淮说:“抱歉我店里出了些事,我得过去一趟。”


    “我送你。”项淮听到了电话里的急切,也忙的站起身。


    “不用了我开了车。”任舒拿着包一边走一边说,“我先走了。”


    去了才知道是在酒店订婚的那家,因为孩子过敏导致的对方爸妈灰溜溜从婚礼现场提前离开,回去之后却阴阳怪气闹得男方爸妈觉得被看不起,便在婚后新娘回家后摆谱。


    像是一个导火索,女方跟男方吵了一架连夜回了家,现在女方正跟男方闹离婚。


    女人是上次过敏孩子的小姨,也是男方的姐姐,气不过所以来甜品店闹事。


    “你们要负责任!现在好了,孩子过敏了一个交代都没有,他们也要离婚了,你们就想这样一点责任都不担??!”


    任舒到时警察也迅速出警到了现场,制止了女人的滋事行为,店里倒是安全,客人都被她这样的发疯行为给吓跑了,只剩下一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拿着手机在拍照。


    “有客人受伤吗?”任舒问。


    何双摇了摇头:“没有,她就进来吵,我也拦不住……”


    任舒在平台发送了一条解决方法,今天下午来就餐的都可以凭借消费信息全额退款且赠送二百元折扣券。


    女人被警察控制着,眼看要拉走,伸手抓着门口的摆件砸在前台玻璃上,怒不可遏地看向任舒:“你们应该抓这个女人!!!不要脸的狐媚子,说不准就是她在婚礼上勾引我弟弟才让我弟弟现在闹离婚,还有你们这个甜品店,给人吃过敏,食材都不干净,你们这些无良商家迟早等着倒闭吧!”


    警察直接把人扣上:“安分点!你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任舒抓着何双闪开,前台玻璃倒是没碎,有了裂痕也不雅观。


    她拿着手机,看向她定然说:“我已经录下来了,警察也在旁边应该也不用录吧,除了我店里的损失,我会起诉你损害我的名誉权。”


    “你……你少吓唬我,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女人听到起诉瞬间心慌了,但还是极力保持着稳定。


    任舒就看向警察说:“她这算挑衅滋事吗,我不接受任何调解。”


    邢正是来lingling买甜品的,昨晚见到那场面,他忽然有些好奇厍凌这个前女友到底什么来历能让厍凌变成那个样子,他跟厍凌认识这么久屈指可数的几次看到他情绪的强烈起伏都源于这个前女友。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人在吵,拿起手机给厍凌发消息。


    【lingling,速来。】


    【快快快,我给你盯梢呢。】


    厍凌有工作不得不出差,正赶往机场的路上,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半小时,收到消息迅速调转车头,又皱紧眉头问他:“怎么了。”


    【有人在吵架,听不清说了什么,反正你快点。】


    厍凌到的时候邢正已经回医院了,警察还没走,他下车走过去,听了两句大概明白跟那天婚礼有关。


    看了一眼跟警察交涉的任舒,侧身走进店内自然而然地把踢倒的椅子扶了起来。


    任舒看了他一眼,没空理会他。


    厍凌就站在旁边看任舒跟人交涉,随后打了个电话过去,让酒店把那天的监控提前调出。


    警察带着女人离开后,任舒转身看到厍凌,把人当空气,又问何双有没有什么别的被损坏。


    “没有没有,她就是在店里闹没做别的,不过这个前台玻璃有一点点裂痕影响吗?”何双眼神还偷偷瞄了两眼厍凌,长得高戴的表上千万,比以往来店里的任何一个追求者都出色。


    “我联系人换掉。”任舒低头联系了装修师傅,又气的一股火压着。


    她就应该做个铜墙铁壁。


    电话随之而来,新娘陈雅楠打来的,声音还有些焦急:“任舒?你们店没事吧,我刚收到警察的电话。”


    出了刚才的事情,店里迟迟没有顾客进来,只有一些外卖订单。


    任舒坐在椅子上问:“你跟你老公要离婚吗?”


    陈雅楠沉了口气,情绪很低落:“对……这次应该真的会离婚,我爸妈原本就不赞同,跟你没关系,其实本来就——”


    “任舒,那个小姨今天那个事情,真的抱歉,所有损失我来赔付,警察那边说你——她就是个乡下人,什么都不懂,你能不能……”


    任舒说:“抱歉。”


    陈雅楠一时没吭声,随后说:“我明白,真的对不起。”


    任舒挂了电话,看到厍凌坐在旁边,就更生气了。


    “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我要点餐。”厍凌坐在靠窗位置那把椅子上,八方不动说。


    任舒盯着他,质问:“你昨晚去医院做什么?”


    厍凌抬眼,扫了桌面的二维码点了份咖啡:“我能做什么?”


    “你说你能做什么?”


    厍凌移开眼,说:“苹果派,我要吃。”


    任舒起身:“不给你做。”


    “你看你们店里还有别的客户吗?”


    “没有也不给。”


    厍凌坐着不动。


    任舒就拉他:“你出去,不欢迎你。”


    她力道不重,推着他的肩往外驱,厍凌也顺着力气起来,“砰”的一声,玻璃门轻轻关上。


    厍凌站在门口盯着她的背影,看她又进了后厨忙起来,搬着一箱冷藏的水果。


    倒没哭。


    厍凌才又推门进来,把桌面自己车钥匙拿走才走。


    重新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往纽约开会。


    任舒下了班后又去了一趟警局得到这件事的最后处理结果,男方赔了她钱,女人被拘留一天。


    陈雅楠大概觉得尴尬,也只是在微信上跟她说了对不起。


    任舒问:【你们真的要离婚吗?】


    陈雅楠:【嗯,我们可能真的不适合,任舒,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的关系。】


    任舒回复:【不会的,你不生气就好。】


    【我哪会生气!】


    任舒的生活跟之前一样,十一月份,江城的天气急转直下,甜品店的空调呼呼吹着热风。


    她还在网上频繁看到有人说北方已经下起鹅毛大雪。


    申城跟江城都很少下雪,任舒前两年每年冬天都会去一次北方,出差时还在下雪的海边城市住过一周。


    那两年闲暇之余无数次没有计划地跑出去过。


    来来回回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发现不敢踏出的那一步从来没有什么阻挡。


    唯一的遗憾便是还没玩过跳伞,被划入明年计划内。


    看了看机票,还没想好今年去哪里过冬。


    厍凌回来那天已经是三天后,江城天气少有放晴,冷太阳没有温度,厍凌下了飞机便来了任舒的甜品店。


    任舒在后厨尝试做新品,没多久何双进来说:“任舒姐,前几天那个男人又来了。”


    来之后点了几份店里主打,就坐在靠窗位置,也没用餐。


    任舒几乎在一瞬间就猜到了是谁。


    但还是起身往外看了一眼,挨着玻璃窗有阳光洒进来,落在桌面没吃的甜品跟咖啡上,他还提着电脑过来的。


    厍凌交叠着长腿坐在对面,身上还是件长褂,腰带没系落在椅侧,气质浅淡坐在那。


    任舒扫了人一眼,又转身进去了。


    不想搭理他。


    后几天厍凌完全把这当成自己办公区,任舒偶尔在偶尔不在,厍凌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持续一段时间没在甜品店遇到人。


    厍凌才问向前台:“你们老板不在?”


    在前台的是何双,他这几天每天都过来,跟上班打卡似的,合身的西装西裤能从外形跟面料看出价格不菲,就在那安安静静点一份慕斯吃,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狂热多金的追求者。


    倒是因为他的存在,这两天客流还多了一些。


    何双是甜品店最早一批进来的员工,见证了从甜品店开张至今多少个追求者,刚开店那几天甚至天天有人送花,甜品店都要改成花店了,后来因为任舒不常来倒少了些。


    可惜,任舒似乎并无意。


    何双保持着该有的礼貌:“我不太清楚。老板让我跟你说,我们店不招工了。”


    厍凌:“……”


    厍凌自己吃完就走了,他在江城租了个房子,因为工作重点在纽约,时不时要开跨国会议,昼夜颠倒了些,从纽约开完会又转机回来,转寒的天气让他有些感冒,连续几天都没好。


    拍摄杂志那天声音都有些沉哑,夏玲没想到厍凌感冒着都还来了,但新周刊迫在眉睫,她也自私没主动说什么。


    厍凌穿着西装来,这套西装在镜头光线下显出十足的金融精英感,一张脸也极其出挑地出现在镜头,基本不用怎么补妆跟抓角度。


    文稿都是写好的,夏玲特意避开了厍凌的家庭关系,问的尽是一些工作上能给年轻人的经验。


    以往为了周刊卖的更好,向来都会贩卖一些隐私,特意询问一些擦边的个人生活问题,但轮到厍凌完全不需要,他本身就是标签。


    拍摄结束后到了下午五点,夏玲还组织了一起吃饭,晚上大概要熬夜写稿,说晚上请客吃饭也都是行规,大多数人结束采访后不乐意被占用私人时间。


    厍凌却点头同意:“可以,我没开车,夏主编有车吗?”


    夏玲忙的说:“当然有。”


    上了车,厍凌坐在后排忽然问:“夏小姐跟任舒是室友?”


    “对…厍总认识?这么巧。”夏玲佯装意外。


    他那张脸隐匿在暗处,夏玲从后视镜中也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跟情绪,只能从平淡的语调中忖度。


    “嗯,她年初来的江城,过得还好吗?”


    夏玲此时一顿,说:“挺好的吧,她本身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会被善待。”


    厍凌没吭声。


    过了会儿才说:“你说得对。”


    到了地点,同组还有几个别的编辑跟记者,饭局上聊的也都是些行业玩笑。


    倒还喝了酒,夏玲坐在旁边,大概是想到杂志社起死回生提前开香槟,喝的有些多。


    “感谢厍总百忙之中接受我们杂志社的采访,我先干为敬。”夏玲很真诚说。


    厍凌也跟着抿了两口。


    “我感冒了,以茶代酒。”


    饭局过半,厍凌倒像是一个陪衬似的,他们几个都是杂志社的同事,喝酒畅饮聊了一些行业八卦,厍凌兴致缺缺听着,看了眼时间。


    饭局结束,夏玲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


    旁边同事拉着她,很是尴尬地看着厍凌:“抱歉厍总,我们主编有点酒瘾,让您见笑了。”


    夏玲又抓着车钥匙说:“没事,不用管我,我一会……让我室友来接我……”


    说着就打了个电话过去,大着舌头喂了一声。


    正起身的厍凌又重新耐着心思坐下来。


    他也没有笃定任舒会来,来不来都随她心。


    其他同事提前离场,各自打车回去。


    也就剩下一个同事跟厍凌在这儿等人来接。


    “厍总您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会就行。”不好让他也在这里干等。


    厍凌一眼看出:“你喜欢她?”


    男人立马支支吾吾了,耳朵都蹿红:“我……对。”


    “等会吧。”


    任舒来的时候夏玲已经睡着了,她进来看到厍凌跟夏玲的助理,说:“你先走吧,我来就好。”


    助理说:“我帮你把她放车上吧,你开了车来吗?”


    “对。”她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任舒以为夏玲没开车。


    “那怎么办。”


    厍凌此时起身:“我开,我没开车。”


    把人放进车里,任舒开的夏玲的车,又把车钥匙递给厍凌。


    随后又想起她之前看到别人发在BBS上的厍凌在赛道飙车的视频,手又轻微缩了一下:“你没喝酒吧?”


    “没有。”他说。


    “我走前面。”


    厍凌说:“行。”


    她车开的稳,厍凌也跟在后面不疾不徐的,餐厅距离小区并不远。


    夏玲睡得很熟,她这几天都在熬夜整理稿件,连酒吧都不去玩了,还没睡过这么好一觉。


    车停进小区车库,厍凌先下的车,拔掉车钥匙走过去又倏然掌住任舒的手腕,把要去另一侧扶夏玲下车的脚步截停。


    小区地下车库空荡,灯光倒是亮堂地落在金属质地车顶,显得空气充斥冷淡。


    “你别动手动脚。”任舒看向他扣着自己手臂的手指,能清晰感觉到被握着的那股掌力,抬头不满地看他。


    “你男朋友跟别人抱你都能接受,怎么没对自己大方一点。”厍凌眉眼不动,语气平静。


    什么男朋友?


    任舒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项淮。


    任舒故意说:“我就大方怎么了。”


    厍凌松开手,一副态度很好的样子:“那抱回来。”


    任舒这才看向他,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吧?”


    “发烧了。”


    “……”任舒有些无语。


    任舒进包间便看到了他不自然的肤色,或许是因为知道他发烧什么模样,才那么明显地入眼。


    跟她有什么关系,那样的酒局他不是想不去就不去?


    “你喝酒没抱过我?”


    说的是那年在北京,任舒喝醉了酒。


    任舒脚步又一停:“你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厍凌揣着口袋:“没意思,没你男朋友有意思跟别人抱在一起。”


    “你觉得你多好了?”任舒声音都抬高了一些。


    “嗯,我也是混蛋。”


    第63章 太久


    任舒盯着他的眼, 目光移落在他这件深灰色毛呢大衣上,长款翻领,廓形宽松, 显得沉稳内敛,高领毛衣更显温和很多。


    他浑身的气质都比前两年沉下来许多, 仿佛那些冷淡也在她面前褪了色。


    又跟此时不依不饶无理取闹的发言判若两人。


    她不想跟他饶舌, 转过身打开车门把睡熟的夏玲扶下来,人在完全没有任何支撑力时会变得很重,厍凌走过来, 手指拉着人的胳膊整个提起来, 重力变轻, 任舒也没说话,跟他一同上楼。


    进了电梯,任舒看着夏玲醉醺醺的样子, 她刚跟室友同居那会就知道她有些酒瘾, 几乎每次下班都会去酒吧玩, 任舒不明白酒精有什么好喝的,夏玲却很沉迷,见酒就控制不住。


    打开客厅的灯, 任舒扶着夏玲把人放在卧室床上。


    夏玲的东西放的有些乱,任舒回自己卧室找卸妆巾给她先擦脸。


    出来客厅一片寂静,灯光默默照在茶几玻璃上, 任舒没看到客厅有人, 还打开门往门外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正在跳动数字的电梯上。厍凌刚站在门口也没进来,大概觉得不太合适。


    已经走了。


    任舒沉了口气,低眼关上门, 回了卧室给夏玲卸妆脱衣服。


    折腾完已经十一点了。


    夜色寂静无声,寒风刺骨,路边的树木暴露着枝干,显得十分寂寥。


    厍凌搜了地图看到附近就有诊所,脑袋昏沉得厉害,便去买了感冒药吃。


    吃完脑袋有些阵痛,像是长了个肿块似的一涨一涨的,浑身没什么力气坐在路边仰头盯着小区的那一层楼的灯,此时倒是能准确认出哪一个是任舒住的房间。


    手机铃声打破夜半的寂静,林鸣谦打来电话说有个公益晚宴问厍凌要不要参加。


    “被邀名单里有任舒,我特意托朋友打听了一下听说她也去。”林鸣谦说。


    “什么时候?”


    “就下周,在临市,对了,文教授这两天要从美国回来了,要在国内静养。”


    厍凌前几天去纽约出差就听到李牧杨跟他说了这件事,还是他给安排的医院:“知道了。晚宴需要邀请函吗?”


    “已经帮你搞定了,你到时候去就行。”


    厍凌挂断电话,想给任舒发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又想起来自己被拉黑了。


    他们小区管控严格,上电梯需要刷卡,厍凌也就没上去,打了车回去。


    大概因为感冒,昏睡到中午才醒来,起来洗漱完又吃了两颗药,时间已过十二点,没来及吃完驱车去了甜品店。


    天色阴沉,天空灰扑扑的,太阳也隐匿在乌云之后。


    甜品店这个点客流不多,空调呼呼开着,推开玻璃门瞬间驱散了浑身冷气。


    前台的玻璃柜已经重新安装好,又是崭新模样。


    厍凌走向前台问:“你们老板不在?”


    何双对他这种习以为常把这家甜品店当成自己家的口吻已经听惯了,点了点头:“嗯。”


    上午倒是在,跟后厨叮嘱了一下新款甜品的配料测试,又在附近吃了午餐就回了申城。


    厍凌从写字墙旁拿了一张纸写了一行字,文教授回国的消息以及医院地址,递给何双。


    “给你们老板。”


    何双盯着看了两眼,还是拿着了。


    等人从甜品店出去,就迅速给任舒发了条消息说:【那个冷脸男,好像给你写了情书放在前台了。】


    任舒收到消息时已经回了申城,下飞机就直奔家里看小e。


    盯着冷脸男三个字还没反应过来。


    【你打开看写了什么。】


    何双:【我需要闭着眼吗?】


    任舒:【……不用。】


    发过来的照片让任舒怔了一下,他后面写了时间,周末回来。


    任舒这两年还是会给文教授发邮件,她偶尔会回复寥寥几句话,后来便音信全无了,任舒主动询问李牧杨文教授的情况,说她在美国一切都好,才彻底安心。


    任舒蹲在客厅保存照片,又继续给小e喂食。


    乔亦然不经常在家,安安静静的,任舒独自一人趴在沙发上打游戏。


    她不忍心看着自己基建起来的小房子长水草,开始哐哐做任务拿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游戏的特效声响。


    玩着玩着旁边小e都不再感兴趣,从沙发上跳下来蹦跶到它的二层小别墅睡午觉,任舒还在勤勤恳恳努力上分。


    她没点开积分排名看过,做任务时手指下意识滑动点开,倏然看到厍凌的在线时间是十六个小时前。


    积分倒是没变,于是即将跟她并齐。


    任舒又看到他的ID下面出现了一颗海星,她记得规则里海星是需要长达一年每天登陆养育起来的,跟企鹅的星星一样。


    分开的那两年任舒还是有打开过这个游戏,后来工作太忙,再后来又觉得好像打开就会回忆起什么,回忆起他并不在意的打赌,回忆起在北京玩游戏的契机,于是便驱赶到角落。


    她正出着神,蓦地亮起的头像又把她的视线重新聚焦,随后看到积分在几秒钟上涨了大几千。


    他把所有的工具都给卖掉换成了积分,只有高级武器的积分才可以兑换。


    一分钟上涨了一亿,把家都卖了。


    任舒目瞪口呆,怒气冲冲地点开私信:“?”


    随后又肉眼可见地看到他把积分清到她之下。


    又收到他私信:“有文教授的消息告诉你,手机号拉回来吗。”


    任舒退出了游戏,也没理会他。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给人拖回来,她害怕真的错过什么。


    早上洗漱时,盯着卫生间的镜子看自己的脸,任舒看着那双眼,手指擦了一下嘴角的泡沫,洗完脸又去楼下吃早餐。


    天气湿冷,一早路边还结了霜,任舒也把更厚重的衣服翻了出来。


    江城甜品店在接近一年的试营业后持续稳定状态,同类型店面层出不穷,热度时来时去,任舒都能平静应对。


    她跟项淮倒是默契地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大概他也没那么多心思追,或许也因为他跟厍凌那晚吃饭发生过什么,任舒无从得知,也相信感情或许需要缘分。


    任舒在周末去了仁和医院看望文教授,她不知道要买些什么,便只买了百合花。


    跟上次完全不同,病房里没有吵闹的同学,只有李牧杨跟一位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坐在床边,文教授满头白发闭着眼睡得很沉。


    李牧杨率先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任舒还有些意外,随后想大概是厍凌告诉她的。


    李牧杨在毕业后进了厍凌在纽约的公司,金融公司跟他专业对口,三天两头从助理口中得知厍凌回国出差,太过频繁有些异常,聚餐时听到林鸣谦说的他跟任舒谈了恋爱。


    “任舒?”李牧杨有些诧异起身,又忙的介绍说,“爸,这是我妈之前学校的学生,任舒。”


    过去几年,李牧杨也逐渐成熟,长相跟声音都有明显变化。


    任舒这是第一次见到文教授的丈夫,跟想象中的不同,长相冷硬却又带着文雅,声音也格外温和。


    “你好,我听锦容提起过你,谢谢你来看望。”他笑着说。


    李牧杨在旁边接过花,任舒说:“您好,文教授身体怎么样?”


    “睡着了,医生说需要静养。”


    任舒听着模糊的回应,也只是点了点头看向病床上的女人,四年未见,脸上的纹路繁多,岁月不饶人,文教授苍老许多,仿佛浑身的暴脾气都消失殆尽。


    男人注意到任舒的担忧,只是笑了笑安抚说:“不必担心,没什么大碍。”


    李牧杨又看向任舒给她拉了个凳子说:“你坐会儿吧,我听说你甜品店开得不错,过得还好吗?”


    任舒:“还好,文教授怎么回国休养了?是要在国内居住吗?”


    总不至于把她一个人丢在这。


    李牧杨点了点头:“嗯,Ella也跟着一起回国了,不过她今天刚入职了新公司所以没过来,等过几天我妈出院你可以来我家做客。”


    任舒点了下头说好。


    随后李牧杨又跟任舒闲聊了一些文教授在美国的日常,知道她养了一只小狗,但在前年因为生病去世了,文教授那段时间心情格外糟糕,李牧杨很后悔提养狗的建议。


    任舒听到身后声音,回头看到厍凌穿着一件黑色商务大衣提着果篮走进来。


    厍凌倒是知道她今天会过来,眼神情绪不变。


    任舒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人的闲聊,起身看向李牧杨说:“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改天再来看她。”


    文教授刚睡着,大概等不到她醒来。


    厍凌把手里的果篮放在桌面,叫了声:“姑父。”


    男人嗯了一声,“医院的事情麻烦你了。”


    厍凌淡声说:“应该的。”


    说完,又把视线落在起身离开的任舒身上。


    李牧杨看了看厍凌,又看向任舒。


    他当然也知道厍凌跟任舒分了手。


    “行,要不要送你?”


    “不用,我开车过来的。”


    擦肩而过,任舒跟没看见他一样。


    倒是厍凌忽然跟着出了病房门,迈着长腿快步绕到了她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药盒放进她手里。


    “眼药水,你试试,要是好用你可以找人买同款。”


    寂静空无一人的vip病房门口,只有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


    他的手冰凉,任舒被他伸出手裹着手背,手心里塞着药盒,异样的触感贴着皮肤表层,温度似乎要沁进来。


    任舒盯着这个盒子,也没抬头,似乎微微仰头对视都会落进他的掌控之下,她缩手说:“不用了。”


    厍凌捏着往她手里塞,“你试一下扔了。”


    大概也注意到自己手有些凉,厍凌松开收回手,低眸看着面前的人。


    不给她推阻的机会,抬步往病房里走。


    任舒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盒子,走廊有护士跟病人来往,住院部极静,室内是厍凌正在跟姑父说话的徐徐声响。


    任舒回头扫了一眼,揣进口袋,从住院部一楼出来就看到下起了雨。


    她心血来潮开车去了馄饨店,车停在停车位,进店里还没说话,老板就笑着问她:“一份芋饺?”


    任舒笑着点头:“嗯,谢谢老板。”


    坐在老位置,刻意放缓了吃饭的速度,闲适地盯着窗外的雨看,看屋檐上的水刚好拍打在台阶的落叶上,落叶在水的抨击下逐渐移动。


    任舒拿出手机放大拍了一张照片,低头修图准备发微博时,厍凌便在对面坐下了。


    或许因为长相出众身高挺拔,他在任何地方总是很有存在感。


    厍凌坐下后便说:“好巧。”


    他并不知道她过来,但隐隐猜到她喜欢下雨天吃芋饺。


    旁边有几个女生眼神毫不避讳地往这边看,目光放在厍凌脸上,又放在任舒脸上,用手捂着唇说小话,眼睛里带着笑,满眼的八卦意味。


    任舒抬眼,发完才理他:“你不能坐其他位置吗?”


    厍凌起身,毫不客气往任舒旁边的位置坐下。


    原本就是小店,位置不多,今天来用餐的人异常的多,大概是任舒前两天帮忙发在平台的帖子火了,带动了不少人特意过来品尝。


    任舒侧眼瞪着他,还没说话,对面又坐下一对情侣,四四方方的小桌子瞬间坐满四个人。


    旁边桌子倒还有空缺,但都需要拼桌。


    “看什么?”厍凌看着她的眼睛,眉眼微扬。


    秋季本身穿的便比较厚重,任舒胳膊放在桌面都能跟他的西装紧贴着,就只能放下胳膊,身子往后靠。


    任舒没有跟他说话,回完评论区的消息后,又认真低着头吃剩一半的芋饺。


    她吃饭的时候原本也很安静。


    吃了几口后,抬眼看向门口,没看到门口处的树叶,大概被雨冲走了,她才侧眼看向厍凌,男人的侧脸清晰映入眼帘,五官跟记忆里的无甚差别,甚至眉眼的锋利压迫感藏得更深,让人挖掘不出来。


    她忽然问:“厍凌,你到底想干什么。”


    厍凌放下筷子跟她静静对视:“不明显吗?想追你。”


    他说完这句话,任舒没有什么表情变动,也开始试图去从他的眼底看到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厍凌,总是压着眼睛,放低姿态,语气也失去了那种理所当然的审视跟批判。


    倒是对面一对情侣忽然没忍住不约而同抬起眼。


    任舒移开眼,低下头,捏着筷子在指腹交错滚动,又慢吞吞说:“厍凌,是不是我态度太温和,所以你会觉得我的拒绝是一种欲擒故纵?就像是当时在大学里官宏也是这样,其实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拒绝了的。”


    厍凌听言,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动到别处,嗓子一时间有些顿。


    “你觉得我跟他是一类人吗?”


    任舒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只是感觉我们已经过去了。”


    她又回想起那时候,于是侧过头看向厍凌说:“可能你不知道,那时候我真的有竭尽全力在喜欢你,但那时我真的真的很累,我不太懂怎么处理这样的关系,但又舍不得放手,就一直在伤害自己。”


    “我都在想,如果当时我爸爸在世知道我那样的话,肯定会心疼我的。”


    “可是没有人。”


    她的话明明没有沾染上太浓重的情绪,眼睛也是一如既往的澄澈透亮,却无形让人感觉悲伤。


    “任舒,对不起。”


    “是我性格不好,可能是家庭导致的,我自己也没有试图改变,我第一次喜欢谁,预料不到结果会是那样,在感情里我不是一个很合格的对象,但人都会改变不是吗。”


    他有想过的,在那段时间察觉到任舒的感情,他也经常开会失神,他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向来当断立断的人不舍得放手,在感情上迟迟犹豫斟酌再斟酌,他的不放手真实地伤害了她。来不及吃那顿饭,失去她后陷入无尽的缺氧期,或许就是一种惩罚。


    没人需要为他的任何行为买单。


    厍凌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表情,问:“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任舒还是第一次听到厍凌说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对谁低三下四过,骨子里自带的傲慢让他姿态便是往常那样,无人例外。


    她没吭声,又低着头吃面前最后一颗芋饺。


    厍凌伸出手帮她捋了一下她的炸毛,声音好像跟那天醉酒后任舒忽然跨越界限抱着他撒娇一样温和。


    他说:“不烦你。”-


    任舒是在那个月底去的临市参加公益晚宴。


    中间又去了两次医院,文教授都醒着,任舒坐在床边跟她聊天,文教授的性子倒是跟以前一般无二,每次都赶着让任舒别来。之后搬回家住,任舒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公益晚宴在临市,任舒开车去的,在酒店一楼宴会厅举办。


    任舒这两年经常会给山区的孩子捐款送物资,也是她被邀请的主因。


    主办方安排了酒店,任舒登记后拿了房卡上楼,她只拿了一个小行李箱,装了贴身衣物。


    上了电梯进了酒店套房,推开门发现这间套房有些眼熟,看到吧台放着的一瓶红酒想起曾经住过,三万一晚,是家连锁五星级酒店,如今大概价格更高。


    安排的酒店位于市中心,从偌大的落地窗便能看到临市CBD高楼耸立,灯光在昏沉时间熠熠亮起。


    晚宴时间在晚上六点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任舒去酒店顶楼用了餐,找了个靠窗位置点了两份寿司跟一杯果汁,又抱着电脑办公。


    玻璃窗外还能看到逐渐落下的夕阳,余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半边脸颊,天色很美。


    对面忽然过来人,声音也随之落下。


    “您好,能坐吗?”


    任舒抬眸,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眼前,长相明朗,眉宇神态看上去很年轻。


    “当然可以。”


    男人坐下,戴着名牌手表的手放在桌面,轻笑了声:“你是来参加慈善晚宴的吗?”


    任舒敲电脑的手指一顿,又点了点头:“对……你好。”


    “你可能不记得我,不过我也是申大的,校友。”


    ……


    餐厅外,桑侃跟厍凌一同参加的这次慈善拍卖,各大公司都在以慈善捐款为名号作为公司宣传卖点,树立有责任感的企业形象提高品牌知名度。


    桑侃跟厍凌来顶楼用餐,刚一上楼,他就眼尖地就看到了餐厅内的任舒。


    厍凌正在接工作电话,被桑侃忙的叫住,盯着那边不放:“哎?那个是不是你客户?”


    今天来的大概都是来参加晚宴的,能参加晚宴的人非富即贵。


    厍凌说话的声音一止,抬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任舒穿着一件白西装,金属质地的扣子显得整个人格外清冷,脖颈的丝巾让露肤度降低,一张脸便愈发吸睛。


    她脸上带着浅笑,跟对面男人侃侃而谈,厍凌眼睛笔直看过去,挂断电话,也没往那边走。


    桑侃正要过去,目光落在纹丝不动的厍凌身上,想了想问:“不过去?”


    “去干什么?”


    好歹是以前的客户,怎么都会打一下招呼吧?


    桑侃不解:“之前合作没谈拢?”


    厍凌扫了他一眼,随后起身拿了一份牛排越过半个餐厅坐在她对面那桌,隔了两桌,跟任舒的视线正好对着,面前晚餐一口没动。


    桑侃看这架势也坐在了旁边,低头吃饭。


    视线被人占满,任舒抬了一下头,跟他猝不及防对视后,明显顿了一下,随后移开。


    “学姐现在有男朋友吗?”


    任舒摇了摇头下意识说真话:“没有。”


    说完还后悔了一秒,嘴太快,她现在不觉得为了解决麻烦说谎是一件什么很难的事情,事实证明偶尔的谎言会解决很多问题。


    “可以加个微信吗?”


    他开了几个果园,不知道会不会有业务上的往来,任舒还是添加了微信。


    “好啊。”


    任舒跟他扫了码添加。


    “晚宴快开始了,走吧。”


    任舒不太喜欢穿高跟鞋,即便工作几年还是很抗拒,家里也就那几双,都是平常朋友送的,穿的这双跟乔亦然送的那双很像,任舒临走时拿成了新的,还是有些磨脚,她走路有些慢,旁边男人跟她一同下楼也顺着她的脚速。


    主持人穿着晚礼服登台,简单开场后,大屏幕播放一段关于公益项目的纪录片,主题是贫困山区的孩子们上学日常以及孤儿院中小孩灿烂的笑脸。


    底下目光专注看着大屏。


    随后是慈善拍卖跟募捐环节。


    拍卖师抬高声音,展开一幅画作:“起拍价十万。”


    牌子陆续举起,数字不断攀升,已经远远超出原有价格。


    坐在前排的大多数是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有前排举牌报价都是翻倍。


    拍卖品都是些小众艺术家的瓷器跟画作,任舒对小众风格兴趣不大,只是看到一条六芒星的项链忽然起了兴致,很简单素雅的配饰,六芒星甚至很像雪花,也只有中间那颗浅蓝色宝石说是什么难得孤品,用普通银饰制成,又没有大牌的名牌效应,起拍价五千,任舒觉得不太值得。


    旁边坐着的男人大概看出了任舒的兴趣,举了号牌,加价幅度两千。


    随后前方坐着的人举了号牌,跳价一万。


    任舒坐的位置靠后,没太看清对方是谁,旁边男人大概还有些不服气,也跟着加价,前方又继续翻倍。


    对方有意买,他大可以一直加价坑他一把,但没必要得罪人,也就放弃。


    晚宴还没结束,便尴尬离席。


    任舒是在主持人说话时才知道是谁买下。


    “恭喜厍先生,以三万的价格拍下展品六芒星。”


    第一排跟坐着的桑侃不明白厍凌怎么看上这东西了,但也没问什么,人的审美不一样,他又不缺钱,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从后台付款拿了东西,厍凌盯着项链看了一眼,合上扔进口袋里。


    桑侃原本便不想来,听到厍凌要过来才跟着的,果然跟想象中一样无聊。


    出门看到任舒也从后门出来,才回头看了一眼室内的厍凌说:“你客户也出来了。”


    厍凌听着他的称呼皱紧眉:“你能不能别一嘴一个客户?”


    好听吗?


    桑侃感觉莫名:“不就是……”


    随后语气忽然一顿,此时才恍然大悟似的。


    “不是你跟她——这项链送她的?”


    “我说你怎么还跟人打台球!”


    没见过他那么有耐心过。


    厍凌懒得搭理他。


    任舒后脚踝有些疼,皮质踝带磨破皮出了血。


    她记得自己行李箱里是放了运动鞋的,转头放在一旁就忘记装进去了。


    走去前台询问:“请问有碘酒吗?”


    “酒店没有碘酒,需要的话我们一会去准备。”


    前台注意到她的穿着,忽然问:“是任小姐吗,有一位先生让给您的。”


    桌面放了一个盒子,盒子大小不难看出是一双鞋,以及旁边小手提袋里装了碘酒跟医用棉签。


    “有说是谁吗?”


    “是厍总让我转交给您的。”


    任舒盯着持续没反应,直到注意到前台的视线,才接过。


    “谢谢。”


    “没事。”


    她下意识侧眸看了一眼酒店名字,停顿了一下又问:“你们酒店的老板是厍凌吗?”


    前台说:“厍总好像是投资商?老板是赵总,我刚来没多久也不太清楚……”


    任舒了然地点了点头。


    提着东西上了电梯,进了酒店套房洗完澡又给脚踝擦着碘酒,打开鞋盒看到里面装的是一双平底鞋。


    浑身舒缓许多,她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给乔亦然发消息。


    “给我看看小e。”


    乔亦然发了个照片过来:“看!对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说。”


    乔亦然听着她的语气:“你怎么有气无力的,不是参加慈善晚宴吗?有没有认识什么人?”


    任舒坐起身靠着枕头说:“没有,认识人的环节在最后面,举办方肯定想要先把拍品拍卖出去,我高跟鞋拿错了有些磨脚,就提前上来了。”


    她来了之后发现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有些后悔过来参加活动,原本她也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


    乔亦然哦了一声,又说:“我最近要去北京出差,应该时间挺久的,小e能放你那吗?不能的话我得临时找个代养。”


    上门喂养不安全,毕竟平常任舒两头跑不怎么在家,家里也没安装监控。


    “嗯,我明天回去接它。”


    “那行,你脚没事吧?严重的话去买个防磨贴,挺好用的。”


    任舒看着地上盒子里那双鞋,说:“没事,我重新买了一双。”


    挂断电话,任舒打开卧室的投屏,找了个电影看。


    酒店的房门处发出动静,任舒坐在床上瞬间听到了套房门响的声音,她瞬息灭掉电视的声音,“滴滴”的开门声在客厅异常清晰。


    任舒被吓了一跳,忙的坐起身随意抓了个东西防身。


    “谁啊?有事吗。”


    厍凌刚从电梯口出来,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中间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盯着看了两眼,倏然迈着脚步走过去,在人还没进房间时骤然控制住他的手腕。


    男人听到房间声音被吓一跳,看到厍凌更是眼睛瞪大:“干什么??”


    任舒手里还拿着台灯,看到门口两人愣怔了一下。


    “诶不是?你怎么在我房间??”男人满脸懵。


    任舒拔掉卡给他看,满脸莫名:“先生您走错了吧。”


    “不对啊,我也是这个号,你看。”


    厍凌松开男人的手,看了一眼房卡,又拧眉看向任舒说:“你先进去,一会换个房间。”


    关上房门,厍凌才看向面前的男人:“酒店的房卡可能给重复了,我打电话给你安排一套顶楼套房。”


    男人听言还没冒出来的火被瞬间浇灭了。


    佯装勉强接受的样子说:“那行吧。”


    任舒回了卧室换衣服,出来时厍凌正在跟酒店经理说话,男人已经离开了。


    他的声音冷冽,手腕处还勾着西装外套,单手揣着口袋,显得有些凌人。


    面前经理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快哭了,“实在对不起厍总,今天酒店太忙了,新来的不太会,是我们疏于管理,拜托您千万别跟赵总说。”


    任舒站在旁边看着没说话,厍凌侧眸,走过来重新给了她一张卡,是隔壁房间的。


    又走过去把她行李箱拖着往隔壁拉。


    “不用,我自己拿就好。”


    厍凌就松开了手,跟在她旁边进了隔壁,试了下门卡没有问题,她下次还是要记得把防盗锁也挂上。


    等弄完才注意到厍凌也跟着进来,坐在沙发上还倒了杯水喝。


    “刚才谢谢,你还有事吗?”任舒站在旁边说。


    “我喝口水不行,刚跟你加微信那个别理。”


    私生活出了名的乱得很,怎么她遇到的都是这种人?


    任舒这两年也不是识人不清的人,她没吭声,目光扫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被吸引。


    夜幕彻底落下,能透过玻璃窗看到一轮明月,这间套房的夜景很好。


    客厅静悄悄的,任舒盯着窗外看了两眼,又注意到厍凌的视线,于是收拢回来。


    他坐在沙发,手肘搁在膝盖处,白色衬衫挽起了两寸袖子,眼神抬着看着她,两人的目光便在空气中碰撞了。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任舒目光顺着他的五官下颌滑落在他的喉结上,眼睛静止住。


    格外突兀显眼的喉结在她目光落上的刹那上下滚动着。


    厍凌忽然抬起手腕拉住任舒的手,手指虚虚实实扣在她的手腕处,又一寸一寸扣实,隔着布料,只能感觉到重力。


    “你缺床伴吗?我怎么样。”厍凌眉眼不动看着她,自荐枕席说。


    任舒此时才明白过来他进来的意图。


    瞬间醒神,反手拉他:“你出去。”


    “免费的怎么不睡。”厍凌侧眼看她。


    “免费的我干什么要睡?”


    “你又不是没睡过,我从来没有过别人,你可以放心,你不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吗。”


    任舒一瞬间感觉自己神经在跳。


    “你不是说不烦我了吗?”


    谁说了?


    “给你解决生理需求叫烦?你让我来我就来怎么样。”


    说什么屁话,占便宜的还不是他。


    “我为什么要跟你睡,二十五岁的你我都睡腻了。”她为什么要睡三十岁的他?


    任舒咬牙切齿,咬着字重复了一遍:“快点出去,我要叫保安了。”


    厍凌离开的最后一秒回头,看着任舒,说:“真不睡?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64章 太久


    “啪”一声门被关上。


    套房内瞬间安静, 任舒坐在沙发上重新倒了杯水喝。


    手机又嗡声响起,厍凌发来的消息问:【真不睡?】任舒回复:【再发拉黑。】


    把手机扔在旁边沙发上,用枕头盖住, 她靠着沙发看窗外夜景,发呆了好一会, 又忽发奇想买了去北海道的机票, 她喜欢在下雪的城市过冬。


    给手机充上电,卸下浑身疲惫睡了一个很好的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得很早,太冷她懒得出门, 点了外卖吃。机器人送上来, 任舒慢吞吞地看着电视剧边吃早餐。


    因为临时决定, 只能买到一张下午的机票,准备在酒店待到下午再出发。


    手机嗡了一声在桌面亮起,蹦出一条消息, 是厍凌发来的。


    198xxxxx:几点的机票


    任舒没搭理他, 继续吃饭, 吃完有些晕碳又模模糊糊睡着了,一直到中午才醒,时间还早, 于是准备出去转转看看江景。


    刚打开酒店房门,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厍凌穿了一件黑色大衣站在门口,也没玩手机, 倚靠着墙, 手插着兜眼睛空落在某处,听到声音侧过头。


    “要走了?”


    任舒手还扒拉着门一点点往回收,只探出脑袋,一脸防备:“你站我门口干什么?”


    厍凌看她的样子, 稍微侧身,表情倒是淡定说:“等你,送你去机场?”


    “我不回。”


    厍凌一瞬间听出她的意思,她有其他安排。


    “要去哪?”


    “不告诉你。”任舒忽然想起这些天,他在江城跟申城辗转,又来了临市参加晚宴,这样的慈善晚宴他根本没必要亲自参加。


    “你们公司破产了吗。”


    这么闲。


    “不会,别担心。”厍凌又低眼看了下她的脚踝,看上去没什么事。


    “真不走吗?”


    任舒嗯了一声,厍凌手机响了两声,任舒就转身关上了门,也没了想出去转转的心思。


    下午拖着行李箱从酒店出来,打车去了机场。


    坐在机场候机时还给乔亦然发消息。


    【临时去日本,27号回去。】


    乔亦然回复:【OK,旅途愉快/击掌】


    飞机在傍晚时分落地,任舒计划在小樽停留三天。


    天空还下着雪,空气比临市冷很多,任舒提前订了房,把行李箱放进酒店后不得不临时去买了棉袄裹着。


    回来后太过疲惫,洗漱完又坐在房间摆弄自己的相机。


    她前两年跟曹姐学了拍照,被影响着构图有极大提高,站在阳台便能看到璀璨灯光映在运河,河岸两侧的屋顶都压着厚厚积雪,静谧悠远,任舒拍了照片,也没发在社交平台。


    倒是乔和风发来消息问她是不是来了日本,在什么地方。


    任舒跟乔和风许久没联系,也就偶尔会发两条消息聊喜欢的书,近两年纸媒没落,乔和风在前年把书店卖了来日本工作,编剧方面,后定居东京。


    【小樽,你怎么样。】


    【好巧,我最近在出差在小樽采风,要不要约个饭?】


    【好啊,你比较熟你定地方?】


    【嗯。】


    出去转了一圈拍了很多照片,又在风雪交加的夜晚随意进了一家小店吃饭。


    迎着雪在路上散步时接到一条电话,大概在发呆放空,没有看来电显示。


    “喂。”


    对面没有声音,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接听。


    任舒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手机号。


    又站在路旁边,伸出手去接天空落下的雪,落在手心瞬息变成水,她问:“怎么了?”


    是文教授有什么事情吗?


    风雪太大,声音显得低沉,掩盖了情绪,厍凌并没有听出她话语里对旁人的担心。


    只是很轻地说:“想你了。”


    身后是一家咖啡店,门口站着的女孩嘴里说着日语发传单,说起某某连锁日料店新开业,欢迎尝试。


    任舒接过看了一眼,又抬步继续沿路走,对电话里说:“打给110。”


    说完就挂断了。


    随后收到厍凌的短信,说黎淮之不接。


    有病吧。


    任舒合上手机,又扯着围巾裹紧脖颈,转头回了酒店。


    下雪的夜晚很安静,任舒大半夜都没睡着,忽发奇想去泡温泉,回来后投屏看了之前只看了几分钟的《情书》,她看过解读后不太喜欢这样的电影,但还是断断续续的时不时打开。


    第二天一早出去逛街,又给祝愿发消息要不要给她带她喜欢的地偶唱片。


    祝愿回:【要要要!任舒姐出去玩啦。】


    【嗯,过年一起吃饭吗?】


    【好好!你自己去的吗?】祝愿又给她推荐了一家很好吃的日料店,被任舒划归到明日计划里。


    在一家书店待到很晚,是家24小时的书店,任舒离开时天色渐晚,推开玻璃门,街道雪下得很大,空气带着冷气的清新干净,站在路灯旁,雪花扑簌簌的下。


    任舒在夜晚的街头走,揣着口袋,耳机里播放着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手机嗡声,任舒掏出手机看,是厍凌打来的电话。


    任舒接听,透过寒风跟电话过滤,对面声音传过来:“在外面?”


    厍凌听到了列车驶过的声响。


    任舒嗯了一声,敏锐地听到了手机那边路人说的日语。


    “你干什么?”


    “你给我几个暗号,我能找到你,信不信?”


    任舒此时看了一眼路边小店,像童话小镇一样的房子,拱形屋檐上积着厚厚的雪,有几个穿着厚重的男生女生正坐在门口喝咖啡。


    “我为什么要给你暗号。”


    “你之前在跟骆盂打官司。”


    任舒脚步忽然一顿,前年骆盂在北京开了一家跟lingling很像的店,店里的甜品跟之前的配料成分样式一样,那时甚至有人觉得是lingling的分店开去了北京,在开张之后广受好评,地处位置优越,又有任舒这两年努力积攒的品牌效应,质量跟外形都控制得严格,又签了宣传公司,热度一度都要淹没本店的程度。


    任舒在筛选分店选址时把北京排除掉了,她不喜欢那里,不管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还是因为她母亲。


    找了律师任舒才知道骆盂在前两年就偷偷抢先注册了之前甜品的专利权,包括那份店里主打苹果派的,任舒在制作之前为了防止公开配方会有小店模仿,暂时没有注册专利。


    当时正在风口上,自媒体并没有那么广泛,她试图用主打唯一性吸引人,也遭到反噬。


    任舒只是没想到会是骆盂。


    而后官司打输了,除了那份苹果派,店里本身就更换了新品,影响不算大。


    她就是觉得自己被坑咽不下那口气,但也无可奈何。


    任舒盯着此时的天色,跟对方说:“白色为主绿色屋檐的小店,甜品店的草莓,42。”


    任舒说完,挂断了电话。


    她就等了三分钟就回去了。


    刚到酒店又收到厍凌打来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呼吸很重,声音带着冷空气侵袭着鼻腔而显出的那股刺冷感。


    “人呢?”


    任舒佯装莫名说:“我在啊,你没找到吗。”


    厍凌沉口气说:“酒店地址发我,我没订酒店。”


    “不关我的事。”任舒说。


    “我冻死了找你。”


    任舒低声说:“我困了,要挂了。”


    话音刚落,任舒感觉到眼前忽然一黑,随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全身在一瞬间都静止住了,眼睛转着看了一圈,坐起身,把手机扔在床上借着窗外的光摁压了几下开关,毫无反应。


    停电了。


    想用手机打开手电筒,才看到电话没挂。


    “怎么了?”厍凌听到对面有东西被不小心打掉又捡起来的声音,他坐在那家小店门口点了一杯热咖啡贴着冰凉的指骨。


    今年小樽的雪下得格外大,密密麻麻的大片雪花挤压在道路上,不一会就把刚踩过的脚印抚平。


    “停电了。”


    出来后听到酒店经理说大雪极端天气导致的停电,已经打给电力公司安排明天一早过来检修,预计明天中午便能来电。


    天气在停电后一寸寸变冷,任舒去附近便利店店买了个暖水袋,还买了鲷鱼烧跟铜锣烧吃,回去老远看到酒店门口一道身影停在那,下着雪倒是一动没动,像是一棵树静静伫立着。


    她走路不太喜欢看人,大多数人的面孔在视线中只是一个障碍物的存在,此时却定睛一看,看到了那个大概在甜品店门口的男人。


    任舒抱着暖水袋,擦肩而过时被厍凌扣住手腕,扫了她一眼,拉着人强行停在前台订了一间房间。


    “你干什么…”任舒皱了下鼻子用力去掰他的手,又在此时感觉到刺骨似的凉意,被冰的移开。


    只有这家酒店停了电,有几位外国旅客在前台办理取消入住,走廊处被应急放了小手灯,但仍旧显得压着一层沉色,整个显得冰冷空气有些躁动。


    前台很抱歉地说酒店停了电,酒店会发放保暖设备给各个房间。


    厍凌松开她的手,看到自己虎口处都被掰得泛红,又拿着房卡跟在她身后。


    任舒住在一楼,不用上电梯。


    “吧嗒”一声,任舒开门时回头看到厍凌跟着她,他的房间就在隔壁。


    “你跟着我干什么?”任舒回头看他,手还控制着酒店房门的门把,皱着眉很凶。


    厍凌站在旁边,不动声色说:“多多送你的东西让我带给你。”


    注意到她半信半疑的眼神,厍凌轻笑,扫了一眼行李箱说:“真的,她在美国跟我爸妈一起过年。”


    黎淮之辞职后护照返还,今年过年要跟他们一起过。


    你怎么没去温哥华?任舒又在一瞬间把这句话从嗓子眼咽下去。


    开了门,室内很黑很静,任舒打开手电放在桌面,灯光瞬间映在天花板形成一个圆光扩散开来,她订的房间不大,跟客厅一体,一览无余,光圈外的视线昏沉的像是蒙了一层纱。


    厍凌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具,是多多买盲盒抽到的一个限量款玩偶,女孩张牙舞爪的样子像小恶魔。


    任舒接过打开,拍了张照片发给多多,又把小玩偶放进盒子里,等回去可以摆放在书房。


    给人认真回复:【收到啦,谢谢多多,好可爱。】


    “你可以出去了。”任舒腾出空理会他。


    酒店安排了集中供暖,任舒不想去,她比较怕冷,更不喜欢人多,酒店棉被很厚重又有暖水袋,不会太冷的,熬一夜就过去了。


    “一起睡觉吗?”厍凌纹丝不动站着,再次提出友好建议。


    “会暖和一点。”


    任舒盯着他的脸,拉扯他的衣服毫不留情说:“你快点给我出去。”


    准备先把人丢出去,再拉他的行李箱。


    她就算说不要这个礼物,他也会帮多多给到她手里的。


    厍凌没怎么用力,顺着她的力气往门外走,又在一瞬间控制住她拧门的手背,把门砰的重新合上,脚步往前手指捻着她肩膀。


    任舒瞬息往后退了一步,脊骨磨了一下墙壁,厍凌跟她几乎紧贴,漆黑眼眸落在她眉眼处,看的并不清晰,旁边的圆灯的圈外,像是躲在昏暗的一角,任舒耳畔的呼吸声清晰,稍微抬头便能看到他的脸,她手指掐了下手心,空气有一秒的寂静,随后被厍凌低着头吻下。


    他的舌头很热,浑身都冷的,指骨像冰一样在她的下巴甚至脖颈揩过,只有唇齿灼人。


    陌生的气息猛地袭来,甚至蛮横地侵略全身,任舒在一瞬间呼吸发颤,窗外的雪散发着莹白的光亮,房间内昏暗又寂静,任舒的手掌抵着他的肩膀,眼底忽明忽暗,又在被撬开齿关的的瞬间缓缓卸下力气。


    厍凌勾着她的下巴低眸跟她接吻,含着她的唇感觉到唇齿间的软意,冰凉的手指内血管似乎在沸腾,分不清是冷还是热。


    衣服落了一地,任舒不知道怎么到了床上,两人全身都是赤/裸的,他身上很凉,这种凉意却加重了异陌生感,让任舒觉得头皮都要炸开。


    “睁开眼。”厍凌环着她的腰,某处绕在门外,声音极沉说她。


    任舒别过头,声音很低:“你不做就走开。”


    话音未落就断了音,憋了一口气,随后呼吸没有规律地喘,眼角又被刺出了眼泪。


    “混蛋你…”他是没做过吗?


    被温和地困住手腕,任舒感觉到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胸前,额头甚至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有客房来敲门,大概是询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任舒视线落在门的位置,绷紧唇不吭声,又被厍凌贴着耳朵说她的喘息声被拍打响声压着什么都听不见,忍什么忍。


    任舒烦他,抬眸跟他接吻。


    大概那两年接吻的次数太多,厍凌的吻技很好,又不吝地往他身上贴,彻底吞没。


    窗外还下着大雪,静谧的雪花有覆盖整座城市的架势,看一眼便能感到刺骨寒意。


    酒店卧室内的大床上负距离的两人,身上却格外滚烫,一整夜任舒都没有睡着过,被他抱着各种各样来了一遍,甚至于以往任舒不能接受的都毫无顾忌地在此刻出现,呼吸声交叠,灯圈外的墙壁上人影憧憧。


    中间坐在沙发上做时任舒的腿不小心踢到手机,手机翻滚着落在地面,整个房间一片漆黑,于是声音跟力道变得愈发肆无忌惮。


    一直到第二天凌晨,酒店房间的套用完了,任舒才昏睡过去,又被抱着去洗了澡。


    夜晚安静,厍凌低眸借着窗外弱光看着睡熟的人,像是以前无数次相拥的夜晚一样,把她勾在怀里,嘴唇擦过她后颈的皮肤,用下巴贴着她的脑袋,摸了摸她的全身,也跟着浑身松懈地闭眼睡过去。


    是他跟任舒分开后睡过的唯一一次好觉,梦里无需梦到她。


    任舒醒来感觉自己身上热的要出汗,她整个人都被抱着,酒店提前来电,空调的热气把房间烘烤得发闷。


    任舒起身把他扒拉开,厍凌才反身躺在床上,他醒来的早,也自然装糊涂没动,享受安静的雪天清晨。


    任舒去洗澡洗漱,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窗外的雪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积雪持续不断地堆积在屋檐跟树杈上,任舒回了房间时厍凌才拉着行李箱回了自己房间。


    任舒看到垃圾桶里的套脸颊蹿红,极力忽视着昨晚发生了什么,从脑子里抛出。


    只是一夜情而已。任舒想。


    她想睡就睡了。


    她换了衣服提着包拿着手机及时出了门。


    乔和风选了一家汤咖喱店,店面在一楼,靠着玻璃窗还能看到街道雪景。


    任舒到了目的地看向乔和风有些意外,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审美影响,他的发型跟穿衣风格变化颇大,任舒一瞬间差点没认出来,对比倒是比以前清朗许多。


    “好久不见。”任舒笑着说。


    乔和风看着她:“准备什么时候走?”


    任舒坐在对面,把包包放在椅子后说:“明天就走了,亦然养了只猫,她要出差,家里没人的话没人照顾它。”


    “我刚听她说了,早知道你要来我带你转转。”乔和风笑的和煦。


    “下次下次。”


    上了餐,任舒尝试了一口,汤的味道不错,又问乔和风:“过年要回去吗?”


    乔和风摇了摇头,沉了口气说:“不回了吧,国内我没什么朋友,爸妈也都在国外,有时候还挺想念国内过年的气氛的。”


    “这两年国内也没什么年味,谈恋爱了吗?”


    乔和风就笑了笑,“怎么你也变得八卦起来了,没有谈,你呢?”


    任舒摇头说:“也没有。”


    乔和风往窗外的街道上扫了一眼,又忽然看着任舒说:“你知道之前亦然为什么介绍我们认识吗?”


    任舒正喝着汤,被这一句话呛了一下。


    乔和风就忙的抽纸给她擦,任舒接过:“没事没事,因为想介绍我们在一起?”


    乔和风笑了笑说:“那倒不是,她说你有一段割舍不断的关系,让我去搞点破坏。”


    任舒愣怔了一下,纸巾擦拭嘴角的速度都放缓了,她从没听乔亦然讲过,只是以为介绍朋友认识。


    “是吗?所以你搞破坏了吗?”


    乔和风思忖说:“我觉得没有,我高中也谈过恋爱,后来分手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因病去世了,我就没再遇到过她那样的人,也觉得不好去找她那样的人。”


    今年的雪是近几年最大的一场,厍凌没有撑雨伞,身上还穿着昨天穿的一件黑色大衣,落拓锋利地贴在腿边,肩章上的金色条纹是浑身唯一色彩,身上落了雪,不瞬化成水隐藏在湿冷的羊绒大衣中。


    人群在游走,他揣着口袋安静地站在那,目光看着正在吃饭的两个人,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这里。


    一直到任舒忽然透过玻璃窗往这边看过来,隔着太远的距离,厍凌也看不清她的眼神,只是身上残留的那股热气在此时彻底驱散。


    在她收回视线的那一秒,厍凌才迈腿徐徐往前走,揣着口袋,摸到里面装着的一袋苹果干,耳朵被冻得没什么知觉,又蓦地疼了一下,他才意识到他站在这里许久。


    厍凌忽然在这一瞬间有些冷躁,那种情绪被压在沉重的呼吸之下,闷得人喘不过气。


    第65章 太久


    乔和风此时忽然想起他在申城那次去任舒的甜品店, 那时他看到厍凌也在,点了餐后,目光在两人身上回转。任舒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放在厍凌身上, 而厍凌眼神精锐又清晰,对他的存在有恃无恐。


    直到乔和风离开任舒都没发现, 那时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是乔亦然说的那么简单, 明明都很爱。


    从餐厅出来,乔和风跟任舒一同在附近转了转,乔和风揣着口袋, 侧着头跟她说:“时间过得真快啊, 转眼两三年。”


    任舒手指捂着围巾抵挡风雪, 脑海浮现厍凌站在路边的那道身影,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却又能从他的姿态中看出一些冷气, 他骨子里还是带着从小养尊处优的傲慢, 那些年作为上位者对她身边的人气定神闲, 他也是笃定了她不会跟项淮那种人在一起,但乔和风不一样,任舒认识他这么久, 他几乎无可挑剔。


    厍凌的傲慢让他大概也不会继续纠缠。


    她回过神,反应有些迟钝地将他的话入耳。


    “嗯,又是一年了。”


    “你住在哪?我送你?”乔和风主动说。


    “不用。”任舒停下脚步, 轻笑说, “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下次来日本提前跟我说,亦然我们三个能回我家喝点,给你们下厨。”


    “好。”


    任舒坐电车回去,沿路看窗外的风景跟一望无际的海岸, 雪花落在海面浸入。


    下了车,又走了一段路程到了酒店,小腿还有些异样的酸,现在腰窝跟腿跟处都有隐隐作痛。她是明天中午的飞机,下午没什么事情做,也提前把自己想去的景点逛完,准备窝在酒店看雪看电影。


    洗完澡浑身轻松地窝在床上吃寿司,眼睛盯着一部恐怖片看,是个系列片,任舒只看了第一部。


    手机陡然响了一声,大屏幕画面正好出现丧尸的脸,任舒被吓得心脏一哆嗦,眼睛速移到手机屏幕,一条来自198xxx的新消息。


    任舒刚拿起手机想骂人,人打了电话过来问:“东西落你那儿了。”


    “什么。”


    “内裤。”


    任舒听言还顿了一下,她早上连同她的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扔了?赔我,微信转账吧。”厍凌听出了她的沉默,在那头说。


    任舒不服气,他还要他不带走?


    “我凭什么赔?”此时任舒脑海里莫名揪出什么,脱口而出据理力争,“你没扔过我内衣吗?”


    “我还给你洗过怎么算?”


    “你什么时候……”任舒大脑忽然卡帧,被忽视的一些画面在此刻抽出,她去北京那天喝醉酒抱着他哭,第二天醒来只记得他叫了她宝贝,对其他的一概不知。


    任舒就没再吭声,门被敲了两声,任舒从电话中听到厍凌说:“开门。”


    “干什么。”任舒开了一个缝隙。


    厍凌推开而入,谁能把得住他。


    看她电视上还播着恐怖片,厍凌说:“一起看会?”


    走廊有人经过,任舒只好沉了口气关上门,重新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她已经看了好一会,电影接近尾声,又自动跳转到她上一个没看完的《情书》。


    任舒侧着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天,路灯下雪堆积在白桦树林的枝桠上,显得清冷疏朗。


    室内的壁炉火焰燃烧着,似乎能隐隐听到燃烧的声响,内心在这一瞬间格外安定。


    “亲爱的藤井树,为了见你一面,我来到了小樽。”


    任舒抱着枕头歪着头看电影,厍凌侧目看了眼她,也靠着没吭声,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电影的声响在播放。


    此时厍凌忽然恍然想,他们以前也有这样的时候。


    那时任舒同样喜欢看恐怖片缩着在他旁边。


    那时习以为常的相伴后来做梦都梦不到了。


    电影结束后任舒也有些困了,又看了眼厍凌说:“你回去睡。”


    厍凌就低下头吻她,任舒身子往后缩,背靠着沙发无处可逃,只能微微仰着下巴跟他接吻。


    又听到厍凌眼神擒住她,声音不高不低问:“吃什么了,好吃吗?”


    任舒就抬眼看着他:“挺好吃的,你一个人也可以去尝尝。”


    店里也允许一个人去吃的。


    厍凌手指挑开布料把空隙侵占,任舒低着眼,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绷紧呼吸又用力抓住厍凌的手:“你去关灯。”


    “不能看?”


    “跟别的男人吃完饭回来又跟我做,爽吗。”


    任舒不喜欢他这样说话,伸出手去捂住他唇,厍凌就凑上去,用嘴唇贴着她的掌心细细地吻。


    “厍凌别把沙发弄脏。”任舒喘着声息,忽然想到急忙说。


    于是又被人抱起放在床上,厍凌吻着她的眼角,释放后寸寸侵略,任舒忍不住叫出声。


    “是很爽……嗯毕竟,睡习惯了。”任舒声音哆嗦零碎地拼凑出。


    所以只有第一次时有一些过分生疏不适,他大概也许久没做,不得章法的侵略倒让任舒濒临失控,而后被唤醒似的格外合拍。


    又被他抵在床头,明显褪去了昨晚的温驯气息,眼神冷淡地看着她,力道不减,此时那股被压着的侵略压迫力彻底暴露出来。


    “不是说睡腻了,口是心非什么,床怎么氵显的。”


    “你别说话,你做就好好呃——”


    她一说话就被冲着敏感点,就是故意的。


    但任舒觉得有些爽。


    又生气,于是低头咬住他的肩膀,咬得很重,她被别的快感影响,感觉到咬出了血才想起来松开,目光落在他肩颈,又心虚地把眼睛移开。


    “疼,亲一下。”


    任舒没动静,又被他抬着下巴跟他接吻,随后喉结蹭到了她的下巴,又擦过任舒的唇,喉骨很硬,任舒凑上去吻了一下,随后听到厍凌闷哼的声音,手指更是用力掰开她的耻骨。


    厍凌偏眼看她,又用手指扣实她的下巴,用力咬住她的唇。


    “任舒,约会开心吗。”


    任舒浑身绷紧着,在这一瞬间甚至感觉身体跟思想有些割裂。


    “我没让你追我。”


    厍凌低下头,嘴唇贴着她耳后的皮肤,声音低粘:“嗯,是我非你不可。”


    厍凌做完又抱着她洗澡,还把地面纸巾清理了就从她房间离开了,任舒却没有睡着,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一直到凌晨两三点还在看窗外的雪。


    便起身裹上棉袄准备去便利店吃东西。


    那么用力,掰得她腿疼,现在都是酥麻的。混蛋。


    刚出了酒店门,看到厍凌站在抽烟区抽烟,就他一个人,身上穿的还是那件黑色大衣。


    隔着玻璃,厍凌看到她,灭了烟走过来。


    “怎么了?”


    雪下的仍旧很大,天空漆黑,周遭很静,路上的雪也干净没有脚印踩过。


    任舒说:“去买吃的。”


    她饿的快。


    “走吧一起,我也饿了。”厍凌伸出手拉着她下台阶,一起去了附近便利店,学着link博主做了马克定食,任舒没吃完,厍凌只买了瓶水,把她剩下的吃了。


    任舒还记得很早时厍凌的洁癖严重,而后每次看她吃不完强撑的样子,便把她剩下的吃完,还说就她剩下的都可以养他那条狗。


    任舒也不想浪费,她只是想吃些不一样的口味,但餐厅大多数都是定量的,她吃的少饿的快能打包的都打包了。


    “路上走走,消食。”刚吃完东西躺下会不舒服。


    任舒跟他走在异国他乡的雪天街头,又被厍凌把他挽着的围巾一团团戴在她脖颈,任舒微微抬头看着面前厍凌低着下巴的脸,五官在眼前清晰,只有眉眼间愈发成熟沉稳。


    又忽然想起在申城时第一次走进了一个房间,她并不是无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在那一瞬间做出了潜意识的选择而已。


    耳畔是呼呼风声,任舒侧头看他,声音被呼啸寒雪吹的带着鼻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发传单的说了地址。”厍凌侧眼应声。


    且也就一家酒店停电。


    够倒霉的。


    任舒插着口袋,目光盯着路边的路灯看,寂静的夜路上人并不多,天真的很冷。


    倒是看到街头拐角处有几个少年正在弹吉他,还有几个拿着贝斯跟二胡,长卷发穿得格外嘻哈,就那么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正在唱一首日语歌,大概是个小乐队,少年朝气蓬勃迎雪而来,在无人停留的街角,也完全不在意路人视线。


    看到有对中国情侣,一个男生招了下手老远叫了一声:“诶你们是中国人吗?”


    男生个头挺高,穿着厚重衣服咧唇走过来:“我们在做个街头挑战,哥你要不要玩一下?这是你女朋友吧?嫂子好漂亮。”


    任舒侧头看向厍凌,随后下意识解释说:“不是女朋友。”


    旁边几个人忽然开始起哄。


    “还不是啊……”


    “加油加油,再接再厉!”对厍凌使着眼色。


    厍凌倒是笑了下。


    “什么挑战。”


    任舒又愣怔,随后反应过来,又无法辩驳。


    厍凌看了一眼任舒,接过男生的吉他跟拨片。


    男生一看他这拿吉他的架势,有些惊讶:“哥你真会啊,不知道的都以为你是我花钱雇来的了。”


    厍凌找准弦,一边说:“会一点。”


    随后又抬眼看向任舒,视线中夹杂着风雪,问她:“想听什么。”


    任舒站在前面被几个人看着还不太适应,随口说:“没想听。”


    厍凌便在高脚凳上,眼睛不偏不倚看着任舒,弹了一首纯音乐的高潮片段,这是任舒第一次听厍凌唱歌。


    卢广仲的《几分之几》。


    那一天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谢谢你成为了我的几分之几


    如果我又更完整一点


    也是因为你


    某一天你离开了我的生命


    谢谢你曾经是我的几分之几


    感觉你贴着我胸口呼吸


    在那一个回不去的天明


    ……


    请记得我曾经爱过


    任舒揣着口袋,耳朵被冻的泛红,感觉脑子都嗡嗡的,歌声却清晰入耳,她仿佛成为唯一观众。


    等他把吉他递给男生,男生又跟厍凌闲聊,他们几人在东京留学,老家也是北京的。


    厍凌说:“以后回国巡演记得给我门票。”


    又问他们乐队的名字。


    “彗星时刻!”


    “哥下次带女朋友一起啊,不然就别来了。”


    厍凌看了眼任舒,人冷的跺脚,抓着围巾往脸颊上捂,被冻傻了。移开眼说:“好。”


    反正不会有别人。


    厍凌跟任舒沿路走,在温暖的雪夜,花楸树盛放鲜红小果,歌声仿佛还在耳畔轻呢。


    “走吧,回去了。”


    “我还想买东西。”


    旁边有一家音乐盒堂,她在网上搜说是六点关门,今天不知道为何此时还开着门,里面除了工作人员外空无一人。


    走进看到琳琅满目的玻璃工艺品,她选了三个音乐盒犹豫不决,只想要买一个。


    厍凌站在旁边看她犹豫不决,指了指最旁边那个:“这个吧。”


    任舒对他的指点感觉到不满,试图首先踢掉他选择的那个,最后又发现他选的那个确实她更喜欢。


    结账从店里离开,往酒店方向回。


    夜幕彻底沉下的雪夜,银装素裹,路灯被雪映得格外柔软,堺町通商业街的店铺依旧亮着灯,有人推门而出,带出一股暖气,又瞬间哆嗦着把手插进口袋里。


    脚踩在雪下,发出“咯吱”响声,任舒吸了吸鼻子,又用手捂着耳朵,低着头,侧眸时注意厍凌正偏头看着她。


    任舒不明所以摸了摸冰凉的脸颊,问:“看什么?”


    以前厍凌也问过,看什么?任舒说没有。


    视线的回望也开始转移。


    “回去还再做一次吗?不做我走了。”


    这天都要亮了,做什么做。


    回去收拾了行李,只趴在床上眯了一会,醒来去札幌坐上飞回申城的航班。


    天亮时雪也停歇,任舒拖着行李箱往机场内走时,在一瞬间停止脚步,自己都觉得莫名地回了下头。


    穿着一件黑色棉袄的厍凌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身高伟岸浑身冷峻,在奔茫人群中也极其吸睛。


    任舒跟他对视了两秒,视线在厍凌的五官上描摹,隔着较长距离十分模糊,也能看出他仍旧没什么表情,也不擅长暴露情绪,冷冷淡淡地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叫她一声。


    任舒转过身,拖着行李箱过安检候机。


    飞机整点起飞,飞升到巡航高度时,透过舷窗能看到沿海岛屿跟白色雪顶,甚至太阳落在云层上形成了金色反光,如梦似幻。


    任舒下午抵达申城。


    打车回去后行李都没收拾先给小e喂了食,乔亦然今早去的北京出差,小e又是一个粘人的小猫,家里没人它就乖乖缩着,看到任舒粘上来,连洗澡都要蹲在门口守着。


    任舒卸下浑身疲惫泡了会儿澡,透过镜子看到皮肤上的斑斑点点,脖颈痕迹现在都没褪去,她摁压了几下,倒是不疼。


    洗澡出来,抱着小e疯狂撸了一把,长发滴落的水沾染在它耳朵上,小e才猛晃了晃脑袋把水晃荡出去。


    “小e有没有听话啊?”任舒抱着它轻声问。


    小猫咪叫了一声回应,趴在任舒膝盖处睡大觉。


    有人宠爱,流浪小猫一朝成公主。


    冬季衣服不好干,任舒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及时放入洗衣机里清洗烘干,她习惯放进去前先摸一下口袋,在那件在日本买的棉服口袋中摸到一条项链,大概是晚上出来时他偷偷扔进她口袋里的。


    她盯着那条六芒星看了一会,蓝色宝石在灯光下映出漂亮无杂质的光,把项链暂丢在梳妆台上,重新把棉袄塞进洗衣机里。


    十二月,申城彻底迎来冬季。


    任舒去看望文教授,几次难以拒绝被拉着留下吃饭,而后倒跟天生e人的Ella发展成为不错的朋友关系。


    文教授的丈夫下厨不错,对文教授也有求必应,任舒此时又忽然想起那时学校的传闻,说文教授的丈夫早期并不喜欢她,是她强求,而后自然一拍两散。


    谣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足够离谱。


    回去没两天又收到了厍凌的消息。


    【周几做。】


    做你妹。


    【不做,没兴趣。】


    【你才多大就没有性、欲,补补。】


    又紧跟着发来一条:【不做能找你吗?】


    即将圣诞节,任舒天天在甜品店奔忙。


    给人回复:【找我干什么。】


    【想你。】


    任舒不想回。


    十二月二十五,圣诞节。lingling甜品店新出了一款圣诞节专属甜品,一个圣诞树模样还有一个小雪人,这两年忽然流行起各种各样的节日,被造势起来各大商店都紧跟趋势搞花样。


    圣诞节当天,店里甚至买了装饰品扮成一个圣诞小屋,店里忙不开,任舒自己都去了后厨帮忙。


    倒是有人约她圣诞节要不要出去聚餐。


    【不了,我下了班只想回去睡觉。】


    【任舒姐你冬眠啊!】


    任舒哭笑不得:【我真的困。】


    打车回去,乔亦然也还在外地,只剩任舒跟小e在家,还在甜品店提了个小蛋糕回去。


    到了小区门口,看到地面放着一个蓝色盒子。


    从盒子的外包装看,是个价格不菲的礼物。


    任舒盯着看了两眼,拍照发给乔亦然:【你买的?】


    【没啊,我最近都不在家什么都没买,不会是炸弹吧?】


    任舒沉默两秒,又看到盒子旁边卡了一张纸片。


    她抱着盒子进客厅,拆开看到里面是一个似乎是玻璃制品的苹果,设计格外漂亮,像是应该展示在橱窗中的工艺品,甚至在灯光下,透明玻璃映出流光彩色。


    打开,该是果核位置装了整齐摆放着的新一年崭新的一元硬币。


    旁边一张卡片字迹遒劲有力。


    圣诞快乐。


    爱苹果又爱许愿的你。


    字迹熟悉。


    随即手机又响了一声。


    【在家吗?要不要做?】


    【你烦不烦天天做做做做做。】任舒猛敲字。


    【那我想见你找什么借口,你说,我改一个。】


    【有约,做不了。】


    任舒回复完把手机扔在一旁,把盒子也给合上就坐在沙发上吃蛋糕,又想起圣诞节她作为老板应该在群里发个红包。


    于是打开手机,看到厍凌的回复。


    聊天界面内他隔了三分钟才回的。


    厍凌:【哦。异性么。】


    哦你个头。


    任舒在自己甜品店的群里发了个888的红包。


    【圣诞快乐,大家。】


    第66章 太久


    任舒晚上洗完澡抱着小e睡觉, 室内没开灯,准备早早睡了。


    她前两天熬夜做苹果蛋糕,还做了一些lingling甜品店专属卡片跟日历送给客人, 眼睛很疼,用了厍凌给的眼药水倒是缓解许多, 可在网上并没有搜到这款眼药水的购买渠道, 产自美国,国内买不到,也就作罢。


    室内漆黑寂静, 还能透过阳台看到窗外有谁偷偷放起烟花, 一阵一阵的砰砰声响, 在夜空倏然展开又转瞬即逝。


    这样的氛围让任舒很放松。


    手机里还收到了群发的圣诞祝福,高中班长发消息问她现在在不在申城,他们准备过年聚个餐。


    【怎么样?要不要来?】


    任舒趴在枕头上捧着手机回复:


    【我还是不去了。】


    她现在甚至忘记了高中很多同学的面孔跟名字, 也不太喜欢到时在一起互相查探动向。


    【我们拉了个群, 群里老师也在, 你要不要进来?】


    任舒回:【好。】


    她朋友都在申城,今年准备待在申城过年,只是担心夏玲一个人在家会不开心。


    认识得久了任舒能感觉到夏玲是个很缺爱的人, 明明生活物质不缺,但偶尔还会在酒吧跟人约,前段时间说找了个江大大一在读的男生, 对方家境清贫沉默寡言, 任舒看过对方的照片,长得倒是规整出色,在学校不少人追,夏玲给他钱, 他陪她睡。


    【过年来陪我吧?】任舒给她发,【新期刊忙完了吗?】


    【还有一点点,没事反正等过完年才发行,工厂都休息了我着急也没用。】


    夏玲又回:【我就不去了,我给那谁转了钱让他过年陪我吃饭。】


    【他不回家吗?】


    【他家在山沟沟里,回去干什么。】


    任舒轻笑了声:【行,晚上喝酒别太晚回来。】


    【知道知道。】


    被拉进高中群里,任舒改了备注,也没在群里发消息,还以为有老师在群里会安静很多,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里面聊天消息令人眼花缭乱。


    倒是很意外厍凌也被拉了进来。


    群里便更加躁动。


    【厍凌?最近在国内吗?有空约个饭。】


    S:【在申城。】


    【那改天约一下?】跟他聊天会有攀附的意思,班长的询问也带着揣摩。


    厍凌倒是在群里问:【都有谁去?】


    这话一出,群里还静了两秒。


    厍凌跟班里同学关系都一般,没有会因为朋友去而去的道理。


    班长问:【啊??你想谁去?】


    任舒眯起眼,盯着屏幕不敢眨眼。


    她在这一瞬间才有了跟厍凌是高中同学的实感。


    S:【随便问问。】


    【天!外面好像下雪了。】


    【真的假的?申城上一次下雪都是五六年前了吧。】


    【我在朝汇区,下得特别小,估计也下不大。】


    任舒看到消息,瞬息穿着拖鞋兴致冲冲跑去阳台,“哗啦”打开玻璃窗,刺冷寒风扑面而来。


    任舒伸出手,寒气沁入皮肤,雪花很小飘落在手掌心,探头出去,楼下路灯的光影中能看到清晰的雪花轨迹。


    眼神又陡然一定。


    高杆LED路灯下站着一个穿着一件单薄黑色大衣的男人,黑色长领毛衣微盖住下颌,手指尖一抹猩红刺眼,独立静止在原地,连姿势都没变过。


    任舒盯着人看了会儿,不知道他在楼下干什么。


    室内空调热气被窗口灌进来的冷风全部驱散,任舒怕冷,缩着脖子“啪”一声关上了,又瑟缩着上床裹紧被子闭上眼睡觉,大脑思绪却灵活。


    手机响了一声,在漆黑的卧室十分刺眼,任舒翻身去看,屏幕显示了一条短信消息。


    【约会还没回来?】


    关你什么事呢。


    【怎么了?】


    【你吃饭吃到十一点?什么东西那么难吃难咽。】


    手机屏幕的光线把小猫给吵醒了,它趴在任舒手边,一双漂亮的眼睛也盯着屏幕看。


    任舒认真回复:【去酒吧喝酒了。】


    【哪个酒吧。】


    【不记得名字。】


    【发定位给我。】


    【不、发。】


    厍凌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任舒挂断,对面继续开始持续不停地打。


    【你干什么?你有事说事。】


    【你不知道你喝酒什么样?地点发给我,我不打扰你。】


    【不说。】


    【任舒。】


    厍凌没等到她回应,在微信里翻了翻乔亦然的微信,之前有过合作微信没删过。


    给人发了条消息过去,问:【任舒在酒吧喝醉了,能来接一下吗。】


    【酒吧?她去酒吧了??她不是回去睡觉了吗??】


    厍凌扬眉,合上手机,刚抬眼,看到从小区门口裹着厚重棉服的人用小熊头套帽子捂住脸往他这边走。


    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路灯静静亮着,雪下的不大,落在脸上瞬间融化。


    有辆大卡车缓缓经过,遮挡住视线,任舒站在路对面停了会儿,车走过,厍凌就迈着长腿已经过来了。


    “你站这干什么?”任舒问。


    任舒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只在电视剧上看到男主站在雪天的楼下故作深情,有些故意卖惨的傻,她不觉得厍凌是这种人。


    他穿的极其单薄,里面的毛衣都薄薄一层贴着脖颈,手指也裸露在空气中,被冻得甚至有些泛红,倒是那根烟还没抽完,任舒皱紧眉扇了扇,以前年轻时居然会觉得抽烟的男人有魅力,她现在只会皱眉。


    厍凌灭了烟,把烟头扔进路边垃圾桶,声音还有些磁沉说:“等着你回来。”


    任舒低着头把手团在衣袖里:“我没去,骗你玩的,你快点回去吧。”


    厍凌看着她,说:“不邀请我上楼吗?”


    任舒又仰着头看天空的雪花,似乎有下大的趋势,并不像群里说的那样下几分钟就停了。


    厍凌想去牵她手,又想起自己手冰,于是收回揣进口袋里。


    “许愿了吗?”鼻子被冷风吹的疼,说话都带着白雾。


    “没有。”她没有什么愿望。


    “许个愿,我能帮你实现。”


    任舒就看向他,真诚渴望说:“许愿我能找到一个对我很好的男朋友。”


    厍凌就没动,很好吗?要怎么样才是很好,在她的标准里,好又要做到什么?


    厍凌忽然感觉他在任舒眼里或许是个很差劲的人。


    他脑海里又想到那几年,他好像分不清大多时候任舒是不是开心的。


    厍凌很少有这么情绪化甚至不自信到怀疑自己的时候,感情果然会让人面目全非,他在这一瞬间忽然对林鸣谦跟前女友分分合合最后真的断了差点自杀感同身受了。


    “实现不了。”他移开眼,淡声说。


    “那你说什么。”


    远处一道远光灯忽然打过来,任舒跟厍凌又往路边站了站。


    厍凌在任舒侧头的瞬间,倏然贴近抱住任舒,胳膊环着她的肩膀,宽阔手掌把人的脑袋摁在胸口,用力再用力,下巴也微压着,呼吸都颤在她耳畔,感觉到怀里被填满,那股漏风的空洞感才稍稍褪去。


    他感觉到任舒推他胳膊,也不放开,低沉声线闷在她肩膀说:


    “舒舒给我抱会儿。”


    任舒又在一瞬间没动。


    随后她又听到厍凌问:“在一起才算爱过吗?”


    说什么呢。


    货车从眼前驶过,眼前光线变暗了些,留下一路空寂路灯默默亮着。


    厍凌松开手,中间围起来的气息又被瞬间驱散,任舒感觉身上的力松了。


    “回去吧,冷。”


    任舒就揣着口袋往小区走,走到门口,手机又响了一声,是厍凌发来的。


    【圣诞快乐。真谈恋爱了跟我说。】


    【跟你说干什么?】


    查查底细,坏人暴露出来,好人也会因贪欲变坏,人很现实,厍凌有耐心。


    【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感情生活,结婚记得请我。】又一边情绪淡淡慷慨言辞说。


    【一定,满月酒也请。】-


    厍凌连夜飞去了纽约出差,熬了一天一夜处理工作跟几个棘手的项目,饭都没吃坐上返程飞机。


    手上还拿了一个本子,他在飞行的空闲时间才有歇息的机会,随后想,他似乎没有天生爱人的能力,于是开着电脑打开了一页新文档。


    敲打下任舒两个字。


    写下了一些针对性的计划,希望他能在感情方面有更高的造诣。


    希望他能达到很好这个词的最高标准。


    下了飞机拉着行李箱打车去了甜品店。


    过年期间甜品店人不多,门口还贴了门画,很有节日氛围。


    厍凌提着行李箱推开玻璃门进入店内,热气瞬间驱散外套的冰凉。


    车轮在地面滚动的声响引起旁人注意,齐齐往声音来源处扫了一眼,又把视线停在男人脸上。


    任舒给曹姐放了假休息,听到声音抬眼看到厍凌推门而入。


    对视一眼,厍凌自顾自坐在靠窗位置。


    任舒盯着他的身影,看他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怎么不拿着枕头过来。


    厍凌刚好收到黎兰馨的电话,刚坐下便接通。


    “今年不回来过年?我怎么听淮之说你回申城了?”


    “嗯,有些工作要处理。”


    黎母完全不信:“你有什么工作?我都听说了,是人家女孩不喜欢你?你多花点钱买点花送点礼物什么的,女孩子都吃这套。”


    她要什么时候才有儿媳妇。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您注意身体,记得复查。”


    “知道了,过年去看看你姑姑吧,听说她身体恢复得不错。”


    “嗯。”


    “你追的那个女孩是不是任舒?就前几年跟你相亲那个?她妈妈是不怎么样,太势利,但——”


    “妈,我还有事挂了。”厍凌侧眸看到了站在旁边的任舒,她没什么表情,但大概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要点什么?过年有一些甜品暂时停售了,抱歉,这个菜单上的您可以挑选。”她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厍凌看了一眼说:“这个,提子蛋糕。”


    任舒注意到厍凌泛红的眼睛,眼白处的红血丝浓重,眼下也有些淡淡青痕,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疲乏状态。


    漠然移开眼,看他指着的那款,提醒说:“这个是青提,店里没有黑提了。”


    什么?


    厍凌脑子少有的顿了一秒。


    “你们店里这么讲究的吗?有什么区别吗?”


    任舒也愣了下:“你不是只吃——”


    “我什么时候说了。”


    任舒没说话。


    “还要什么吗?”


    厍凌看向她说:“没了,谢谢。”


    第67章 太久


    任舒有些犯困, 店员小邱换到前台,她坐在休息室的桌面趴了一小会儿。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后脑勺,有些隐隐的热意让她睡得很熟。


    厍凌没吃早餐, 结束完会议回去洗完澡便连夜坐飞机回来,奶油冲击肠胃有些腻, 强把甜品吃完, 没看到任舒的身影,便走过去屈起骨节敲了下吧台问:“你们老板呢?”


    这位经常来,他们私底下都八卦过这个要追他们老板的是对面高楼易思信公司总部老板, 传闻冷漠无情, 白搭一张脸的工作狂, 却天天跟在他们老板身后跑。


    小邱指了指说:“在里面休息。”


    厍凌才点头,“谢谢。”


    厍凌便拉着行李箱匆匆去了附近酒店,洗完澡又去买了套衣服。


    任舒醒来已经中午, 被饿醒的, 睁开眼时还懵了一会, 拿起手机看时间,中午十二点零三分。


    又看到手机里还在北京出差的乔亦然发来消息。


    【骆盂之前仿照你开的那家lingling好像倒闭了,我刚路过看到门都被砸了, 老板挂了个招租的牌子。】


    任舒瞬间醒神。


    【倒闭?为什么?】


    之后任舒没太关注过骆盂甜品店的经营情况,他纯靠着lingling的名气涨热度,而后自制的甜品, 况且人在北京, 任舒也无可奈何。


    【不清楚,应该是经营不善?要不就是得罪了什么人,北京这地方,大街上随便拉个人祖宗三代都是皇亲贵族。】


    任舒没忍住笑。


    【你要不要把这家店盘下来?位置真不错, 完全可以改成你的店,连调研都不用。】


    乔亦然又提醒她:【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她又不需要自己亲自管理。


    任舒问:【老板联系方式有吗?】


    乔亦然微信里给她推了个名片。


    任舒添加后又问:【你过年没回家?工作这么忙?】


    【我回去干什么,他们一大家子,下次李栋尧找你甭搭理他。】


    【他还好,看朋友圈最近在谈恋爱,安分很多了。】


    她这个弟弟看着不靠谱,但人很正义有担当。


    朋友圈最近发一些粉色冒泡的图片,生怕别人不知道,但人家女孩却没想公开。


    任舒偶尔觉得乔亦然看得很开,妈妈二婚她赞同,甚至被安排照顾异父异母的弟弟也毫不介怀,仿佛在她眼里这些都不是事。


    任舒又怀疑:【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这也能看出来??你不简单了啊。】


    任舒气笑:【谁家大过年的不陪朋友不陪家人跑去北京啊。】


    【改天有机会一起吃饭吧/捂脸。】


    任舒有些意外,她前夫之前来申城,都没说过要一起吃个饭见一面,她有预感这次不太一样。


    【好。】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过完年吗?】


    【嗯,还有点工作要处理,辛苦你照顾小e。】


    【没问题。】


    原本约了祝愿一起吃饭,结果个个都回了家,莫名剩下她自己。


    从甜品店出来,任舒跟店里小邱一同去吃午餐,提前订了附近一家粤菜馆,小邱明天回老家,任舒准备吃过饭后带她去买些礼物带回老家。


    刚出了甜品店的门,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宾利,司机开门,厍凌刚好下车。


    面面相觑,厍凌快步走过去,快走近又放慢脚步。


    任舒拉着小邱顺着人行道往附近新开的粤菜馆去,小邱低着头回消息,也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


    厍凌也没吭声,跟在任舒身后侧的位置,脚步不疾不徐的。


    大概是身后的脚步声过于明显,小邱莫名地回头,认出人又看了一眼任舒,见她没要说什么,也保持着默契故作没看见。


    冬季的申城主干道车流像被抽空,只有零星几辆车驶过,路上稀稀落落的人群穿着棉袄步履匆匆,街边店铺也陆续关闭。


    小邱有些紧张,毕竟听过厍凌的名字,害怕不小心得罪他,说:“任舒姐,你过年不回家吗?”


    任舒说:“我家就是这里的。”


    “噢噢。”随后又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厍凌,轻声询问,“任舒姐,我们要一起吃饭吗?”


    任舒摇了摇头,注意到了她的谨小慎微,说:“不。”


    进了那家粤菜馆,人不多,任舒坐下后,厍凌也真没跟他们坐在一桌,停在邻桌的位置,只点了一份烧鹅跟老火靓汤。


    任舒跟他背靠背,吃饭时跟小邱闲聊,问她是不是跟在跟李栋尧谈恋爱。


    小邱眼睛睁大:“任舒姐怎么知道?”


    “他朋友圈发的花跟你收到的是一个样子,谁看不出来。”


    小邱有些脸红。


    “那你——”


    任舒还没说完话,听到身后方一道声音叫了声:“厍总?好巧。”


    随后听到他不咸不淡说:“好巧。”


    “今年没回温哥华?要不一起拼个桌。”


    “行。”


    聊市场趋势的声音缓缓绕着耳朵,任舒脑子还卡壳了,忽然忘记了准备跟小邱说什么。


    又低下头继续吃饭。


    厍凌跟这位朋友之前有工作上的合作,他常居纽约,大概过年陪老婆回来看丈母娘,跟邹凯的关系更好。


    圈子太大,有些人不生不熟,厍凌也不介意卖谁面子虚与委蛇,很多时候表面好看就行。


    中间去了卫生间出来,男人递给他一根烟,厍凌接过,咬在唇边,没在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有打火机吗?”


    “喏。”男人扔给他。


    刚接着,一抬眼看到任舒站在走廊尽头,大概结束吃饭正要结账离开。


    厍凌看着她的身影,捻着打火机还停顿了一下。


    “不是吧你,你现在抽烟都要犹豫半天?”男人注意到厍凌的停歇,笑了两声。


    厍凌不置可否,但把打火机递给旁边男人,烟也扔了:“你抽吧,准备戒了。”


    “我可是听说,说你在追人天天往申城跑,真的啊。”男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顺着他离开的背影,见他出去跟在一个女人旁边。


    刚才隔壁那桌的女人。


    没忍住笑了两声,低头在群里发消息。


    【你们厍总追人都不能上桌吃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帮一把,都是朋友。】


    【有心无力,燥候红包。】


    大概是厍凌在她身后跟着,小邱有些不习惯,她胆子小也觉得尴尬,任舒也觉得很奇怪,在路上小邱碰到吃饭搭子,任舒就跟对方挥手再见。


    又跟她说了几家口味不错的店。


    人走后,任舒才看向身后跟着的厍凌,皱了下眉。


    “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说我跟着你了?”厍凌揣着口袋,站在她身后高大冷峻,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马甲西装,人形衣架子,也自然容易吸引目光。


    “你开车了吗?”任舒微扬头问。


    厍凌才说:“车在附近,等我会儿。”


    他快步去把车开过来,又站在门边给她开了副驾驶的门,任舒上了车,回微信店铺老板的消息跟对方聊租金。


    不太清楚北京这地段的市场价,便顺口问了下厍凌。


    “朝阳那边一般租金一个月多少?”


    “多大面积?”厍凌还没反应过来,“你要开店?”


    “骆盂的事不是你弄的吗?”


    厍凌:“不完全是。”


    任舒也不想问他做了什么。


    车停在小区门口,厍凌看了眼她跟房东的聊天记录,说:“价格可以,要过去看看吗?”


    任舒又继续跟对方商讨,一边说:“过几天再去。”


    合上手机,任舒开门没打开,锁了,才侧眼看他:“干什么?”


    “一起睡觉吗?”厍凌手肘搁在方向盘,说得风和日丽。


    睡什么睡。


    任舒捏着门把,又顿了一下说:“去酒店,我上去拿衣服。”


    厍凌说:“行。”


    任舒下了车,厍凌跟她一起进了公寓客厅。


    厍凌刚进门就感觉到什么东西正在抓他的裤腿,低眸看到一个小生物。


    扫了一眼卧室关着的门,厍凌半蹲着身把小猫提起来看了看,国内最普遍的小橘,尖嘴猴腮长得有些丑,像猴子,性格倒是跟主人一般安分温文。


    走过去给小猫倒了猫粮,又摸了摸它脑袋,倒是不怕生也粘人,脑袋在厍凌掌心蹭。


    “你养的猫?”他抬高声调问里面人。


    任舒推门出来,看到猫咪正在抓厍凌的裤子,说:“室友养的。”


    说完又去了一趟卫生间。


    出来后又跟厍凌说:“我不想去了,你回去吧。”


    厍凌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她,人站在那儿,身上还穿着一件白色毛衣,长发散着,老实又无机可乘。


    “为什么?”


    “不太舒服不想做了。”


    厍凌眼睛盯着她没动,任舒过去给小猫铲屎,皱着鼻子放进旁边专用垃圾袋中系上。


    随后听到身后轻轻落下的“行”字。


    他往外走,又问:“晚上吃什么?”


    任舒啊了一声。


    “我买了菜,煮火锅吧。”


    “室友回来吗?”


    “不回。”


    厍凌就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进了厨房看到桌子上放着菜,又打开冰箱,看到里面装得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拧紧眉,看了眼三明治的生产日期,扔垃圾桶里。


    任舒倒是窝在沙发上一动没动,室内开着空调,吹的她犯困。


    厍凌给她把火锅的汤煮沸。


    “任舒。”


    叫了人两声没人吭,才心里咯噔了一下,表情都变了,快步蹲在沙发旁边,看见她脸色不对,摸了摸额头,不怎么烧。


    “怎么了?”厍凌声音都轻下来,尾调甚至有些无奈。


    任舒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嗯?经期。”


    “火锅还吃吗?”


    她感觉到厍凌滚烫的手指揉了一下有些冰凉的腹部,蹲在沙发旁边呼吸也烫着脸颊。


    “不吃了。”


    任舒准备起来吃颗药。


    “药在哪?”


    任舒下意识说:“吧台旁边柜子里。”


    里面有个医药箱。


    厍凌打开拿了一颗布洛芬过来,接了杯温水。


    任舒吃完,见厍凌重新去厨房把火锅关掉,她打了个哈欠,不想管他,进了卧室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睡。


    没睡着,只是觉得浑身酸软没劲,又见厍凌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


    她还有些愣。


    “你会做粥?”


    “你又不是没喝过。”厍凌说。


    任舒才“哦”了一声,粥里放了一点白糖,任舒喜欢甜的。


    熬制的时间也刚刚好。


    “跟上次比怎么样?”


    任舒愣怔了一下,听着这样的话,仿佛昨天厍凌还在问他第一次做粥口感怎么样,任舒说有一点点糊。


    “还好。”她这次说。


    “你睡吧,我走了。”厍凌又扫了一眼她房间,又看向她说,“加个微信。”


    任舒一边喝粥一边绝情拒绝说:“不要。”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吃黑提吗?”厍凌放缓声调问,“可以告诉我吗?”


    任舒专心喝粥,说:“没说,订蛋糕的时候听到买蛋糕的人说的。”


    “是吗,她还说了什么?”就那一次生日。


    “记不清了。”


    厍凌回想了一会儿说:“我没有什么喜欢的,吃的玩的都没有,不喜欢芒果跟苹果…”顿了一下又说,“也可以喜欢。从十八岁开始在外读书,除了工作外的生活乏味,也很少跟朋友聊什么,从小到大对感情很淡漠,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屈指可数,祝新桐是跟赵未决一起长大,封含是我妈的干女儿,跟文霜没说过几次话,只有在公司项目上有过一次短暂聊天。”


    “没谈过恋爱,没有什么女性朋友,更没有暧昧对象。”


    “我应该算挺洁身自好的。”


    任舒脑子昏沉听着,又听到厍凌声音低低沉沉的:“你对谁都很好,不能单独对我很差。”


    “谁对你很差了。”任舒抬眼,不满他的降罪式说辞。


    “没有吗?”他提出合理质疑。


    任舒目光直视毫不避让:“当然没有。”


    “那奖励我今晚跟你睡?”


    今年跨年,厍凌推掉了所有的朋友邀约,回去是一个人无所谓,但不想让她一个人。


    第68章 太久


    任舒喝完了那碗粥, 厍凌接过放进洗碗机里洗漱。许是出于陌生人的好奇心,身后小猫一直尾随在他身后。


    厍凌重新进卧室,任舒已经闭上眼了, 厍凌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又凑过去问:“能洗澡吗?”


    任舒不吭声, 又感觉到厍凌吻她的唇, 原本有些干的唇边被弄湿,任舒才皱着眉把他推开。


    “你去就去。”


    “我没衣服。”


    “裸着出来。”任舒闭着眼说。


    厍凌下楼买了一件换洗衣服,又去了那家芋饺店, 只有老板在, 店里空无一人。


    看到厍凌过来他还有些意外, “自己来的?要打包吗?”


    厍凌才说:“我做吧。”


    芋饺都是厍凌教他做的,老板轻笑了声说:“行。”


    做完后提着回去了。


    厍凌没在申城过过年,也不知道过年都吃什么, 在网上搜了搜, 都是一大桌年夜饭。


    顶着冰冷夜色往小区走时, 厍凌忽然有些心疼。


    他忽然想起高中那会,任舒总是规矩地穿着蓝白色校服,长得白皙安静, 头发高高扎着额间只留一些碎发,下课后爸妈会一同开着那辆劳斯莱斯接她下课,一起去附近吃饭。


    似乎很少在家下厨, 大概也没有厨师, 厍凌几次见过她跟爸妈一同在私厨吃饭,她穿着简单干净也没什么脾气,对谁都礼貌客气,被养育出来的比李牧杨更像书香世家出身的孩子, 也难怪文教授那么疼爱她。


    厍凌心疼她的成长跟坚强,也时不时会想大学那几年经历家庭变动的任舒是怎么过来的,毕业后遇到官宏是不是很害怕,而后又遇到了不是很好的他。


    出门时拿走了钥匙,打开门把外套脱掉散去冷气,又叫了任舒两声。


    “起来吃两口,你不饿吗?”


    任舒就睁开眼看他,她睡得不沉,刚又被楼下小孩放加特林的声音给震响了。


    穿着睡衣席地而坐,捏着筷子吃了几口热腾腾的芋饺,又盯着还没播放完的春晚看,任舒小时也很少看春晚,这两年倒是会打开听个响声。


    厍凌进了浴室,目光落在洗漱池边放着的任舒的发圈上,下面柜子里放了没拆封的毛巾,空气中弥漫着清淡洗发水的味道,他像是一瞬间走入了她的空间,甚至产生了些格格不入感。


    洗完澡出来任舒也还没吃完,夹着芋饺盯着春晚的小品看,过很久才想起来咬一口吃。


    厍凌给她倒了杯温水放手边,看她坐在地面,也跟着沉着靠在沙发上,蜷缩着腿都放不开。


    任舒注意到他,眼也没移开电视问:“你吃了吗?”


    “没有。”忘了自己也没吃饭。


    任舒把咬了一半的吃完,看了看他,好心大方地把碗推给他:“给你吃吧。”


    厍凌又沉了口气,起身坐在沙发上说:


    “吃不完就吃不完。”


    任舒又靠着看了一会电视,听到倒计时,开始大合唱,一年彻底过去了。


    窗外还有人在放烟花,“砰砰”响声极有氛围感,她坐起身,想躺着。


    “躺我腿上。”


    “很硬。”


    厍凌不置可否:“你试试。”


    “我去睡觉了。”任舒就起身回了卧室,身后厍凌也起身跟着,最后面还有个尾追的小猫。


    厍凌没往后看,关门时差点夹着它脑袋,余光扫见又瞬息刹住门,撞了一下手指。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小e扭着屁股蹦跶上床,习惯性趴在任舒怀里。


    厍凌合上卧室的门,盯着猫看了两眼,随后毫不留情把猫拿开,扔在她背后另一侧,伸手把人捞进怀里,任舒觉得这样难受,侧过身背对着他,重新把小猫抱进怀里睡。


    他身上很热,胳膊搭在她腰间帮她轻揉着腹部,滚烫热源缓解了不适感。


    窗外时不时有烟花在空中绽放,烟火光亮照进卧室,落在鼓起的床被上,又在一瞬间消失归于平静暗沉。


    “任舒,新年快乐。”


    任舒没说话,又听到厍凌呼吸落在后颈,把她收紧又凑近,说:“祝福新的一年,夜夜美梦,愿望都实现。”


    任舒“嗯”了一下,闭眼沉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身边已经没了人,任舒睁开眼摸了摸,连她的小猫也不在,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缓了一会,又摸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便穿着拖鞋去了洗漱。


    脑子里在想早上吃什么比较好。


    刚推开卧室房门,看到厍凌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开会,手上抱着电脑,应该是一早从公司带过来的。


    小猫乖巧地趴在他怀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入镜。


    怎么她的小猫这么粘他?


    任舒转过身从架子上晃了晃它的猫条袋子,小e倏然被触发了什么机制似的,蹦跶着跳过来。


    任舒有些生气,拿出来也不给它吃,但看它仰着头可怜的样子又觉得欺骗小猫不好,于是皱着眉戳了戳它的脑袋无声教训它。


    小猫便不明所以地蹭她的手指,它的性格完全不像野猫,来家里之后甚少哈人,大概以前在野猫堆里也是被人欺负的命,所以学会了对所有人讨好,即便是陌生人。


    任舒沉了口气,撕开给它吃。


    小猫从怀里跳下去时从镜头中闪过,厍凌就抬了下头看任舒,电脑里还在徐徐开着视频会议,对面见厍凌在出神,还笑了一声,一股伦敦腔说:“Damien是跟女朋友在一起吗?”


    没进她书房,厍凌就在客厅开会,背景能看到后墙壁上贴着的可爱贴画,明显不是厍凌的一贯喜好。


    “还不是。”厍凌笑着说,“抱歉,会议继续。”


    半个小时后结束会议,厍凌原本在过年后有个项目要出差,上亿的项目必须要他亲自跟合作方在伦敦见面,推掉后整个过年都没什么工作需要做。


    合上电脑看到任舒正在卧室床边坐着接电话,弓着肩,表情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厍凌听到她喊了妈这个字,也就没进去,站在门口的位置,跟倏然往这边看的任舒对视了一眼。


    任舒这两年没有跟苗佩玉联系过,从官宏那件事之后,便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把崔念念的所有联系方式也删了。


    后来换电话也是因为崔念念经常给她打电话骚扰。


    此时收到苗佩玉的电话,她还有些愣怔跟意外。


    只是听到对方低声问:“最近过得还好吗?我就是……关心你一下,对不起舒舒,之前是妈妈的错。”


    任舒听到这样的话平静中忽然有些难过,难过苗佩玉这样疏离又愧疚地跟她说话,也难过往日里那么好的母女关系也会在时间长河中面目全非。


    她宁可逃避,不想起就可以不面对,就可以想象苗佩玉过得很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会把她原本的生活搅乱。


    “我过得挺好的,妈妈新年快乐。”


    任舒听出了苗佩玉的哽咽。


    “好就好,什么时候,来北京可以吃顿饭,放心,我自己…我单独跟你一起吃,妈妈就见见你。”


    任舒缓声说:“好。”


    又关心着苗佩玉的身体,随后电话里有了几秒没话说的平静。


    任舒不想暴露太多自己的生活,也觉得没有什么可分享的。


    结束了电话,低着头坐在床边空想。


    门口处厍凌问:“早餐想吃什么?去店里吃?”


    带回来口感会不太好。


    任舒摇了下头,看向他说:“我想自己待着可以吗?”


    厍凌跟她的眼睛对视着,没说话,随后点了点头。


    “好。”


    任舒趴在床上发呆,晚上睡得太久,现在不是很困。


    她就拿起手机跟店铺老板商量了约时间去北京看店。


    订了一张后天去北京的机票。


    又看了看北京的天气,是持续的暴雪。


    从卧室出来没看到小e,任舒被吓了一跳,叫了好几声都没看到。


    手机响起,厍凌打过来的,任舒接听后听到他说:“你猫在我手里。”


    任舒气结:“你劫持小猫?”


    厍凌在对面轻笑了两声。


    “它自己溜出来的,我就抱走了。”


    “在哪?”


    “楼下。”


    任舒提着钥匙下楼,老远看到厍凌坐在小区椅子上,衣服里鼓囊囊的护着小猫。


    申城虽不比北方冷,冬天风也刺骨,树木萧条。


    任舒快步走过去,厍凌就拉开衣服拉链给她看了一眼。


    “你就不能直接送回来吗?”


    自己受冻就算了,抱着小猫干什么?


    “我门都关上了,隔空送物?”厍凌抬眼。


    “回去,快点。”任舒说。


    厍凌就抱着小e跟在她身后。


    在他怀里也没受什么冷,倒是回来后猫趴在窗户口往窗外看,是个向往自由的小猫咪。


    “小e——”


    话音骤断。


    厍凌忽然从身后抱住任舒,臂膀捆着她纤细腰部,下巴也贴在她耳后位置。


    身上还有些冷气没完全褪去,但呼吸很热,几乎要灼烧皮肤。


    他下巴往下压了压,轻声问:“任舒,我们要不要重新开始,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任舒全身静止着,低着头没吭声,感觉到脊骨贴着他胸口的那种真实感,身体被他整个包裹着,心跳隔着衣服跳的很响,几乎震着耳鼓。


    她低垂着眸一寸寸把厍凌的手指拿开,他也顺势松开,面对面看转过来身的任舒。


    玄关没有开灯,天色昏沉之下室内阴沉无光。


    任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厍凌,他的外形跟前两年无甚差别,甚至眼神也自带着那种摄人心魂的压迫感,是在那样圈子里经年惯养出来的。


    眼神闪过了一丝茫然,随后缓慢又安静地摇了下头。


    厍凌便没说话。


    任舒就微微移开眼推他肩膀。


    “你快点出去。”


    “我跟室友合租,不太好带男人回家的。”


    厍凌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往外走,任舒手指倏然一顿,便松开了力。


    看着他往外走的背影还没关上门,又被人用腿挡住门。


    任舒没反应过来,倏然被他扣着肩膀摁在玄关柜,五指插进她的指缝里紧紧扣合压在她身侧,又被抬着下巴吻住。


    他的牙齿用力咬了一下她的唇,随后撬开齿关几乎要把她吞噬,掌住她的后脑像是用了全力来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缓拉长,她耳畔只有接吻时粗重的呼吸声跟津/液声响。


    快要喘不过气才用力扣了下他的手掌。


    厍凌移开时,用鼻骨贴着她的脸颊轻蹭。


    他是没办法。


    第69章 太久


    “哪天去北京。”厍凌轻声问。


    任舒说:“你要跟我去吗。”


    厍凌手机又响了两声, 过年他也很忙,任舒好几次看到他掏出手机回工作消息,公司要管, 零零碎碎,底下那么多人加班出差, 他几乎没有假期。


    “我要出差。”临时出现危机公关, 不得不去处理,厍凌对此感觉有些烦躁。


    “那你问什么。”


    厍凌又捏了下她的手:“告诉我吧。”


    任舒把他手推开,低眸看旁边扒拉着她裤腿的小猫, 一边蹲下身, 一边说:“我一会——”


    门被敲了几下。


    任舒听到门外熟悉的男音:“任舒姐, 我来了。”


    任舒看了一眼厍凌,才忽然想起什么,忙的拉他, 声音也压低说:“你先去我房间躲一下。”


    厍凌回头看门外, 就要去开门。


    任舒急的抓住他手:“快点, 你去阳台,拉上窗帘。”


    “跟我说你哪天去北京哪天回。”厍凌没受过这种屈辱。


    任舒只好说:“我一会发你机票。”


    厍凌就被任舒推着进了她卧室,关上门。


    任舒沉了口气出来, 看到李栋尧穿着件黑色厚棉袄走了进来。


    “任舒姐,猫呢?”


    “这儿呢,它很乖的, 不需要怎么管。”


    李栋尧看到猫, 眼睛一亮没忍住狂扑上去:“我天!太可爱了,我能不还吗?”


    “那你跟你姐说。”


    “我姐干嘛去了?过年都不回家吃饭,还好我帮她掩护说她要出差,不然妈肯定打电话过去。”


    “出差, 还能干什么,等我出差回来就接走,你记得每天给它擦屁屁。”


    李栋尧没在学校住,有点小洁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室一厅,任舒便让他帮忙照顾几天。


    她出差,家里没人实在不太行,野猫又开始在几个家中流浪。


    “没问题,放我这儿养一辈子都行,我一直想养猫的。”李栋尧抱着小猫满眼喜欢,乖的把它放进笼子里也不反抗,提着一起下去。


    任舒就跟在身后提着猫粮跟猫砂,扫了一眼卧室方向,关上门。


    室内没了人,厍凌还站在阳台,开了些窗通风,冷风吹的人有些鼻塞。


    透过窗户看到楼下任舒跟李栋尧一齐往车上走。


    在车边说了两句话,随后任舒上了车,车缓缓驶离。


    厍凌眼睁睁看她走了:【?】


    任舒:【你走吧,我得去他家看一眼。】


    【你自己去别的男人家?】


    【还有小猫。】


    什么叫去别的男人家?


    厍凌就没说话,他心里压着气。


    任舒完全晾着他,软硬不吃,也真的只想要保持这样的关系。


    他此时完全体会到了任舒当时的感受,甚至更甚,他分不清任舒到底有没有对他剩下一点喜欢。


    又或许真如她所说,睡习惯了,她只喜欢脸。


    厍凌隔了两分钟,哄好自己,平复情绪。


    才回:【机票发我。】


    他也没那么听话就站在阳台,在卧室门口听到李栋尧那个姐姐是乔亦然。


    只有一张去北京的机票,回程机票还没买,任舒也不清楚自己要去多久。


    从她家出来,厍凌坐上飞去伦敦的航班,速去速回。


    任舒把小猫安置在李栋尧家,还在玄关看到一双女士的拖鞋,“带女朋友来了?”


    李栋尧有些心虚地“啊”了一声。


    他也不傻,更何况在朋友圈暗示了那么多次,任舒再没看出来就不正常了。


    “任舒姐…你还管你们员工谈恋爱啊。”


    “不管,怕你跟人玩,到时候我就失去了一个优秀员工。”


    李栋尧很是认真:“我肯定会负责的,我要去她家她不让我去……”


    “我先走了,小猫有什么问题跟我说。”任舒才不想参与。


    “喔好,你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小e的。”李栋尧向来没什么脑子,想起什么又忽然问,“对了任舒姐——我看到你沙发上有个男士外套……你”


    任舒打断他:“我先走了。”


    李栋尧抓了抓后脑勺,哦了一声。


    任舒打车回去,开了门厍凌已经不在房间,空气忽然有些静,任舒躺在沙发上放空大脑歇息,起身喝水时看到冰箱上贴了一张便利店。


    【别喝冰水,厨房烧好了茶——厍凌】


    就喝。任舒撕掉扔垃圾桶-


    任舒到北京那天穿着衣柜里最厚重的棉袄,下了飞机直奔酒店,外面下着雪,天寒地冻,冷的放弃一切行程缩在酒店不敢出门。


    倒是刷到夏玲公众号前两天发出的新期采访,以及最新上架的期刊。


    采访只包括一些工作问题,期刊上包囊着采访的全部内容,甚至有几个私人问题,浏览量上千万。


    任舒很意外厍凌会回答。


    期刊独家,北京买不到,任舒也就点开采访视频看了两眼,画面中厍凌西装革履坐姿随意疏散,脸色并不算很好,对话条理清晰,显得平易近人。


    她才回想起来那天他发烧感冒。


    工作忙的休息时间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抽出的时间接受采访,在国内外奔波。


    底下评论持续数倍增多,任舒点进去,大多数都是评价颜值跟外貌,或因为这条采访,另一条舆论悄然爬上热搜。


    任舒并不爱玩微博,后发现微博发一些当下的心情很好,对比市场流行的短视频跟图片,她更喜欢看文字。


    热搜的微博词条#Unlimit新期刊 厍凌#爬上热搜尾巴,更往上是一个旧词条#厍凌#,内容却是两年前厍家夫妇的娱乐新闻,内地词条内容被清空,从港媒还能搜寻出蛛丝马迹。


    任舒点进去,看到一些港媒当初夸大其词的一些标题跟内容,甚至还有一些国外媒体对此事的采访视频,厍家夫妇对此避而不谈,随后几条便是前段时间两人在俄罗斯同游冰雪世界的照片,两人也并不避讳,大大方方跟路人合拍,看上去恩爱无比。


    任舒看过这段舆论。


    当时在国内各大平台被广泛传播,甚至校友群跟申大BBS上都聊出了上万的帖子,她点进去看过,都说原来看上去恩爱的夫妇私底下是这样的畸形关系,又或是感情果真经不起婚姻的考验。


    【厍凌来申城上学不会因为这个吧?我记得他高中那会爸妈好像还在北京定居来着。】


    【我也记得,他来申城上学之后因为工作原因就搬去了纽约,大学毕业后因为厍凌爷爷身体不好才搬来申城。】


    【有这样的爸妈谁回家啊,会不会有点尴尬。】


    【尴尬什么?豪门子弟都这样,香港那些富豪都几个太太了,谁又对谁专一?这俩离不了也不过因为利益牵扯罢了,演演戏你们还当真了。】


    此时这些话语好像重现了似的,在公众号上重新被谈论出来。


    夏玲忙得焦头烂额,她承认她知道这些陈年旧事,背调时对这些了如指掌,但这些个名门子弟不可能没有丝毫负面新闻。她也有预料过会引起谈论,但这些舆论带来的热度能够让杂志社起死回生,也就铤而走险。


    忽然被闹得有些大,很难不想是易思信公司的竞争对手下手。


    夏玲急的快哭了,她有些工作焦虑,时常会给自己过高标准,也无法接受失败。


    她自然想要这些热度,但又害怕事情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让她在整个行业混不下去。


    厍凌跟她结束工作之后便删掉了微信,给对方助理发了邮件也石沉大海,便只好给任舒发了消息询问。


    【任舒,你还有厍凌的微信吗?微博上我已经联系朋友在撤了,但是撤不掉。】


    她花几十万都撤不掉,明摆着商业竞争,她这样的小杂志社怎么掺和得了。


    彼时任舒刚洗完澡出来,头发吹得半干,拿起手机任舒回复:【我问一下。】


    给厍凌发了短信。


    【微博上你看到了吗?杂志社那边在等跟你联系。】


    厍凌回:【我解决。】


    厍凌又问:【到了吗?】


    【嗯。】他似乎对这样的舆论并不在意,任舒也不太清楚事情严重与否。


    【哪家酒店?】


    任舒就给他发了地址。


    晚上是跟在北京出差的乔亦然一起吃的饭,倒是没见到她那个男朋友,说是改天再正式见。


    搞的特别隆重,弄得任舒也有点紧张。


    随后又觉得,她要紧张什么,紧张的应该是对方才对,做为好友她得好好把关。


    吃了国贸附近的涮肉,任舒又跟乔亦然在路边闲走,顶着风雪裹着棉袄,任舒插着兜说:“你之后准备待在北京吗?”


    乔亦然摇了摇头:“不啊,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要结婚。”


    也是。


    任舒就点了点头,又说:“我妈要跟我一起吃饭,你说我要去吗?”


    乔亦然的思维跟她完全不一样,她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任舒却会想吃饭之后关系缓和,是不是伴随而来的又会是很多麻烦。


    她竟然觉得自己妈妈麻烦。


    “去吧,吃一顿饭而已。”乔亦然觉得任舒是想跟她一起吃饭的,反正以后也不会在北京,也不会遇上。


    来都来了。


    任舒就点了点头说好。


    临时有一条陌生电话,以为是推销便挂断了,走着走着又走到她上一次来北京走到的那条路上。


    她站在此处,看着对面,眼前似乎又回想起那时厍凌跟几个朋友吃过饭后上了路边的车,大雪纷飞,天气跟现在一样冷,那副画面几乎刻在了脑子里。


    她淡然移开视线,又跟乔亦然说:“你之前不是还不习惯北京的天气吗?”


    乔亦然勾着任舒的胳膊,吸了吸鼻子说:“好像也能习惯,我适应环境能力强。”


    “我后天就要出差。”乔亦然又说。


    不然也不用把小e给李栋尧照顾了,她发现她这个工作不太适合养小猫。


    “去哪?”


    “曼哈顿,订了机票,等回申城再见面。”


    任舒说好。


    打车回酒店,当晚没睡好,半夜醒来上厕所打开微博看了两眼,看到热搜已经被撤下了。


    她还坐在马桶上发呆了一会,有些冷才起身上床裹紧被子。


    次日是跟乔亦然一同去看的店,跟老板谈租金、物业费、合同年限跟免租期等,老板是个老实憨厚的人,说老家也是申城的,人挺利索,谈完约第二天签合同。


    她还要找人装修,跟供应商订设备,招聘培训,年后大概要很忙。


    乔亦然陪她看完店就坐上飞去美国东海岸的飞机,还是她男朋友来接的人送去机场。


    她出差要很久,男朋友非要来送,跟临别最后一眼似的。


    任舒看到穿着皮衣的男人下车给乔亦然开副驾驶车门,还有些意外。


    她先没开口,邹凯倒是毫不意外打了个招呼:“任舒?好久不见。”


    任舒讶异的神情没收住:“好久不见。”


    乔亦然有些意外:“你们认识?”


    邹凯笑了下,眨了眨眼说:“认识啊,上上次她来北京见过一次。”


    任舒听着他说的上上次,还愣了一下,随后说:“还没跟你说谢谢。”


    “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说着揽着乔亦然的腰。


    乔亦然一个飞刀过去,邹凯讪讪松开了。


    “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任舒看了看时间说,“我要陪我妈吃饭,你们走吧。”


    车缓缓从眼前驶过,任舒又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


    又在一瞬间想,当时她跟厍凌在一起时,乔亦然是不是也是现在的心情。


    欲言又止,尊重祝福,静候结果。


    但乔亦然这种性格的人不会吃爱情的苦。


    任舒打车去苗佩玉订的餐厅之前,给对方打了个电话,没打通。


    又给她发了条短信,也没回复。


    “姑娘,到了。”


    任舒才忙的解开安全带下车,同时又收到对方的消息。


    【任舒,你妈妈生病了在住院,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吃饭了。】


    随后又发来一个医院地址,任舒愣怔地站在原地。


    又忙的打车快速去了医院。


    她脑子还有些乱,到了医院才想起来问病房在哪里。


    得到回复之后迅速上电梯,住院部四楼407。


    过年期间医院来往人也不减,重症住院区病房门紧闭,走廊一片清冷寂静。


    任舒匆忙赶去,拐角后看到正坐在病房门口长椅上的崔望生,孤零身影显得有些落寞,看到她放慢脚步过来,才轻声说:“睡过去了,估计是忘记要跟你吃饭了。”


    任舒呼吸在此刻莫名一窒,动了动唇,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忘了是什么意思?”


    “阿尔兹海默症。”


    任舒感觉在这一瞬间大脑嗡声一片,失去了任何思考能力。


    “能……治好吗?”


    崔望生摇头,说:“医生说,不剩多久了。”


    器官功能衰竭得很快,频繁肺部感染,崔望生也无力。


    任舒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又被什么堵着嗓子,只站在病房门前透过观察窗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苗佩玉身上插着胃管,闭着眼大概睡着了。


    “我能进去看看吗?”任舒一瞬间感觉呼吸不过来,她低眸看到自己手有些抖。


    “嗯。”


    任舒推开门,盯着病床上面容沧桑的女人,眼睛红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于是怔忪地站在病床边,随后坐下颤着手指给她盖了盖被子。


    崔望生站在身后,声音低哑说:“你妈妈说不让告诉你,她很后悔给你推微信那件事。”


    后来崔望生亲自去找了官宏,让他解释跟任舒的谣言,甚至听闻因为这件事官宏被家里老爷子惩罚跪了一天一夜。


    任舒掐着手指没说话。


    嗓子干疼也说不出什么。


    苗佩玉一直没醒,从病房出来,任舒眼睛泛红揣着口袋走,围巾忘记带,寒风往脖颈中刺,冷意让她感觉到生命气息。


    她独自一人沿着路走了接近十几公里,双脚没有知觉才停在一个路边的长椅边坐下。


    雪密密地往下落,在鞋面化成水。


    任舒吸了吸鼻子,手指用力地往口袋里搓弄,试图能够热一点。她仍旧生气苗佩玉的所作所为,却在此时对骆盂的心情感同身受,这个世界上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要离开了。


    眼睛盯着远处灰色砖瓦的四合院,厚厚的雪挤压成一层覆盖物,翘起的檐角锃亮。


    雪落在眼睫上,任舒擦了一下眼睛,手机倏然响起,她打开,显示着一串号码。


    接通后听到对方问:“来接我吗?”


    对面传来行李箱滚动的声响跟机场的喧闹声音。


    任舒看了看时间,又在想申城到纽约的飞行时间,没有直机需要中转,来回要两天,他忙完工作连夜赶回来的。


    任舒没吭声。


    对面妥协沉了口气:“在哪,收留我一下。”


    “你不是有房子吗?”任舒干咽了一下,声音还有些闷哑。


    厍凌脚步瞬息一停,过了两秒又继续说:“很久没回去了,住不了。”


    任舒又没说话,厍凌声音迅速问:“你在哪?我去接你,一起吃个饭。”


    “没什么胃口。”


    “那就不吃。让我见见你好吗?我飞了十几个小时。”


    任舒给他发了个定位,半个小时后男人拉着行李箱下了出租车,老远看去,向来斯文矜贵的男人穿着件黑长褂,腰带半系着有些松垮,里面是件高领毛衣,拖着行李箱的样子失去往日的一丝不苟。


    他迈着长腿踱步走来停在她面前,放下手里的行李箱,漆黑的眸盯着她的脸,注意到任舒头发上密密麻麻的雪,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是准备把自己冻死再气死他。


    又把堵着的一口气沉下去,坐在旁边伸手把她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放进自己口袋捂着。


    任舒一瞬间感觉到强烈的热意势不可挡一般冲击着脉搏,甚至有些灼,令她不自禁蜷缩了下手指。


    “怎么了?”厍凌的声线从未如此温和过。


    连那天叫“宝贝”都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态度,此时却完全的轻缓温驯,甚至有些任舒抱有怀疑的小心翼翼在。


    任舒摇了摇头说:“走吧。”


    她没什么事。


    任舒站起身,厍凌又抓着人的手把她抱进怀里,用衣服把人包裹起来。


    “跟个小雪人似的。”


    可怜巴巴惹人心疼。


    任舒冰凉的脸颊也被捂在他胸口,贴在他格外亲肤的毛衣上,快要被冻裂的耳朵也被捂住了,又开始嗡嗡个不停。


    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哭了。


    厍凌身体倏然一静。


    脑子里莫名想起她说的那句,看到我哭你会很开心吗。


    不会。


    他胸口闷着,把人抱紧,问:“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第70章 太久


    任舒不说话, 身子却在他怀里发抖,只能听到压抑的抽噎声,呜咽声音听得人心脏跟着抽痛, 厍凌手掌着任舒的脑袋,另一只手在她背后慢慢抚着。


    “好了。”


    身后几个小孩背着书包走过, 原本还在打闹嬉笑, 看到站在路边抱着的两个人瞬间没声儿了。


    礼貌小孩悄无声息走过去,跑远了才继续说话。


    厍凌低眸看人抓着他的衣服把眼泪全部蹭上去,厍凌也揪着给她擦, 擦完想起来口袋里有纸巾。


    女人眼睛鼻尖泛着红, 颤动着眼睫纹丝不动, 他掏出纸巾轻蹭着擦干净。


    “怎么了?哭成这样。”


    厍凌想起她来北京的目的,皱着眉问:“是店有什么问题吗?”


    任舒眼睛还红着,闷不吭声, 摇头没什么说服力。


    纸巾团着揣进口袋, 厍凌温热指腹贴着她的眼尾, 起些缓解作用。


    “住在哪?外面冷先回去。”


    任舒就把手机给他看她订的酒店。


    厍凌重新打了车,拉着行李箱又牵着她的手,给她开门上车, 把行李箱放后备箱,绕过车尾坐在她旁边。


    车涌入人流,关着车窗阻挡窗外一切声响, 车窗覆盖着的雾气把风景也遮挡。


    静谧幽暗的车厢内, 任舒低着头,头发有些凌乱,厍凌给她捋了一下,什么也没问, 只是把她冰凉的手放在掌心捂着,跟冰一样,屈指节都费力。


    “傻不傻。”


    任舒才侧目,眼睛还是红肿的,“嗯?”


    “你不能找个商场坐着?”厍凌拧紧眉,用手指轻覆在她眼皮上,又移开。


    任舒也看着他没说话,眼睛没什么神儿,又看到了厍凌眼白处的红血丝跟面色倦意。


    车停在酒店门口,厍凌拉着行李箱牵她进了酒店,房间不大,在四楼,窗外能看到远处立交桥的车流以及覆盖在建筑物上的满目银白。


    厍凌行李箱扔在一旁,任舒还站在玄关换拖鞋,厍凌走过去就吻她,任舒抵着墙壁,也没反抗,只是闭着眼,感觉到唇齿厮磨,呼吸发颤,眼睛有些干涩。


    他的吻很轻地落在任舒的唇跟嘴角,又用指腹揩过脸颊,离她很近,呼吸尽数落在她脸颊,存在感极强。


    “跟我说说。”


    任舒才看着他,声音也很低,带着藏不住的低闷情绪说:“医生说,我妈妈活不久了。”


    她急需一个人表达倾诉欲,不管是谁。


    任舒眼睛又要起雾。


    “我爸爸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我还在学校,妈妈说爸爸去世了,我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经被盖上白布。厍凌,这个世界上没有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你妈妈在医院吗?”


    “嗯。”


    “任舒。”


    厍凌捧着她的脸颊说:“人的生命都是由记忆堆积而成的,有很多很美好的回忆永远都停在脑子里保存就已经很珍贵了。世事无常,所有人都一样,到最后都要自己走,你还有很多很好的朋友,有自己的工作,你妈妈会放心,何况她也不会想这几天看到你一直哭丧着陪她。”


    厍凌知道任舒那两年没来过北京,大概也跟她妈妈没有怎么见过面。


    任舒又红着眼,声音都充斥着难受说:“她把我的微信推给官宏,她明明知道的。”


    怎么又哭了。


    厍凌口袋里的纸巾都给她拿完了,用衣袖给她擦眼角。


    “不原谅跟你要去医院陪伴她最后一程不冲突,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安慰而已。”


    “没有人有资格对你评价什么不是吗。”


    任舒点点头,认同厍凌的观点。


    “所以别哭了行吗?饿不饿?吃什么?”


    她眼哭的疼,又想起刚在街边路过的那几个小孩,后知后觉感觉到丢人。


    “我不想出门。”任舒莫名情绪得到缓解。


    “那就在酒店吃,我给你订餐,现在去洗个澡,身上不冷了再出来。”


    任舒去洗澡,室内空调热气吹去了浑身冷意,她还是感觉冷。


    中间浴室的门被敲了敲,任舒打开一条缝,厍凌拿了一个冰袋递给她,“敷一下眼睛。”


    任舒接过,边敷边冲澡,在浴室洗了很久才出来。


    看到客厅厍凌泡了一杯红糖姜茶,桌面不知道哪来的小火锅,旁边放着摆盘的蔬菜跟肉类。


    任舒愣怔地捏着毛巾擦头发。


    “你还买个锅?”


    厍凌换了套家居服,手里还捏着筷子下菜:“嗯,过来吃,你自己下。”


    厍凌上次在她家看到她买的这些食材,他记忆力还不错。


    气味诱引口水泛滥。


    任舒走过去,扔掉毛巾先吃了一口。


    “先吹头发。”厍凌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还好,没感冒。


    看着瘦身体倒是硬朗许多。


    厍凌去洗澡,任舒把头发吹了个半干,坐在餐桌狼吞虎咽。


    她没开电视,除了食物被咀嚼的声音,还带着浴室水流的声响。


    任舒捏着筷子听着耳畔火锅咕嘟嘟的响声,又想起第一次来北京,她狼狈地在他车上擦着鼻血,随后厍凌把她从酒店带回家。


    她只吃了一半就吃饱了,把剩下的肉类放进火锅里先煮,等厍凌出来吃。


    厍凌洗澡出来,看到任舒放在碗里没吃完的,扫了她一眼沉了口气。


    “不吃完下那么多。”


    任舒躺在床上缩着不说话。


    点餐时默认只点了一份餐具,厍凌坐在她刚坐着的位置把她放在碗里的吃完了,简单收拾完餐桌,给室内开了通风。


    又上床从她身后围困住她的身体,宽大手掌在她腰上揉了下。


    两人都没说话,床上静静的,只有空调声响跟呼吸声,围在一起热的要出汗。


    任舒的眼睛盯着玻璃窗,看雪花落在上面又融化,耳畔是清晰的来自厍凌的呼吸声,有些乱,也没睡着。


    任舒缩了缩,才听到厍凌轻声建议说:“出去走走?消食。”


    任舒就慢吞吞坐起身,她躺着也不太舒服,很想吐。


    裹上厚厚的衣服跟皮靴下楼,任舒捂着围巾,看旁边厍凌还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褂,说:“你不冷吗?”


    厍凌说:“不冷。”


    说完看她质疑的眼神,又伸出手给她摸。


    任舒碰了一下,温度果然灼热。


    但任舒觉得他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她还真没看到厍凌把自己裹成企鹅的样子,或许只是因为这样跟下属开会显得没气势。


    酒店外沿路是挺静的人行道,这边不是商区也不是景点,这个点只剩开车下班的人跟提着包包从地铁口出来的打工族,个个打着雨伞踩在冰天雪地中。


    也就任舒跟厍凌顶着风雪,揣着口袋一起压马路的两人显得有些傻。


    任舒盯着路边的灯,不免想起那时第一次做完后厍凌也跟她一同在楼下踩雪。


    或许那是她沦陷的开始,他跟在她身边顺着她的步调,不说话,高大挺拔的身姿却让任舒觉得很有依赖感。


    她迷茫懵懂,而厍凌的脚步跟眼神带着锋芒跟锐利,让她觉得距离那个别人口中的话题人物很近,那种神秘感跟好奇心油然而生一发不可收拾。


    厍凌侧眸把任舒的帽子给她盖上,有些大,遮住眼睛,又揪着往后提了提。


    雪下的没有声音,只有雪化成水被车轮碾压过的声响。


    雪花落在脸上有些凉,任舒仰着脸往漆黑的天上看,不知道苗佩玉在医院醒来没有,又想到她去世的父亲,她前两年有去祭拜,也不知道他在天上看到会不会埋怨她没照顾好妈妈。


    “网上的舆论解决了吗?”任舒侧头问。


    他出差或许跟这件事有关。


    厍凌知道她想问什么。


    单手揣着口袋,又揽着她的肩膀把人拢进怀中,躲开横冲直撞的路人,说:“放心,不会影响夏玲的杂志社。”


    就这波热度,也够她赚一笔了。


    任舒无意识地任由自己贴在他肩膀处,被推着走的,又问:“所以你在申城上学是因为你家人的事情吗?”


    “嗯。”厍凌又敛眸看她,“所以你为什么好奇我在哪上学?很重要吗?”


    任舒明白他当初避而不谈的原因,也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告诉她这样不堪的内情,厍凌如此看重脸面。


    他这个人不仅仅傲慢,也不肯暴露丝毫的弱点跟缺陷,细数那两年,她似乎也没做什么,她只是更先爱上。


    最先爱上的人会患得患失万劫不复。


    “不重要的事情不可以好奇吗?”


    “没有。”


    任舒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看到路边有个小孩蹲坐在地上在夹鸭子,注意到任舒的眼神,很拽地来了一句:“你要吗?等我两秒钟。”


    任舒就笑着站在原地等他。


    “谢谢你。”


    厍凌停在原地等。


    雪下大了些,冻得鼻子酸疼。


    旁边一束灯光落在小孩身上,他脸颊被冻的格外红,黝黑的眼睛又很亮。


    小孩夹了第一次碎了,很是不服气,放话说:“再等我两秒,我绝对给你一个世界上最棒的鸭子。”


    最后酷酷地递给任舒:“喏。”


    任舒接过:“谢谢你,很漂亮。”


    小孩大方摆手:“不客气。”


    任舒把雪人捧在手心,又把手机递给厍凌:“帮我拍张照片。”


    厍凌就把捧着小鸭子的任舒拍了进去。


    把手机递给她时,指尖相碰,染了些冰凉雪水,厍凌蓦地说:“任舒,我跟你说过的。”


    任舒喜欢这个雪团子,还在想这样的雪鸭子能保存多久,或许一进酒店空调房就迅速不成型了。


    也没听清厍凌说了什么:“什么?”


    厍凌低眸把她的围巾围好,又给她扯了扯总是盖住眼睛的宽大帽子,说:“你不是问过我会不会有脆弱的时候吗?任舒,我跟你说过,你喝醉不记得了。”


    他有说过他十五岁那年出国游玩临时回家,发现母亲跟另一个男人在家里床上做/爱,那时父亲在出差,厍凌看到之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后来得知那个法国男不过是为了骗她钱,威胁不给钱就曝光给媒体。父亲得知这件事,抽着烟看着冷着脸的黎兰馨。


    家里冷战,大吵,砸东西,气氛凝滞到窒息。却从始至终没人提离婚两个字。


    厍凌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还可以到最后一败涂地,而后一年他们恩爱和好,却又看到父亲的出轨证据,厍凌更是觉得有些可笑。


    他潦草讲完,眉眼带着些狼狈意,问任舒,是不是很可笑。


    当时喝醉到神志不清的任舒笨拙地亲了亲他,或许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只是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处,趴在他身上含糊不清说:“别难过。”


    ……


    任舒怔了好一会儿,随后说:“你知道我喝醉不记得,你说不说有什么用。”


    厍凌笑了下:“也是。”


    又问她:“冷吗?”


    从她手中接过冰凉的雪鸭子,帮她宝贝着。


    任舒说还好。


    打车回她住的小酒店,刷卡开门。


    任舒把自己扔在床上,累的什么都不想说。


    厍凌站在床边,把她拉起来。


    “明天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任舒坐在床边,手掌撑着床面,仰头看着厍凌的脸,很奇妙,这个角度任舒也不觉得他有什么盛气凌人。


    听出他的意思,或许她此时有个男朋友苗佩玉会放心,会开心。


    但还是选择摇了摇头:“不了。”


    “那我在楼下等你?”厍凌改口。


    任舒又摇头:“不用的。”


    任舒看着他眼下的青痕想,他很久没睡好觉,没好好吃饭。


    厍凌盯着她的眼,又缓缓舒口气说:“行。”


    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他还就非她不可了。


    有本事就这样做一辈子,也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