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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0

    第25章 太衍剑“你身上,有天子气概。”……


    新州城北郊外,树木高大郁郁葱葱,青翠的枝桠不断延伸着遮住明亮的日光,日上投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程誉捂着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眼神警惕的盯着对面的人,他身边,尸横遍野,满地鲜血,仅剩不多的护卫守在他身边,不过也都负伤累累,难以再战。


    对面,穿着低调朴素的男人扛着刀,朗声笑道,“早在新州城便听闻晋王殿下的仁慈,今日一见,果然气宇不凡呐!哈哈哈哈哈!”


    爽朗大笑的男子便是江州城以刀闻名的江湖问仙策第十三的张德扬。


    张德扬的刀上还带着温热的血,他身后跟着一群打扮与他差不多的江湖人士,锐利的眼神放在程誉身上,他冷笑一声,“晋王殿下一生行善积德,可偏偏不知不觉的挡了别人的路,今日,张某便要替身后的主子动手取下殿下的头颅了!希望殿下九泉之下,莫要怪罪!”


    他微微眯眼,最后一句话还未落下便要提着刀冲上去。


    护在程誉身边的侍卫本来就不是张德扬的对手,更何况现如今还身负重伤,如何能挡的了他这致命一击?


    “等等。”程誉忍着伤痛突然开口。


    张德扬举起砍刀的手一顿,冷笑道,“怎么,晋王殿下有遗言让张某转达?新州城与永州城相隔千里,张某就算再如何行踪不定行侠仗义,也不可能为殿下赶赴永州城


    传达您的遗愿!”


    张德扬身边的人笑的肆意。


    程誉重重的咳嗽,身上华服染血,腹部剧痛难耐,不过他还是强撑着抬起头。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赶来,张德扬那一群人最先察觉到,马蹄震地的微弱触感不断变大。


    “来了。”他看向张德扬,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容。


    银白面具在日光下寒光闪烁,与李明诛眼中的冷意相映衬,她的身影在一群人眼中不断放大,最后勒马,马蹄高高抬起,带起一阵尘土,飞扬的尘沙模糊了李明诛的眉眼,那双黑沉的眼眸却能透过尘沙雾中精准的与程誉对上眼。


    “好久不见。”李明诛垂眸,轻轻道。


    “十六年未见。”程誉眼中终于带了笑意。


    “你是何人?!”张德扬握紧砍刀警惕的盯着李明诛,“何方宵小胆敢耽搁我张德扬!以假面相对!小人行径!”


    李明诛的发丝还张扬在空中纷飞,她居高临下的看了张德扬一眼便垂眸,声音冷淡,“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一句话惹怒张德扬,他怒目圆瞪,声音洪亮带着怒火,“大胆!在下问仙策第十三张德扬!敢问阁下名号!是何方人士竟敢这般无礼!”


    李明诛淡淡道,“问仙策第十三?没有我的问仙策,怎么一年比一年差了?”


    听到这话的程誉眼中满是笑意。


    无名剑客,一剑定生死。


    “速速报上名号!”张德扬咬着牙。


    “认得我手中的太衍剑吗?”李明诛冲他扬了扬下巴。


    太衍剑,十六年前江湖昙花一现的无名剑客,十八日内单挑问仙策前四十九,结果无一例外,最后,问仙策首席头颅被砍下来挂在新州城城门前,引起好一阵慌乱。


    果然,太衍剑这个名字一出来,张德扬一行人立刻该拔剑的拔剑,该拿刀的拿刀,目光带着浓重的戒备与敌意。


    “哼!大家别被她骗了!十六年前那无名剑客十二三岁,如今再怎么说也该到了而立之年,怎么会是眼前这个黄毛丫头!”站在张德扬身边的刀疤脸扬声道。


    他这句话倒是让众人反应过来。


    “对啊!这都十六年过去了,那丫头也早该长大了!”


    “这傻丫头还敢冒充太衍剑主!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商讨的对象很快就从那无名剑客转移到李明诛身上,不过这次,众人不再害怕。


    “死丫头!就凭你也想在我张德扬的手底下抢人!居然还敢吓唬老子!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碎尸万段!”


    李明诛依旧风轻云淡,对他们的反应毫不在意,眼神平静的看着他们,她从马上下来,手中的剑鞘通体霜白,李明诛白皙瘦削的手握住剑鞘,反倒更衬得她的手羸弱不堪。


    “来战!”张德扬冲着李明诛大吼一声。


    “等等。”李明诛伸手拒绝。


    “现在知道怕?晚了!”张德扬笑的阴狠可怖。


    “不是。”李明诛从腰间取出一枚丹药,当着武林众人以及程誉等人的面吃下去。


    她快速在体内运转内力三五周期,等她用内力将全身脉络都疏通一遍后张德扬早已等不及。


    “死丫头!”他烦躁的举起刀想要去砍李明诛。


    下一刻,李明诛毫无预兆的紧紧皱眉,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程誉:“……”


    张德扬:“……”


    众人:“……”


    那滩血不似正常的血那样鲜红,反而透着浓重的黑,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此人必是中毒已深,毒入骨髓难以救治。


    李明诛不顾众人诡异的视线,在众人或意外或震惊的目光下擦了擦嘴角的血。鲜血被抹开,在她唇间更像是涂了脂粉般的嫣红,偏她脸色苍白病态,这般光景倒像个艳鬼。


    “战。”


    话音未落,剑早已出鞘,寒光凛冽一闪而过,李明诛的眉眼冷峻决绝,身形飘逸迅速,脚步虚浮恍惚片刻便以极快的速度瞬移至张德扬身边,太衍剑的寒气逼人,李明诛挥出第一剑。


    张德扬堪堪反应过来,赶忙拿刀抵挡,两人第一次交锋,泛着寒气的太衍只一剑,便将张德扬的大砍刀震断。


    张德扬被李明诛这裹挟浑厚内力的一剑生生逼退数步,最后才强撑着站定,眼中不再是轻蔑自大,而是真真正正的警戒。


    他看了眼自己早已成了两半的刀,嘴唇颤动,“你……这果真是太衍剑……”


    太衍剑,极寒之铁锻造,剑身寒气逼人,削铁如泥,杀人不见血,是那无名剑客唯一的一把武器,也是制霸武林十六年的一把剑。


    这是真的太衍,那手拿太衍的她,又是否是真正的无名剑客呢?


    李明诛并未回答他的话,现场气氛凝重,众人与她刀剑相向,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李明诛不敢松懈。


    一击击碎张德扬的刀后,她借着张德扬使出来的内力往后退至众人身边,太衍剑的寒光不断的在人群慌忙应战中闪烁。


    李明诛的动作极为迅疾,锋利的刀剑夹杂着各式各样武林门派的独家招式,一股脑的冲着李明诛来。


    李明诛压低眉眼,眼神冰冷的迅速扫过他们的身影,极快的摸清楚他们的来路便顺着他们的剑术刀法应对,太衍剑在她手中不断反转,刀剑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不断响起。


    李明诛的每一剑都裹挟浑厚的内力,基本上只要出剑便能够解决一批人。


    张德扬带来的人不少,毕竟要拦杀的是皇亲贵族,是来自永州城的晋王,亲王身边的重兵暗卫他自然不敢松懈,江湖武林问仙策上来了好些。


    李明诛的反应异于常人的迅疾,往往他们还未看清李明诛的身影,太衍剑便迎面挥过来,以及太衍剑后,那双与剑同样冰冷刺骨的眼神。


    不到半个时辰,张德扬带来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几乎无一例外的被李明诛赶鸭子一样的赶在一起,守在程誉身边的伤兵立刻上前围住他们,以防他们再次暴起。


    一番苦战,李明诛轻轻喘着气,只觉得身体稍稍回温,磅礴的内力在她体内流经经脉各处,替这具残破的身躯疗愈。


    李明诛从衣袖间拿出一块布,动作随意的擦拭太衍剑上没留心沾染的血迹。


    声音清冷淡漠,“没事吧。”


    程誉的伤草草的包扎,此时堪堪止住血,他靠在马车旁边喘着粗气,脸色苍白的勾起笑,声音温和,“李姑娘,这次多谢。”


    李明诛收了剑,将冷淡的视线放在程誉身上,“我欠你的。”


    “李姑娘说笑,当年是父皇传旨要将皇位传给皇弟,本王既然在那场争夺战中失败,自然该收拾收拾离开,怎好厚着脸皮不走。不过当时未来的及与李姑娘告别。”


    “那皇位本该属于你。”李明诛抬眼看他。


    程誉笑的苍白,“皇位总要在我与皇弟中抉择,我原以为我有许多权臣支持,许多谋士策划,这皇位总该属于我,只是没想到,皇弟寻得你,天底下唯一的,也是最能打动父皇的后援。”


    苍梧女已然能为先帝在这场争夺战中扳回一局,而神迹主的身份,更是直接为他打通通往皇位的路。


    “我只后悔,后悔当初你没有加入我的阵营,而是选择站在皇弟身后。”程誉低垂眉眼,无奈的笑道。


    “命数未定。”李明诛淡淡道。


    “十六年,命数十六年前就定了,也许是十七年前就定了,在孟姑娘选择皇弟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你注定将站在我的对面。”程誉苦笑。


    在强烈的日光打在程誉身上都显得冰凉,李明诛心中并无波澜,一双眼平静如死水。


    “不,命数未定。”李明诛又重复。


    “你身上,有天子气概。”


    第26章 女侠补药哇(崩溃大哭)“生,死,你……


    李明诛的话音刚落,程誉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李姑娘,话不可以乱说,京都十六载,还不明白吗?”程誉轻轻道。


    “何时可以启程?”李明诛抱着剑走到他身边,一双淡漠的眼居高临下的睨着程誉。


    “即刻便可,此地凶险,我也不知招惹了谁,还是尽快离开的好。”程誉正色道。


    李明诛抽出一个眼神给抱头蹲在一起的张德扬等人,抬脚便走过去。


    “谁派来的?”她冲张德扬扬了扬下巴,声音冰冷。


    张德扬的左肩被太衍剑伤到,太衍剑是至寒之物锻造,其中寒气透骨,经久不衰,给人带来的伤痛也是寻常武器不可比拟的。


    张德扬阴狠的盯着李明诛。


    “说话。”李明诛淡淡的看着他,“红莲教的人?”


    如张德扬所说,晋王程誉一生行善积德,仁厚慈爱,鲜少有仇家,更何况如今临近年关,人人都知道亲王要来京都参加祭界典,此时各位亲王身边都是重兵把守,若是寻常仇家就算要寻仇也断不可能在此时动手。除却仇家,除却与程誉个人恩怨有关的人,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比红莲教更害怕祭界典的发生。


    红莲教要的是神迹,而她年年祭界典则会以“神旨”的名头来震慑朝臣与百姓。


    普天之下,几乎每一个生活在苦难之中的人都会信仰神的存在,当然,她身为“神”选中的人,自然就该受到万人敬仰。


    若非她以身入局,深入启楚朝堂,趟这趟浑水,她现在应该是传闻中神秘而强大的神之使者,神迹之主。


    祭界典是从程策皇爷爷还在世之时设立的,因为她的到来,年老的皇帝更加信奉神的存在,将她一度视作神女,设立祭界典,妄图让她来兴盛启楚国运。


    红莲教要神迹,不敢让她得到“神旨”,毕竟年年祭界典,能得知神旨的只有她一人,谁知道神旨的内容是什么呢?


    无人知晓。


    往往未知更容易让人心生恐惧。


    他们怕神旨会为她透露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怕这位本该继承大统的晋王会在十六年后重新获得皇位。


    “今日是我技不如人。”张德扬脸色苍白,恶狠狠的瞪着李明诛。


    “不要妄想从我嘴中得到任何消息。”


    李明诛垂眸看向他,眸中平静如水。


    “生,死,你选。”李明诛淡淡道。


    张德扬誓死不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是你的生死。”李明诛不悦的蹙眉,声音冷了下来,“是你们的生死。”


    “是一起生,还是一起死,由你来选。”


    这就意味着,他们一行人的生死都掌握在张德扬手中。


    听到这话的众人终于不能再沉默了,残兵败将纷纷开始动摇,该骂她的骂她,该劝张德扬的劝张德扬。


    “张大哥你说句话啊!我们兄弟几个跟你来刺杀亲王!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你如何能再将兄弟几个的命交代在这?!”


    “就是!张德扬!若是今日我们这些兄弟跟你丧命于此,待我大哥发现,必定会向砍刀帮讨要个说法!”


    “到底是谁给你发的任务?!你倒是说话啊!”


    “……”


    诸如此类的话不断在这群人中响起,张德扬也从最开始的誓死不从变得为难动摇。


    “我数到三,你不说话,我就要杀人了。”李明诛眉眼霜寒。


    “三。”


    她抽出太衍剑随手捅死旁边离她最近一名男子。


    张德扬:“!!!”


    眼见着李明诛抬手还想杀人,张德扬连忙制止,“我说!我说!你住手!”


    李明诛抬起冰冷的眸子看他,“说。”


    她抽出太衍剑,太衍剑上的血很快冰冷而后凝聚,李明诛眉眼疏离冷淡的又开始擦拭剑身,“说的不好,照样要死人,你最好掂量掂量着说。”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张德扬想诓骗李明诛的心思,他咬咬牙,一股豁出去的劲儿:“是!我这个任务确实不是正规渠道接的,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明诛一脚踹翻,肩膀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若不是后面还有兄弟给他挡着,指不定要滚哪去。


    “哎呦!你干嘛!”


    张德扬被后面的人扶起来,一脸生气的质问。


    李明诛眉眼间也染上烦躁,声音更加冰冷刺骨,“再说废话我杀了你。”


    “你——”张德扬瞪了她一眼,不过内心到底知道打不过李明诛,也不敢再在她面前放肆,只得老老实实交代,“给我发这个任务的人与我见面时总是披着黑色斗篷,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手腕处有一大片红莲图案,遮都遮不住。”


    红莲教。


    李明诛眯眯眼。


    “杀了晋王后,有说好在哪见面吗?”


    张德扬点点头道,“他让我在今晚亥时提着晋王的头到新州城北郊那座破败老君庙中与他见面,然后再将奖钱给我。”


    李明诛收起太衍剑。


    因为短暂恢复内力的缘故,李明诛的心情也随着变化。她这十多年来几乎从未用过内力,一是因为使用内力会引起体内残余毒性复发,对身体不好,二是因为她已然在京都站稳脚跟,有苍梧这么多人保护她,也用不上内力。


    如今磅礴强劲的内力在体内不断冲撞着浑身筋脉,连带着李明诛寂静如死水的内心也开始泛起波澜。


    具体表现在,她变得易怒。


    “今夜亥时,你提着他的人头去老君庙赴约,不许耍花招,我会一直跟着你,等我露面时你只需要躲开,不要给我添麻烦就行,知道吗?”李明诛踢了踢刚刚杀死的男人的尸体,眉眼冷淡的跟张德扬交代。


    张德扬连连答应,“好好好!在下一定会好好完成女侠布置的任务!”


    银白面具反射的寒光衬的李明诛的眼冷淡而轻狂,她抱着剑,神色淡淡的站在这群人身边看着,不远处的程誉正与贴身护卫商量着什么事。


    见李明诛没有刚刚那么烦躁,张德扬又想起一件事。


    “女侠,张某还有一事……”


    李明诛淡淡看了他一眼。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张德扬被她这一眼看的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讨好的冲她笑笑。


    李明诛收回视线。


    这小姑娘,看着年龄不大,脾气倒是挺差。


    张德扬在心底冷哼一声。


    没大没小,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他都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难道就不能让他说完吗?人善被人欺,待他回到砍刀帮,定要让兄弟姐妹们帮他报仇!


    “你刚刚要说什么?”李明诛声音很轻的传来。


    “啊?啊,啊!”张德扬刚刚还在内心激烈气愤的对李明诛进行道德与素养上的批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明诛的话,一脸懵的指着自己,“女侠你问我吗?”


    李明诛垂眸看他,反问道,“还有谁有事吗?”


    张德扬眼一亮,生怕李明诛反悔,赶忙道,“就是砍刀帮的事情,我偷偷接这个任务的时候并没有通知帮派内的人,原以为今日便能完成任务回帮,没想到出了些意外,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这位女侠帮我向帮内报个平安?”


    他原想着偷偷赚这笔大钱回帮派炫耀一番,没想到出师不利,不仅没完成任务,还带着一群兄弟被一个黄毛小女娃揍的不知天南地北。


    失策……失策……


    “你们帮派中,有没有会弓箭的?”李明诛声音清浅冷淡。


    “没有。”张德扬老实道,“我们砍刀帮只会砍刀。”


    砍刀帮不会砍刀还叫什么砍刀帮?会弓箭不就应该改名叫弓箭帮吗?这小丫头真奇怪。


    “等等!女侠女侠!我会弓箭!”


    从人群角落挤出来一个瘦小的男子,一脸精明的伸着手,不管身旁人的嫌弃与推搡,努力挤到李明诛面前,“女侠!我是江湖人称第一弓箭手的黄小虎!我能三箭齐发!特准!”


    李明诛垂眼看他。


    怕李明诛不信,黄小虎有些急,“我、我能示范给你看啊!只要有弓箭我就能给你看看我的本领!就算你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些兄弟们,他们都知晓我的名号!”


    黄小虎随机揪着一名被困男子的领子问,“知道我是谁吗?”


    男子一脸懵逼:“不知道啊。”


    黄小虎啧了一声,极快的偷瞥一眼李明诛的脸


    色然后把男子推开,“不长眼的东西。”


    “你!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他又找了一个人。


    结果还是那样,人家一脸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黄小虎一连找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号,气的黄小虎差点要把人家掐死。


    “够了。”李明诛轻轻开口。


    原本嘈杂混乱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你今晚也跟着,跟在我身边。”李明诛冲黄小虎扬了扬下巴,“我会让人给你准备弓箭,不用管要不要抓活口,你只管杀,弓箭用完立刻离开。”


    “其他人先关着,等事情结束后,你们原先要拿多少奖钱,我三倍付给你们。”


    第27章 皇室宗亲一剑,掌生死,断去留。……


    高大苍翠的树木遮天蔽日,皎皎明月高悬夜幕,碎星点缀其间,月华温温如银辉散满大地,周围空无一人,破败荒凉的老君庙中,神像早已被捣毁,覆盖一层厚厚的灰尘,早已看不清原先模样。


    张德扬提着苍蓝布包,底下渗透着血迹,血腥味弥漫开来,滴滴答答不停的往下滴血。


    很细微很细微的声音慢慢响起,张德扬早已等的不耐烦,见来人是昨日给他下任务的雇主后满脸烦躁。


    “喂!你还能来的再慢点吗?!”


    男人依旧一身黑袍斗篷裹挟的紧紧的,他刻意压低声音,嘶哑难听的声音从斗篷底下传来,“就你一个人吧?”


    张德扬瞪眼:“你瞎吗?!”


    “包裹里是晋王的首级?”


    张德扬愤怒:“不然是你的吗?!”


    “没人发现吧?”


    张德扬暴起:“你他娘的废话怎么这么多?!”


    男人沉默片刻,低低笑道,“张大侠今日似乎脾气不大好,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张德扬心里一咯噔,面上更加烦躁,大声嚷嚷道,“不然呢?!为了给你杀晋王折了我多少兄弟进去?不行,必须加钱!加钱!”


    男人的笑声在寂静的月夜中格外突兀。


    他挥挥手。


    暗处悄无声息的出来十几名黑衣侍卫抬着木箱,男人给他们打了个手势,侍卫得令后打开木箱。


    满箱金银珠宝,在月华照耀下闪着细碎的光,一箱接着一箱,统共三箱。


    张德扬看的眼睛都直了。


    躲在不远处枝桠茂盛的树枝后的李明诛平静的眼眸中倒映着男人手上大片盛开而艳丽的红莲。


    “放箭。”她冷冷道。


    “是。”黄小虎得了令后从箭筒中拿出箭。


    十支箭。


    不管射不射得中,射完就要离开。


    黄小虎的手都在颤抖。


    那十几名黑衣侍卫的内力并不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对于武林人士的内力感知极为敏感,因为自己是弓箭手不擅长近战的缘故,只要他下意识感觉到有危险,必定先要逃走。


    如今,这女人要他射杀十几名内力堪比问仙策榜首的侍卫。


    一旦被他们发现并抓住,他黄小虎这一辈子就搭在这里了。


    李明诛下令后动作迅疾利落的从树上下去,贴着老君庙的边缘的一点点靠近,最后站在破旧腐朽的木门后,一双黑沉的眼眸紧盯着黑衣男人。


    “咻——”


    利箭划破长空,撕裂空气的声音插入寂寥月夜中,男人身边的侍卫第一时间拔剑应对,长剑与木箭碰撞发出作战的信号。


    张德扬见黄小虎已经行动,咬咬牙将手中人头扔给黑衣男人,“送给你了!”


    说罢,李明诛的身影迅速略过他,太衍剑的寒气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再睁眼看过去,李明诛的身影如鬼魅般游走于十几名黑衣侍卫中,不知何时打作一团。


    太衍剑的剑气气势磅礴,李明诛每挥一剑都注入极为深厚的内力,她的内力在体内积聚十多年,如今一朝得以使出,锋利而带着浓重的杀意。


    一剑,掌生死,断去留。


    张德扬也看出来那些侍卫的武功多么高强,可毕竟李明诛都已经去打了,他如今若是撤退,无论他们哪一方赢了都不会让他好过,既然选择了与李明诛为伍,就要贯彻到底,同生共死。


    黄小虎的十支利箭很快射完,他也不扭捏,前脚射完后脚就跑,生怕这些侍卫反应过来对他做什么。


    巨大而锋利的砍刀也加入李明诛的作战,一时间刀光剑影,兵器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气氛紧张。


    李明诛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躲过黄小虎水平低下的射箭水平后直冲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李明诛的意图,抽出身旁侍卫递过来的剑开始在侍卫保护下撤退。


    然而他根本撤不了。


    李明诛的招式总是出人意料,动作迅疾如风,他的侍卫根本看不清李明诛何时出剑,何时挥剑,太衍剑便来到眼前,最后只能狼狈躲开,或被太衍剑冰冷的剑身伤到,一而败,再而败,最后身死剑下。


    眼看保护他的侍卫越来越少,黑衣男子咬咬牙,提着剑抓紧斗篷与李明诛正面对上。


    李明诛的手腕反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黑衣男子当然不会以为李明诛在炫耀自己的武功,他心底打起十二分警惕,果然,下一秒,剑花挽到一半,剑便猛的转变方向冲他袭来,男子立刻出剑挡住。


    原先十多人对着李明诛,张德扬还能勉强上去帮李明诛挡两下,现在十多个侍卫死的死残的残,剩下一个头头正跟李明诛激战,他就算是有心帮李明诛也帮不上。


    原因无他,张德扬在一旁看了会儿二人的打法,发现根本无法判断二人下一秒会如何出剑,若是自己贸然加入,不知道刀砍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把受伤的侍卫解决掉便找个角落看二人打架。


    黑衣男子的内力显然不如李明诛强大,但是不知为何,李明诛每次出剑,男子几乎都能接的住,各种刁钻的招式似乎都在男子的意料之中,以至于这战打了半个多时辰还未结束。


    最后一剑,李明诛与男子对上眼,那是一双带着浓重恨意的眼。


    李明诛与男子被两相碰撞的剑气震开数米远。


    男子喘着粗气,目光如毒蛇般紧盯着李明诛。


    李明诛呼吸也稍稍有些紊乱,不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张德扬从角落中赶忙爬起来拍拍屁股跑到李明诛身边,一时之间,除了李明诛与男子对视的眼中有千万吵闹的情绪外,寂静无声,月夜只有温温月华透过老君庙屋顶漏洞的缝隙照射进来,三两缕打在李明诛暗色衣裳上。


    “你很怕我。”李明诛突然道。


    男人动作猛地一顿。


    “你不敢看我。”李明诛敏锐的注意到男人细微的动作,心中稍稍有了主意,于是淡淡道,“你很熟悉我的招式,所以你能在太衍剑下活这么久。”


    男人握紧剑,沉默不语。


    “你不敢跟我说话,是怕一张嘴,我会认出来你是谁吗?”少女的声音在月夜中带着神性。


    男人后退一步。


    “你走吧,我不会去抓你。”李明诛垂下眼睑,浓密修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李明诛半倚在破败木墙旁,低垂眉眼,泛着病态的脸色精致疏离,嫣红的唇瓣轻启,声音如山涧幽潭般,“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今日我放过你,下次,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哼。”男人刻意压低的嘶哑声音发出一声冷哼,他那双隐匿在黑色斗篷下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李明诛,似乎要用那双眼中盛满的浩瀚恨意杀死李明诛。


    “你认得我?”他


    的声音诡异。


    悄无声息的到来十多名黑衣暗卫,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借着惨淡的月光暴露在李明诛与张德扬的眼底。


    内力深厚,武功高强,死士。


    张德扬两眼一黑。


    完了。


    这小女娃就算有窜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些死士手中讨好,要么两败俱伤,要么被抓被杀。


    “你觉得,我会让你活着离开吗?”男人冷笑声格外突兀。


    “李帝师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张德扬早已忘却对李明诛的惧怕,伸手抓住李明诛的手腕,急切害怕的小声在她耳边道,“女侠!女侠!我不想死啊!”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这寂静月夜中格外刺耳响亮,李明诛瞥了他一眼,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声音依旧不冷不热,“皇室宗亲。”


    如珠玉落盘般清脆冷清,“我今日到底能不能活着,就看你敢不敢与太衍剑,与帝师府,与我身后整个苍梧对着干了。”


    她依旧云淡风轻,面色冷淡疏离,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情绪与兴趣,黑沉的眼眸平静如水。


    “你敢吗?”很轻很轻的声音,似乎不落实处。


    敢吗?


    “一刻钟,你撤,我不追你,你不撤,便是与苍梧为敌。”李明诛收起剑,靠在破旧木墙的肩膀落了灰,她不甚在意的拂去。


    张德扬依旧吓得颤抖,对面的黑衣男子眯着眼看李明诛的脸色,然而除了银白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寒光外,李明诛永远没有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后退一步,李明诛左前方的一名侍卫突然扔出来一个黑色小球砸在地上,张德扬吓的双腿站不稳瘫坐在地,黑色小球与地面碰撞后发出刺耳声响,紧接着大股大股的白气腾起,几乎是瞬间便迷蒙二人的视线。


    浓厚白烟中,李明诛只听见嘈杂撤退的脚步声以及脚边张德扬的一声尖叫。


    白烟来的快去的也快,等李明诛恢复视线,黑衣男子与武功高强的侍卫们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瑟瑟发抖的张德扬与满地尸身。


    李明诛心底松了口气,手心被汗水打湿,她握着太衍剑的手有些颤,不过几乎无人注意这微小的细节。


    李明诛踢了踢张德扬,冷淡的声音从张德扬头顶传来。


    “把钱拿着,跟我去薛梦街。”


    薛梦街,新州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巷,里面的每一处房屋院落,比京都临近皇宫的房价还要贵,寸土寸金,纸醉金迷。


    第28章 逗他跟逗狗一样(比心)“十年,说长……


    “——只见女侠拿出太衍剑直冲人群!唰唰唰!唰唰!三下五除二!不费吹灰之力便解决十多个武功堪比问仙策第一的黑衣侍卫!衣袍猎猎,月光淡淡,女侠一人一剑,杀的敌人生死无望!”


    张德扬讲的激情四射,忘乎所以,整个人沉浸在自己完美的叙述中。


    旁边听他讲故事的几人也投入其中,纷纷拍手叫好。


    “好!好好好!”


    “好!太好了!”


    “……”


    张德扬一抓手,鼓掌的几人立刻停下。


    “然而天不遂人愿,只见那黑衣男子拍拍手,暗处便再次涌出来十几名武功更加高强的黑衣侍卫!女侠早已消耗一番,如何能再次游刃有余的应对这些黑衣刺客呢?”


    张德扬放低了声音,让接下来的话更显得神秘。


    “黑衣男子冷笑着威胁女侠要杀了她,女侠冷静自若,只一句话便让黑衣男子自乱阵脚,慌忙逃跑,吓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听戏的几人连忙问。


    “女侠说的什么?”


    张德扬唇角勾起一抹笑,朗声道,“女侠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切~”一阵唏嘘声响起,张德扬在人群中得意洋洋。


    二楼,雕花红檀木楼上一间清幽淡雅的房间内,紫金香炉中燃起一阵白烟,淡淡的花香萦绕屋内,混着一股浓郁清苦的药香。


    李明诛放下白玉瓷碗,里面残留些许药汁,侍奉在旁边的小厮见李明诛喝完药后便收拾收拾退下,木门吱呀响起又关上。


    李明诛对面,程誉满脸笑意,声音温和有礼,“不知李姑娘是否愿意向在下透露下回分解?”


    张德扬的嗓门洪亮,程誉在二楼也听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打趣李明诛。


    李明诛刚喝完药,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烦闷,她的眼神也微冷。


    “我说,他是皇室宗亲,我问,他敢不敢跟我作对。他自然不敢,所以我放走了他。”


    程誉挑眉,“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既然知道来人就是红莲教教主,李明诛何不直接将其杀死?


    李明诛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我能杀的了他吗?”


    将近三十名问仙策第一,就算这问仙策再怎么水,能在如今武林中称霸的人也必定有些能耐,她杀了第一批,面色不显,但毕竟刚刚恢复内力,总归有些伤身体,再来一批,或者还有下一批,撑下去的结果就是露出破绽,命丧当场。


    程誉也不是什么蠢笨之才,听李明诛这话稍稍思索片刻便明白其中道理,他略带歉意的笑笑,又问,“李姑娘知道他是谁?”


    李明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程誉又动了动脑子,明白了。


    李明诛耍他玩的。


    若是真的知晓那人身份,李明诛早就直接点明,背地里派苍梧七星布下天罗地网,然后高高在上的看着那人在恐慌与猜疑中走入深渊。


    “李姑娘还真是。”程誉失笑,“一点没变。”


    李明诛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声音很轻,“准备在新州城呆多久?”


    “不能久留,现如今似乎除了京都,哪里都不安全。”程誉眉宇间染上愁色,“李姑娘说,那人是皇室宗亲?”


    李明诛点点头,“皇室宗亲。”


    “出嫁的公主都性情温良淑珍,自然不会是红莲教人,亲王除了你,活着的就只有现在还在安州城的岐王。”


    “你自然不会是红莲教教主,岐王。”李明诛眯眯眼,“也不是。”


    当年,岐王的母妃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那时皇帝曾有意愿要立岐王为太子,不过岐王无心朝政,与皇帝言明只愿做闲散王爷便可,帝王之术他学不来。


    这些年也确实如此,监视在安州城的探子来报,岐王在安州城活的很好,百姓生活富足安乐,一派生机。


    “为何李姑娘不认为我是?难道就因为,他们派人来刺杀我?”程誉有些意外的挑眉。


    李明诛声音冷淡,“永州城的密探已经在那查了你十年,你的身份是什么,我自然知晓。”


    程誉嘴角的笑淡了淡,“李姑娘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他自然知道李明诛会注意他们这些有实权的朝臣,也做好了准备知道李明诛安插眼线在他身边,但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个眼线安插了十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明诛淡淡道。


    程誉看着李明诛那张与记忆中几乎毫无差别的脸,恍惚片刻才笑道,“那是对于李姑娘来说,十年并不算长。十年,本王从三十变成四十,年华老去,容颜不再。陛下从懵懂幼童到如今少年帝王,褪去稚嫩,不再天真。所有人都在变,都在老去,都在离开,只有李姑娘,十年如一日,一点点都没变。”


    七年前,李明诛孤身离开启楚,那时的她二十二岁,脸却比刚及笄的少女还要年幼,七年,从她二十二岁到如今二十九岁,除了那双眼睛愈发孤寒傲雪,愈发冷血无情,似乎什么都没变。


    “你在说什么?”李明诛蹙眉。


    程誉笑笑,“李姑娘见谅,年纪大了总爱感伤年岁,见昔日好友容颜不变更是让本王心生妒意,难免说错了话,见谅,见谅。”


    “你如何得知红莲教一事?”李明诛问。


    程誉正色道,“这些日子我在永州城总受到莫名其妙的刺杀,原先我不以为意,毕竟身份在那里,刺杀是难免的事,可是三番五次的来,想了想觉得不大对劲,那时永州城内隐隐有关于红莲教的声音,我暗中打探,不过红莲教实在狡猾,几次三番都抓不到,我心生疑惑,便留心刺客。”


    他想到这些日子的经历,不免觉得后怕。


    “派来的刺客武功愈发高强,王府


    的侍卫已然有些打不过,刺客的手腕都有大片红莲刺身,我稍稍联想到那次祭界典之事便明白了,恐怕在永州城久留,早晚会丧命,便想着早几日来京都,寻求李帝师的庇佑了。”


    雕花木窗外,薛梦街的另一边,酒旗招展飞扬,三两行人停坐木桌旁高谈阔论,醇厚的酒香不断飘散,李明诛的眼底映衬着河道旁的青青柳枝。


    “陛下那时,有没有其他子嗣?”李明诛的声音随着风吹来,飘忽不定,不落实处,好像下一秒就要随之消散。


    程誉想了想,“父皇……明面上只有我们几个,不过遗落民间的,至少那时我与皇弟争夺皇位时没有出现,现在年份久远,查也无从下手。”


    老皇帝年轻时就风流成性,微服私访都能带回来好些女子,更别说他在外头的那些风流债还没还清,程誉也不在乎,只要不威胁到他争夺皇位,他便不会留意。


    “皇室宗亲。”李明诛又低低的念叨一遍。


    程誉疑惑,“李姑娘是从何得知红莲教教主是皇室宗亲?”


    红莲教向来行踪隐晦不定,他这些日子花了好大精力去查也查不出来什么,他自然知道李明诛本事过人,权力很大,可是这么多年,红莲教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再次重出江湖,重新出现在李明诛眼皮子底下就说明,这些年来李明诛对于红莲教也是几乎毫无进展。


    李明诛眼神平静,“神迹。”


    程誉一怔。


    神迹,千万人趋之若鹜,为之疯狂的神迹,传闻说,得神迹者便得神心,便得神意,便得神旨,便得到神的怜爱。


    实现人心底最大的欲望,完成人最渴望得到而永生永世都无法如愿以偿的事。


    程誉当然好奇,却也如同千万个妄图窥探神迹秘密的人一样苦思不得其解,最终只能作罢。


    无论什么事情,在李明诛身上,一句“神迹”,所有事情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李姑娘的意思是,红莲教的教主是父皇遗落民间的子嗣,对你的招式很熟悉,很害怕你?”程誉道。


    “目前似乎是这样。”李明诛眉头紧蹙。


    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对我很熟悉,很怕我,还要是皇室宗亲,你觉得这个人,你熟悉吗?”李明诛眉头渐渐舒展,声音如山涧幽潭。


    “除了并非是父皇遗落民间的子嗣这一条,确实很熟悉。”程誉紧皱着眉。


    李明诛指尖轻点桌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新州城呆两日吧,你先养伤,等好些了再回去,差不多能与岐王一同回京。”李明诛道。


    程誉见李明诛主动结束了关于红莲教的话题,心里自然明白李明诛这是有法子了,便不再纠结于红莲教。


    “李姑娘有事?”


    李明诛摇摇头。


    程誉笑道,“我与李姑娘也算是十多年未见,不如坐着喝杯热茶叙叙旧?”


    虽然年年祭界典总要见面,但是由于二人关系不好,程誉在京都参加祭界典的那几日李明诛总忙碌的很,二人几乎从未好好说过一句话,所以说十多年未真正的打心底的相逢,这算第一次。


    “你我之间能聊什么?”李明诛眼神平静。


    程誉微笑:“……”


    “李姑娘总不善于与人交往,不知这些年在朝堂如何过的?”


    “你该有所耳闻。”李明诛道。


    “确实有所耳闻,帝王宠爱,神迹傍身,李帝师这身份,这地位,这权势,哪里需要与人虚与委蛇呢?”程誉打趣道。


    第29章 帝王无情“是什么,能让身陷囫囵之地……


    帝王宠爱。


    李明诛又想到程策那双琥珀色的眼。


    “有事要问我?”李明诛低垂眉眼,指尖微缩。


    程誉笑道,“李姑娘果然聪慧过人,本王确实有事要问,是关于小策。”


    他稍稍正色,“我远在永州城,自然也知晓朝堂风云诡谲,变幻莫测,尽管有李姑娘在京都保着他,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小策还是个孩子。”


    虽然他与程策早死的父皇争夺皇位,争到你死我活,最后决裂,不过程策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与他父皇的阴狠毒辣不同。


    “小策看不懂你们之间的尔虞我诈,他……心地太过善良,我怕他在京都受委屈。”程誉想到程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漂亮的不像话,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活生生的幼猫般可爱,总是下意识的怜爱他。


    李明诛想到。


    前些日子还因为宫人挡了他的路而大发雷霆杀了很多人的程策怎么可能“心地善良”,不过她也怕他受委屈。


    李明诛呼吸轻缓,想了好久才道,“他……他在京都很好,我会护着他。”


    程誉摇摇头,“只是护着他吗?”


    “你有话。”李明诛突然抬眼,冷淡的眼眸看着程誉。


    程誉笑道,“李姑娘还是这般敏锐,我今年来的早,也是因为有事要与小策商量。”


    “说。”李明诛淡淡道。


    程誉笑而不语。


    李明诛轻啧一声,“说话。”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三两青绿茶叶漂浮在茶水上,外头进来一名小厮为李明诛换茶,茶水重新倒入茶杯,热气腾腾,模糊了李明诛眼中的程誉。


    程誉的声音低缓而沉稳,“是关于小策的终身大事。”


    “确实该给他娶妃了。”李明诛缩了缩指尖,敛下眉眼中复杂情绪,声音很轻很轻。


    “不对。”程誉摇摇头,“他还小,哪里用的到娶妃?”


    “十六,不小了。”李明诛黑沉眼眸注视着茶水中沉浮的茶叶,“既然不是娶妃,那还有什么事情,是关于帝王的终身大事呢?”


    “李姑娘,你糊涂了。”程誉眼中满是笑意,“我说的,是小策,不是陛下。”


    李明诛终于抬眼看他,不过目光冰冷,带着浓重寒意,“你可以直说,再这般吞吞吐吐,我们今日也可以不聊。”


    程誉眸中带笑,“李姑娘,你想错了,这次赶赴新州城救我的是你,是你要缓和与我的关系,是你要与我聊,而不是现在,以这副姿态。”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的眼神总是很冷,像要杀人一样,我很怕。”


    程誉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脸上堆满笑,丝毫看不出恐惧的样子,“而且,李姑娘在朝堂与丞相党斗了这么多年,难道与他们讲话,也这般不耐烦吗?还是因为,与他们聊的人不同?”


    京都内,朝堂上,谁敢议论天子?


    李明诛眉眼疏离淡漠,声音冰冷彻骨,“程誉。”


    这是生气的前兆。


    程誉眼中满是志在必得,他挑眉,“李姑娘莫要生气,我这小小亲王,自然不敢与京都第一权臣抗衡,只是李姑娘应该也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


    确实该猜到。


    是关于她与程策。


    “你们人人都知道?”李明诛轻缓的呼出一口气,声音淡淡。


    “小策从未向任何人隐瞒过。”程誉笑道,“李姑娘自幼聪慧过人,偏生在这件事上愚钝了。”


    “李姑娘以为,是什么,能让身陷囫囵之地的帝王先交兵权,又交御批之权?国之根本,全权交给李姑娘,一个外姓朝臣,一个传闻“承天命”的苍梧人。”


    “前些年就看出来小策的心意了,小孩子,什么情绪都要放在脸上,喜欢了就笑,不喜欢就不笑,心思好猜的很。”


    程誉脑海中浮现那张漂亮的脸,恍惚片刻才温声道,“人老了,总爱念着子女,小策未出生时丧父,未满月时丧母,在启楚伶仃孤苦至今,李姑娘虽护着他,但关于情感上的事情,自己都没有搞明白,又怎么能给他他想要的呢?而且李姑娘也知道


    ,小策继位受到多少反对,李姑娘凭借一己之力助他登基,为他镇朝堂,每日忙碌,又能有多少时间陪他?”


    李明诛抿唇,“……他是帝王,孤独是他必须要忍受的。”


    历代帝王,虽未有程策这般父母双亡,局势危急的,但处境困窘悲惨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李明诛把苍梧七星中最强大的开阳天枢派去保护他,教导他,于情于理,程策都不该过多需要感情这种东西。


    帝王无情。


    李明诛在苍梧时并不知道关于家国帝王之事,是在初入尘世后才了解到的。为了孟昭找到当时的君主,那时那人已是垂暮之年,帝王的孤独与落寞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后来到先帝,面上看着温良和善,实则心狠手辣,狠毒暴虐。


    李明诛后来翻阅许多典籍发现,大多数帝王都是如此,冷血无情,杀伐果决,鲜少能有仁慈的君主,然而那样的君主需要很多很多忠臣贤才。


    启楚不能有仁君。


    边疆战火不断,朝堂奸臣混乱。


    要杀,要杀出一条路才能保住程策。


    “所以,他不适合当帝王。”程誉定下结论,那双眼中没了笑,露出沧桑沉浮后的沉稳与认真。


    李明诛抬眼,目光平静的盯着他,“程誉,你要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程誉立刻回答,“我很清楚的知道,他不爱当帝王,我也知道,李姑娘对帝位多有关注。”


    李明诛起身,抽出太衍剑指着程誉,太衍剑冒着寒气,冰冷的气息让程誉心尖一颤,尽管知道李明诛并不会杀了他,心底却还是肌肉记忆的退缩。


    “程誉,你想死吗?”李明诛冷冷道。


    “你要帝位,难道不是吗?”程誉咬咬牙,顶着李明诛看死人一样的眼神接着道。


    “不过李姑娘与旁人倒是不同,你要称帝,要替小策以你自己的手段肃清朝纲,要以你自己的手段为女子谋生路,要以你自己的手段争天下,我当然知道,李姑娘有这魄力,有这方法,也有能力这样。”


    太衍剑收起来,李明诛背对着程誉。


    “李姑娘,自己都没想到我会这么了解你吧,自以为沉浮尘世十七载,自以为被朝堂浑水染污,实则仍是初入尘世那般,心中只为孟姑娘,很意外吧?”


    程誉咽了咽口水,李明诛的身影并未动,瘦削清冷的背影如山巅寒雪,飘摇孤寂。


    “似乎现在,李姑娘心中,有了其他人的位置,看清了些孟姑娘。”


    是程策。


    一道剑光闪过,程誉只觉得寒气一凛,垂落颈侧的乌发轻轻飘落,耳边是利剑与剑鞘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李明诛出剑,迅疾如风,程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你们都挺喜欢程策的。”李明诛侧身看着程誉。


    程誉说的确实没错。


    程策不适合当帝王,他时而优柔寡断,时而暴虐成瘾,对待任何事情都看心情,心情好了就听话些,心情不好就发脾气,太过孩子气,太过依赖她。


    她是外臣,是千万个对帝位有觊觎之心的臣,程策怎么能对她如此依赖?


    若是她掌管朝政,独管皇权,以她的手段,除掉丞相党,击退进犯外敌,整顿启楚风气,又有什么困难的呢?


    她该当这帝王,只要给她光明正大的身份,她就可以创造一个完美的启楚。


    朝政繁琐费力,关系错综复杂,程策那样只懂得跟她撒娇的小孩子,怎么能一个人面对呢?


    程誉的发掉落在地,悄无声息。


    “我出去透透气。”李明诛推门出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程誉看着地上的断发,手心沁出冷汗,连同额角都发冷。


    程策,我只帮你到这里。


    *


    楼梯传来声响,还在跟众人大笑着打闹的张德扬随意一瞥,原本还在手中的纸牌飘落掉地,旁边的人没在意张德扬的动作,见牌掉地了赶紧急着拉他。


    “张德扬,牌掉啦!”


    张德扬一巴掌拍开那人的手,头都没转,“不玩了不玩了!”


    他拍拍屁股起身,一路小跑到楼梯口等着李明诛。


    李明诛看了他一眼,声音冷淡,“跟我去钱庄取钱。”


    “额,那个,李,额,女侠,钱就不用了。”张德扬自从知道李明诛的身份后便心情复杂。


    这可是京都第一权臣!皇帝最宠爱的臣子!传闻中的“苍梧女”!他不仅大言不惭的喊人家黄毛丫头,喊人家臭丫头,还妄图杀了她!


    老!天!


    为何要与他开这么大的玩笑!为什么!


    谁能想到,十六年前冠绝武林的无名剑客,竟是十六年后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李帝师!


    昨夜瘫坐在李明诛身边听到李明诛与红莲教人的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怎么敢要李明诛的钱?


    说不定他前脚收完钱后脚就不明所以的死翘翘了!


    “我真不要钱。”张德扬一脸认真。


    李明诛只随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出门。”


    很少有人能改变李明诛的决定,她认定的人或事,几乎不可能改变。


    嘈杂的人声不知何时停下来,众人几乎都怯怯的看着她,似乎总是这样,只要她在的地方,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冷场。


    李明诛早已习以为常,指尖微微蜷缩,却因为动作过于细微而无人在意。


    她又不合时宜的想到程策。


    若是程策在,会察觉到她变化的情绪吗?


    会的。


    李明诛很肯定。


    程策的心思,最是细腻,对于她,最是关注。


    第30章 联合骗她新州城的灾情,竟然比她想象……


    新州城是江南最北,最近京都,虽然今年遭遇饥荒,可是薛梦街这条堪比东安街的繁花巷柳中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仿佛这里早已脱离尸横遍野的新州城,成为一个独立的,江南万千街巷中的一个。


    李明诛的宅院名为“太衍”,取自她佩剑的名字,宅院位于薛梦街中央,占据平常三座院落的地方,里面只有苍梧人留在这里看着。


    薛梦街两侧的商贩吆喝着,李明诛与张德扬走在街道边,李明诛在京都东安街见惯了这繁华热闹的景象,也不喜欢这么吵吵嚷嚷的环境,右手拿剑不急不慢的走着。


    张德扬可没这么好的生活,砍刀帮在新州城南边的郊野中,原本混迹江湖,靠山吃山,帮派里上百口人平日靠他们闯江湖得来的钱与山中的野味勉强度日,现如今饥荒眼中,山空了,江湖也不好混,张德扬真是迫不得已才接了那来路不明的任务。


    他生活好的时候没有见识过薛梦街的繁盛,因为这里都是有钱人家住的地方,他又穷又鲁莽,这里不要他。所以现在见到薛梦街,他还真是觉得哪哪都新奇。


    薛梦街商贩卖的东西也跟新州城的不一样,打眼一看首饰铺子上,在日光下不断闪烁着五彩的光的金银簪子步摇,便觉得典雅贵气,让人欢喜。


    薛梦街的钱庄在最里头,李明诛与张德扬到时里面人头攒动,喧闹声震天。


    李明诛下意识蹙眉,往旁边侧侧身躲开来往人群。


    明明外头百姓早已饥寒交迫,这里的人似乎感受不到旁人的喜乐一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李明诛与张德扬等了好一会儿,到了晌午,大多数人都回家吃饭时,他二人才进入钱庄。


    钱庄老板是个中年男子,依靠在榆木柜台前打着金算盘,听到声响后头都没抬,墨蓝锦袍玄光微闪。


    “客官取钱还是存钱呐?”


    张德扬收起在江湖流浪闯荡时的凶神恶煞与蛮不讲理,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明诛身后,甚至有些胆怯的打量周围的一切。


    他身上还是昨日那身麻布衣裳,在薛梦街几乎看不到这般朴素的布料,他与李明诛路上路过布铺,里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他偷偷看了一眼,她们身上的布料与布铺里卖的一样漂亮,穿在身上像仙人的霓裳羽衣。


    与新州城的苦难有着天壤之别。


    李明诛从腰间锦囊中拿出一块黑铁令牌,上面“李”字格外漂亮。


    原本漫不经心的老板借过令牌后身子一顿,算盘也不拨了,坐直身子眯着眼仔仔细细的将令牌前前后后看了个遍才抬眼看李明诛。


    李明诛仍


    然戴着那银白面具,面具上的纹路古朴神秘,但见多识广的老板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面具的材质千金难买,是朝中特贡的玄铁。


    所有人都知道,能得到暴君赏赐的人,除了京都帝师府的那位,再无旁人。


    “李姑娘,取多少钱呐还要您亲自来,差人来通个话,小的直接让人送到太衍不就行了,哪里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老板脸上堆满笑,眼底冒着精光与谄媚。


    他们这些钱庄私底下自然都要与朝中官员有来往,地方城主与税收都要通融,像他这种大规模的钱庄,私底下联系的必然是朝中重臣,否则钱财流通不便,钱庄运行困难。


    他原先搭线的便是帝师党的人,现如今李明诛亲自来,自然要好好伺候着。


    “张德扬。”李明诛后退一步,冲着努力将自己壮实高大的身体藏在李明诛身后的张德扬扬扬下巴,声音清冷淡漠。


    张德扬被李明诛喊的一愣,下意识应道,“啊?”


    李明诛看着他,目光平静,声线冷清,“取你的奖钱。”


    “额,女侠,真的……”张德扬还想推辞,不过看着李明诛那双冰冷的眼,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难以说出口。


    “那个,三万两。”他悻悻的小声跟钱庄老板道。


    钱庄老板有些意外的挑挑眉,“三万两吗?”


    张德扬点点头。


    三万两……确实有些多……


    三万两是他总计了跟着他一起刺杀晋王的兄弟们统共的奖钱的三倍,平常人确实难以拿出来这么多钱。


    虽说李明诛有钱,身份尊贵,但毕竟如今天下局势混乱复杂,新州城饥荒未解决,钱庄货币流通恐怕也受影响,一下拿出三万两,确实有些勉强……


    可是砍刀帮也已经弹尽粮绝……


    “要不……”张德扬想了很多,心底狠狠挣扎一番,还是觉得不该趁火打劫,刚想跟老板说换成一万两时,从柜台后的小屋内出来几名小童,小童手中都抱着铁盒子,铁盒子堆在柜台上占了挺大位置。


    钱庄老板粗略的扫了一眼便笑着对张德扬道,“三万两黄金我全给你换成户部银票,这样拿着方便些。”


    张德扬瞪大眼。


    “多多多多多少?!”张德扬的声音都因为震惊而变得尖细。


    “三万两黄金,这不是你要的吗?”


    对上钱庄老板疑惑不解的眼神,张德扬几乎要跳起来。


    “老子要的是白银!”


    黄金!还是三万两!


    钱庄这么有钱吗?!


    三万两黄金!够他砍刀帮吃个十年八年山珍海味的了!


    “不是,李姑娘,这……”钱庄老板有些为难的看着李明诛。


    他也没想到张德扬要的不是黄金而是白银,来他这里取钱的几乎都是黄金,再说李明诛这般骄矜尊贵的人来取钱,他自然也以为是黄金,毕竟只有黄金才配得上李明诛。


    话说这男人还真奇怪,居然嫌钱多,拿了黄金不该闷声欢喜吗?


    “黄金就黄金。”李明诛淡淡道,“张德扬,拿好钱回去,我与你一同出去。”


    京都的赈灾粮饷快要到了,原先定的是天璇来护送,不过天璇被她派来跟着祈漾,赈灾粮饷她也不放心交给朝廷的人,于是只派了帝师府的人护送,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新州城距离京都快马加鞭不过半日时间,况且粮饷她早已备好,只等形式上的诏书下来往新州城送。


    铁盒子毕竟不止一个两个,张德扬一个人抱不了,李明诛断然不会帮他,最后钱庄老板还是派人跟着。


    “那个……大人……原来新州城的灾情没影响到这里啊……哈哈……”张德扬紧走两步走到李明诛身边,他有些局促的想跟李明诛说说话。


    身后跟着的是薛梦街最大的钱庄的小童,身上穿着钱庄的衣裳,来往行人许多都注意到他们,侧目看着,李明诛倒还好,戴着面具,黑色暗金劲装,身姿清瘦高挑,可他不同,穿着麻布衣裳,看着就没文化的样子。


    众人异样的目光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低下。


    “你……”李明诛声音顿了顿,侧眸淡淡看了眼张德扬,若无其事的转过去,“跟我说说外头的情况吧。”


    张德扬在心底松了口气。


    幸亏李明诛没有让他滚,不然这么多人他真的会一头撞死。


    “新州城外头灾情确实很严重,我在新州城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严重的饥荒,很多百姓都吃不上饭,易子而食的现象愈发严峻,其他地方不愿意接济,城内粮食也没了,现在很多人都瘦的皮包骨,往大街上一躺,准备等死了。”


    张德扬想到外头的惨状,挠了挠头,还是叹息,觉得可怖。


    “砍刀帮在山郊中,原先还能靠山吃山,现在连山也吃穷了,树皮树叶都啃干净了,什么都没得吃,帮内很多人也准备等死。”


    “城主府呢?”李明诛敛下眉眼。


    新州城的灾情,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城主?城主算什么,新州城的官员都跟薛梦街的人一样,吃好的喝好的,压根儿没受影响!”张德扬一想到城主就来气。


    “那个死老头,整天关顾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一点都不管百姓死活!仗着自己与丞相有点关系就为非作歹!真是可恶!”他愤愤道。


    李明诛一顿,眉头微蹙,“丞相?你从何得知新州城城主与丞相有关系?”


    张德扬被李明诛问的一愣,“就、就前些日子,飞鼠饿得受不了了准备去城主府偷点东西来吃的时候,意外听到了……”


    看着李明诛愈发冷峻的脸色,张德扬的声音也愈来愈小,“大人,您、您不会不会知道吧?”


    李明诛没说话。


    派来新州城的探子并未向她汇报这件事。


    “你说城主可恶,为什么?”李明诛道。


    “就,他压榨、压榨百姓,其实新州城的灾荒已经闹了许久,可他迟迟压着不肯向朝廷说,最后实在压不住了,城主身边的一个男的冒死传出奏折,那男的最后也死了。”


    李明诛得到的消息只是,城主传奏折被沈归河拦截,隐藏在城主府中的丞相眼线被杀。


    李明诛黑沉的眼眸异常平静。


    沈归河伙同新州城城主骗她,或者说,还有红莲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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