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哭泣
岑靳听着周围的恭维, 百无聊赖中看了眼周围。他掀了下眼皮,路德维格站在他的侧前方,正对着贺衍似笑非笑。岑靳灰蓝色的眼眸闪烁了下, 敏锐地捕捉到了路德维格藏在眼底的恶意。
岑靳打了个哈欠, 声音懒意洋洋:“你们别围在这儿了。”
嵇雅君转过身,长呼出一口气迅速离开, 岑靳终于出声赶人了,不过这次他赶人的速度倒是比之前快上不少。她也不想来讨好岑靳,但是奈何家里强烈要求,甚至还买通了表姐实时抽查班里的监控画面。
虽然她在圣洛莱索也是A级,但她家不过就是有一个小电视台而已, 最多能在娱乐圈发挥一点作用。不然也不会有那么长得还算帅的低等级学生来投怀送抱。
嵇雅君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她爸妈是不自量力还是脑子抽了, 以为自家女儿多有魅力一样,居然妄想跟岑家联姻。
不过其他人不像嵇雅君那般干脆利落。
岑靳眼睛微眯,眉心微跳, 在他快要忍耐到极点时看见贺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路德维格把照片在贺衍面前晃了几下就收了回去,贺衍只来得及看见照片上模糊的人影。
贺衍的表情没变, 心脏跳空一拍,莫非是自己去圣赛尔公寓的那晚的监控, 不对, 应该不是, 照片的视野较低, 不是俯视视角,那张照片很可能来自行车记录仪的画面。但他很确定,那天晚上他经过的路线里没有任何车辆。
路德维格眉梢轻挑,他压低声音:“东西丢了可以再买, 但是名声坏了,可就是彻底烂了。贺衍,中午一起吃顿饭,我们好好聊聊这件事。毕竟我们可是‘朋友’,没必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僵。”
看来这件事和那晚无关。
不过,这家伙先给自己扣下偷盗的帽子,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进行威胁。但这种方式,未免有些太老套了。贺衍微微眯了下眼,睫毛忽闪,可是他现在还不太清楚,路德维格为什么要这番污蔑他,目的是什么。
贺衍语气平淡,眸光锐利:“诽谤最高可判三年。”
路德维格轻蔑地笑出声,“贺衍,我不打算把事情闹大,我想你应该不想知道拒绝我会有什么后果。”
贺衍听到他这番话,眼皮忽然掀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在光影中却格外明亮,黑色的瞳孔带着细碎的金闪,像两颗金曜石。
路德维格目光贪婪地舔舐过他的眉峰,眸色中闪过几丝贪欲。
贺衍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厌恶。路德维格看到他这副表情,汗毛竖起,小腿肚下意识抽疼,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我答应你,中午见。”话音落下,贺衍绕过路德维格,走出了教室。贺衍眸色变冷,他要确定一下,那个监控到底是什么。
教室里的其他人收回了视线,彼此之间交换了几个眼神,满脸看好戏的神色。
潮湿的空气顺着窗户的缝隙飘进室内,冷意逐渐渗透。路德维格打了个寒颤,他轻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岑靳手撑着下巴,移开了视线,这么简单就结束了啊,还以为能有什么让自己英雄救美的机会呢。
本以为能看近距离场好戏,结果故事的主角之一全程背对着自己,甚至语气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变化,连他的情绪都不好判断。
不过他倒是有些过于天真了,对于卡森这个阶级来说,除非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否则什么罪都不是罪。
岑靳打了个哈欠,天冷了就是犯困。虽说没办法观察贺衍,但是路德维格的微表情倒是有些意思,惧怕裴屷倒是容易理解,毕竟裴行赫副总统如今可谓是权势滔天。
可怎么对贺衍的态度也那么奇怪。
莫非之前圣洛莱索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岑靳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钢笔,视线落到前排整洁的桌面上。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越来越有意思了。岑靳伸了个懒腰,打算静观其变。
卡森拍卖行前段时间把一个仿古假货当正品卖给了某位陆军中将的夫人,但最开始拍卖行的工作人员没能认出这位夫人的身份,不仅态度蛮横,并且拒不承认此事。
拍卖行也因此彻底惹恼了中将,并扬言不会再去卡森旗下的任何品牌消费。失去一个普通客户的确不算什么,但失去一个贵宾,损失的不仅是卡森的商誉,而且是无法挽回的信誉。
即便是后来卡森的当权人亲自上门道歉赔偿都无济于事。
那位中将是老头子的亲信,这段时间他在哪都能看见路德维格·卡森,估计也是为了这件事。
岑靳眯了下眼,这种潮湿的气息倒是和海上不同,窗外被雨水打落到地上的桂花,已经沾染了泥泞,看起来残败不堪。
这雨下得可真够久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中午,诺布莱斯餐厅二楼某个包间。
紧闭的门窗隔绝的室外的湿意,却无法驱散室内的冷意。
两人相对而坐,视线碰撞之际,路德维格嗤笑一声,把一段监控视频投到了墙壁上。
监控画面显示的时间是上周六中午,背景是一栋别墅。中午一点五十六分,一个穿着连帽衫戴着口罩的男人避开监控的位置走到别墅后门,撬开了门锁,十分钟后,男人离开。
行车记录仪虽然只拍到了男人的半张侧脸,但是此人的大致身形,还有眼下的那颗泪痣几乎瞬间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路德维格轻笑着摇头,若有所指地说道:“这小偷也是真蠢,以为避开别墅的监控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好巧不巧的是,我还听圣赛尔的一位宿管说,你居然也精通开锁这项技能。贺衍,你说这小偷会是谁?”
这奶油汤闻起来这么诱人,但尝起来怎么又酸又甜又涩。贺衍眉头皱起来,不信邪地又尝了一口。
路德维格把头扭过来,才发现贺衍刚才根本就没抬头,他扯了扯嘴角:“贺衍,我可不是方盛寒那样只会过家家的打闹。”
他的视线极其放肆,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贺衍身上上下打量,即便是如此糟糕的光线,这个家伙看起来依旧完美符合自己的癖好。
路德维格眯着眼舔了下唇,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了贺衍裸|露的身躯,那次游泳课上见到的身体,他到现在还在念念不忘。一想到这张脸之后会布满欲|望的潮红,目光涣散,身体无力挣扎,无法逃脱,只能在屈辱中颤抖垂泣,一次又一次地任人攀上顶峰。
真想现在就把他给扒了。路德维格抿了好几口茶,才勉强压下热意,但声音依旧比刚才哑,“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之后最好听我的话。诽谤罪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偷窃罪,按照六百万这个金额,你觉得要判几年比较好。”
贺衍的注意力还在那个极其难喝的奶油汤上,他随口回道:“一般来说是十年起步,不过六百万属于数额特别巨大,要是原告强烈要求,让被告人被判无期也不是不可以。”
路德维格嘴角抽搐,贺衍这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贺衍,别以为我在说笑。不管你是带了录音笔还是打算用手机录音,这里有反窃听装置,你什么都录不到。”路德维格的蓝眸彻底暗下来,手指轻敲桌面,“还有这段监控视频,更不会有任何漏洞。我刚才已经把视频发给了你,可以随便找人去查。”
小说剧情里对这件事连一星半点的描写都没有,他连借鉴参考的机会都没有。贺衍心里叹气,如果说他在小说里是一个炮灰,那路德维格就是连名字都没有的路人甲,根本不值得任何笔墨。
贺衍掀起眼皮看了眼路德维格,“我有个问题,怎么会有人傻到白天去偷东西。”
路德维格轻啧一声,他也想弄到晚上,但只有周六那天中午,贺衍有整整二十分钟的时间是消失在监控里。不过,这段视频他可是特意找了最顶尖的黑客,即便是警方也不可能找到任何漏洞。
“是啊,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傻。”路德维格满脸恶意,语气中满是恐吓,“该说的我都说了,证据确凿,再加上网上的那些愚民推波助澜,贺忠载要是不想影响股价,就只能舍了你。你应该清楚,贺家保不了你。”
贺衍眼神闪了闪,路德维格如此肯定,想必这段视频定是很难查出问题。
本来还想着其他的破局之法,但监控视频上的那个时间点,倒也是巧了。
“你——”贺衍握紧双拳,怒意几乎要从眼底喷涌而出。他浑身颤抖,身体却卸了力,眉眼逐渐低垂,碎发凌乱地在额前轻晃,满是颓然。
挣扎吧,越挣扎就越会发现,还不如认命来得痛快。这事也不是他第一次干了。他跟方盛寒那种只会在学院里耍横的家伙可不一样,要动就要动真格。
也不知道方盛寒那家伙怎么想的,居然拒绝和自己联手的提议。啧,没人分一羹更好。
不知过了多久,贺衍已经全然瘫在了桌面上,脸埋在臂弯之中,似乎是在哭泣。贺衍用力掐了几下大腿内侧。他再次抬眸,眼尾通红,声音难掩哽咽之色,“你费这么大周折,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路德维格的笑意无法抑制地攀上脸颊,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脆弱,“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周结束之前,你要得到岑靳的一个承诺。”
“承诺?”
路德维格压低声音,半命令半鼓动地说道:“既然岑靳这么喜欢你,让他承诺无偿帮你一个忙,应该做得到吧。至于帮你什么忙,当然是我说了算。”
路德维格的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语调诡异地雀跃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只要你能做到,这段监控就会从此封存不见天日。”
不管贺衍会不会成功,只要他敢提这个要求,那岑靳必然就会对贺衍产生厌恶之感。贺家不足为惧,只要贺衍没了岑靳庇护,那他为了不进监狱,只能永永远远听自己的话了。
人无语的时候果然想笑,贺衍抿紧唇角,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原来路德维格的目的是岑靳,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卡森家族莫非出了什么事。
不过这倒是一个和裴屷搭话的好机会。周六那天中午,那个时间段,他可不是没有不在场证明。
贺衍再次用力地掐了一下大腿,表情疼痛到扭曲,痛苦的哭腔令听着心碎,“好,我答应你。”
第32章 第 32 章 裴屷的别墅
因为下雨, 一些室外课程都取消了,击剑课倒是正常上课。
贺衍从摆渡车上走下来,嘴角微微抽搐, 脚步停顿一瞬。嘶, 真疼,大腿内侧绝对青了, 早知道刚才不对自己下手那么狠了。
卡森旗下的企业最有名的就是那个拍卖行,其次便是珠宝饰品店。
从上周开始,卡森的股价就以一种奇怪的速度开始下跌,股票的交易量也在短时间内急剧增加,大额交易频繁出现。但不论是媒体的报道还是大众舆论的关注, 近期都没有与卡森相关的任何负面新闻, 仿佛一切安好。
路德维格如此曲折就为了讨好岑靳, 莫非卡森股票如此动荡的原因和——
贺衍敛眸沉思,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正在说话的两个人没有注意到贺衍,很快就超过了他。
“你说击剑课为什么非得在室内, 我也不想上课。对了,U18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报名了, 你打算参加吗?”
“年龄超了,U21倒是能报名, 但是一想到今年的竞争对手里又会有裴屷, 我就完全没斗志了。努力在天赋面前毫无反击之力。反正水平就这样了, 再怎么练也没用。”
“别没开始就把自己给否定了, 说不定裴屷不打算参赛呢。”
贺衍跟在两个人的后面走进一号场馆。
但直到上课,裴屷都没有出现。
戴着工作牌的教练从场馆另一侧走过来,但他并不是上节课的那名教练,“王教练因为身体原因不再适合担任教练, 已经辞职了。这学期接下来的课程由我来接任,我姓李。”
贺衍眸色变暗,王教练的伤分明只是伪装,怎么会因为身体原因辞职。
课程不会因为裴屷的缺席而停止,贺衍依旧在练习击剑的基础动作,不过与上次不同,这次是教练的一对一专门教学。
课间休息,李教练把贺衍招呼到一边,“你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你被分到这个场馆的确是工作人员的失误。不过我已经把你的情况向上面反映了,如果你愿意,可以把周三周四的课程调换一下。周四击剑课的学员都是初学者,而且周三的马术课教练组也是同一批人。”
那位王教练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教务系统关闭之后就不能再进行任何更改了吗。贺衍微微垂眸,周三周四换课,他好像知道王教练为什么会辞职了。
或许是看贺衍半晌没有回答,李教练无奈地说道,“那你再考虑一下,这周结束之前给我回复就行。”
下课铃声打响,贺衍摘下金属头套,便听见一号场馆的另一边传来了一声惊呼,“成绩出来了,我居然不是最后一名,哈哈哈哈。让我看看谁是吊车尾——卧槽,是岑靳!”
“年级第一是谁来着,裴屷还是贺琚?”
空气沉默了一阵。
“你怎么不说话,怎么一直盯着手机看。”
“都不是,”说话的人显然还处在震惊当中,他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贺衍,“年级第一是他。”
诺布莱斯最内部的某栋别墅。
雨声淅沥,裴屷静坐在檐下,茶香袅袅升起。他握着温热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裴屷点开了消息,是圣洛莱索的成绩推送。
他的名字在贺衍之下。
裴屷眼神闪烁,放下了茶杯,走回室内。
树荫环绕下,一栋别墅与周围欧式的建筑风格不同。屋顶覆盖着青灰色的瓦片,屋檐微微上翘,屋顶的脊线上装饰有精美的兽头雕塑,墙体是淡雅的米白色,搭配深色的木质窗框,古朴而不失精致。
贺衍之前只在视频照片里看过这种类型的建筑,他也清楚这是独属于姆扎州的建筑风格。
但视频照片给人的震撼远不如亲身所见。
他沉默地望着这栋别墅,从古朴的屋檐到典雅的窗棂,再到入口的石拱门上的浮雕、两侧立柱上的盘龙图案,这一切完完全全都是中式建筑的元素。
联邦由七个州组成,分别是:萨卡州、姆扎州、奎尔丹尼州、特里州、奈杜州、亚纽州和略阿州。
首都淮新坐落于萨卡州,是联邦的政治经济中心。而排名第二的姆扎州则是联邦面积最大的州,经济政治地位极其重要。奎尔丹尼州因为雪山,相较于其他州来说更为出名。至于剩下的几个州,除去经济过于落后亚纽州和略阿州之外,水平相差无几。
姆扎州,贺衍忽然萌生出想要去那里看一看的冲动。
雨滴从微微上翘的屋檐滴落,落在雨伞上发出啪嗒的一声。
贺衍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门后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中年人,“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贺衍:“打扰了,请问裴屷在吗?”
“您先在客厅等一下,我上去通报一声。”长衫男人问过贺衍的姓名后,为他上了一杯茶,便走上了二楼。
书房。
裴屷端坐于书桌前,手握毛笔,凝神静气,笔尖在宣纸上轻盈游走,墨迹渐渐成形。
室内静谧,只有笔尖触碰宣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少爷,一个叫贺衍的人来找您。”
裴屷神色依旧专注,他的笔锋稳健,直至最后一笔落下,他才缓缓放下毛笔,抬头望向门口。
客厅的地面铺设着深色的实木地板,天花板上悬挂着的古雅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木质雕花的屏风精巧隔绝了空间。
贺衍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贺衍抬眸,再次看向窗外,透过典丽的窗棂,雨雾迷蒙的庭院景致,似乎浓缩在了屋檐垂落的雨中。
五年一度的大选即将来临,竞选活动现如今如火如荼,十一月份就要开始选民投票。裴行赫作为下一届总统热门候选人,在上一次非官方的民意投票里,他的支持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下任总统已经是板上钉钉。
政商结合虽说常见,但贺家并不是裴家唯一的选择,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多的是人想攀上裴家。想要成功联姻,突破点并不在裴屷身上。
可贺忠载言之凿凿,似乎只要能搞定裴屷,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小说中裴行赫最初并不同意贺琚和裴屷订婚,但之后并未反对贺衍和裴屷的婚事。
当时觉得这段剧情有些奇怪,可现在细细想来,小说里虽然没有写明,但对照现实,生日宴会这个节点,同样也是大选前最后的紧要关头。
为了不出岔子,势必要压下一切丑闻,两家联姻似乎是再好不过的选择。那小说里的贺忠载是真不清楚“贺衍”的举动,还是说也在背后推波助澜。
如果真如小说那样,下药这事既然会在圣洛莱索闹得人尽皆知,必然已经在上层圈子里传遍了,那对总统的选举是否也产生了影响?贺衍仔细回想小说剧情,毫不意外,一无所获。
算了,没必要这么阴谋论,也不用想这么多,他也不可能会和这些大人物有什么关联,毕竟这个学期结束前,他就会从圣洛莱索退场,灰溜溜地被赶出首都了。
按照系统所言,只要完成圣洛莱索的剧情,他就能脱身。
可若是系统撒谎,那一年后,他要面临的可就是联邦监狱那场重头戏。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好结局。
但现在,他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带着均匀的节奏,既不局促也不拖沓,像是“咚——咚——”的鼓点踩在人的心上。
裴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凤眼低垂。贺衍从思绪中抽离开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柔和的光线模糊了裴屷冷峻的面容,贺衍起身,声音平静:“裴屷,我想和你谈谈。”
裴屷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不耐,但出乎意料,他并没有拒绝。
第33章 第 33 章 “演够了吗?”
裴屷眸色晦暗不明, “你是说要我帮你作证?”
贺衍点开监控录像,把手机递到裴屷面前。
裴屷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几秒便收回了视线,他垂眸望着桌面上氤氲的茶气, 音色冷然, “那你要怎么证明,这不是你在自导自演。”
话不投机半句多, 自己在裴屷这里的信用既然已经是负值,那就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贺衍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平,语气冷静地直言道:“贺家想要与裴家联姻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我应该都心知肚明。”
裴屷动了一下,他掀起眼皮看向贺衍, 钴蓝色的眼眸似被冰封一般没有丝毫温度:“那又如何, 我不同意, 此事便不成。”
裴屷居然是这种反应。贺衍眼角微眯,的确,按照常理, 要想与裴家成功联姻,只需要裴行赫的首肯。但贺忠载表达出的意思却是, 只要他能搞定裴屷,那与裴家联姻这事就是囊中之物。
贺忠载如此确定, 必定有所依托。要么贺家和裴家之前早有约定, 要么便是他掌握着什么和裴家有关的秘密。
贺衍眉宇间透着一股从容, 声音平稳有力, 每一个字都极其清晰且冷静,“贺忠载在几年前便已经知晓我在何处,但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我接了回来。
你自然是可以拒绝, 但贺家若是铁了心想和你家联姻,势必会想方设法让你同意。三十六计,人海战术,走一个来一个,一个不行就找一堆,按照你喜欢的样子造一个出来也说不定,到那时你要如何?”
虽然是玩笑话,但贺忠载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贺衍嘴角微微勾起。
裴屷周身萦绕着低气压,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眼眸此刻冷如冰刃,目光如实质般刺向贺衍。
贺衍眼神直视对方,既无挑衅也无畏惧,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对联姻毫无兴趣,也不打算把自己当作筹码被卖进裴家。”
裴屷凤眼微眯,望着窗外雨雾湿重的阴沉天色,目光不自觉地飘远。
过了一会儿,裴屷才出声,目光落在贺衍身上,带着一种克制的审视,声音异常平静:“即便你所言非虚,但一个连人生都不能自己做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和我讨论。”
“谁说不能。”贺衍将一份装订好的合同递给了裴屷,眼尾微挑,气势陡然一变,“联邦法律虽然令人诟病,但是这一条倒是不错。”
裴屷翻开,眉头逐渐蹙起。一旦合同签订,甲乙双方不论以任何形式缔结的契约都自始无效,自然也包括缔结婚姻。
只要他签下这份合同,那贺衍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毕竟贺家可不会白白养着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私生子。
裴屷深邃的眼眸却隐隐透出一丝波动,“你是认真的?”
贺衍神色平静,没有丝毫闪躲地迎上裴屷的眼睛,“名字我已经签上了,这份合同只是最基础的保障,但至少能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裴屷短暂抿了下唇,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眸中的冷意渐渐消散,冷凝的气氛逐渐缓和。
贺衍笑了一下,语调微微上扬,抬眸和裴屷对视,“对了,有件事你大可放心,李教练的建议我肯定同意。”
裴屷抿唇,眉梢微微一动:“是我误会你了,如果你不想换——”
贺衍眼睛亮起来,眸似星光乍现,语速比刚才快上不少,“不不不,我想换。既然你能让教务处换课,那能不能把我周三周四的课改成我原来选择的散打和枪械课。”
裴屷不知道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表示出对自己的嫌弃。
看裴屷一阵沉默,贺衍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要是不行也没关系。”
裴屷瞥了眼贺衍骤然暗下的眼眸,“也没说不可以。”
那双眼睛还是亮一点好看。
一个小时后,两人初步达成了共识。
裴屷眸色深沉,不知是在回忆什么,语气也瞬间变冷,“父亲并不拒绝与贺家的联姻,甚至乐见其成。”
贺衍疑惑:“不对吧,那之前贺琚——”
裴屷嘴角紧绷,冷声道:“父亲说贺琚的命格与裴家相冲。”
所以贺忠载才把自己找回来。
贺衍敛眸,怪不得刚才说贺忠载会搞人海战术的时候裴屷反应那么大。因为他比自己更确定,贺忠载绝对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这也与小说对上了。
裴屷似乎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路德维格·卡森威胁你的目的是什么?”
贺衍眨了下眼,这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简单说了一下,顺便问了句:“卡森家族出了什么事吗?”
“我不太关注。我会让人查一下,有结果了告诉你。”裴屷眉头微蹙,“但如果他想搭上岑靳,为什么不直接去拜托他,反而要去威胁你?”
“你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贺衍嘴角抽了抽,他也不认为自己和岑靳的关系有多好,路德维格的脑回路可能和别人不一样。
裴屷垂眸片刻,随后抬眼看向贺衍,“我和岑家的人接触不多,但如果是岑靳,有时候谣言未必就不是真实。”
贺衍眼中的深思转瞬即逝。
虽然大部分事情两人都达成了共识,但还有一件事依旧争执不下。
裴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有力,“只要在路德维格污蔑你时帮你作证,就已经能代表我的态度。因此参加你的生日宴会并非必要。”
贺衍冷静地分析:“我接触贺忠载的时间并不长,但毋庸置疑,他极其多疑。你的性格和秉性他不可能没有调查过。既然你认为无法从裴副总统那里得到更多消息,又想知道裴家和贺家背后的真相,那必须先取信于贺忠载。口说无凭,只有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才能让贺忠载确信我的价值,才能更大程度对我放松警惕。”
两个人对视,目光在空中交撞。
裴屷率先移开视线,“我知道。”
贺衍冷笑,“但你还是不想去。”
裴屷也跟着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贺忠载威胁你,你也不会逼着我去。”
直到夜幕降临,天彻底黑透,两人终于达成一致。
空无一人的客厅,茶香渐渐散去。茶几之上,只余一张金丝镶边的请帖。
雨夜,天空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路灯在雨幕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贺衍忽然踩到一个水坑,水洼溅湿裤腿和鞋袜,他的脚步变得沉重而黏腻。
贺衍蹙了蹙眉,得快点回去换裤子。
别墅就在前面,只是灯已经全暗了。还不到九点,贺琚这么早就睡了吗?贺衍甩了甩伞上的雨滴,输入密码打开了大门。
贺衍把伞放到玄关,打开了客厅的灯。
“还以为哥哥今晚不回来了。”沙哑的声音从沙发那处传来。
贺琚半靠在沙发上,他轻咳了几声,指尖微微蜷缩,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微卷的碎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唇色淡得几乎透明,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发烧?流感?病毒?有传染性吗?贺衍眉头微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生病了?吃药了没有?”
贺琚又咳了几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几分压抑的痛苦,“可能是受凉了,现在头有些晕。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就有点感觉不对劲。”
昨天晚上,贺衍嘴角一抽,“那你多注意休息——”
“哥哥不照顾我吗?”贺琚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恳求。
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眸,此刻微微阖着,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很是脆弱。
贺衍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他的表演。要真是生病难受,哪来这么多力气说这么多话。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贺琚微弱的咳嗽声在寂静中回荡。
不管是那种若有若无的试探、刻意的示弱,贺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仿佛在一步步引导他的情绪。
“演够了吗?”贺衍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生病了就快点吃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哥哥,怎么发现我在演呢?”贺琚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刚才那股虚弱到不行的感觉。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情人的低语,又像是毒蛇的吐信,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甜蜜:“上次哥哥不是向我保证了,可为什么,今天在裴屷那里待了那么久。”
贺衍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去哪里了?再说,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一直在等着哥哥,可是哥哥直到现在才回来啊。
贺琚嘴角缓缓扬起,弧度越来越大。
他笑了下,很轻。只是这声音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贺琚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燃烧着某种无法熄灭的火焰。
他忽然弯了下眼,直勾勾地盯着贺衍:“哥哥既然是我的——哥哥,一切当然和我都有关系啊。”
贺衍眉头紧锁,嘴角微微抽动,这家伙不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
贺衍迟疑了片刻,终于说出了声,“贺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第34章 第 34 章 要来我家玩吗?
贺琚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 语气平静到和刚才判若两人,“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嘲笑我。”
他的眼睛本就漆黑如墨,此刻微微眯起, 像是吞噬了所有的光, 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深沉的黑暗压得凝滞。
极端的情绪切换,病态的操纵欲还有那种极度的以自我为中心。如果贺琚不是在演戏, 那他还真该去找心理医生看看。
他不想再跟贺琚浪费时间了,贺衍眉头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耐烦悄然爬上眉梢。
湿透的裤脚贴在腿上上,每动一下,布料就摩挲皮肤, 那种湿冷、黏糊又沉重的感觉让贺衍浑身不适。
贺衍转身抬脚, 脊背挺直, 毫无停留之意。
哥哥就这么走了,真是干脆利落。他扯了扯嘴角,眼眸垂了下去。
贺琚突然捂住嘴,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凸起, 无法抑制身体的剧烈颤抖,一连串咳嗽声破喉而出。
这病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他的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眼神中透着烦躁与迷茫。要驯服野兽, 最不该缺的就是耐心才对。
而且这只是一场游戏, 他完全没必要这么生气。这样失态, 可真不像自己。
“药,热水。吃了快点睡,我没时间跟你耗着!”
贺衍把东西重重地放在贺琚面前,语气称不上有多好, “我的耐心有限,早点睡别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贺琚眼睛睁大,呆愣在那里,大脑仿佛断电一样,所有的思绪顷刻消失,只剩一片茫然的空白。
等他回过神来,贺衍已经上楼了。
贺琚指尖轻触温热的水杯,水温刚刚好。
雨似乎是前半夜就停了,昨晚贺衍踩进去的那个水洼里的水已经干了。
贺衍今天特意比平时早醒了半小时,他可不想再遇见贺琚,要是他再像昨晚那样发疯,自己可能会先贺琚一步爆炸。
贺衍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地抬头,目光和刚刚走进班里的贺琚相撞。
贺琚眸色微沉,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一瞬,他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路德维格眼下发黑,眉头皱在一起。
他拿出手机,不信邪地又刷新了一遍微讯,但昨晚他发给贺衍的那几条消息依旧没有任何回复,明明早就显示对方已读。
上课铃声打响,路德维格深吸了一口气,瞥了眼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贺衍,心里堵着的那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讲台上的头发花白的老师滔滔不绝,激情澎湃地讲述某个艺术珍品是多么巧夺天工。但这节课依旧只有极个别同学在认真听讲。
路德维格又往后瞥了一眼,贺衍已经醒了,低着头正在看什么书,一会儿翻一页,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他这种悠闲自在样子跟昨天哭泣流泪的哪里是一个人。
路德维格咬着牙,眉头深锁,额角甚至隐隐有青筋跳动。他怎么敢不回自己的消息,也不接自己的电话。
路德维格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又打了一堆字:[马上就要到周五了,如果这周结束前你不能搞定岑靳,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等着吧,一会儿你就不可能这么轻松了,等下课他就去找你。路德维格愤怒地按下发送键,又冷脸看了眼贺衍。
岑靳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好长时间,从远处的尖塔到近处几乎咫尺的枝丫,一脸心不在焉地。这雨今天停倒是停了,不过怎么见到彩虹。岑靳灰蓝色的瞳孔忽然聚焦,他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卡森家的这个又再往这边看啊。
艺术鉴赏课真是够无聊了,终于下课了。
倒真是久违的阳光啊,前两天的雨让人心情都不太好。岑靳灰蓝色的眼睛在光下跳跃着狡黠的星芒,似是被阳光点亮的暖霭,又像是在准备将猎物引入精心编织的罗网。
路德维格刚站起来,就看到岑靳伸手在贺衍面前晃了晃。他扯了扯嘴角,又重重地坐回原位。路德维格愤愤地把书塞到课桌里,心里一顿阴阳怪气,啧,说不定是自己错怪贺衍了,他昨晚指不定怎么讨好岑靳。
贺衍正在收拾桌面,他动作顿了一下,扭头往后看,“有事?”
“贺衍,这次开学考你是第一对吧。”岑靳抿了下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咳咳,我也是第一。”
岑靳让贺衍扫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上面是他的成绩,每科都是F。
总分一百分!?贺衍眸中划过几丝震惊和疑惑,就算全蒙总分也不可能只有一百吧?
岑靳他双手合十,极为诚恳地看着贺衍,“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贺衍眉梢微微一动,“你先说说什么事?”
岑靳叹了口气,语气痛苦:“老头子昨天对我下了死命令,让我期末的时候至少考到D。可我实在不想让老师给我补课——”
“这周末要来我家玩吗?让我家那老头知道,我前面是年级第一,能够带着我学习,不需要找那些杂七杂八补课老师。”岑靳声音含笑,他一只手撑着桌子,身子前倾凑近贺衍,那双眼睛在光下极为清透,仿佛蔚蓝无际的海洋。
岑靳的话音刚落,四周的各种复杂的视线要么隐晦要么直接地砸在了贺衍身上。
贺衍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不用那么急着回答,还有一天多呢。”岑靳笑容灿烂,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暖而真诚的气息,“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复。”
路德维格脸色阴沉,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发白。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眼神阴鸷,嘴角微微抽搐,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那种无力和嫉妒几乎要将他吞噬。
中午,贺衍刚走出教室,便被门口的路德维格拦住了。
路德维格猛地跨步上前,将贺衍逼到墙角。他的眼神凌厉而咄咄逼人,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急切:“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件事你必须答应。”
路德维格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劲,整个人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贺琚从两人身边路过,脸色比往日多了些许病弱的苍白,但依旧美到不可方物,周围不少人都偷偷地看他。
贺琚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但他的目光笔直地望向前方,甚至连余光都没有扫向贺衍,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
贺衍扯开碍事的路德维格,视线落在了已经走远的贺琚身上。他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疑惑。昨天贺琚还在发疯,怎么今天就跟变了人似的。
贺衍试图回忆昨天的细节,一无所获。贺衍耸了下肩,随即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要是贺琚一直保持这种态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路德维格猛地被拽到一旁,脸色瞬间涨红,眼中怒火熊熊,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贺衍!!!别忘了你——”
贺衍眨了眨眼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那件事是什么事?”
第35章 第 35 章 你会明白它的价值
路德维格怒极反笑, 他伸手拽住贺衍的领子,手指紧紧攥住衣料,眼神凶狠到仿佛要把贺衍生吞活剥。
贺衍顺着他的力道低了下头, 眉梢轻挑, 眼神凌厉而桀骜,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他嘴角微微上扬, 笑不见底,抬手扣住路德维格的手腕,力道精准果断。
路德维格的冷汗唰一下出现在脑门上,蓝色的瞳孔颤动。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贺衍已经顺势一扭, 手腕翻转便直接将路德维格的手臂反别在身后。
下一秒, 路德维格的身体就被迫向前, 脸贴在了墙壁上。他咬紧牙关,试图挣脱,但他的手像被铁钳牢牢锁住, 丝毫没有挣脱的可能性。
路德维格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骂了几句脏话。
贺衍轻笑了一声, 神情依旧从容,像是猫戏弄老鼠一般游刃有余, 眉宇间透露着几分野性的魅力。
“说话就说话, 随随便便动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贺衍轻啧了一声, 松开了路德维格, 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
路德维格深吸了一口气,阴着一张脸,眼神像刀直刺向贺衍,“别以为岑靳跟你关系好, 你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了。监控视频可是铁证,他可堵不住悠悠之口。”
“他帮不了我吗?”贺衍的眼神慌乱,他咬着自己的唇瓣,害怕自己笑出声。
看到贺衍骤然愣住的表情,路德维格眼神闪烁,赌对了,果然他猜得没错,贺衍这种性格肯定不会把这事告诉岑靳。
路德维格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暗芒,“贺衍,别再想着耍小聪明了。你不是有岑靳的联系方式吗?今天晚上,我要亲眼看着你给岑靳打电话答应他的邀请。”
贺衍艰难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好,我答应。”
等路德维格离开,贺衍才控制不住地低笑出声,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他果然没有当演员的天赋,刚才差一点就笑出来了。
贺衍吃过午饭回别墅午休,黑车停在院子里,贺琚回来了啊。
贺衍打开大门,但客厅空无一人。往常这个时候,贺琚一般都会坐在沙发上,但今天这里安静得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贺衍伸了个懒腰,神色彻底放松下来。虽然不清楚那小子为什么转性了,但他由衷地希望贺琚不要再变回去,保持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
两点四十七,贺衍从摆渡车上下来,步伐轻快往马场的方向走去。他已经和李教练打过招呼了,不过这周的课还是要照常上。
贺衍一脸轻松愉悦,眸中泛着淡淡的期待,既然裴屷已经答应自己了,那下周他就能去上自己想上的课了。
方盛寒看了眼时间,他已经等了四十多分钟了,马上就要上课了,贺衍肯定马上就要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却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每一下心跳都清晰可闻,节奏快到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马英帆就坐在贺衍后面的那辆摆渡车上,他给自己打了一口气,这次一定要认真地道歉。马英帆加快脚步追赶贺衍,可还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方盛寒怎么拦住了贺衍!马英帆的瞳孔猛缩,脸色瞬间煞白,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他立刻低下头,绕过两个人,快步离开。
贺衍轻蹙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方盛寒抿了下唇,眼神中满是忐忑,“贺衍,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贺衍冷淡地催促:“什么事,马上要上课了,长话短说。”
方盛寒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贺衍没有直接离开。方盛寒的喉咙有些发紧,“那个……我是想……”
方盛寒暗自懊悔,怎么话到嘴边又卡住了,他偷偷瞥了眼贺衍冷漠的表情,胸口一阵刺痛。他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贺衍,路德维格前天找我,要让我和他一起给你使绊子。我没有答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几天根本找不到和你说话的机会,所以才会在这里拦住你。”
“我肯定没有和卡森同流合污,我这次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千万别找了他的道。那个,快上课了,我不打扰你了。”
方盛寒脸上的笑容在贺衍的注视下变得僵硬而不自然,他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了。
“谢谢,我知道了。”
方盛寒的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发梢在光线下微微颤动,他的金发在阳光下仿佛被点燃了一般。
贺衍加快脚步,终于在上课前赶到了指定位置。
教练站在马旁,神情专注,语气沉稳,他一边说,一边示范:“上马前,大家要先站在马的左侧,靠近马后要轻轻抚摸它的脖子,让它放松。然后左手要握紧缰绳和马鞍的前部,左脚稳稳踩入马镫,右手扶住马鞍后部,用力一蹬,身体顺势上抬,右腿跨过马背坐下。”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但实际行动起来,完全不是如此。
贺衍摸了摸卡洛斯的脖子,黑马用头轻轻蹭他的肩膀,眼神温和,发出低低的嘶鸣声,满是亲近和喜爱。
教练的嗓门粗犷,人倒是粗中有细:“大家不用着急,学习马术最需要的是耐心,最重要的是循序渐进。马场每天都开放,就算不是上课时间大家也可以来练习,刚开始每周练个两到三次,每次一小时就够了。”
马英帆脸上写满了紧张,手脚笨拙,几次抬脚都登不上马镫,他身旁的那匹马不耐烦地甩头开始前后踱步。
马英帆好不容易登上马,马不过微微侧身,他就吓得从马上摔了下来,脸色发白。
他下意识地看向贺衍,却发现贺衍的目光根本不在这里。
教练把他扶了起来,以为他是因为摔下来才如此失落,眼神中带着鼓励,轻轻拍了拍他,“要知道,马可是很敏感的动物,你们越放松,它就越配合。慢慢来,不要着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马英帆低声嗯了句,余光却还在悄悄看着贺衍。
卡洛斯低下头用鼻子轻轻蹭了蹭贺衍,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仿佛无声的鼓励一般,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动作。
贺衍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一蹬,身体便稳稳地跨上了马背,甚至比预期的还要简单。贺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眸中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
贺衍摸了摸卡洛斯的头,轻声道谢。
卡洛斯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放松,甩了甩尾巴,脚步稳健地开始漫步前行。
一人一马漫步在马场上,跟在贺衍身后的助教看他没什么事,打了声招呼就去找另一个出问题的学生了。
贺衍正半眯着眼睛沐浴阳光,忽然感觉身下的马躁动起来脚步开始加快,紧接着他便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轻快马蹄声。贺衍抬头一看,果然是阿斯皮尔。
贺衍感受到那匹白马越来越近,瞳孔一缩,他眉头微微蹙起,用力拽紧缰绳,双脚紧紧踩住马镫,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
就在两匹马快要贴近的瞬间,裴屷迅速拉紧了缰绳,低声呵了一声。
阿斯皮尔立刻停下了脚步,耳朵微微后撇,看起来有些不满,但还是在裴屷的控制下乖乖站住了。
贺衍紧绷的神体缓缓放松。
虽说卡洛斯刚才有些不情不愿,但现在尾巴倒是轻轻甩动,心情似乎也还不错。两匹马并排行走,一黑一白,格外和谐。
另一边的初学者队伍里,裴屷的粉丝团成员盯着这边,脸上写满了嫉妒和不甘。
“啊,气死我了,早知道这样,上次我们抢也要把那匹黑马从他手里抢过来。”
另一个人的语气里是同样的酸涩,还带着几丝愤懑,“凭什么他能这样!我查过了,这个人虽然是A级,但不过就是贺家的私生子。而且贺琚学长你们知道吧,他居然还带头欺负学长那么好的人。”
“要不一会儿我们再去试试,他不过一个私生子,要是还不同意,我们这里有好几个人呢,完全不用怕他。”
裴屷看了眼贺衍有些僵硬的姿势,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缰绳不要拉得太紧,手腕保持柔软。”
看到贺衍很快就调整好了动作,裴屷轻轻点头,“如果你想让它加快步伐,可以试试用小腿轻轻夹一下马腹。”
起初,还有不少人跟在他们周围,但是随着两匹马缓缓走远,终于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裴屷眉梢微微压低,他抿了下唇角,轻声说道:“昨天你问我的事情,我查到眉目了。”
裴屷简单概括了一遍事情经过。
贺衍眉头轻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缰绳,“怪不得卡森集团的股票这几天跳水这么严重,如果他们不能解决这件事,迟早会曝光在大众眼里。”
裴屷目光如炬,神情冷静:“卡森家有两个孩子,路德维格·卡森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叫哈蒂·卡森。哈蒂·卡森不怎么受重视,但是这次她倒是先路德维格一步找到了解决办法。”
贺衍唇角微微下压,陷入一种无声的思考,片刻,他问道:“这件事路德维格知道吗?或者说,那些上层阶级的人都清楚了吗?”
裴屷的声音低沉而平稳,缓缓说道:“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超过个位数,包括你在内。”
他的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贺衍瞳孔猛然一缩,目光里闪过几丝震惊与疑惑,他的眼眸微微闪烁,消化着这句话的深意。
裴屷唇角上扬的弧度微不可察,“因为我相信,你会明白它的价值。”
第36章 第 36 章 “你来了,裴屷。”……
卡森的股价已经连跌了一周, 今天开盘后还在持续下跌,已经比上周下跌了百分之五十多。
既然哈蒂卡森已经解决了这件事,那卡森资本的危机很快就会过去。
贺衍敛眸, 忽然轻笑出声, 他直视裴屷,嘴角微微上扬:“既然要赌就赌个大的。借我点钱吧, 裴屷。”
临近下课,阳光已经不再炙热,微风轻拂,既不冷也不热。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偶尔有几颗早黄的叶子飘落, 慢悠悠地落到地上。
贺衍牵着卡洛斯走回马厩, 眯着眼睛, 嘴角挂着惬意的微笑,夕阳的余晖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学长,我想我们之间还需要再谈一谈。”
贺衍的眉头微微一皱, 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他的神色之中闪过几丝不悦, 目光锐利地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一伙人。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板, 硬着头皮迎上他的视线。
“学长, 你也别不识好歹。”这人的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略带挑衅地看着贺衍,“把那匹黑马给我们,大家都省事,否则, 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这话说得嚣张,但在贺衍愈发冰冷的视线下,声音里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心虚,仿佛在强撑场面。
他身后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虽然没开口,但意思和这人的一样,要是贺衍不换那就别想走。
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贺衍微微挑眉,目光淡漠地扫过着几人,语气冷淡:“就凭你们吗?”短短几个人,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生轻啧了一声,“你不过就一个私生子,我们喊你一声学长不过是——”
后面一个女生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那么过分。但下一秒,她就被这男生甩开了袖子,紧接着眼睛就瞬间睁大。
男生被贺衍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不过一个卑劣的私生子!他的脸色涨红,眼中怒火燃烧,他猛地冲上前,拳头高高扬起,直直往贺衍脸上砸过去。
然而,他的动作在贺衍眼中却是十分的笨拙且迟缓。
贺衍微微侧身,轻松避开了这一击,随即抬手一扣,精准地钳住了对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对方动弹不得。
男生吃痛地惊呼,脸上的愤怒瞬间转为惊愕,“我艹,你——”
贺衍手指用力,男生的额角渗出冷汗。
贺衍依旧神色淡然,目光冷冽,他看着眼前拦路的这一群学生,忽然倍感无趣。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上马术课。”
贺衍松开手,轻轻一推,那人便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跌坐在地。周围几人见状,脸色骤变,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消散无踪,眼中只剩下畏惧与慌乱。
晚上八点,路德维格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贺衍蹙了下眉,要是再过半小时,路德维格还没消息——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贺衍拿起电话,然后,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却让他的眉头瞬间皱起。他的眼神冷了下来,嘴角下压,手指在接听键上停顿了几秒才按下。
贺衍的声音里透露着明显的不耐,“有事?”
“少爷,最近医院新来了一批特效药,对白血病的病情很有帮助。”贺叁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恭敬,他的语气虽谦卑,却透露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老爷让我提醒您,岑靳少爷的邀请,还请您务必答应。”
贺衍的脸色瞬间阴沉,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片刻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情绪,“我知道了。”
贺衍挂断电话,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发出轻微的“哒哒”声。贺忠载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是他一直在监视自己,还是有人故意把这件事捅到了他面前。
电话再次响起,打断了贺衍的沉思。他瞥了眼屏幕,是路德维格姗姗来迟的电话。
“贺衍,岑靳的住处的灯亮了,他现在已经回来了。你立刻出来,我现在就在别墅门口等你。”
贺衍嗯了一声,在路德维格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挂断了电话。
他点开微讯给裴屷发了一个实时定位,抓起外套走向门口。
两道开门的声音重合。
贺琚的手里还握着一杯未喝完的热水,显然没料到贺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表情瞬间僵住,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杯柄。
贺衍踏出房间,目光就和对面撞了个正着。贺衍掀起眼皮,随口问了句:“你身体现在怎么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贺琚原本平稳有序的心跳,在那一刹乱了节拍。
贺琚皱了皱眉,目光冷淡地扫过贺衍,随即移开视线,仿佛对方是空气一般。
“砰”的一声,大门当着贺衍的面关上了。
贺衍只觉得莫名其妙,他薄唇轻抿,耸了下肩,迈步走向楼梯。
路德维格一脸不爽地抱怨:“你怎么现在才下来,你挂我电话至少是五分钟之前的事了。”
路德维格双手抱胸:“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要亲眼看着你答应他的邀请。”
路灯下昏黄的光影将贺衍的脸勾勒得愈发深邃立体,路德维格本来倨傲的神情逐渐变得迷离,他的视线几乎不加掩饰地黏在贺衍的脸庞上,从眉眼到鼻峰,最后落在唇上一动不动。
贺衍垂眸,语气里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你确定要在这里?门口的监控——”
路德维格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我怕你阳奉阴违,也不会大晚上还浪费这时间。走吧,找个其他地方。”
别墅的二楼,黑暗侵袭着整个房间。
贺琚站在窗帘后,整张脸隐没在夜色之中,脸上似乎什么表情都没有。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贺衍跟在路德维格的身后,神情散漫,好像一切都没被他放在心上。
“行了,就这里吧。”路德维格停下了脚步,“打电话吧。”
黑夜笼罩着诺布莱斯,高大的棕榈树在夜色里影影绰绰,中央的喷泉在微弱光线下,水花闪烁,倒映着昏暗的月影。
这里寂静到可怕,路德维格忽然打了个寒颤。
贺衍一言不发地拨了个电话号码:“到地方了,你一会儿过来吧。”
路德维格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贺衍,你什么意思,我让你给岑靳打电话呢。你刚才在给谁打——”
贺衍活动了一下手脚,打断了路德维格的话,“路德维格,我能问你一件事吗?贺忠载为什么会知道岑靳邀请我的事情?”
贺衍的语气极其平静,似乎刚才的问题微不足道。
但是被拽着领子的路德维格却一点也平静不下来,他的脖子被衣领勒紧几乎喘不过气,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凸起。
“你怎么敢!”路德维格怒目圆睁,目光中透露着凶恶和警告,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松开我!你别逼我一会儿就把视频发出去。”
贺衍表情不变,“我现在心情也很不好,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事是不是你捅给贺忠载的。”
路德维格这时才听出贺衍平静表面下压抑的怒意。
路德维格脸上的肌肉紧绷,模样可笑又狰狞,他压低声音威胁贺衍,声音已经撕裂:“是我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把岑靳伺候地舒服了就能高枕无忧了吗?狗屁,要是我想,你一样身败名裂把牢狱坐穿!”
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安静伫立一侧,安静的月夜,多出来的脚步声异常清晰。
路德维格挣扎的动作更加剧烈了。
脚步声停下了。
贺衍额前的碎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露出修长而锋利的眉峰。贺衍抬眸,眼尾微微上挑,“你来了,裴屷。”
路德维格的表情变幻,忽青忽白,但此时他挣扎的力气已经用尽了。
第37章 第 37 章 酒吧
裴屷对着贺衍点了点头, 静立一侧,身姿挺拔如松。他的衣领严丝合缝地扣至喉结下方,黑色衬衫将他的修长的脖颈包裹得密目透风, 透出一股冷冽的禁欲气息。
贺衍眉宇之间一片冷凝, 丝毫不在意路德维格的怒目。贺衍手上的力道逐渐消散,手指松开了。
路德维格的脖颈一松, 顿时大口喘息,空气涌入肺中,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低头整理凌乱的衣襟。
路德维格硬生生压下内心翻滚的情绪,唇角勉强扯出一抹得体的弧度, 才终于抬起头。他眯起眼睛, 昏暗的光线下, 站在一旁的那人一言不发,面容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路德维格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手心骤然沁出冷汗。月光洒在裴屷身上, 勾勒出他冷峻的面容,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裴屷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刚才贺衍的那通电话是打给裴屷的, 怎么可能!
路德维格用力抿唇, 但唇角依旧泄出一丝冷哼, 他看向贺衍, 几乎不加掩饰语气中的讽意:“刚才那通电话,原来是打给他的。”
贺衍充耳未闻,他对着裴屷点了点头,“麻烦你过来一趟了, 快结束了。”
夜风吹拂,喷泉的水珠在月光下闪烁着隐约的细闪,棕榈树的影子随风摇曳。
如果忽略耳边含着怒意的吵嚷,这景色也算是宜人。
“贺衍!”路德维格嘴唇微颤,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将他强压的愤怒重新燃起。
路德维格目眦欲裂眼中泛血丝,他知道他不应该这种作态,但嫉妒与愤怒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路德维格的语气带着透骨的森然冰冷,直刺向贺衍:“果然是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私生子,果真是上不得台面。你以为你能一下子攀上两个人吗,在他们看来你不过是一个摇尾乞怜的狗罢了,高兴了就帮你一把,攀炎附势的可怜虫,你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吗。”
裴屷微微抬眸,无声地看着路德维格,像是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贺衍眼神轻飘飘地掠过路德维格,连多余的一秒都不愿意留下,修长的手指随意整理了下刚才被弄乱的袖口,语气冷淡:“你真以为监控完美无缺吗?”
贺衍的声音里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厌倦,路德维格心脏忽然一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悄然逼近,压得他喘不过气。
银月低垂,贺衍的眉间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路德维格,漏洞太多了。监控视频本身或许没有技术缺陷,但——”
“周六的确天气不错,但你忽略了别墅后门的朝向,即便是炎夏,光线也不会像视频中那么充足。先不说人影的长短,但当天的风向,和背景中树叶的朝向也不符。”
这还要多谢你把视频发给我,不然我也不能找到你完美无缺的‘证据’里的漏洞。”
路德维的呼吸急促,拳头紧握,眼中只剩下面无表情的贺衍,他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裴屷,甚至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就算是这样,我也能让你定罪。”路德维格眼底的恶意喷涌而出,语音微扬:“你不信吗?”
裴屷正欲说话,但被贺衍抬手轻轻制止。月光洒在贺衍修长的身影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辉。
贺衍的眼神清冷且从容:“路德维格,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至少现在,我这个贺,是贺家的贺。”
路德维格指尖微微颤抖,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旁站着的裴屷,心脏猛地一缩。他刚才居然忘记裴屷就在旁边了!
贺衍既然能请来裴屷,那贺忠载就不可能放弃这个儿子。他之前所有的威胁都建立在贺衍是一个不受宠的私生子上,但现在一切都不成立了。
路德维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之前……可能是我搞错了,监控里的人不是贺衍,抱歉。”
“你的确搞错了,因为那天中午,他和我在一起。”裴屷的眼神淡淡落在路德维格身上,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路德维格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彻底得罪裴屷了。恐惧如潮水般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路德维格脚步踉跄地转身离开,背影格外狼狈,彻底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内。
夜风轻拂,带着一丝凉意,裴屷的声音忽然在寂静中响起,“似乎不需要我,你也可以对付路德维格。”
裴屷目光落在贺衍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探究,却不显逼人。
“有你在,事情会更稳妥。”贺衍眨了眨眼,目光平静而从容,“狐假虎威,才能震慑住他。”
周五下午。
黄昏的圣洛莱索染上一层金色。
诺布莱斯区大门。
贺衍站在大门一侧,拎着一个单肩包。他眉头微皱,望着远处的天空,目光游离。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逼近,声音轰鸣如同野兽的怒吼声,贺衍抬头,一辆线条凌厉的黑车从门内疾驰而出,宽大的进气格栅仿佛猛兽张开的巨口。
是上次见过的那辆车,贺衍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眸中散漫着淡淡的躁意。他的背包中还放着一个崭新的生日宴会请柬,只不过这次被邀请人的名字变成了岑靳。
车在百米外猛然刹住,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贺衍蹙眉,再次抬头,还没反应过来,那辆车已经倒车稳稳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岑靳坐在驾驶座上,灰蓝色的眸子满是笑意,“上车吧,没等太久吧。”
贺衍眼缓慢地眨了眨眼,坐上了副驾驶座,他略有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开车?”
岑靳眉梢微挑,手指轻撘在方向盘上,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坐稳了,我开车可不太温柔。”
话音未落,引擎猛然轰鸣,车子如离弦之箭般猛地冲了出去。
贺衍惯性重重地撞向椅背,下意识地抓住了扶手,耳边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岑靳的低笑声。
贺衍的身体随着车子的加速微微前倾,很快便调整了姿势,稳稳地靠在椅背上,面色平静。刚才的疾驰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太多影响。
岑靳用余光瞥了眼贺衍,唇角的笑意微微收敛。
车内陷入一片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喧嚣声。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沉默在车内蔓延。
贺衍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天色渐暗,街道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整条街映照得如同白昼。
灯火通明,人流如织,璀璨的光芒透过街边高档橱窗的玻璃洒在路面,仿佛铺上一层碎金。
首都的夜晚与罗河县截然不同,那里街道狭窄,灯光昏黑,这个时间段,街上只剩下零星的路人和偶尔驶过的摩托车。
车窗外的光影在他的脸上流转,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岑靳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贺衍的目光忽然被远处一座高耸的建筑吸引,红十字符号高挂在建筑上方。他的眼睛微眯,唇角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直到车子转弯,医院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贺衍才收回视线。
车速变缓,停在了路边。
玻璃幕墙在夜色中闪烁着霓虹的倒影,岑靳侧过头,轻声问道:“要去那里看看吗?刚才经过的淮新多克医院。”
车内的光线昏暗而柔和,岑靳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语调也比平常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温柔。
贺衍敛眸,岑家的宅子有好几处,但是无论是哪一条,都不会经过淮新多克医院。是岑靳故意绕路来这里,还是说他开车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岑宅。
不远处的路灯在贺衍的脸上投下短暂的光影,他的睫毛低垂,在微弱的光线下微微颤动,掩盖了眸中的大多数情绪。
岑靳大概率已经查过,医院里住着的是谁。他不清楚岑靳为什么跟自己玩这种温柔把戏,但只要不表现出过多的重视,岑靳也不会刻意把自己已经知道奶奶所在医院的事情透露出去。
贺衍打了个哈欠,“不用。”
“好。”岑靳笑了笑,重新发动了车子。
黑车疾驰在夜色中,最终停在一家酒吧前。
酒吧的门面并不张扬,深色的木制门框上镶嵌着金色的花纹,一旁随意放置的木牌上写着——今日店名:虚无。
贺衍神态自若,丝毫不慌。
岑靳看了眼贺衍,眉梢微挑,他一点都不惊讶嘛。
岑靳耸了耸肩:“有个朋友知道我回来了,特意从其他州飞回来找我,推脱不下,不得不来。老头子周日才回来,不过我本来就想着今明两天带你去逛一逛,正好赶上这趟了。”
贺衍嗯了一声,情绪没什么太大波动。
岑靳眨了下眼,稍微俯身正准备说什么——
酒吧的大门被推开,霓虹灯光从门缝中溢出,一个年轻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手腕上戴着限量款腕表,脖子上挂着一条细链,整个人看起来张扬又精致。
看到岑靳,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岑哥,你终于来了!”
岑靳点了点头,手机忽然响了,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他举起手机,看了眼贺衍:“抱歉,等我一下。”
岑靳转身迈步离开,走向酒吧另一侧,修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冷峻挺拔。
年轻男人的目光随即落在一旁的贺衍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从修长的腿到微微敞开的领口,再到那张冷峻平静的脸。年轻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好奇和惊讶,总感觉有一点眼熟,但是他绝对没见过这人,不然他不可能会忘记这张脸。
男人暗啧一声,虽然还有些青涩,但是真是帅得有点过分了,完全不比岑靳差。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目光在岑靳和贺衍身上来回游移,眼底满是戏谑,所以,这就是岑哥说的那位要带过来的小朋友吗?
贺衍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侧头,眼神淡漠地扫了过去,眉梢轻轻一挑,带着几分不耐,他轻眯了下眼。
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坐岑哥车来的?”
没人回答他,年轻男人也不尴尬,他看了眼四周,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眼神在贺衍脸上扫了扫,莫名有些敬佩地咂舌道:“厉害啊,居然没吐!要知道我当年第一次坐岑哥的车,下车直接吐了个昏天黑地,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
年轻男人非但没有被贺衍的眼神逼退,反而凑近几步——
贺衍的脸色冷了下来,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唇角绷紧,下颌线条冷硬,他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习重,不是说你说岑靳应该快到了,怎么现在还在外面站着。”模糊的声音从半开的门缝中传出来。
“岑哥在打电话,我们一会儿就过去了。”习重话音刚落,岑靳就从另一处走了过来。
“走吧,我们进去。”
“好嘞。”习重迎合了一声,扬起笑脸正准备说话,却见岑靳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习重愣在原地,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中,眼睁睁看着岑靳朝贺衍走去。
“这是我朋友的私人酒吧,这次见的都是我的朋友,你不用太紧张……”
习重站在一旁,岑靳说话温和得几乎让他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过岑哥这么温柔地对另一个人说话了。
有五年了,不对,六年了吧。
第38章 第 38 章 长发的男人
酒吧大门被关上的瞬间, 街道的喧嚣瞬间被隔绝在外。
深色的地毯将脚步声悄然吞噬,走廊内只剩下岑靳低沉的声调。贺衍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睛微微眨动, 表示他听见了。
走廊的墙壁上镶嵌着复古的铜灯, 灯柱上缠绕着金色的藤蔓。每隔几步,便有一幅抽象的艺术画, 色彩浓烈而富有张力。昏黄的光晕洒落,墙壁的金属反射霓虹的光影。
贺衍抬眸打量着四周,眸底也染上了几抹斑斓的色彩。
沉默在四周蔓延,习重暗自咋舌,不着痕迹地往后瞥了一眼, 他之前怎么没感觉这走廊有这么长。
或许是见贺衍一直沉默无声, 岑靳的脚步停下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低垂, 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几近深灰。
岑靳侧眸看向贺衍:“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早点走。”
习重在最前面带路, 手已经放到了酒吧包间的大门上,正准备推开, 听到岑靳的话,硬生生把手收了回来。他翻了个白眼, 撇了下嘴,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啧, 刚才居然忘记先问名字了。
贺衍的注意力从墙壁上的那几幅抽象画上收回来,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贺衍眉梢挑了一下,语气平淡, “用不着。”
“这次是我的错。”岑靳低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去吧。”
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后,复古的唱片机缓缓转动,黑胶唱片流淌出低沉的音符,慵懒而深情,仿佛在耳边低语。
包厢很大,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灯光昏黄而迷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雪茄香和高级香水的味道,奢靡而隐秘。
深色的皮质沙发上,一人懒散地倚靠着身旁的美人,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的发丝,手腕上的名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田商,刚才我出去一趟,习重说马上就进来了,怎么现在还没动静。”沙发另一侧的男人一头狼尾,他不耐烦地推开贴着自己的黑发青年,面容俊美的青年也不生气,乖乖地坐在一旁。
“急什么,冯郅。既然岑靳答应要来,肯定不会失约。”靠在美人身上的男人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又继续与女人低语。
冯郅听到他的话,冷啧了一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沙发的另一角,貌若好女的男人单手搭在沙发背上,长发随意用皮筋扎了起来。他一言未发,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雪茄,烟雾缭绕间,深邃的眉眼若隐若现,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地在另外两个人身上扫过。
大门被推开了,习重站到了一侧。
屋内的人看到岑靳走进,原本懒散地倚靠在情人身上的田商立刻坐直了身体,冯郅手中的酒杯也下意识地放低了几分。
酒吧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直到其中一人掐灭了手中的雪茄,笑着走上前,“岑靳,来了啊,好久不见了。”
贺衍眼神闪烁了片刻,瞬间明白了这几人之间的地位。贺衍大致打量了一下包厢,目光在那个黑发青年身上多停留了一下,便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是啊,好久不见。”岑靳抬眼看向杭凌一,意味不明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真从姆扎州赶过来了。”
简短的寒暄后,岑靳瞥了眼站在后面的那几个人。
冯郅的脸上早不见一丝烦躁,他注意到岑靳的目光,立刻笑着说道:“岑哥,你要是看上他了,给你也行。”
怀楠眼神闪烁了片刻,有些羞涩地看向岑靳。
怀楠?不经意的记忆碎片从贺衍的脑海中划过,怪不得刚才觉得有些眼熟,暑假打工火锅店的老板娘是怀楠的忠实粉丝,火锅店墙上的电视每天都在播怀楠出演的偶像剧,不过电视剧里怀楠好像是金发。
岑靳眼睛微眯了下,“我还以为只有我们几个。”
岑靳的语气很平静,但熟悉他的几人立刻就听出了他的不满。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冯郅被挂了面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他抿了下唇,冷冷地瞥了怀楠一眼,怀楠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杭凌一看向岑靳,笑不达眼底:“的确是我的考虑不周了。”杭凌一忽然轻笑,斜眸看向贺衍,“不过,岑靳,不介绍一下旁边这位,看起来挺面生啊。”
什么吗,冯郅心下不爽,岑靳不是也把情人也带过来了,但到底是敢怒不敢言。他的目光移动,落到贺衍身上的时候,眼前一亮。刚才这人的大半个身子都在暗处,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还真没注意到他。
碍于岑靳,冯郅没敢多看,只是心里暗自咋舌,没想到这人的长相比那些个娱乐圈的男明星正点多了。
贺衍敛眸,那个杭凌一,他是故意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的。
习重完全没意识到气氛变化,也咋咋呼呼地跟着开口:“对啊,岑哥,刚才和他说话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名字呢?”
凝固的空气似乎又流动起来。七八双眼睛同时落到了贺衍身上,带着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居高临下的目光。
贺衍抬眸,眼神平静地看向杭凌一,这个人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自己了。
杭凌一对着贺衍笑了笑。
岑靳侧眸看向贺衍,低声询问道;“要告诉他们吗?”
贺衍眸色稍暗,岑靳今晚的语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柔,他不认为和自己有关,但又有种莫名其妙的不适。
贺衍:“贺衍,岑靳同学。”
岑靳眉梢微挑,姿态慵懒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他看了眼四周,轻笑着附和道:“嗯,贺衍是我同学。”
习重无趣地耸了耸肩,“原来是同学啊。”
凭他对岑靳的了解,要贺衍真是岑哥的小情人,岑哥肯定不会隐瞒,但是那就奇怪了,就一同学,岑哥怎么对他那么温柔。
杭凌一眼睛微眯,他微微勾了下唇角,眸色瞬间变暗,只是同学吗。姓贺,首都的贺家可就只有那一家,但他之前可没见过这个人。
杭凌一声音含笑,很是温润,完全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几位,我们朋友之间很久没聚过了,你们先去旁边坐一坐。这是我的私人酒吧,想吃什么喝什么都记在我账上。”
他这些话,是对贺衍和那几个小情说的。
杭凌一的话打断了习重的思绪,他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事。
贺衍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迈着长腿往吧台那边走去。果然不是错觉,杭凌一对自己的确有敌意。他和杭凌一不过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敌意从何而来,想想他和岑靳之间针锋相对的古怪气氛,似乎一目了然。
贺衍若有所思地垂眸,先是路德维格·卡森,又是杭凌一。他之后是不是得离岑靳远一点,免得再受什么别的和岑靳相关的其他人的怨恨。
不过,卡森拍卖行的那件事,裴屷已经告诉自己确切的时间了,下周一就会向外界释放信号。贺衍微眯了下眼,眉梢染上一丝笑意,他唇角轻扬,脚步轻快,下周一还有两天,他拭目以待。
岑靳的目光从贺衍的背影上收回,眸中有片刻的恍惚,随后眸色逐渐变冷。
杭凌一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将发丝捋到耳后,丝毫不在意岑靳警告的目光。其他人没意识贺衍的长相和谁相似他能信,但是岑靳,怎么可能!
狗屁的普通同学,杭凌一眸色阴冷,他倒是没想到岑靳也会搞替身这一套。
岑、杭两人还在对峙,气氛又紧张起来。
田商叹了口气,拿起酒杯自顾自地喝起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他们这里除了岑靳,最有能耐的就是杭凌一了。杭凌一的父亲前阵子刚升职联邦法院大法官,他自己也在姆扎州法院任职。
而他们几个,虽说也继承了家里的产业,即便不缺钱手中也有些许权力,但到底也只是商人。现在他们之间的友情,也不再像年少时期那样纯粹。
田商看了眼早已醉醺醺的冯郅,又抿了一口酒。
过了一会儿,气氛逐渐缓和。
岑靳似乎兴致缺缺,滴酒未沾。除了岑靳之外,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沾了一些酒。
几人聊到了岑靳去军队之前的事,又零零碎碎不知道聊了什么其他的。
田商几大杯威士忌下肚,脑子已经有些糊涂了,“说起来,之前老岑你也是长发来着。我记得你可宝贵那头发了。”
杭凌一轻嗤,“田商,我看你真是醉糊涂了。”
杭凌一没再看那个醉鬼,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嗤笑一声,将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抬眸看向岑靳,眼神冷冽,“郗景哥今年结婚了,你知道吧。”
岑靳面色不变,甚至连呼吸都没多大的变化。
但是还没等他说话,满脸醉意的习重就大着舌头说道:“我就说贺衍看着有些眼熟吗,我终于想起来了!他和郗哥的眼睛好像,不过郗哥的眼睛好像更圆一点,对吧对吧?”
习重还傻乐着寻求他人的赞同,但是田商已经被吓醒了,酒意瞬间消散。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可是亲眼所见。
当年岑靳就是听到郗景订婚的消息,半夜发了疯去飙车,然后把全联邦唯一一辆的超跑砸烂了。
田商呆滞了片刻,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背后起了一身冷汗,刚才他居然提到岑靳以前的长发。
当初要不是郗景偶然透露自己喜欢长头发的人,岑靳也不会——
第39章 第 39 章 我自然比不过他
酒柜由整块的黑檀木打造, 表面镶嵌着鎏金纹路。
水晶吊灯的光洒在琳琅满目的酒瓶上,几十万、上百万的数字在这里不过是轻描淡写的注脚,空气中弥漫着金钱与欲望交织的馥郁香气, 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昂贵起来。
站在吧台前的女人有一头丝绸般的黑长直发, 她盯着酒柜里的酒,瞳孔震颤, 她本来以为田商已经够有钱了,但是这里最便宜的那一瓶就要至少六十万,田商那个抠门鬼,跟着他半年了,给了自己连一百万都没有。
直发女人隐晦的视线落在了远处的杭凌一身上。
杭凌一烦躁地又点了一根雪茄, 要不是郗景是他表哥, 他才不想掺和进这两人的事里。
郗景当初要是真想和岑靳在一起, 当初在被家里逼婚的时候就不该瞒着岑靳。现在结婚了又后悔,还要让他来当中间人。
杭凌一不耐烦地催促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不用找什么替身, 正主心还在你身上呢。”
岑靳抬了下眼,灰蓝色的眸子空无一物, 他随意晃了晃酒杯,冰块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喝下了今晚第一杯酒。
岑靳微眯着眼靠在沙发上:“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只是我的同学, 仅此而已。”
“啧, 随你。”杭凌一的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他,“郗景哥托我给你的信。”
岑靳没接,杭凌一直接扔他怀里了, “真TM把老子当媒婆了,爱要不要。”
田商羡慕地看了眼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的冯郅和习重,他望着天花板上,一脸麻木,他现在真的也想晕过去。
吧台前的沙发上,另外一位面容俏丽的卷发女人凑近了贺衍,“你也在圣洛莱索上学吗?贺衍。”
贺衍点头,视线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片刻。马上就八点了,一会儿得跟奶奶打个电话,不然她老人家又该担心了。
昏暗的灯光如同薄纱般洒落,勾勒出贺衍棱角分明的侧脸,微醺的光晕染上他高挺的鼻梁。她又坐进了一点,不过依旧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
女人笑容甜美,“对了,我叫柯百灵——”
怀楠是最后一个走过去的,他的眼神一直在贺衍身上,走过来之后更是直接坐到了贺衍身边,挤走了一旁的柯百灵。
怀楠冷着脸,丝毫不加掩饰自己的不满,他上下来回打量贺衍,像是在评估什么商品一般。但即便是他再嫉妒贺衍,也不得不承认,这小白脸不仅皮相好,骨相也是一顶一的牛。
片刻后,他双手环胸,语气讥讽,一脸鄙夷地说道:“啧,装什么装,这里又没有让你讨好的金主,看着一脸清高。也不知道你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才被带到这里。”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应该待在岑靳身边的人,不甘和嫉妒充斥着怀楠的眼球,让他原本俊美的脸变得有些许扭曲。
柯百灵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一句蠢货。之前跟怀楠一起演戏的时候她就发现这家伙智商不够用,不过是抱上了一个好金主,才能在圈子里作威作福。
怀楠难道看不出来贺衍和她们这几个完全不是一类人吗?真是眼瞎得离谱,柯百灵坐在一旁,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不过冯郅也是个眼瞎的,居然没发现怀楠这个家伙是把他当跳板接近岑靳。
要是冯郅是个异性恋就好了,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金主。
怀楠不知道柯百灵在诽谤自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贺衍:“喂,姓贺的,跟你说话呢。”
怀楠推搡了一下,但还没碰到对方,贺衍就反手挡住了他的手臂。贺衍站起来换了位置,摆明了不想理他。
怀楠碰了下被打倒的地方,眼冒火星,噼里啪啦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手有多贵吗。光是保险都要几百万,要是受伤了你赔得起吗?”
他愤愤地瞪了眼贺衍,嘴里不停地输出脏话。
贺衍瞥了他一眼,“嘴还想要就闭上。”
怀楠被贺衍眸中的寒意吓到,他强装镇定,咽了口唾沫,往旁边挪了几下。啧,他大人有大量,才不跟这种家伙计较。
贺衍站在酒吧大门前,拨通了杨梅霞的电话。十五分钟后,电话挂断。贺衍上半身靠着墙面,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要完成圣洛莱索的剧情,宿主就可以规避原剧情的死亡结局]
谁知道系统挂在自己鼻子前面的这根胡萝卜是真是假。但不论真假,在圣洛莱索的剧情结束前,他会把奶奶的事情安排好。
雪茄烟的味道弥漫到鼻尖,酒吧大门从里面推开。贺衍警觉地抬眸,撞进了一双淡金色的瞳孔。
杭凌一挂断郗景的电话,推开门出来透气。
街灯明亮,月光柔和,杭凌一的发丝仿佛镀上了一层薄霜,随风轻轻拂动,像是月光下的流水,泛着光泽。但他模样丝毫不见刚才的温润,面无表情,神态冷冽。
贺衍这才意识到,他的头发并不是灰色,而是银色。
杭凌一吸了一口雪茄,淡淡地扫了贺衍一眼,片刻后说道:“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还没资格跟他比。”
杭凌一的语气没什么波动,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他?贺衍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想当然地把这个“他”当成了岑靳。联邦元帅的独子,他的确没有可比性。贺衍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自然比不过他。”
雪茄的烟灰无声地坠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灰白。
杭凌一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凝滞,真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片刻后,他低笑一声,声音沙哑而冷冽:“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杭凌一的出现没在贺衍心里留下多大痕迹。
贺衍给岑靳发了条短信,他在路上随意拦了辆出租车,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距离淮新多克医院一公里外的街心公园停下了。
贺衍就近找了张长椅,他看着医院上方的红色十字,陷入了沉思。
第40章 第 40 章 污蔑?
酒吧包厢内, 黑长直发的美人正在跳舞,身姿轻盈,脚尖轻点, 旋转间裙摆如花绽放。
那封信被岑靳随意放在了桌子上, 田商把桌面上歪七扭八的几瓶酒推到一边,生怕哪个倾倒浸湿了郗景亲笔写的信。
田商踹了一脚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习重, 重重叹了口气。
杭凌一也没再管那封信,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之后再掺和郗景和岑靳任何一个人的事,他就是狗。
美人依旧在跳,但台下仅有的几个观众却无一人关注。
怀楠眼睛一转, 趴到冯郅怀中撒娇:“诶, 我们三个刚才都表演了, 贺衍怎么还没回来,他也要表演。”
冯郅半眯着眼,醉意朦胧, 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随意点了下头, 又昏睡了过去。
怀楠看冯郅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那一会儿让贺衍——”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人打断了。
岑靳头也没抬, “他和你不一样, 你想演就自己演。”
怀楠的脸色瞬间煞白,他咬着牙垂眉低眼,手指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杭凌一抬眸看了岑靳一眼,扯了扯嘴角。
街心公园。
一个拿着冰激凌的小朋友不小心撞上了他,袖口沾上了一大团冰激凌。
贺衍下意识蹙眉。
站在一旁的似乎是孩子的奶奶,她拽着小孩儿给贺衍道歉,神色有些拘谨,“先生,您的外套——”
贺衍摆了摆手,语气温和:“没关系,不用在意。”
老年人递给贺衍一包纸巾,拽着孩子的耳朵离开了,隐约还能听到她在教育孩子。
贺衍望着一老一小的背影,低头擦掉了袖口的冰激凌。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离开。
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贺衍的眼底瞬间变冷。
“你现在和岑靳在一起吗?”
贺衍嗯了一声。
“多交朋友也不是坏处,岑靳的那封请柬之前我已经让贺叁带给你了。你找时间把请柬交给岑靳。”贺忠载声音罕见地温和:“不过要是他要是没时间来,也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的,到时候你要好好招待裴屷。”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贺衍控制着度,一步步软化自己的态度,以免引起贺忠载的警觉。
贺家书房。
贺琚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翻阅财报,他翻阅的速度很快,似乎完全没有被贺忠载的电话打扰。
五分钟后,贺忠载颇为满意地挂断了电话,他看向贺琚,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亲昵之感:“小琚,你的生日宴,才是最重要的。没人能动摇你的地位。”
贺琚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疯狂,他弯唇浅笑,“我一直都相信父亲。”
出租车司机在导航上没找到叫虚无的酒吧,绕着街道转了好几圈,才终于把贺衍送到了目的地。
酒吧洗手间。
贺衍再次冲洗袖口的污渍,又洗了一把脸。水珠顺着他的眉骨滑落,模糊了那张俊美到近乎凌厉的面容。
他的发梢被水打湿,几缕黑发贴在额前,衬得他的肤色愈发冷白。
一脸醉态的冯郅推开了洗手间的门,酒气瞬间弥散到整个房间。贺衍鼻头皱了下,唇角微微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冯郅长相硬朗,身材健硕,但此刻他眼神涣散,脸颊泛红,身子微微摇晃,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完全一副醉汉的模样。
酒壮人胆,冯郅心底露骨的欲|念无限扩大,这家伙长得可真合自己的胃口。
贺衍没在意冯郅,转身迈步离开洗手间,洗手间的大门已经被他打开了。正欲迈步离开时,冯郅从后面缠上了他。
冯郅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话语含糊不清地从嘴里挤出来,“既然你没跟着岑靳,那跟着我吧。”
贺衍本来没打算跟醉鬼计较,“让开。”
水滴顺着发梢滴落到地面,冯郅直勾勾地盯着贺衍,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伸手探向贺衍的脸颊——
包厢外,怀楠挪动着脚步往洗手间走去,他脸颊微红,看起来有些许微醺。
他刚转过走廊拐角,便听到砰的一声。怀楠抬头往前看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嘴巴微张,猛地顿住脚步。卧槽,贺衍他在干什么。
冯郅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晕了过去。
贺衍眉梢的冷意还未散去,眼神中残留着些许的狠戾。怀楠看到贺衍的视线扫过来,心跳加速,立刻说道:“别,别打我,我就是过来——”
看着贺衍一步一步走过来,怀楠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他这张脸可是要吃饭的。
然而贺衍看也没看他,直接跟他擦肩而过。
怀楠站在原地傻愣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四周既然没有监控。怀楠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挣扎着快要睁开眼的冯郅,狠狠地又踹了他几脚,很快冯郅又晕了过去。
下一秒,怀楠便神情慌张地哭着大喊:“快来人啊,冯郅晕倒了。”
贺衍还没走远,听到身后的动静,扭头看了一下。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贺衍停住了脚步,接通了岑靳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模糊的失真感,“贺衍,你回来了吗,一会儿要走了。”
视线的前方,包厢的大门被从内推开,岑靳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眼神慵懒,眼尾微微上挑,灰蓝色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薄雾,但细看眼底却是一片清醒。
杭凌一紧随其后也出来了,“谁在那里吵,冯郅怎么了?”
怀楠听到声音,立刻跑过来,看也没看杭凌一,直接对着岑靳控诉:“刚才我亲眼看见贺衍把冯郅打晕了,我怎么喊他他都不醒。”
贺衍打了个哈欠,他靠在墙壁上半眯着眼,完全没反驳怀楠,甚至还点了点头。
冯郅的确晕过去了,杭凌一打了个电话。
不到两分钟,医护人员便赶了,虽然人没醒,但冯郅的问题并不严重。不过出于谨慎,杭凌一还是让人把冯郅拉到私人医院去做全身体检了。
杭凌一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贺衍。
但他看起来太从容,半点没受这件事的影响,显得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怀楠有些可笑了。
白色卫衣蓝色牛仔裤,即便身量高挑,但看着完全就是弱不禁风的学生仔。
不过一想到冯郅那醉鬼模样,似乎也不是不可能。杭凌一挑了下眉,语气严肃:“你真的确定没有看错?污蔑诽谤可是犯法的。”
贺衍掀起眼皮看了眼杭凌一,真是难得从世家公子哥嘴里听到这种话。
怀楠双眸含泪,眼尾潮红,滴泪像是偶像剧一样,从眼珠里一滴一滴落下。
他本来在对着岑靳添油加醋的说着贺衍的恶行,听到杭凌一的质疑,怀楠立刻反驳,即便带着哭腔,声音依旧铿锵有力:“我绝对没有污蔑他,是我亲眼所见。”
岑靳根本没打算继续听怀楠说话,他看向贺衍,“你没喝酒吧?”
喝酒跟这事有什么关系?贺衍没搞清楚他的脑回路。
“没喝。”
话音刚落,一串车钥匙在空中划出标准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到了贺衍手中。
“你让我开?”贺衍疑惑地看着岑靳,“我没驾驶证。”
岑靳勾了下唇角笃定地说道:“你肯定会开车。”
他有些无赖地耸了耸肩:“反正田商和习重已经走了,杭凌一和我们也不是一路。我不能开,那只剩你了。”
杭凌一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两人的相处状态,完全没从里面找到任何暧昧的痕迹。杭凌一眨巴眨巴眼,淡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尴尬,他刚才好像的确误会了。
怀楠看他们俩旁若无人的对话,眼底的火星越来越大,“你们难道不关心冯郅吗,他难道不是你们的朋友吗?”
杭凌一轻啧,眸如寒潭:“吵死了,这里又不是没监控。”
怀楠石化了,瞬间面如死灰。虽然他确定以及肯定贺衍绝对狠狠揍了冯郅一顿,但他也踢人了啊。【大橘小说 daj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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